10 格兰德的觉醒
“小猫,发生了什么?”那人依然温柔地笑着,伸手撩起贝娅额前的碎发,“你怎么会不认得我?”
“你是格兰德吗?”贝娅往后一退。
他答道:“当然是我。”
“埃利斯呢?”
格兰德眉尖略微一蹙,“那是谁?”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吗?”贝娅抬起头,打算好好跟他说明一下情况。
格兰德环顾四周,道:“我不清楚,我记得你在冰泊森林答应了要嫁给我,然后我沐浴更衣,睡着了,醒来就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宫殿里,废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出来。”
“答应嫁给你?”贝娅捂住脸,她还以为以前是被迫嫁给人家的,合着还是色迷心窍了。
她长叹一声,道:“那你完全不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在一个灰白塔楼里,烧起了火,你在跳舞,还有后来好多好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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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德显然很疑惑地摇了摇头。
“看来你是跟我一样失忆了。”
贝娅吐了口气,道:“好吧,我坦白告诉你,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格兰德一愣,“为什么?”
贝娅耐心地跟他解释道:“你已经死了,死于一场火灾,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现在瓦兰斯的国王已经不是你了,你能活下来大概仰仗于埃利斯选中了你的身体。”
“又是埃利斯。”
格兰德回忆起来,“那股阻止我出来的力量就是他吗?他到底是谁?”
“他是龙神,我在天窟里遇到他的,我知道听起来可能太过不真实,但他真的有很多不可思议的能力。”
贝娅费劲地跟他解释,“我们目前被困在这里了,需要埃利斯的力量让我们离开这里,不然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
“你的意思是,龙神存在于我的身体上,我必须继续沉睡,让他以我的身体醒来,否则你会陷入危险。”格兰德领悟得很快,“我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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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娅有些吃惊,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你不觉得我是疯子吗?”
“小猫,如果你是疯子。”
格兰德轻声笑了笑,“那我也是疯子,因为我们是神树庇佑的合法夫妇,你去哪儿,我就会去哪儿,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贝娅听此默然垂首,他还不知道因为这场不合礼教的结合,他在塔楼惨然自尽,而她被推上了火刑场。
但她听着竟然有一丝感动,是的,因为上一辈子的婚礼闹剧,贝娅不再相信婚姻,不再相信那些繁复的仪式可以锁住两个人的命运。
可忽然有一个她都记不起来了的“丈夫”,历经生死,依然选择毫无条件地相信她,爱着她。
就像那原本在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落了小小的一颗在自己的掌心,溢散着那样珍贵的温热和温情。
贝娅不忍破坏格兰德此刻美好的记忆,所以她没有选择提及那段往事,而是握住了格兰德的手,柔声道:“谢谢,闭上眼,也许你可以尝试着走回那座宫殿。”
“好。”格兰德合起双目,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手却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贝娅缓缓地道:“下次再见,格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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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格兰德猛然睁开眼,他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我必须得告诉你,我将会永远爱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梅宁脸颊泛上一丝不自然的红色,她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些什么,格兰德却再次开口道:“请你听过后就忘记吧,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我的承诺将随着我的离去而一文不值,愿诸神保佑你。”
他说罢,没有闭上眼,贝娅却清楚地看到那原本深情的目光在一瞬涣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干净却冷寂的眼睛。
“终于离开了。”
说话的是埃利斯,他有些不悦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要是他再随便动弹,难保我会摧毁他的意识。”
贝娅一愣,“可这是他的身体,再说了,你是神,你竟然想杀了他?”
埃利斯听此恍然道:“我没考虑到你们的道德体系。”
“道德体系?难不成……神也没有道德吗?”贝娅惴惴不安地想着。
埃利斯道:“我并非道德之神,你所知道的善神则都是有自己的道德体系的,我们则更加偏向于无罪论。”
“什么跟什么……意思就是你们恶神都没道德吗?”贝娅迷惑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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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斯不生气,却反而点头道:“没错。”
“你是真不知道这不是好话,还是跟我开玩笑呢?”
“从字面上来看,你说的确实是事实,我不认为盗匪是有罪的,不认为杀人犯是有罪的,我甚至不认为这世间应该有善和恶的区别——而这些都大大违背了你们现有的道德体系。”
贝娅倒吸一口冷气,“你确定你是救世神,不是不死魔吗?”
“恶神没有道德体系,我们相信,凡是发生皆应发生,凡是忤逆皆应惩戒。”埃利斯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那你为什么还来救世?”
“我救的是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秩序,不是这里的某个人。”埃利斯认真地回答。
贝娅无奈道:“跟你救世似乎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很令人热血沸腾,正义感爆棚的事情。”
“但你可以因此活下来。”埃利斯指了指自己,“还有格兰德,如果你希望他活下来的话,你也得听我的。”
贝娅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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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听我的,如果想逃离这里,我们需要夜妖的帮助。”
贝娅不可置信地道:“等等,我们才打走了夜妖,现在又要去找夜妖?”
“是的,我们现在没法回西边去了,瑟德里克的骑士会一路追杀我们,我们跑不过他们。”
贝娅干干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把夜妖弄回来,让瑟德里克这边和夜妖打起来,我们趁乱逃跑?可你觉得夜妖会那么乖乖地听话,过来帮我们?”
“和它们的首领谈判。”埃利斯认真地说道,“他们不是想攻破荆棘堡吗?我们答应帮他们,让人类自己走出荆棘堡。”
贝娅握紧了手,“背叛人类,去帮夜妖?这未免太……”
太反派行径了。
“要么背叛人类,要么被人类杀死,你可以选择,但你其实没得选择。”埃利斯走到窗边,望着底下森严的侍卫们,“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得与他们的首领对话。”
贝娅也没那么多圣母心,事关狗命,她宽慰自己道,既然公爵先不仁,她又何必跟人家谈义气。
她问道:“那怎么跟夜妖首领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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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令之语。”
埃利斯回头看向贝娅,“你可能不清楚这种语言,日出大陆上龙族用这种语言命令他们的仆从,这种语言是不能被轻易模仿的,它更像一种能量,能源,或者魔法,越厉害的巨龙,便可以说出更具控制力的令语。”
“如果你会的话,岂不是可以命令夜妖了?”贝娅问出了关键所在。
埃利斯道:“我当然会,可关键是,我无法使用我的力量,我告诉过你的,所以我的令语对夜妖其实本质上是没有命令作用的,只是个空壳而已。”
“能够对话那些夜妖的首领不就好了?”贝娅根本不奢望能命令夜妖,一切能按计划进行就不错了。
“是的。”埃利斯却忽然望着贝娅。
“怎么?”贝娅不自然地问道,她怎么感觉他的目光凉嗖嗖的。
埃利斯微微笑道:“可是,和夜妖首领令语对话,也是需要力量的,我的不行,所以——”
“我就是一介弱女子。”贝娅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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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直说,我需要你的血,术士的血,画祭祀血阵,以血阵借用你的力量。”
埃利斯努力展露出的友善笑容却让贝娅冷不丁地缩回了手。
当然,为了狗命,最后她还是义务献血了,拿起木枝剑,往手指上一割,指尖刺痛,顿时拉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埃利斯站在她的身后,伸手握住她的手,领着她的手指在木桌上画下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画。
四个血色十字围成一圈,然后是分置于十字左右的两对扁平的“羊角”。
贝娅忍着手指的疼痛,经过先前那些断手断脚的苦难后,划破个手指显得微不足道,不过她还是很怕这么搞弄出个破伤风就不好了。
埃利斯作图完毕,桌面上的“图画”悄然发生着变化,那血迹开始浮现出微妙的金色光芒,四个十字中心的四点光芒更甚,那金光将十字的中心点紧密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尖角立起的菱形,所有的金光都在这菱形成形之际瞬间迸发。
贝娅看着那简单的一幅图画,甚至说不上是图画,只是一堆拼凑的符号——两对羊角守护在金色菱形两侧。
她却仿佛从中看到了无边的旷野,她的目光陷入眩晕之中,死死地盯着那金色菱形,根本移不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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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看到了,她看到汹涌的海浪,褐红色的沙漠,接着是一片丰沃的草原水地,然后是高耸入云的雪山顶……
无一例外的是,到处充满着令人惊悚的生物,雪山的天空盘旋着鬼脸白鹰,冰雪上流淌着温热的鲜血,累累的夜妖尸体上,一边是龙角如倒刺的火红巨龙,一边是白角黑龙,他们双双匍匐于一块巨型金色菱体水晶前。
贝娅从那古老的画面中恍然醒来,“那块水晶是什么?”
“龙族的一切,神语晶石。”
埃利斯如此回答,他往后退了一步,借着那亮起的金光,目光凝视虚空,终于开口,进行与夜妖首领的对话仪式。
然而在贝娅的视角里,他只是略微地动了动唇,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我聋了?贝娅掏了掏耳朵,确信自己还是可以听到声音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桌面上的金光便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埃利斯紧绷的目光忽然涣散,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怎么样?夜妖首领答应帮我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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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斯定了定神,他看向贝娅,道:“明天我们就教瑟德里克怎么驯服地穴蜥蜴。”
第二天一大早,贝娅从床上醒来,她伸出昨夜画血阵的一根手指,身边有个神,自带治疗,昨晚埃利斯只是轻轻一触碰,就将那伤口完全消去了。
贝娅想起昨晚有感而发询问埃利斯,“那以后我受伤,你是不是都能随便治好?”
埃利斯那时笑着道:“要么你再受伤试试?试试看我是不是能随便治好你。”
贝娅瘪瘪嘴。
“当然不可能随便治好,这种治疗是一种透支式的治疗,相当于用你未来的生命来补足此刻的伤口,累计多了,你未来可能要少活好多年。”
贝娅听此一惊,“那我这两次疗伤要耗费多少寿命?”
“也就一两年吧。”埃利斯漫不经心地回答。
贝娅感到窒息,以后吃瓜遛鸟的老年生活又少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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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观点,在这个世界活太久也不是好事,等你行将木就,老得没有力气干活后,没有人会同情你,你会饿死在旱地,飞鹰啄瞎你的双眼,野兽啃食你的血肉,泥土吞没你的骸骨……”
“用不着你提醒。”贝娅抽搐着嘴角。
埃利斯从不撒谎,这算是个优点,但有时也让人恼怒。
回忆杀结束,贝娅从床上起身,今天是埃利斯所说,要“教”人类控制蜥蜴的方法的日子。
埃利斯表示,由于他对撒谎这事过于生疏,所以整个教学过程都必须要由贝娅来完成,他只负责背后指导。
贝娅拉开彩釉玻璃窗,天色依旧阴沉,雨落如大厦倾塌,雨水溅湿了她的衣袖,布满乌云的天空露出破绽,接着便是爆裂一般的雷声炸开。
惊得贝娅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女奴在门外敲门,“贝娅小姐,您醒了吗?”
贝娅连忙关上窗户,应道:“醒了,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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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着灰色布裙的女奴走进来,拿着些衣物进来,道:“您的衣服有些脏了,公爵大人特意嘱咐我们为您送来新衣服。”
“好的。”贝娅解开先前从阿沙尔身上扒下来的黑色便服,忽然一张信函从衣服里掉落,贝娅神色一惊。
这是她从阿沙尔身上捡来的信封,还没来得及看过。
那女奴却已提前伸手捡起了信封,“这是……”
贝娅一把夺过女奴手里的信封,不自然地干笑道:“没什么,这是我母亲寄来的旧信,我一直贴身保管。”
“是吗,哦,好的。”女奴木讷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