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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皇后的宴会办得很是顺利,只是她的愿望仿佛是没有达到。

    贵女们闹腾着玩过了行酒令后,发现谢家小姐似乎要睡着了,这可不是皇后娘娘的初衷,便琢磨着,琢磨出一种新的玩法,打起了诗谜。

    珞泱很给面子的参与进来,终结于每每一下子猜对,出诗谜的人便不乐意了,等到每位贵女都轮着不乐意了一下后,珞泱便成了一旁挂着名儿的裁判者。

    绿枝递上了一盏解酒的温茶。

    “看,是她们不愿和我一块儿玩。”珞泱歪着头捧着脸,慢慢地饮绿枝递过来的茶。

    “她们是凡人,小姐是仙女,凡人怎么能和仙女玩到一块儿呢?”绿枝面不改色。

    “我听闻皇城内有一处天机台。”

    “您听错了。”

    “是前朝巫祝所建,用于观晓天象。”

    “前朝的事罢了,属实久远,约莫是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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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罢。”

    “好嘞。”

    在大周之前这片土地上的国家叫大卫,卫国又和周国是两个模样。

    卫天子信鬼神,设巫祝,盼长生,他曾经建造的天机台,庄严肃穆,常有巫祝在此观星象,算命数,祈福顺,闲人不敢靠近,而到了后来,只变成了个看星星的地方。

    绿枝拦了两个路过的侍女,便领着珞泱往天机台去了。

    天机台的台阶很长,长得像走在一截缓慢悠远的时光上,等上了高台,眼前便换了一番景象。

    四下无人,唯有天地开阔,凉风扑面而来。天色尚未暗下,只有沉重的阴云笼罩,此夜应是有一场磅礴的雨。

    记忆中天机台上原有的四座神兽像还保存着,石像下方是繁复神秘的经文,每段经文都仿佛镌刻在久远的年代。

    从前这里没有围栏,到了卫朝的宣武年间,有一位太子妃喜欢来这儿看星星,她的夫君太子琅便加了一层围栏。

    料峭的高台寒风呼啸着,刮在脸上还有些刺痛,珞泱走到高台的边上,一些隐隐约约的画面便蓦然在脑海中显现出来,远方传来军队碾过的声音,雄伟浑厚,仿佛隔了一个远远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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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看见脚下如深渊,暗色透进眸底,不自主地心悸。

    “应是大将军的军队回朝了!”带路的侍女突然欣喜开口。

    天机台的位置设置得独到,恰好能见皇城的两大城门,绿枝有点惬意,趴着围栏上,“属实是巧。”

    “不巧,我见了大太监来请中宫娘娘与母亲,应是去迎回朝的大军。”珞泱裹紧了披裘,靠在绿枝身旁。

    有马蹄声自远逼近,哒哒的声音在空荡的大道上尤为清晰,只闻得一声高亢的“开城门!”,随后便能看见城门被士兵缓缓拉开,抽出吱呀的声响。

    此番天子钦点世子萧执随镇国大将军前去边关,一举击退北梁八百余里,大获全胜,北梁献上城池与公主求和,此战至少能换来大周三年的安宁。

    而这位世子的身世,又是大周另一个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隐事了。

    天子缠绵病榻多年,除了早年身体未垮时得的两个女儿,便再无子出,所幸他早年收养过一位落魄宗室子弟,便过继到了名下,可在众人都以为这个孩子会被封做太子之时,天子却将他发往了封地。

    后来平西王因勾结北梁被判谋逆罪处死,妻眷儿女皆被流放,反而是平北王世子入了天子的眼,被留下来,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培养。

    因有着平西王的忌讳,众人只称那世子为萧世子,便是如今的萧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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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们知道天子很喜欢这个少年,夸赞他从不吝惜辞藻,诸如世子机敏绝伦,才思敏捷,运筹帷幄此类。

    天子似乎是受用极了,难得的愿意多批几句:执敏而不骄,临危不惧,不矜不伐,甚如吾。

    天子是向来自我感觉甚好的。

    等到回朝的大军进了城门,皇城里便顿时热闹了起来。

    “进城了!”一旁的侍女雀跃喊道。

    珞泱不再倚靠着绿枝,她站了起来,在高处之上中,呼吸似乎也变得很慢很慢。

    凉风起红袂翩飞,发间步摇玎玲作响,珞泱抬眸轻轻地遥望了一眼高台下。镇国大将军一身戎装骑着高大的骏马缓缓行在最前,他身侧行着的黑衣少年一身劲装,衣袂幽黑如夜色化不开,一眼望去,遥远得似天边未融的雪色。

    寒风愈发冷冽,珞泱鼻子被冻得红红的,悄悄往绿枝身后靠了些。

    “这高台上有谁,你们非要拦着我,难道这皇城内,我连个天机台都上不得?”

    下方台阶处传来一位少女气愤的声音,一个人影慢慢显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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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衣着极华贵的姑娘,穿的应是外邦刚进贡的新缎子,长发半绾,缀满华钗,生得挺好看,只是装扮得过于奢华,反倒像只花孔雀。

    花孔雀显然也看见了珞泱,先愣了几秒,随即更加气愤,“你又是哪家的姑娘,这皇城内也容得你随意走动?皇后不是办了个宴会去款待你们,怎的四处乱跑?见了本公主也不行礼,这般无礼,莫不是皇后娘娘母家的姑娘?”

    “我是你父皇母家的姑娘。”珞泱轻飘飘开口。

    花孔雀脑子转了几个弯,实在没琢磨出她父皇母家是啥,只好先气愤地瞪她一眼,问道:“你在此地做甚?”

    天机台下捧着物什用具的宫人们源源不绝地穿梭在皇城之中,今晚的正和殿该有一场盛宴。

    珞泱抬起头,看见天色渐渐地被阴云遮得密不透风,恍惚间似要入夜,便道:“我在看星星。”

    “漫天的黑云,何处有星星?”花孔雀没好气地朝天边瞅了两眼。

    “等阴云散了,天色暗了,星星便出来了,我在等星星,公主一起吗?”珞泱微侧了下头,看了眼花孔雀,“不过您这身装扮,应是不乐意只与我在此看星星的。”

    “那是自然。”说到装扮花孔雀似乎有些得意,长安城的贵女们喜欢看衣裳分高下,而她从来都是用着外邦进贡的上等料子,于此便比那些贵女们高了一截,顺便又瞥了一眼面前的分外貌美的少女,瞧,也不如她呢。

    花孔雀心情愉悦了些,便勉强乐意与珞泱多说了两句,“今天有晚宴,我装扮成这么好看的样子,自然是要去见我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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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心上人是谁?”珞泱给面子地附和两声。

    花孔雀骄傲道:“他自然是举世无双,顶顶好的人,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比不得他。”

    “那他真厉害。”

    花孔雀对于这些奉承的话从来都很受用,于是又勉强与珞泱多说了两句,“他自然是极厉害的,他们都有眼无珠,就我能看见他的好,不过这样甚好,待我及笈,便让父皇给我们赐婚。”

    她似乎是想起方才的事,转瞬便又成了凶巴巴的模样:“此番我本想同他偶遇一番,都怪你带着侍女在这儿鬼鬼祟祟,打扰了我的好事,此事我不会忘的,你且等着!我可是二公主,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家的姑娘!”

    “怎么,你还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珞泱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笑便让花孔雀觉得对方是在嘲笑她,一下子又恼了:“若是让我知道了你是谁家的姑娘,我便让我父皇贬了你爹爹的官!”

    “我说了,我是你父皇母家的姑娘,所以你当唤我一声表姐。”

    珞泱抬眸看了一眼天边,有天光撑破阴云,微微的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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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有侍女来催促,绿枝低声附耳道:“长公主来寻了。”

    珞泱便不再等花孔雀是否琢磨出她何时多了个表姐这样复杂的问题,道了一句:“二表妹,再会。”便下了天机台。

    显然,二公主一时半会儿是琢磨不出来的。

    珞泱跟着绿枝回到长乐宫时,宫中宴请的贵女已经散去,珞泱与绿枝对这群贵女们会不会猛然想起谢家小姐才是今日的主角,良心会不会隐隐作痛此事探讨了一番后,便见着了长公主,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句:“母亲。”

    长公主对小女儿素来是疼爱有加,不忍苛责,便嘱咐了句:“还不熟悉皇城中的路,下次莫要乱跑。”

    珞泱继续乖乖巧巧道:“女儿不慎饮多了酒,闷得慌,便出去透了透风,本来是要与母亲通禀一声的,见母亲不在便自作主张了。”

    “倒也无碍。”长公主为珞泱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披裘,唤了侍女去向皇后辞行。

    皇后笑着出来,见着珞泱,道:“今日大将军凯旋,约莫着莞儿也是想早些见着父亲的,我便不再留长公主了,只盼莞儿日后能多来长乐宫玩玩,也给我这平淡无趣的宫中添些色彩。”

    “自然会的,我也舍不得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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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泱向皇后行了辞礼,便随着长公主一起出了长乐宫,正要上车驾,长公主却停下了,问身旁太监:“正和殿那边如何了?”

    太监俯着身子,恭恭敬敬答道:“再有两刻钟便散了。”

    “也罢。”长公主吩咐道:“替我再备个车驾。”便嘱咐珞泱:“且去城门等我,我去正和殿一趟,王家那尚书郎素爱灌人酒,只怕大将军一会儿醉得不轻。”

    珞泱得了母亲的话便上了车驾先往城门去,这番车驾中没了长公主,空气都轻飘飘起来。

    珞泱寻了个舒服的坐姿,歪在一旁,挑起珠帘,一面欣赏着窗外皇城风景,一面遣绿枝过来念话本子听,好不惬意。

    等到绿枝念了一大半,珞泱惬意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城门来往的车马渐渐便多了起来,该是那庆功宴散了。

    珞泱坐的是长公主车驾,长安城的大臣几乎都被长公主优美的言语稍稍骂过那么几回,每每被踩到痛脚还不敢回,日子久了,长公主的威信就这么立了起来。

    窥见珠帘外的来往车马,无一不避这车驾避得远远的,珞泱觉得自己很是威风。

    瞧着瞧着,便瞧见了个更威风的车驾,车驾装饰虽不如长公主车驾那般张扬,却也十分华美,该是个地位挺高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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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车驾一来,官员不仅避得更远,甚至四下连个说话的人没了,刚刚还笑得满脸褶子盛情邀约这位侍郎那位尚书的官员们此刻竟似憋了气,将满嘴的客套话囫囵吞下,灰溜溜地跑回自己马车中。

    那车驾上的小厮给城门禁军递了腰牌,禁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放行了。

    珞泱目不转睛地瞧着那车驾,瞧着那车驾上精致雕琢的梨花图案,连带着那驾马的戎仆也一并瞧了下。

    戎仆被这不知何处来的视线瞧得芒刺在背,总觉着有人要暗杀自己,驾马反倒更快了,匆匆便从珞泱的车驾旁掠过。

    等那车驾完全消失在皇城之中,四下便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珞泱听见来往的官员有的谈论大将军,有的谈论张侍郎,还有的谈论上官大人,始终没有听见自己想听的内容,觉着这群官员们谈论的话题也属实是无趣的,便放下了珠帘。

    有淅淅沥沥的声音渐渐响起,一滴一滴敲打在红木窗沿上,空荡荡的皇城似乎顷刻便被这声音填满。

    今夜的雨果然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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