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身
“可是就是不知道，王员外家的女儿，最近有没有找个一个好人家订下亲来，他家王小姐最是性子骄横善妒，但人家仗着家底子厚，在这京城的生意人家里，若是她要嫁，没有哪家不愿意娶的，我听说沈夫人和王员外家的夫人相交甚好，最近没少约着一起赏花喝茶，林姑娘，若想做沈少爷的屋里人，还是每日诚心祈祷，求菩萨保佑王家小姐，赶紧另订下一门亲事罢。”佟溪眼皮也不眨，轻飘飘说出这一席话。佟溪记得书中的内容，沈夫人原来是中意王员外家的小姐，但后来拗不过他儿子沈子然对林素素的意乱情迷，林素素以妾室的身份一嫁进沈家家门，家婆沈夫人就给她了一个下马威。
“你——，”林素素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林姑娘，正好您过来了，我就想问一下，我若想要赎身，得准备多少银子？”佟溪没忘记自己的正事。
林素素冷笑一声。
“你以为老夫人赏你一个银花生，你就够格给自己赎身了？”林素素终于撕下那副谦和有礼的绿茶伪装，“明着告诉你吧，没有二十两银子，你别想来跟我开这个口。”
这个天价，够出去买好几个丫鬟家仆的了，铺面里的伙计纷纷咂舌。
“府里伙计被卖进来，不过就是百十文钱而已，等到要往出去赎身了，这价格可真翻了不止上百倍了，啧啧。”
“幸好你我都未曾卖身给沈家，不然这辈子都别想赎身。”
那几个伙计，除了秋篱以外，都不是沈家的家生子，只是在沈家做工，属于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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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素有点下不来台，她硬撑着，就是想用天价来把佟溪吓退。
二十两就够了？
佟溪快速地过了一下脑子，自己床底下藏好的那些银子，远远不止二十两了，但是为了让林素素麻痹大意，也不能让她狮子大开口，佟溪还是决定哭一下穷。
“二十两？你当是要抢钱啊？”佟溪做出一副诧异的样子。
“你爱赎身不赎，价钱上就是这样，你就是跑到老夫人夫人面前求情，她们也不能给你再便宜了，二十两雪花银，买个自由，你不亏。”林素素料想佟溪这穷丫头怎么也拿不出二十两银子来，她不屑地瞧着佟溪道，话里话外都是鄙视。
“你说的啊，二十两，伙计们都听好了，林姑娘给我的卖身契定价二十两，只要我拿出二十两银子，她就能把卖身契给我。”佟溪伸出两个手指，面向店里的伙计还有王掌柜大声道。
林素素搞不清佟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赶紧多做点糕出去卖罢，在这里浪费时间，就凭你那点月钱，二十两银子你攒到死那天也攒不出来。”垂柳把绢子拿到嘴边扑哧一乐，像看笑话一般。
“卖身契在哪里，我清点好银子就去拿。”
佟溪这一句话一说出来，空气中是异样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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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素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我最近赚了些银子，放心，都是正当收入，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两，林姑娘，我的卖身契，请帮我备好了。”佟溪慢条斯理，不卑不亢。
垂柳和林素素面面相觑。
还是林素素先反应回来，她勉强一笑道：“想不到溪儿你，还挺有手段的，既然刚才话都说出去了，说话算话，你等明日午后，来林宅来取卖身契罢。”
说罢，林素素转身往门外走去，垂柳手忙脚乱地跟在她身后。
临到门口，林素素突然转身，回头似好意一般，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带够银子。”
林素素离开，伙计们都围着佟溪身边。
“好丫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攒出赎身银子来。”
“这下好了，溪儿成了自由身了，回不回沈府，都是自己说了算了。”
“溪儿不回沈府，你这么高兴？敢情溪儿在这里陪我们一辈子，你是不是梦里都要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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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溪微微一笑，虽然她马上就要跳出这火坑了，但她依然像无事发生一般，低头去数她的鸭蛋，鸭蛋放进煮好的花椒盐水中，在坛子里泡一个月，鸭蛋就腌好了，稍微有些费时费力，还好这集市上有卖现成的咸鸭蛋，他们把咸鸭蛋叫做青果，佟溪想了想，等蛋黄酥做好了，干脆就叫青果酥，更好听。
约好第二日午后去取卖身契，佟溪打听好林宅的位置，带上银子便出发，人逢喜事精神爽，沿街不少酒楼食肆，她细心数着每家店铺门前的人流量和观察食客的年龄性别和大致职业，推断出这附近哪片街的地段最佳，等拿回卖身契，佟溪决定自己开一家糕点铺子，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时半会回不去现代，那只有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就算亲人不在身边，做一个孤独终老的富婆，也比当三等丫鬟被林素素压榨折磨致死强。
沈府后街的林宅，从外面看上去那朱红大门，气派十足，不比一般的富庶人家差到哪里，就要和沈府说再见了，佟溪心里没有半分留念，她迫不及待地敲敲那朱红大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蓬头的婆子探出脑袋来，大概是林家的烧饭下人。
“你找谁？“婆子眼神里都是警惕，上下打量着佟溪。
“我找林素素，她跟我今日约好让我来取一个东西。”
婆子眼珠子一转，似想起什么事情一般，她忙点头道：“可是溪儿丫头，素素出门了，今日娘娘庙里有放生开斋节，一年就一次，素素今早听说了，便算计着要去庙里给沈少爷求一个平安符，她走之前说了，若有人来找她，可自去城西的黄柳巷娘娘庙找她。”
城西、娘娘庙。
佟溪觉得哪里有点怪异，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难不成林素素不想让她赎身？可留着自己在她跟沈少爷面前晃悠，书里的溪儿，可是对沈少爷图谋不轨，林素素对此事一清二楚，又何必留一个情敌在身边？
“谢谢大娘。”佟溪行了个福礼。
“就从这条街往西，不出二里地就到娘娘庙了。”婆子像是个热心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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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关门进去，佟溪折身往回返。
林宅门里，林起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手里捧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他虽然在沈府挂了一个家仆的名，但总是三天两头称病告假，一个月得有半个月赋闲在家，沈夫人看在林管家和林素素治家有方兢兢业业的份上，也就随林起去了。
林起掷开手里的话本，最近这书里写的东西越来越无味，男欢女爱，他倒是去百花楼喝过好多回花酒，但那些女人，都是些庸脂俗粉，也就仅仅能拿来排遣寂寞罢了。
他心头想起一个人，又觉得自己好似疯了一般，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从榻上起身出门，打算去找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去。
正好烧饭婆子关了大门走了进来，嘴里嘟嘟囔囔：“素素也是，让人家溪儿丫头白跑一趟。”
“谁，溪儿？”林起一把抓住婆子的胳膊。
婆子还忙着去烧饭，平日对什么都爱答不理的林家少子林起突然这么来精神，婆子吓了一跳。
“可不是吗？早上你姐姐说要去娘娘庙求平安符，给沈少爷求的，走之前，特地来嘱咐我，有个叫溪儿的丫头若来了，喊她去娘娘庙找她，方才就来了，让我给打发走了。”婆子竹筒倒豆子一般，“依我看，素素若跟人家约好了，就不该再自己临时起意要去娘娘庙，那娘娘庙虽然一年就办一次放生开斋节，但我这把岁数的老婆子都没去，素素去了，大概也就给沈少爷求一个符，也没我的份……”
老婆子还在絮絮叨叨，她一转身，大门洞开，林起不知道何时，已经像兔子一般开门跑了，连门也不给她关上。
佟溪从林宅离开，她走到岔路口，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通过宏祥楼那边，还有一条往西，是通往娘娘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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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娘娘庙的那条路人烟稀少，佟溪抱着自己的包袱，感觉有点后背发凉，林素素今天来这么一手，断然不是她临时起意去娘娘庙那么简单。
佟溪思索了两秒，今日并非良辰吉日，林素素在背后捣鬼的心思昭然若揭。
佟溪叹口气，出师不利，干脆打道回府，她一转身，却刚好看到一路狂奔而来的林起，林起脸上淌着汗珠子，似乎在急忙追赶些什么。
他一见到佟溪转身，猛地一下便收住步子，身子因为惯性，穿着皂靴的双足使劲蹭着地面，才勉强停了下来。
“林起——，你在这里追什么？”佟溪朝这附近四处看看，除了自己，没看到还有别的活物。
林起有些慌张，他随即拉长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道：“近日身子有些乏，出来疾步快行，怎么？碍着你的事了？”
“不敢不敢，你继续，我不打扰。”佟溪摆摆手，她有些难以理解林起神奇的脑回路。
这对姐弟，一个精，一个憨，真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