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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坟地再遇

    到了夜间,她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

    祝明鸢翻着红皮话本时,忽然听到院里传来两声中气不足的猫叫。

    她推开窗户,不咸不淡地嘲讽:“谁家猫会叫的这么难听啊?”

    只见院子里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孩,身上穿着灰色麻布衣裳,头上梳着双髻,因为皮肤黝黑,分不清是男孩女孩。

    “祝姐姐!”

    小豆福立刻跑到窗口说:“老规矩,我是来给你送消息的。”

    这就是被抢包子的花家丫头,大名叫花福,小名就叫小豆福。

    她拿出自己的小本子,认真念道:“第一件事,王烧饼被钦差大人打了十棍子。听说是因为他没给儿子找郎中,再晚点找郎中,那小子可能就要死了。”

    祝明鸢笑了一声:“他死了不就随了你的意?”

    小豆福摸了摸自己的良心:“虽然那样我会很开心,但他罪不至此啦。”她又压低声音说,“还有第二件事,我娘晚上回家的时候说,外面多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你出门也小心点啊。”

    祝明鸢抬头看了看流光弯月,漫不经心地说:“正好,等会我要去乱葬岗,你敢不敢陪我去?”

    “啊?”小豆福犹豫地说,“可是我娘可能会醒的,而且我也不敢去。”

    她从书本里拿出巴掌大的小画纸,忍痛说:“这样吧,这是我新画的老虎,你带着去,它会替我保护你。”

    那纸上的“老虎”耳朵比兔子长,眼睛比耗子小,尾巴比狐狸毛多,最后在头上写了个王字。

    祝明鸢被气乐了:“你根本没见过老虎吧?”

    “夫子说就长这样。”小豆福执着地说道。

    祝明鸢:“那他也没见过。”

    小豆福不服气:“难道你见过?”

    祝明鸢笑着不回答,将小画像塞到荷包里收起来。

    “我要出门了,你钻墙下的狗洞回家去吧。”

    “好吧。”

    小豆福要走之前,忽然看到她手上的红皮话本:“哎,这不是讲那位钦差的话本吗,你今日都见到本人了,怎么还看话本?”

    “随便翻翻的。”

    祝明鸢递给她:“我看完了,还给你。”

    小豆福将话本接过,好奇地问:“他本人是何样子,真如话本上说的那般俊俏吗?”

    祝明鸢思索着说:“嗯,还是他本人更好看些。”

    莱阳驿站中,谢长渊休息之前,忽然收到来自京华城的密信。

    墨竹拿出一只画轴说:“常公传来消息,圣人最近新得一幅海棠神女图,声称可用于练神养心,甚至要摆案供奉。常公觉察不妙,特意临摹一张送给大人瞧瞧,问您可否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谢长渊面露凝重。

    随着陛下老迈,越发地惧怕死亡。朝中有人借机钻空子,变着法地献上长寿秘法获取陛下信任。

    近来更是有荒废朝政、一心求仙的意思。

    好在朝中尚有三朝元老坐镇,陛下才不至于太荒唐。

    “展开。”

    画轴平铺开来,图中女子生动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眉色如黛,鼻梁秀挺,穿着苍青罗裙,怀抱着一枝盛开的海棠。花枝轻压在肩头,隐隐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她的裙摆被轻风吹起,仿佛能听到腰间佩环叮咚的碰撞声。

    画作落款写着“海棠神女图”五个字,并且缀有作画日期——三月初十。

    松青不懂画:“这不就是普通的神女图吗?”

    “常公来信说,这幅画的重点在眼睛。”

    墨竹拿起烛台靠近画中女子的双眼,只见烛火晃动间金光在她眼眸闪动,画中神女笑容也变得妖异起来,仿佛精怪化身一般。

    松青搓了搓胳膊:“这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怎会有人用金泥点眸?”

    墨竹沉稳道:“这尚且是临摹,不知原画会是何等诡异。”

    深夜之下,谢长渊心里生出一缕异样,这双眼睛他似乎在何处见过。

    他思索片刻无果,下令道:“让人去寻找此画原主,等我回去再同常公探讨吧。”

    “是。”

    当天晚上,谢长渊坠入沉沉的梦境,他竟回到了那祝姓女子的院子里。

    这次,原本被纸符封住的房门大开,而祝明鸢站在正堂浅笑注视着他,手里同样抱着一枝海棠花。

    而她身后就是那幅《海棠神女图》。

    谢长渊心中某种想法正要破土而出,突然祝明鸢移动脚步,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出来。

    她一步一步走出房间,然后走到院子里的阳光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谢长渊猛地醒过来!

    他无比清楚的看到,在阳光下,祝明鸢的眼睛是金色的。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谢长渊坐起身微微喘气,余光瞧见外面人影闪动。

    “进来。”

    墨竹从外面走进来说:“大人,那祝姓的女子出门了,我们的人一路跟到城外的乱葬岗。”

    为了验证方才梦中景象,谢长渊披上衣服朝着乱葬岗而去:“随我去看看。”

    城外树冠茂密,遮天蔽月,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隐隐漂浮瘴气。

    一行人提着灯笼往深处走,在密林中似零星萤火虫。

    “这里也太阴森了,那女人怎么半夜往这儿钻?”松青紧张地边走边回头看。

    墨竹吐槽亲弟弟:“害怕还跟着来?”

    “我没办法啊,现在脸上还是乱七八糟的,只能半夜出门了。”松青摸着自己的脸嘟囔,“我都能扮鬼了。”

    谢长渊忽然停住脚步:“松青因为脸不能白天出门,她又是因为什么呢?”

    话音落地,一阵大风刮起来,将树叶枝条吹得哗啦啦地响,声音四面八方铺过来,让人平白无故起一身鸡皮疙瘩。

    “大人……”

    “别说话。”

    风吹的树枝摇晃,影影绰绰露出前面一点火光,谢长渊立刻奔着光亮走去。

    刚走二十步左右,来到一无树枝遮盖的空地。

    月光洒满空地,只见高矮错落的坟土堆夹着一个粉紫色的身影,身材纤细、背颈细直,正朝给一座无碑坟点蜡烧纸。

    谢长渊觉得古怪,刚往前迈一步时,不慎踩到干树枝,断裂声惊动了那鸟雀飞腾。

    “谁在那!”祝明鸢厉声问道。

    在她回头之时,刚才的狂风去而复返,朝着谢长渊等人直直吹去。灯笼瞬间吹灭,漫天枯叶飞舞。

    谢长渊睁不开眼,他拿手挡了一下。

    可这叶子手感觉绵软又粗糙,他睁眼一看,手中竟满是黄色的纸钱。

    “大人,她不见了!”松青指着前面的方向。

    众人抬头看去,乱坟岗一丝人影都没有了。

    忽然身后传来婉约调笑:“谢大人好兴致,夜半来乱葬岗闲逛?”

    他众人回头看去。

    只见祝明鸢提着灯笼站在他们身后,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而谢长渊下意识看向祝明鸢的脸,确切地说,是她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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