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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处可去

    在深夜中,她的眸色与常人无异。

    祝明鸢注意到他的目光,转头问:“怎么大人,深夜来此就是为了盯着民女的脸看?”

    “当然不是。”

    谢长渊下意识反驳,他不想被猜出疑虑金眸的事情,“本官是来寻人的,遇见祝姑娘实乃巧合。”

    此言也不算说谎,先帝曾有位非常倚仗的高僧,前些日子失踪了,常公认为和陛下忽然迷信有关,于是他借着公务寻人。

    “寻人啊?”祝明鸢回头望向乱葬岗,“前些日子确实有人埋在这里,是个和尚。”

    谢长渊诧异地看向祝明鸢,因为他找的就是个和尚,来自皇家清河寺的和尚,法号叫真道。

    他急切开口问:“那和尚埋在哪儿?”

    祝明鸢嘴角挂起玩味笑意:“大人,这里是乱葬岗,随便挖个坑就埋了,民女可没有这么好的记性。”

    见她这副样子,松青气愤跳出来说:“看你这样子,分明就是知道但不说!”

    祝明鸢轻哼:“我说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

    她转身就要走,抬头忽见漆黑城中一片橘红火光,还冒着滚滚黑烟。

    “……起火了?”

    面前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瞧着好像是城东的方向走水,大人我们要去看看吗?”墨竹问道。

    祝明鸢轻描淡写地说:“不必,走水的是我家。”

    “你怎么知道,这里距离你家那么远!”松青不可置信地问。

    “你会不记得自己家住在哪吗?”祝明鸢从容回怼。

    松青一噎。

    祝明鸢又看向谢长渊:“大人做个交易吧,您若是找到纵火者,我就告诉您那和尚葬在哪里,如何?”

    松青生气质问:“你刚才还说不知道呢,你这女人为何满口谎话!”

    祝明鸢不理会,只是看着谢长渊。

    此事对谢长渊没有坏处,在这里得到真道和尚的消息,对他乃是意外之喜。

    他思索半刻点头应允:“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谁有可能会烧你的房子?”

    松青在旁边哼一声:“肯定是平时作恶多端,招来仇人报复了。”

    祝明鸢点头认可:“仇人确实不少,从前他们都不敢靠近我家,现在就不知道了。”

    “为何?”松青疑惑地道。

    她瞥了谢长渊一眼:“因为他们害怕门上的符纸,可如今符纸已经被撕干净了。”

    “……”

    再追究下去就成罪魁了,于是他们主动沉默。

    当回祝明鸢家的时候,大火已经熄灭了,巷子里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房架子。

    官差见没人伤亡,早早地将百姓赶回家去了。

    祝明鸢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屋内一片焦黑惨不忍睹。她无奈摇头,这老神棍一生积蓄化为焦炭,就连他的牌位也不例外。

    她走向供桌,语气轻松地嘲笑:“没想到死后还有一劫吧?”

    谢长渊站在院子里,透过烧空的窗框看祝明鸢的背影,她仿佛游园般,左边转转右边看看,最后什么也不拿地走出来。

    他出声问:“事已至此,祝姑娘今晚住哪?”

    “不劳大人费心,民女自会找邻里借宿的。”

    祝明鸢想离开时,忽然低头看了眼手中篮子:“大人若不是不介意,可否帮民女保管这篮子一晚?”

    她将手上的篮子递出去:“这里面还剩了些祭品,沾了晦气,带到别人家不大合适。大人一身乾坤正气,想来是不怕的吧?”

    谢长渊扫了一眼:“松青,收着吧。”

    松青不情不愿地接过,嘴里小声阴阳怪气:“难道人家就不嫌你晦气?”

    祝明鸢轻嗤一声:“人家巴不得把我当财神供起来。”

    “……”

    夜色太深,谢长渊目送祝明鸢离开巷子,然后才带人回了驿站。

    而祝明鸢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又回长角巷,站在自家门前。

    其实她根本无处可去,最安全的家都被人烧了,她根本不知莱阳县有多少人希望她死。

    祝明鸢微微低头,此刻悲伤和无助缓慢缠绕上来,让她看起来像个正常女子。

    这时,隔壁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但无人说话。

    祝明鸢有些诧异,迟疑地走进去。

    只见院内有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她冷漠地提着灯笼,语气生硬:“偏房给你睡,明早离开。”

    “……多谢。”

    祝明鸢越过妇人的身影,看到主屋门缝里的小豆福正偷偷挥手,然后迅速消失。

    这荆氏是老神棍多年的邻居,生了女儿没多久,丈夫就死了。

    在老神棍活着的时候,荆氏刻意避着他们,连招呼也不打。

    祝明鸢能理解,她一个寡妇总要小心些,省得生出口舌是非。

    可小豆福长大后总喜欢缠着祝明鸢,还特意在墙上挖了狗洞两家跑。于是荆氏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地两家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装不熟的。

    祝明鸢庆幸平时没露出马脚,否则今夜这火势定要连累她们母女。

    她转身走进小偏房,这里潮湿狭窄,桌上仅有一盏油灯,但被褥是干燥的,明显是特意拿过来的。

    有了歇脚的地方,祝明鸢终于可以松口气。

    这里虽然不大舒适,但至少不担心睡梦中被人锁起来烧死。

    想到这里,祝明鸢从腰间取出一面小铜镜。

    她将油灯移到面前,火光映透了眼眸,镜中人的瞳孔渐渐变成琥珀色。

    这是祝明鸢生来就有的眸色,是她娘给的。

    只要在太阳或火光下,她的眸色就会变浅,像精怪一般。

    祝明鸢看着镜中眼眸说:“娘,家又被烧了,这次我活下来了。”

    十年前,因为她生来怪异的眸色,她和母亲祝氏被父族赶到隔壁盘县生活。可不知怎么被当地人知晓此事,白日就纵火烧了她们的房子。

    当时祝氏生病,祝明鸢去帮她抓药,回来就看到熊熊燃烧的家,和冷眼旁观的邻居。

    当年的大火没有熄灭,始终灼烤着她的灵魂。

    以至于,如今只要看到火,她就抑制不住的恐惧和愤怒。

    祝明鸢用力捏拳头到微微颤抖说:“但这次,我不会放过他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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