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克亲友克仇人
翌日，天刚蒙蒙亮，鸡还没打鸣。祝明鸢早早睁眼，简单梳洗后便要悄悄离开，趁着此刻街道无人。
当刚她迈出荆氏家门，余光瞥见有影子闪动。
祝明鸢警觉地看过去，可巷子尽头空无一人。
墙角的杂草被风吹得微微摆动，不远处木门紧闭，掩盖院内被火烧至面目全非的房子。
可祝明鸢记得，她昨晚离开的时候，自家的门没关。
祝明鸢思索片刻，抬步走向自家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后才推开家门。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突兀。
烧糊木头的气味充斥宅院，此刻火烧过的房屋显得更凄惨了，院内昨日还盛开的海棠，现在也被火熏得焦黑。
“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祝明鸢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开口道。
起初没动静，祝明鸢又道：“在等我叫人来吗？”
尾音还未散，一个高大男人从屋内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穿着捕快的衣裳出现，坦坦荡荡地笑道：“原来是祝姑娘回来了，本捕头是奉县令之命，来询问祝姑娘的差事办的如何了。不知是祝姑娘，这才藏起来的。”
听这声音，就是昨日隔着门说话的人。
而他身后，不成形的桌椅七零八落，还有许多从屋子里被扔出来的散乱东西，显然是被暴力查抄了一番。
严捕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遗憾地责怪道：“都是因为你昨日忘了关门，怕是有许多人想来贪财捡漏，瞧瞧这里乱的哟。”
祝明鸢不在意地顺着他说：“那他们算是来错地方了，这里只有老神棍的牌位还算个物件，其余的破烂一堆按斤称也卖不到十文。”
严捕头哈哈大笑两声：“祝姑娘说笑了，这老泥可是个贪财鬼。就连我都听说他藏了一大块金子，难道临走之前没告诉你？”
祝明鸢轻笑了下，这贪财的狗是藏不住尾巴的。
严捕头见状心虚，知晓自己露了怯，暗骂这小丫头精得像妖怪。
他轻咳两声：“祝姑娘，你年纪太小，大宗的金银会折寿。这火劫定是要跟着你走的，不如将这钱捐出去，别害了自己啊。”
“火劫？”祝明鸢笑着看他，“严捕头还懂这些？”
“到底年纪比你大，见识比你广些，你说是不是？”
严捕头紧紧盯着祝明鸢的脸，希望她下一刻就将金子双手奉上。
岂料，祝明鸢不在意地转身而去：“严捕头多虑了，老神棍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克亲友更克仇人，区区金银还镇得住。”
严捕头脸色立刻垮下去，对着祝明鸢的背影狠狠咬牙：“说不定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说完，见祝明鸢仍然不以为意四处扫看，气得严捕头狠狠甩了袖子，朝着门口而去。
这时，祝明鸢忽然开口道：“严捕头，虽然王员外家的地契被烧，但他已经将庄子腾出来了，让县令直接派人去拿钥匙便是。”
严捕头不耐烦地嗯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你该不会以为，抱上县令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了吧？”
他狠狠啐了一声：“真是笑话。”
在他消失在门口后，祝明鸢才将目光移至院门的方向：“你们可千万要一直这般狂妄才好啊。”
这边严捕头走出长角巷，等候多时的王老九殷切地迎上来：“严捕头，那金子可找到了？”
“找到什么！”严捕头本就生气，此刻将脾气全撒到王老九身上，“一大早看见那女人，碰了一身晦气，滚开！”
王老九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拦。
这老神棍藏金子是他儿子亲眼看见的，本想献给严捕头讨个好，不想反倒挨了骂。
他站在长角巷口，忍不住朝里面望去。
真的没有？
祝明鸢在家转了一圈，所有边角都被翻到了，可见是真没值钱东西。
其实老神棍一辈子真就没攒下钱，祝明鸢也不知他坑蒙拐骗的钱都用在哪里，反正肯定不在这破院子里。
“祝姐姐……”
墙洞的方向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
祝明鸢立刻紧张起来，快速将院子门闩插上，才返回到墙洞处。
正好看到小豆福钻过来半个身子，她立刻挡住：“别过来，我也要回了。”
小豆福哦了一声，退回自家去。
祝明鸢跟着钻过去，拿土和石头将墙洞彻底封死：“以后不能从这走了啊。”
“为什么啊？”小豆福不开心地瘪嘴，“你以后不住在这里了吗？”
“嗯，等我找到新住处肯定会告诉你的。”
祝明鸢算着时辰，若是再不离开就会撞见邻居出门了。
她安抚好小豆福之后，推开了荆氏的院门。
正思索着要不要去找谢长渊，身后忽然传来错愕声音：“你怎会……”
祝明鸢寻声回头，只见王老九正站在她家门前，瞪大眼睛看着她。
他本是正趴在门上偷看，被突然出现的祝明鸢吓了一跳，此刻一只手还扒在她家门上。
“你在我家门前做什么？”她冷声质问。
而王老九眼珠子转了一圈，小人得志地笑道：“原来昨晚是花家寡妇收留你，难怪你能躲过一劫。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告诉齐家老爷，让他把花家丫头赶出学堂！”
那日拿棍子上门的人就是齐家旁支，而齐家老太爷是莱阳县唯一的举人。他家自诩书香门第，在当地兴建学堂。
这齐家老太爷事事和善远近闻名，唯独极其讨厌巫蛊，所以也极其厌恶老神棍和祝明鸢。
莱阳县百姓对祝明鸢谈之色变，就是因为不想得罪齐家。
若是被齐家得知此事，他们定会将荆氏母女赶出莱阳县，以此警告其他百姓。
眼看王老九朝着巷子口跑去，情急之下祝明鸢脱口而出：“你去齐家我便去官衙。昨晚钦差大人承诺我找到纵火之人，现在我觉得人已经找到了。”
闻言，王老九的脚步陡然停住：“你……什么意思？”
虽然祝明鸢只是猜测，但仍故作从容地逼近王老九：“应该问你把，为何纵火烧我家？”
“……你胡言乱语，大人不会相信你的！”王老九紧张愤怒地辩驳。
祝明鸢冷笑一声：“你我结怨当晚我家就被烧了，第二天你又鬼鬼祟祟趴在我家门上。我倒想听听你如何向大人解释。”
她作势要走，被王老九大声叫住：“你等等！”
他狠狠一咬牙：“你将老泥藏着的金块给我，我就不去齐家。”
王老九担心祝明鸢不舍得，故作诚心地补了一句：“而且发誓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以后还让我儿子多照顾花家丫头。”
看他这副嘴脸，祝明鸢半个字都不信。
可她又必须封住王老九的嘴，绝不能连累小豆福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