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利用我
今日学堂休息,齐家的家丁难得犯懒,坐在门槛上闲聊天。“老爷估计还有一两个时辰才回来呢,咱们吃碗蜜茶去?”
“少爷还在家呢,别太懒怠了。”
“那就是个呆读书的,不会出来的。”
那家丁站起来转身要回小耳房里时,猛地瞧见齐丛安迎面走回来,他错愕道:“少爷,您怎么独自出门去了?”
另外两个家丁紧忙起身,看到齐丛安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位气度不俗的陌生人。
“这二位是?”
齐丛安神态不大自然,先问一句:“这二位是我的朋友,父亲在家中吗?”
“啊,不在。老爷出门还未回来。”
齐丛安松了一口气,见家丁的眼神怀疑地瞥向谢长渊和松青。
他顺势回头说:“真不巧,家父尚未回来,那只能先请两位进院等等了。”
“无碍,同齐少爷聊天也很有趣。”谢长渊配合地回答。
原来是拜访自家老爷的,两个家丁放松了警惕,笑着迎接二人入宅:“两位里面请。少爷,可要告知管家派人去寻老爷?”
齐丛安抬手制止:“不必了,不耽误父亲的正事。”
三人进入宅院之后,松青有些调侃地问:“齐少爷不常如此行事吧?”
齐丛安讪讪笑了两声:“家中管得严,我平时有很少独自出门。”
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人迹罕至的后院,齐丛安指着前面的院子说:“这里就是了。”
他停止脚步,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谢长渊:“小人想再问大人一句,无论大人看见什么,都可以承诺不降罪我父亲吗?”
这是两人刚才谈好的,谢长渊知晓他心中担忧回答:“本官也说了,只要齐家不涉及害人性命之事,绝不会有大麻烦。”
“好,那就好。”
齐丛安放心地将房门打开:“大人可是现在就带她走……”
他话说一半,剩下的直接卡在喉咙里。
因为屋内空空如也,刚才祝明鸢躺着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截截被割断的绳子。
三人全都走进屋内,松青快步走过去拾起绳子检查后说:“大人,这是刀子来回切割断开的。”
谢长渊嗯了一声,目光淡淡落在五彩的禅仙泥像上。
“大人,这泥像是庞县令非要放在我家的,我父亲也是一时糊涂……”齐丛安慌张地解释道。
谢长渊环视一圈:“看得出来。”
当初在盘县初见功德庙,这细眼禅仙被供在极大的庙宇中,放置的供桌都描着金漆,远远地看到就能感觉到妖异。
而齐家准备供奉的屋子,不仅又小又偏,还将窗棂都糊上了厚厚的黑布,比其盘县相差甚远。
“这屋子还有别的门吗?”谢长渊示意松青搜寻一圈。
“……没有了,父亲命人将窗户都封死了。”
齐丛安有些不安,他不觉得这泥像会这样轻描淡写地掠过,只是钦差大人此刻更在乎那祝明鸢?
屋内各个角落被松青仔细检查一番后,他回到谢长渊身旁道:“回大人,这屋子已经全部封死了。”
松青瘪嘴纳闷道:“难不成这人真是妖怪变的?”
不等谢长渊出声,齐丛安先不赞同地开口:“阁下玩笑了,世上没有神鬼之说。哪怕祝明…这位祝姑娘有些不同常人,那也不会是妖魔之辈。”
松青被训得一愣,这齐公子小小年纪就修成一副老学究的做派,真是不多见。
“那她就还在这儿。”谢长渊朝着供桌走近两步问,“她可有说过什么?”
为了齐家不被牵连,齐丛安将这屋里发生的事全都复述了一遍,连祝明鸢的语气都学了出来。
松青忍不住感慨:“齐公子读书真是屈才了啊。”
“阁下何出此言,读书乃是世间最……”
不想听齐丛安再讲大道理,松青紧忙站到谢长渊身边:“大人,不如让属下叫人来彻底翻找一通吧?”
谢长渊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泥像身上。
“不必,我找到了。”
他用骨节敲了敲供桌:“出来。”
松青一激灵,确认供桌下没藏人后半信半疑地问:“她躲在泥像里了?”
话音落地,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松青立刻向四周看去,可目之所及还是没有人影。
齐丛安有些害怕:“到底怎么回事?”
“若我坐在须弥座上,你们会给我下跪上香吗?”祝明鸢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人的目光聚集在供桌上,声音就是上面传来的。
只见祝明鸢从细眼禅仙像背后走出,还不像话地倚靠在泥像身上,浅笑歪头看着下面三人。
“你怎么能站在上面?”齐丛安目瞪口呆地问。
祝明鸢轻巧地从供桌上跳下来:“无论仙魔神鬼都能坐在这儿看别人磕头,凭什么我连站一站都不能?”
“……”
便是再离经叛道的人也不敢得罪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齐丛安面露复杂之色。
松青皱眉远离两步,他不想被这女人染上疯气。
谢长渊神色冷然不动,他早就知晓此女无知无礼,不敬天地鬼神。
只是方才在衙门积压的怒火,此刻看见祝明鸢隐隐要爆发。
他对齐丛安说道:“齐少爷,让我和她单独聊聊。”
“啊,好的好的。”
齐丛安和松青一起出去,房门虚掩着。
门缝漏出一缕光,照进屋子里,就落在祝明鸢的身侧不远处。
祝明鸢漫不经心地伸出手,那缕光落在掌心,白皙得刺眼。
“聊什么,大人抓住纵火犯了?”
屋内只剩二人,谢长渊被她掌心晃得心烦,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扯到身前。
祝明鸢猝不及防地踉跄半步,诧异地抬头。
二人距离骤然拉近,她的手腕很凉,而谢长渊的手掌近乎炽热,与他冷冰冰的态度完全相反。
只听他冷声质问:“祝明鸢,你利用我?”
“大人何出此言?”
祝明鸢动了动手腕,反而被握得更紧,拇指在腕内侧摩擦,感受无比清晰。
只见谢长渊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抖开:“你故意让我发现王家庄地契,然后又引我去王家庄,让我每一步都踩在你设计之下,是不是”
祝明鸢瞥了一眼:“家被烧光了,我都忘了它还在篮子里。”她再抬眼看谢长渊,“大人擅自翻民女的篮子就不要声张了,怎还能颠倒黑白反问失主?”
“失主?”谢长渊追问,“地契上是王家的名字,庄子里庞县令的财物,你是哪门的失主?”
这时一阵风吹开了房门,那缕光渐渐铺开,将他二人都笼罩在日光下。
二人四目相对,祝明鸢感觉自己的手腕已经完全染上他的体温,一呼一吸间都是沉水木的苦香。
她勉强稳住心神,连呼吸都克制平缓。
祝明鸢知道自己闹得很大,庞县令是十数年的父母官,齐家是当地最有威望的人家,王家也是数一数二的豪绅。
将这些人一口气全都押到公堂上,别的官员要么不敢,要么嫌麻烦。
可眼前这位是谢长渊,她总归是多一份期待的。
“我在庞县令家门口捡的,捡到就是我的。”祝明鸢轻轻后退,笑着说,“大人若是不信,就把我带走吧。”
祝明鸢整个人沉浸在阳光里,周身萦绕着光晕,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暴露无遗,璀璨流光,美丽得让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