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仙叶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年纪的孩童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村民见识浅，只觉得好笑，边用手指着林老三等人，边叽叽喳喳：“老三家的这男娃说什么？什么人七人八的？”
“老子窝囊，儿子倒有骨气，只可惜再有骨气，夜里头也没地儿落脚喽。”
“林老大也是真厉害啊，就给林老三家留了身衣裳，听说还把张氏的私房钱给敲出来了，才肯分家嘞！”
张氏怀里抱着小草，看见撂下狠话的儿子，眼中却全是欣慰，她一把牵过了林明远的手，领着他昂首挺胸地穿过了看热闹的众人：“明远说得对，以后你当了大官，他们就算是磕头来求，咱也不搭理了。”
“就他？当大官？”刘氏率先笑出了声，“读书难，当官更难，他要是能考上童生，我就跟他姓！”
她耀武扬威地望向林守业，却发现林守业不知在走什么神，忍不住道：“想什么呢？快去搜他们家的私房钱啊。”
林守业回过神，看见她贪婪的眼睛，板着脸道：“什么私房钱？”
“好啊，你还想独吞不成，我分明听见那林明远跟你说了，张氏有私房钱的，要不是为了这私房钱，你怎么肯分家？”刘氏疑心顿起，不依不饶。
且不说林明远的计策不但让林守业同意分家，还让他们为了这私房钱的事争吵不休，没空再来落井下石。
分家的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林老三望着天边的夕阳，不知该去何处落脚。
远离了人群之后，张氏身上也没有了强装出来的坚毅，看了一眼如同失了魂般的丈夫，微微叹气：“先去我爹那住一住吧。”
一家人步行到张家门口时，天都已经黑了。
张惜福才开门，就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林明远和林小草同时捂住自己的肚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张惜福看见两个小娃娃这般可怜，心下已软了几分，又听张氏说了事情原委，恨不能打上门去：“那林守业读这么多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这么欺负自己的亲兄弟？！”
“没事的爹，我早就想跟他们分家了。”张氏却只是摸了摸儿子的头，“不耽误明远读书就行。”
张惜福家虽是猎户，可除了张氏这个外嫁女之外，还有两个儿子，所以条件也并没比林家好多少，好不容易才腾出一间屋子来。
林明远狼吞虎咽吃了晚饭，倒头就睡。
半夜里却被旁边的声音吵醒。
是大嫂抱着啼哭的孩子，压着嗓子抱怨张大哥：“你这妹妹真是的，一个出嫁的女儿，怎么上我们这来打秋风？她的孩子睡炕上，我倒要抱着孩子打地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悄悄睁开眼睛，看见张氏抿着唇，神情竟然有些麻木。
而林老三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是在哭。
第二天一大早，张惜福便出门打猎去了。
早饭是大嫂煮的，清清的粥水稀得能够照出人影来。
林老三捏着麻衣，向张家人赔了个笑脸：“背篓在何处？我们一家上山去采些草药来，也能卖几个钱，算是抵了吃住。”
林明远擦了擦嘴角，道：“爹！我也去！”
山林里头，鸟雀啁啾。
也算他们一家运气好，进山没多久，就碰见了一丛金线草。
金线草全草都可以入药，只是价钱低了些，但是对急缺钱的一家人而已，也算是宝贝了。
在爹娘采收金线草的时候，林明远眼睛一亮，看到了不远处山坡上微黄的几丛小花：“是柴胡！”
他抓起镰刀，就往那边走。
此处显然很少有人来，四周的野草长得高，几乎要到他的腰部。
地上有缠连的长着倒刺的藤，他拿镰刀撇开了藤蔓，只顾着去采柴胡。
张氏一抬头，瞧见儿子的脑袋都快要没进野草里了，吓了一跳：“明远！回来！”
“放心，我没事——”林明远话音刚落，脚下就踩到了湿滑的泥土，栽进了草里，一路咕噜噜滚下山坡。
张氏和林老三都被吓得肝胆俱裂，忙奔过去救儿子。
好在林明远还算反应及时，在摔倒的时候立刻抱住了头，滚到山坡底时背部撞上了一棵树，这才止住了翻滚。
他龇牙咧嘴地松开手，用稍显怪异的姿势站起身来，为了避免父母担心，也顾不得疼痛，快速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叶。
就在这时，鼻端闻到了一股清香。
张氏和林老三的脸出现在山坡上，两人都十分着急：“明远，你没事吧？”
“没事儿！”林明远回过神，笑眯眯地道。
张氏松了口气：“老三，你去拿麻绳过来，咱们把儿子给救上来。”
说完，又责怪林明远：“你这孩子，怎么乱跑呢？”
林明远却抓着一根树枝，笑着朝她摇了摇：“娘，让爹把背篓也给带过来，我发现宝贝了！”
张氏看着那摇晃的树叶，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之中。
她不忍心打击儿子的自信，但是这叶子……
不就是普通的树叶吗？
算得上什么宝贝？
平时也就只能晒干了之后拿来当当柴火！
林老三拿着背篓过来，倒有些抓住救命稻草的意味：“又采到灵芝了吗？我儿可真是个福……”
风吹过，林明远身上的麻布衣衫和手里的树叶一起被吹动。
他把背篓放在一边，把麻绳丢了下去：“你先上来吧。”
“这个真的是宝贝！”林明远瞧见他们两个的反应，有些无奈，“我背后这棵树叫做观音树，它长出的叶子叫做豆腐柴，又叫神仙叶，枝干可以当柴火用，叶子加上草木灰就可以做成豆腐！”
张氏惊疑不定：“树叶做豆腐？那不得毒死人吗？”
林明远哭笑不得：“艾草还能做团子呢，难道也会毒死人？又不是所有的植物都有毒！”
张氏和林老三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两夫妻又欢喜起来。
张氏到了山坡底下，和林明远一起采了满满一大筐的树叶。
“爹——娘——”
还没到张家，就听见小草凄厉的哭声。
林明远心中咯噔一声，快步跑回了张家，来到了屋门口，却发现张家空无一人，门从外头被紧紧拴着，窗户也被关紧了。
里头的小草哭得撕心裂肺，他打开门，看见妹妹的小脸已经哭花了，通红通红的，眼睛也肿肿的。
“不哭了，妹。”他拿衣袖给她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衣袖也是脏兮兮的，赶紧找了块布巾给她擦泪。
小草哭得一抽一抽，躲进张氏怀里：“他们，他们把我关起来，不让，不让我出去。”
“大哥二哥也太过分了！”张氏抱紧了孩子，忍无可忍地埋怨，“为什么对着孩子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