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翌日。晚上十点云蛮蛮拿着钥匙来到了寰星小区。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闹鬼传闻的影响，此时的小区已经十分冷清，道路上几乎看不见人。道旁几颗树影在夜晚的冷风当中摇摇摆摆，像一个个扭着秧歌的巨人，姿势滑稽又诡异。
走了大半天，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在门口打盹的保安，见云蛮蛮要进来，他拿出一个单子：“登记一下。”
寰星小区的物业管理还是十分不错的，再加上最近的闹鬼事件沸沸扬扬，让这里进出不少媒体和试胆的人。
原本被凶杀案和闹鬼扰得心神不宁的其他居民更加烦躁。是以现在进小区都需要登记了。
“哪个房间？”
“18棟，2802”
这一说，保安手里的笔都掉了。
18棟2802，那就是凶杀案的那间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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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来的人虽然多，可除了公安和周围几家，谁知道具体的房间门牌号？
而且，这大晚上十点多，她一个人要去那间房子干嘛？！
面前小姑娘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也变得突然诡异起来。
这大晚上的，该不会是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保安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他在这里干了不少时间，听到闹鬼传闻不是没想过辞职离开，可是这么多天以来，因为没有靠近过那些房子，也就没有遇上过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本以为，那些可能只是其他人的以讹传讹，可这会儿，望着面前少女的脸蛋，他竟没来由地感觉脚底一凉，顾不上多想，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等一下。”
虽然害怕，但他还是尽忠职守地拨通了内部电话，等听到对方的确认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
他面色复杂地说：“小姑娘，你不如白天再来吧。”
“谢谢你，不现在去看不到。”
看不到？？看不到什么？？原本想劝的保安这下彻底住了嘴，算了算了，当他什么都没有说吧，阿弥陀佛，他连忙连探究好奇以及劝说的兴致都没了，战战兢兢地让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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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栋并不难找，其实比起其他楼栋，这座楼的地理位置还算是不错。
正好在小区广场的边上，闹中取静，楼下草木成荫，吴莽看房的眼神还是不错的。
云蛮蛮进入电梯，门还没闭合，一个男人急匆匆过来：“等一下！”
她连忙按下开门键让对方进来。
男人满脸微笑地朝她点头。天知道，现在这房子晚上坐电梯，没人陪着他还真不敢。在外面抽了三根烟才看到一个要同楼的。
不过这姑娘看起来挺面生的，是住哪层……“啊！！”
听得身边的男人一惊一乍地，给云蛮蛮吓了一跳，这鬼还没见到先被活人给吓到了。
可男人此刻目光躲闪，已经不敢再看她。
他额上冷汗涔涔，电梯到了18楼听得门打开，见她没有犹豫就走了进去。
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刻，他抬起眼皮用余光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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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姑娘，已经消失在浓重的黑色里了。
卧槽！消失了！！！
==
消失不至于。。
就是灯坏了，也没人敢来修。
云蛮蛮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模式，入目一片大红。
楼道里全都是红色的缎带，看上去喜气洋洋的，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她上前去扯了扯缎带，这花里胡哨的，是要迎宾么？
往左手一看，好家伙，她都忍不住给邻居梦掬一把同情泪了。
这门上可不止八卦镜，还有佛龛，佛祖旁边靠着的是十字架上的耶稣。
门前的小矮几上还有几本经书，佛经道德经圣经，样样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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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东西方神佛交流大会啊。
这些物品上都落了不少灰尘，看来好一段时间没人居住了。
而对门，就是这次的凶宅了。
举着手机刚要进去，她突然发现有一丝不对——为什么光线照不出物体了呢？
来之前查到这楼栋都是一梯两户，门廊并不宽敞，就算照不到门，那墙呢？
天花板呢？她把手机向上抬了抬。
一只满是白骨的手正如同壁虎般拖着长长暗色的血痕在天花板上爬行。这样的画面，要是给寻常人看到，肯定会被当场吓得个三魂六魄升天。
再不济，尖叫也是要的吧？
可云蛮蛮是什么人呢，她连干瘪丑陋的干尸都见过，像这种级别的骨头，对她来说就像是在看三打白骨精的动画片一般，不值一提。
虽然环境是诡异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别说被吓到了，当场就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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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凶宅没有错。
得，就是这了。
她抬着手机也不看前面，就跟着那白骨手走。
见她跟着，白骨手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似乎有些讶异，它停了下来，对峙一会，又猛地往前爬了点。
然后云蛮蛮立刻三步并两步跟上。
白骨手停了，它往左挪了点，然后停下来似乎在等她跟上。
结果云蛮蛮嗤笑一声：“你出门为什么不把脑袋提在手上？左右都是墙壁能走到哪去，我又不是傻子！”
那白骨手仿佛是恼羞成怒，一下就蹿到前面去了。
云蛮蛮不含糊，脚下虎虎生威，只盯着头上的白骨，一路相随，如同甩不开的湿面团似的与它难舍难分。
跟着白骨，她脚边的黑色渐渐已经如同沼泽般黏腻——不过因为力气太大，抬脚就挣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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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见甩不脱她，只能从门缝里滑了进去。
门半掩半开，光照过去是化不开的黑色，仿佛有什么恶鬼正静静立在门后等待着她。
可她却把钥匙放回兜里，一脚踏了进去，鬼给自己当门童，还真不错。
入目是一片扭曲的玄关，门口的相框里是男女主人的婚纱照，如今表面上却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污。
她突然听到鞋柜下面传来“沙沙”异响，低下头，一双泣血的眼珠正跟她对视……
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万万没想到，这玩意竟然就在这儿呢。
“找到你啦！”云蛮蛮咪咪一笑，说着就伸手过去，那鬼顿时从鞋柜飘了出来——原来是男租客的板寸头颅。
他瞪着双眼，似乎觉得不太理解，到底谁找谁啊！
云蛮蛮看着他被整齐割裂的头颅飘在空中，有些同情：“你的其他部位呢？”
不得不说，虽然看上去有些恐怖，他的死状还是十分值得让人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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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这么惨，生前得是遭了多大罪啊？
那头颅可能是头一次见到个不仅不害怕自己，还敢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家伙，非常不爽，漂浮在空中恶狠狠盯着她，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这个姑娘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原本想把她吓跑，没想到不仅没吓跑，还让她跟了进来。
就在板寸头颅犹疑的时候，另外一个长发头颅却是从她身后偷偷接近。
那流血的五官看起来渗人不已，她张开口就要咬住云蛮蛮。
岂料云蛮蛮早就感到后背一阵冷气，她回身单手一拉便抓到了女鬼的头发，将头提在手中。
——都说了女人打架不要送头发，这是干嘛呢一个个的。
失去肢体的头颅除了说话和思考，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此刻被她提在手中像个恐怖的灯笼。
板寸头颅见状立刻就要上来帮忙，却被她喊停：“你再来我可给她头发全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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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女鬼连忙大喊，自己失去了身体要是连头发都没了，她可真的见不了鬼了！
男鬼停了下来，鬼眼闪烁：“有事好商量。”
“我就是来商量的嘛，你们也是受害者，不如跟我回地府吧。”
“不！！我们不能走！！”女鬼突然疯狂大叫，她眼中血泪更是不断滑落，恨声道：“我要杀了那个贱人！！”
“她自会受到人间律法的惩罚，不需要你们动手。”云蛮蛮叹气。
虽说这对租客的确凄惨，可是活人有活人的规矩，死人有死人的。他们阳寿尽了，就该回地府。
“她根本不是人了！”女鬼大叫。
不是人？云蛮蛮疑惑。见她分神，突然有一根齐臂断裂的骨掌猛地打向她。虽然反应快躲闪开，可那女鬼头颅却是松开了。
只见她的眼中更加怨毒，和男鬼将云蛮蛮围在中间，恨声道：“原本我们还没有报仇的机会，如今却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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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四面八方碎裂的肉块朝着云蛮蛮汹涌而来。那碎肉数量众多，就像肉堆成的河流一般，成了个旋涡，而云蛮蛮所站的地方，便是肉旋涡的中心，很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捏着金刚符一阵连连后退，要说鬼魂她真不怕，可这成千上万的碎肉令人头皮发麻。
这作案的犯人真是个变态，什么仇怨竟把别人分成上千片碎肉？
那女鬼还在桀桀笑着：“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让我们吸纳魂魄，二是猜猜看，这面前的碎肉都是谁的！”
男鬼诧异地看了妻子一眼，但没多说，而是对着云蛮蛮冷声道：“没错，若能答对放你一命。”
“若答不对，就撕一块你的血肉下来填补！”女鬼看着云蛮蛮娇嫩的皮肤垂涎补充。
“……”云蛮蛮无语，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第一个乖乖去死，第二个“题库”成千上万，看来这对夫妻已变成厉鬼了。
地府员工守则第七条：但凡厉鬼执意伤害凡人，可用极刑。
见她拒绝回答，女鬼阴狠道：“选第一个，我保证让你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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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蛮蛮并兀自深吸一口气，随后中气十足勾了勾食指：“你过来啊！”
她长这么大，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威胁。
女鬼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后碎肉一块块飞溅过来，遮天蔽日千军万屑。
霎时间就如同牢笼般把她困在其中。
她双手快速出击，想如上次般一力破万法，却发现这些碎肉犹如橡皮泥，打过去就散开，收拳再围拢起来，这根本攻不出去。
力气大虽然可破百法，可打不穿棉花。
她焦急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日的金光呢？怎么还不出现？
金刚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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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她一手防御，一手要捏金刚符，刚触到符纸边缘却被一只白骨掌偷袭了。
“艹！”刚拿到的金刚符被打飞到碎肉圈外。很快碎肉又围拢起来。
这下只能靠自己了。
云蛮蛮屏气凝神，脑中快速思考，眼见碎肉越来越近就快将她吞噬。
“停！我选择第二个！”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拖延点时间就能拖点生机。
但女鬼像是失去了耐心，那些碎肉腾地飞起来围绕在云蛮蛮身边，有一块已经逼近她的眼睛：“你刚刚已经放弃了！”
“别，阿玉让她试试吧。”男鬼此刻出声打断。如今他们不过是怨气深重，可若是真的杀了凡人，那就是罪孽深重了。
说不定面前这个奇怪的姑娘，真的能帮他们拼凑起魂魄来。
女鬼知他所想，没有完整的魂魄就无法入轮回。这也是他们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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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情愿地停下，对云蛮蛮冷声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别耍花样。”
说着两块碎肉飞到云蛮蛮眼前。
没有任何犹豫，她指着两块说道：“这些都是你的，不是你老公的。”
唰，碎肉落到了女鬼身上。答对了。
“……”什么运气，女鬼不太服气催促：“只是被你猜对了一题罢了。”
“这是你老公的，这块是你的。”
唰唰唰，肉开始在两鬼身上拼凑，两鬼脖子已经显形。
女鬼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了后来越发惊讶：“你到底是怎么答对的！”
她两手一摊：“运气，你还玩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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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刚刚碎肉飞到她面前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同是碎肉，但那些毛发旺盛的肉被碎的更加小块，比较光滑的却是保持略大的形状。
这说明凶手更加仇恨男人，恨不得给他千刀万剐切成肉丁。不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无法告诉他们，不然两鬼的怨气再被激发就不好对付了。
女鬼犹豫了下决定继续。原本她还不抱希望，以为杀-人夺魄是更加快捷的拼凑方式，眼下说不定真不用杀-人就能有入轮回的机会。
待她点头之际，忽然风声尖啸。屋内的家具立时全部飞了起来。
像是知道什么，女鬼尖叫一声消弭无踪同男鬼一道消失无踪。那些没归位的碎肉一块块掉落在地。
只见18楼的落地窗边，竟静静驻守着三个巨大的头颅。
它们缓缓移动硕大的头颅，直至全部挤在一个窗子中，那斑驳草绿的色泽如同生锈的斑点，当中黑色的瞳仁倒映出云蛮蛮的样子。
目光森寒，如同被爬行动物的信子舔舐，让她汗毛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