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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永生宴

    回到招待所时,杜老板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在门口来回踱步,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见我回来,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就往屋里拖,力道大得差点把我袖子扯下来。

    “林师傅你去哪了,快来看看!”

    他抖着手掀开那个纸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全是冥币,黄纸白边,散发着淡淡的香灰味。

    我盯着那叠钱,指尖无意识地摩擦口袋里的小纸人。

    “这可怎么跟伙计们说啊!昨晚明明还是红票子,今早一看,全都变成了白票子。”

    杜老板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顿时泄了气。

    “烧了,”我喃喃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前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又对杜老板说了一句话:“今晚别锁门,我回来前你就在我屋等着。”

    回到了自己房间,我从箱子里拿出昨晚那个红包,看都没看,找了个洗脸盆,摸出打火机点燃扔了进去。

    盆中窜起的火苗,不是正常的红黄色,而是一股青色。

    待红包烧得差不多后,我将手中的纸人扔了进去,随着火苗“噔”的一声窜起,火苗里出现了一个小人影子。

    “哎呦,谁在屋里烧东西了!赶紧给我灭了!烧了房子你赔得起吗?”

    刚烧完,外面就传来招待所女老板炸雷的叫骂,紧接着是杜老板低声下气的赔罪音。

    烧完后,我摸出一张黄裱纸,三两笔画了个目怒圆睁的钟馗,取出三根香拜了拜后,将画压在了枕头下。

    随后,我背上箱子,悄悄离开了招待所,按照算命的指示,前往了昨晚那户人家的老宅。

    由于我去的时候天还亮着,这个村的格局看得也更清楚了,从远处山头望去,整个村子形成了一个(ji),老宅就在字左上角。

    进入村后,整个村也冷冷清清,路过的宅院十有八九大门紧闭,只有零散几户人家还开着门。

    按照昨晚的记忆,我找到了那处老宅,依旧大门紧闭,只有两个大白灯笼不断摇晃。

    我上前敲门,这次开门很快,却不是昨晚的那个寸头男人,是我见到的那位穿孝服的女人。

    “师傅,我们昨晚见过,请进。”

    没等我开口,女人便侧身做出了请的手势。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走了进去,踏入院中后,我明显感觉到院中光线和温度下降了,更为阴冷了一些。

    “师傅请坐,昨晚没吓到你吧?”女人给我端了一杯茶,坐在我身边低声问道。

    “我们昨晚见过吗?昨晚我只见到了一个男人。”

    我抿了一口茶,装傻回答,眼神暗中观察女人的表情,女人嘴角上扬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师傅说没见过,那就是没见过,可能是我认错人了,我是这家的女儿,你可以叫我晨灵,死的是我父亲,再过两天,便是出殡之日了。”

    晨灵顿了顿,继续说道:“昨晚是我堂哥守的灵,他跟我说今日有位画棺的师傅,来家中给父亲画棺,想必就是你了。”

    “我虽然是画棺的,但没答应给你家画。”

    晨灵闻言,脸上笑容更重了一些,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目光在晨灵和院落中扫了一圈。

    这个宅子阴气极重,怕不是死了一个人那么简单。

    “晨小姐,不知你家这些纸人纸马,是从何处所买?”

    “是村南头的李家铺子,他家祖传扎纸已经有百年时间了,村里丧事,都是从他家拿的纸人。”

    “那小姐,你是否认识一位姓薛的画师?”

    我转身看向晨灵,正对上了她的目光,昨夜没看仔细,今日一见,晨灵也算是一位很标志的美女,一身白色的孝服,让她整个人像一轴水墨画,只是身上带着一股寒气。

    “薛?”晨灵低头想了想,然后看着我摇了摇头。

    “罢了,我去一趟李家。”

    说完我向外走去,通过手中的镜子,我看到晨灵起身对我微微欠身想送,站直后,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跨出宅门后,我将随身携带的公鸡血、朱砂混合尸油调和成的颜料撒在老宅的墙角,确认无误后,按照晨灵所说前往了扎纸的李家。

    李家的铺子紧挨着一片荒废的田地,铺子前杂草丛生,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外面。

    若不是晨灵告诉了我位置,还真难发现这里有户人家。

    在我走到院门前后,院门无人自开,像是等着我进去一样。

    “纸人五十红票,纸马八十红票,纸轿一百三红票,要其他的另算。”

    我踏入院门后,一个躺在躺椅上的老头,闭眼抽着手中的烟锅开口。

    “林义见过前辈。”我恭敬地向老头鞠了一躬,但还没继续说下去,老头便在躺椅上叩了叩烟锅,对我下了逐客令。

    “不买就滚。”

    “前辈,是有人”

    “滚,那畜生早已不是李家的人,你要不买别打扰我睡觉!”

    “是。”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李宅,刚走出不到十步,就听见宅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回晨家老宅看看,再做打算。

    回到老宅时,发现晨灵正站在门前,像是在等我。

    “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晨灵看到我后,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点了点头,跟着晨灵走入了屋中,“晨小姐,这些纸人纸马,可是你父亲生前准备的?”

    “并不是,”晨灵摇了摇头:“是我堂哥在父亲故去后,才去李家买来的。”

    我心中一动,看来想要破这个局,还是要从李家铺子入手。

    只是我不知道,那个西装男人到底是何意,按照李家老头所说,他们二人是父子,但西装男人早已跟李老头断绝了父子关系。

    而李老头,似乎也知道我身上的事情,不然不会直接下达逐客令,那么我师傅,到底当年做了什么?

    我的思绪有点乱,但已经入局,便只能先走下去了。

    “给你父亲画棺的事情,我答应了。”

    我看向院中摆放的沙漏棺,既然想让我画这口棺,那我就随了他的愿。

    “真的?”晨灵见我答应,连忙去屋中取出了一张宣纸,拿到我面前摊开:“算命先生说,请师傅按照这幅画来画。”

    我目光落在宣纸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画上那人穿着龙袍,可那张脸分明是晨灵她爹的,群仙祝寿的宴席间,几个舞姬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活像被人生生拧断了脖子,这是——永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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