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梁皇宫的朱红宫门在梁昭宁面前缓缓开启时,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六年前,她从这扇门被送出去时,是一支寒酸的和亲队伍,十二名侍卫中有六名是临时从牢里提出来的死囚。
如今归来,身后跟着二十名精锐北狄骑兵,每人马鞍上都悬挂着北狄三王子呼延烬的狼头徽记,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三公主,请下马换轿。
宫门侍卫长声音僵硬,眼睛却不住地往她身后那些彪悍的北狄武士身上瞟。
那些武士个个身高八尺,腰间佩刀,眼中带着草原狼群般的野性光芒。
昭宁唇角微扬,利落地翻身下马。
她穿着北狄风格的黑色骑装,墨发高束,腰间悬着一柄镶红宝石的短刀——
这是呼延烬临行前赏赐的,说是让她防身,实则是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是谁的所有物。
不必换轿,我骑马入宫。
她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侍卫长面露难色,这不合规矩……后宫女眷入宫必须……
规矩
昭宁轻笑一声,指尖抚过刀柄,那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却让侍卫长后背一凉,我在北狄学了新规矩——胜者通吃。
她抬眼直视对方,那双杏眼已不再是六年前温顺如鹿的模样,而是如同草原上盯准猎物的母狼,要拦我吗
侍卫长喉结滚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想起六年前那个雨夜,三公主被强行塞进和亲轿辇时,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
如今这双眼睛回来了,里面盛的不再是泪水,而是淬了毒的刀光。
卑职……不敢。,侍卫长后退半步,挥手示意守卫让开道路。
马蹄声在宫道上清脆回响,昭宁挺直腰背,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惊诧目光。
宫女们躲在廊柱后窃窃私语,太监们低头行礼却掩饰不住眼中的震惊。
那就是三公主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嘘!小声点,没看见她身后那些北狄蛮子吗
听说她在北狄很得三王子宠爱……
零碎的议论声飘入耳中,昭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宠爱那些北狄贵族最初不过把她当作一个可以随意践踏的战利品。
她永远记得第一个冬天,呼延烬故意让她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只为了看她会不会求饶。
她没有,即使冻得失去知觉也没发出一声哀求。
也许正是这份倔强引起了那个男人的兴趣。
1
宫门惊变
穿过三重宫门,记忆中的景致逐渐清晰。
东侧那株老梅树还在,西边的荷花池新修了栏杆……
正前方的凤仪宫金碧辉煌如旧,那是崔皇后的居所,也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公主,我们是先去拜见皇上,还是……,身后的北狄侍卫长阿骨隼用北狄语低声询问。
昭宁目光扫过凤仪宫方向,不急,先回静心苑。
阿骨隼皱眉,可是国书上说……
国书是给皇帝看的。
昭宁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我要先确认我娘还活着。
队伍转向皇宫西北角的偏僻处,那里的建筑明显比中心区域陈旧许多。
静心苑,一个好听的名字,实则是冷宫的别称,专门安置失宠的嫔妃。
六年前她离宫时,柳嫔已经被崔皇后设计陷害,从柳昭仪贬为柳嫔,迁居此处。
转过最后一道回廊,静心苑斑驳的院门出现在眼前。
昭宁的心突然揪紧了——
门楣上竟然挂着一条褪色的白绫,在大梁宫廷,这是屋内有重病之人的标志。
她几乎是跳下马的,落地时膝盖一软,险些跪倒。
阿骨隼想上前搀扶,被她一个手势制止。
昭宁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抬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内杂草丛生,只有一条被人踩出的小径通向主屋。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宫女正在廊下煎药,听到动静茫然抬头,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来人后突然睁大。
三……三公主
老宫女手中的蒲扇掉在地上,她颤抖着跪下,老奴拜见公主……
昭宁快步上前,锦嬷嬷怎么是你其他人呢
她记得静心苑至少有四名宫女伺候。
老宫女泪如雨下,都走了……只剩下老奴……柳嫔娘娘她……
昭宁不等她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室。
屋内光线昏暗,浓重的药味中混杂着腐朽的气息。
靠窗的床榻上,一个形销骨立的身影静静躺着,仿佛已经与那床褥融为一体。
娘亲……,昭宁跪在床前,声音哽咽。
床上的妇人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眸子渐渐聚焦,宁……儿是我的宁儿回来了吗
昭宁握住母亲的手,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她指尖不着痕迹地搭上脉搏,心猛地沉了下去——脉象紊乱,时强时弱,是典型的慢性中毒症状。
而且从脉象判断,这毒至少已经下了三年以上。
是我,娘亲,我回来了。
昭宁强忍泪水,从腰间暗袋取出一个小瓷瓶,把这个喝了,会好些。
柳嫔没有多问,对女儿的信任如同六年前那个雨夜,当昭宁哭着告诉她必须代替六公主和亲时,她只是平静地说,去吧,活着回来。
昭宁扶起母亲,小心地将药水喂入她口中。
这是她从北狄带来的解毒剂,能暂时缓解大部分慢性毒药的症状。
喂完药,她又从行囊中取出几包药材,唤来锦嬷嬷,每日三次,煎成一碗。
锦嬷嬷战战兢兢地接过,公主,皇后有令,柳嫔娘娘的药必须经太医院……
昭宁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北狄狼头令牌拍在桌上,那声响让老宫女浑身一颤,现在,我说了算。
2
宴会风波
三公主到——
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在大殿中回荡,原本喧闹的宴会厅顿时安静了几分。
昭宁身着大梁宫廷礼服缓步而入,这身装扮是皇后派人送来的,尺寸明显偏大,颜色也是过时的暗红色,显然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但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懦弱公主了。
北狄的六年让她学会了如何将不合身的衣物穿出气势,如何把劣势转为优势。
暗红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宽大的袖袍随着步伐飘动,反而增添了几分飘逸之美。
大殿中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有好奇的,有轻蔑的,更多的则是震惊——
他们记忆中的三公主总是低眉顺目地躲在角落,而眼前这个女子昂首挺胸,目光如炬,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儿臣参见母后。,昭宁在殿中央站定,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却透着一股疏离。
高高在上的凤座上,崔皇后身着正红色凤袍,头戴九凤金冠,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昭宁回来了,快入席吧。
昭宁目光扫过宴席,所谓的接风宴办得极为敷衍,皇帝称病未至,席位安排也明显被动了手脚——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末席,紧挨着几个低阶嫔妃。
这分明是存心羞辱。
她唇角微勾,径直走向六公主梁昭华身边的空位——
那是为某位高阶嫔妃预留的席位。
三姐姐…
梁昭华甜腻的声音响起,那是丽妃娘娘的位置,你的座位,在那边呢。
她纤纤玉指指向末席,腕上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
昭宁恍若未闻,优雅落座,六妹别来无恙。
她目光在梁昭华浓妆艳抹的脸上停留片刻,六年不见,妹妹的妆容越发精致了,差点认不出来。
殿内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
梁昭华脸色微变,随即又挂上假笑,听说三姐姐在北狄过得不错都学会骑马了呢,想必是经常陪三王子……狩猎
她故意在狩猎二字上加重语气,暗示不堪的内容。
满座嫔妃掩口轻笑,等着看昭宁难堪。
昭宁却从容不迫地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六妹说笑了。北狄的马比大梁的听话,知道谁才是主人。
她抬眼时眸中寒光一闪,倒是妹妹,还在为当年没能嫁去北狄遗憾吗
梁昭华笑容一僵,你胡说什么!
不是吗,昭宁故作惊讶。
当年北狄使臣明明指名要娶六公主,怎么最后变成我了呢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人都听清。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
这是宫廷中公开的秘密,却无人敢当面提起。
崔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轻咳一声,昭宁,你既已嫁入北狄王室,为何独自回朝莫非……
她故意拖长音调,被休弃了
大殿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昭宁放下银箸,从怀中取出一卷盖有北狄狼头印的文书,双手呈上,母后多虑了。北狄王念我思乡情切,特许归省三月。这是国书。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梁昭华,对了,三王子托我问候六妹,说他至今记得当年求娶的是谁。
六公主脸色刷白,手中的玉杯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当年北狄指名要和亲的是她,是崔皇后硬逼昭宁替嫁,为此还编造了昭宁八字与北狄相合的谎言。
你!,梁昭华猛地站起,却被皇后一个眼神制止。
昭宁从容起身,母后若无其他训示,儿臣想去探望柳嫔娘娘。
她故意提起生母,试探皇后反应。
果然,崔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自然。不过柳嫔近来身子不适,怕是认不得人了。
昭宁袖中的手骤然握紧,面上却笑得更加温婉,那更该去看看了。儿臣在北狄……学了些医术。
她行礼告退,转身时余光瞥见皇后对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
看来今晚静心苑不会太平。
昭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好,她带来的北狄武士还没开过荤呢。
3
冷宫夜袭
夜晚的静心苑比白天更加阴冷。
昭宁命阿骨隼派了四名北狄武士守在院外,自己则坐在母亲床前,借着烛光细细检查从太医院偷来的脉案。
公主,药煎好了。,锦嬷嬷端着药碗进来。
昭宁接过,先自己尝了一口,片刻后才喂给母亲。
柳嫔的气色已经比白天好了许多,能坐起来说几句话了。
宁儿,你不该回来……
柳嫔虚弱地说,崔家如今在朝中一手遮天……
昭宁握紧母亲的手,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回来。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展开后露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娘亲,我要为你施针逼毒,会有些疼。
柳嫔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昭宁手法娴熟地将银针刺入母亲手臂和背部的穴位,每一针都精准无误。
这是她在北狄跟一个被俘的大梁太医学的,那太医因得罪崔家被流放边境,最后落入北狄人之手。
半个时辰后,柳嫔吐出一口黑血,脸色反而红润了些。
昭宁长舒一口气,为母亲擦净嘴角,毒素排出了三成,再治疗半月,应该能清除七八成。
我儿何时学了这等医术,柳嫔惊讶地问。
昭宁收起银针,眼神阴郁,北狄不是人待的地方,想活命,就得什么都学。
她没告诉母亲,为了学这套针法,她给那个太医当了三个月的试针人,全身被扎了上千针,有几次差点丧命。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北狄武士的低喝声。
昭宁眼神一凛,迅速吹灭蜡烛,示意母亲装睡,自己则隐身在门后阴影处。
片刻后,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手中寒光闪烁——是匕首!
黑影摸向床榻,举起匕首就要刺下。
昭宁如鬼魅般从背后贴近,一记手刀精准击中来人颈部神经。
刺客闷哼一声,匕首当啷落地。
昭宁趁机一个旋身,将刺客按倒在地,膝盖死死顶住对方脊椎。
谁派你来的,她冷声问,同时扯下对方面罩——是个陌生太监。
太监咬牙不语。
昭宁冷笑,从发髻拔下一根银簪,精准刺入太监耳后某个穴位。
太监顿时浑身抽搐,痛苦地蜷缩起来。
这是北狄审讯叛徒的方法,能让人痛不欲生又不会昏过去。
昭宁声音轻柔如情人低语,再问一次,谁派你来的
皇……皇后……
太监终于熬不住,饶命……公主饶命……
昭宁拔出银簪,一掌击晕太监。
她起身拍拍衣裙,朝门外喊道,阿骨隼!
北狄侍卫长立刻进来,公主
把这个废物扔到凤仪宫门口。
昭宁冷冷道,再传话给皇后,若再有人敢靠近静心苑半步,下次送回去的会是六公主的人头。
阿骨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单手拎起昏迷的太监退了出去。
昭宁重新点燃蜡烛,发现母亲正担忧地望着她,宁儿,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
昭宁跪在床前,握住母亲的手,那个任人宰割的梁昭宁已经死了。现在回来的,是要让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的复仇者。
柳嫔轻抚女儿的脸颊,触手冰凉,仇恨会吞噬你的灵魂。
那就让它吞噬吧。
昭宁将脸贴在母亲掌心,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火光,只要能保护您,我不在乎下地狱。
4
赏花惊魂
御花园的赏花宴上,六公主梁昭华如众星捧月般被一群贵族少女环绕。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袭湖蓝色纱裙,裙摆上绣着上百只银蝶,走动时宛如蝴蝶纷飞,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昭宁独自坐在角落的石凳上,冷眼旁观。
她今日故意穿了一身素白,发间只簪一支银钗,与满园姹紫嫣红形成鲜明对比,却意外地有种超然物外的清丽。
三姐姐怎么一个人坐着
梁昭华带着一群贵女走过来,裙摆扫过草地发出沙沙声响,莫非在北狄待久了,不懂大梁的交际礼仪了
昭宁微笑,目光在梁昭华脸上停留片刻,六妹今日妆容真精致。
她注意到梁昭华唇上的口脂颜色异常鲜艳,与三日前接风宴上用的似乎是同一种。
梁昭华得意地抚了抚鬓角,这是江南新贡的胭脂,父皇特意赏我的。
她炫耀地转向身后贵女们,名叫朱颜醉,据说用东海珍珠和南疆朱砂调制而成,全大梁只有三盒。
是吗
昭宁忽然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道,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可惜配上断肠散,再好的胭脂也掩盖不了死人气。
梁昭华猛地后退,脸色刷白,你胡说什么!
昭宁无辜地眨眼,提高声音让周围人都能听见,六妹怎么了我只是说,你口脂有些晕开了。
她掏出一块绣帕,要擦擦吗
梁昭华一把打掉绣帕,离我远点!她转身就要走,却突然脚步虚浮,身子晃了晃。
公主!她的贴身宫女连忙上前搀扶。
梁昭华甩开宫女的手,没走几步竟一头栽进荷花池。
水花四溅,场面大乱。
贵女们尖叫着后退,太监们手忙脚乱地跳下水打捞。
昭宁冷眼看着这一切,指尖轻轻摩挲藏在袖中的药粉包。
这只是开始。
三日前她在接风宴上与梁昭华近距离接触时,就已经在她衣领上撒了无色无味的醉心粉。
这种北狄秘药单独使用只会让人偶尔头晕,但若与特定香料混合,就会产生强烈致幻效果。
而梁昭华最爱的朱颜醉胭脂,恰好含有那种香料。
快传太医!六公主昏过去了!,太监尖声叫道。
昭宁起身,装作关切地走上前。
水淋淋的梁昭华被抬上岸,妆容全花,昂贵的纱裙也毁了,更糟糕的是,她脸上开始出现一片片不正常的红疹。
哎呀,六妹这是怎么了
昭宁故作惊讶,莫非是对新胭脂过敏
皇后闻讯赶来时,梁昭华已经被抬回寝宫,太医们束手无策,红疹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蔓延到了全身。
更奇怪的是,公主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浑身奇痒难忍,糊涂时又哭又笑如同疯癫。
是你干的!,皇后在偏殿拦住昭宁,保养得宜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昭宁一脸无辜,母后何出此言六妹自己失足落水,与我何干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别以为有北狄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别忘了,你娘还在我手里。
昭宁眼神骤然变冷,她上前一步,近得几乎贴着皇后耳朵,那母后也该记得,我如今已不是六年前任人宰割的废物公主了。
她退后一步,声音恢复正常,对了,六妹这症状……倒像是中了朱颜改。
皇后瞳孔骤缩,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朱颜改是崔氏家族秘传的毒药,外人不可能知晓。
你……从哪里听来这名字,皇后声音微微发颤。
昭宁微笑,北狄也有不少大梁去的……客人。比如,沈太医。
她满意地看着皇后脸色剧变,就是那位因为知道太多崔家秘密,被流放北疆的沈太医。
皇后强自镇定,胡言乱语!沈太医明明是病逝的。
是吗
昭宁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晃了晃,他临终前写了很长的忏悔录呢,提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比如先太子真正的死因。
皇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你……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
昭宁收起信件,第一,立刻停止对我娘下毒。第二,准备十万两白银和通关文书。第三……
她眼中寒光一闪,我要崔国舅亲口承认当年构陷我娘的事实。
不可能!,皇后厉声道。
昭宁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六妹就只能继续过敏下去了。顺便说一句,朱颜改的毒,如今除了我,没人能解。
她优雅行礼,母后慢慢考虑,儿臣告退。
走出偏殿,昭宁长舒一口气,手心全是冷汗。
她虚张声势的赌注下对了——沈太医确实曾流落北狄,但死前根本没留下什么忏悔录。
至于朱颜改的解药,她其实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只是根据沈太医的只言片语配制的。
但没关系,只要皇后相信她有就行。
5
朝堂巨变
六公主的病让皇后阵脚大乱,昭宁趁机加紧行动。
她派阿骨隼暗中联络朝中对崔家不满的大臣,又让锦嬷嬷在宫女中散布皇后毒害嫔妃的流言。
最妙的是,柳嫔的病在她的治疗下奇迹般好转,甚至能下床走动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打在皇后脸上——
宫中人人皆知柳嫔是被崔家下毒,如今却被北狄归来的三公主治好。
宁儿,你看这个。
柳嫔从枕下取出一个褪色的香囊,递给正在为她施针的昭宁。
昭宁打开香囊,里面是一块泛黄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她快速浏览,眼睛越睁越大,这是……
先太子临终前托心腹送出的密信。
柳嫔压低声音,当年他并非病逝,而是被崔国舅下毒。我偶然得知此事,才招来杀身之祸。
昭宁握紧绢布,心跳如鼓。
这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崔家不仅害了她娘,还谋害了先太子!当今皇帝无子,若先太子不死,皇位根本轮不到崔家觊觎。
娘亲放心,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当天夜里,昭宁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潜入御史大夫苏淮安的府邸。
苏淮安是先太子太傅,一直怀疑太子死因有蹊跷,却苦于没有证据。
三公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年过六旬的苏淮安披衣而起,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昭宁摘下蒙面巾,直接递上那块绢布,苏大人请看这个。
苏淮安就着烛光细读,双手渐渐颤抖,这……这真是先太子笔迹!公主从何处得来
这不重要。
昭宁收回绢布,重要的是,苏大人敢不敢在明日早朝上弹劾崔国舅
苏淮安眼中闪过挣扎,单凭这个,不足以定罪……
若加上崔国舅贪污军饷、私通敌国的证据呢
昭宁又取出一叠文书,这是北狄边境守将的供词,证明崔国舅曾秘密出售军情给北狄,以换取对方退兵时避开崔家封地。
苏淮安震惊地翻阅文书,突然老泪纵横,先太子……老臣终于能为您讨个公道了!
离开周府,昭宁又接连拜访了几位重臣。
黎明前,她回到静心苑,疲惫却满足地笑了。
网已经撒下,就等收网了。
三日后,朝堂震动。
御史大夫苏淮安联合十二位大臣上奏,弹劾崔国舅十大罪状,从贪污军饷到谋害先太子,证据确凿。
与此同时,京城大街小巷突然流传起皇后毒害嫔妃、迫害皇女的流言,甚至有人编成了童谣在街头传唱。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崔国舅被暂时软禁在府,皇后禁足中宫。
六公主则因突发恶疾被送往行宫休养,实则是隔离。
因为太医们诊断她的怪病可能传染。
公主,刚收到的消息。
阿骨隼匆匆进来,递上一封密信,崔国舅派人去北狄求救了。
昭宁挑眉,向谁求救
二王子呼延烽。
阿骨隼面色凝重,他一直是三王子的死对头。
昭宁冷笑,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毁,正好,一网打尽。
她转向阿骨隼,派人告诉呼延烬,就说他二哥要插手大梁事务。
阿骨隼领命而去。
昭宁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轮廓。
复仇的滋味比想象中还要甜美,但她知道,最关键的战役还在后面——她要面见皇帝,彻底摧毁崔家。
机会很快来了。
第五日清晨,太监总管亲自来静心苑宣旨:皇帝召见三公主。
6
雪夜清算
养心殿内,熏香袅袅。
大梁皇帝梁启晟靠坐在龙榻上,面色灰暗,眼下挂着深深的黑影。
昭宁跪地行礼,心中暗惊——六年不见,父皇竟衰老至此,看来崔家没少在丹药里动手脚。
平身。
皇帝声音沙哑,听说你在北狄颇得三王子宠爱
昭宁垂眸,儿臣不敢妄言。
北狄王为何准你归国
儿臣……
昭宁抬头,眼中泪光闪动,儿臣向北狄王坦言当年和亲真相,王上仁慈,允我回国……讨个公道。
皇帝面色一变,什么真相
当年北狄求娶的是六妹,儿臣不过是个替身。
昭宁声音颤抖,儿臣在北狄受尽屈辱,皆因……名不正言不顺。
她故意露出左腕,让皇帝看到那个狼头刺青。
荒谬!
皇帝拍案而起,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和亲公主何来名分高低!
昭宁不再言语,只是默默递上一叠密信。
皇帝越看脸色越青——
那是皇后与崔国舅的往来信件,详细记录了如何逼迫昭宁替嫁,如何克扣她的嫁妆,甚至……如何计划在她抵达北狄后不久就暗杀她,以挑起两国战争。
这些……这些从何而来,皇帝双手颤抖。
北狄边境截获的。
昭宁半真半假地说,呼延烬发现后,本可借此发动战争,却选择了告诉儿臣。
她适时跪下,父皇,崔氏不仅害儿臣,更想害大梁啊!
皇帝颓然坐回龙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当然明白其中利害——
若和亲公主刚入北狄就遇害,北狄王必定震怒,战争不可避免。
而崔国舅掌兵权,战事一起,他便可借机扩大势力……
崔氏……好大的胆子!,皇帝震怒之下,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半月后,一场雷霆般的清算席卷朝野。
崔国舅以贪污、谋逆等十项大罪下狱,崔家满门抄斩。
皇后被废,禁足冷宫;六公主则因恶疾未愈被永久囚禁行宫。
曾经权倾朝野的崔氏一族,短短数日便土崩瓦解。
雪夜,昭宁独自来到冷宫。
曾经的崔皇后披头散发地坐在破败的殿中,华贵的凤袍换成了粗布麻衣,早已不复往日雍容。
你来做什么,皇后嘶声道,眼中充满怨毒。
昭宁放下一个食盒,给母后送些点心。
皇后冷笑,想毒死我
母后多虑了。
昭宁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桂花糕,这是六妹最爱吃的,可惜她现在……吃不到了。
皇后猛地站起,你把昭华怎么了
六妹在行宫不慎坠马,太医说……怕是活不过今晚。
昭宁轻叹,真巧,和当年你们为我安排的死法一样。
皇后瘫软在地,终于崩溃,魔鬼……你是魔鬼……
不,我只是个好学生。
昭宁俯身,在皇后耳边轻声道,你们教会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离开冷宫时,雪已停了。
昭宁仰头望着初晴的夜空,长舒一口气。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一个北狄随从匆匆走来,公主,三王子来信。
昭宁展开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字,玩够了就回来。——烬
她轻笑一声,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火光映照下,她左腕内侧的狼头刺青若隐若现——那是呼延烬的标记,也是她在北狄生存六年的证明。
告诉三王子,
她对随从道,大梁的雪景甚美,邀他共赏。
随从惊讶地抬头,只见昭宁唇角微扬,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锐光。
复仇结束了。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7
遗孤之谜
黎明前的静心苑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昭宁伏案疾书,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案几上摊开着从崔国舅府邸搜出的密信,每一封都揭示着崔家与北狄二王子呼延烽的勾结。
公主,柳嫔娘娘醒了。,锦嬷嬷轻手轻脚地进来通报。
昭宁立刻放下毛笔,快步走向内室。
柳嫔靠坐在床头,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但眼中的疲惫依然明显。
娘亲,您该多休息。,昭宁跪坐在床边,握住母亲的手。
柳嫔摇摇头,从枕下取出一个绣着梅花的荷包,宁儿,娘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她颤抖的手指打开荷包,取出一块泛黄的玉佩,先太子遇害那年,他的侧妃刚诞下一个女婴……
昭宁屏住呼吸,接过玉佩。
玉上雕刻着精致的凤凰图案,背面刻着承运二字——这是先太子的名讳。
那孩子……
崔家派人灭口,但被太子的心腹侍卫救走了。
柳嫔眼中含泪,那侍卫带着孩子逃往北狄,从此下落不明。我暗中托人寻找多年,只打听到那孩子右肩有块梅花形胎记……
昭宁脑中轰然作响,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小蛮
她在北狄的贴身侍女小蛮,正是六年前从大梁逃过去的,右肩恰好有那样的胎记。
那丫头今年十七岁,活泼机灵,总说记不清自己的身世……
娘亲,您确定吗
柳嫔虚弱地点头,太子侧妃临终前将此事告知于我,希望有朝一日能还那孩子一个公道。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娘亲!昭宁慌忙扶住她,朝外喊道,锦嬷嬷,快拿药来!
柳嫔抓住女儿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宁儿,若那孩子还在世,她就是大梁正统……崔家害死先太子,如今昭华又被废……大梁不能没有继承人……
我明白,娘亲别说话了。
昭宁接过锦嬷嬷递来的药碗,小心喂母亲服下。
柳嫔喝下药,气息平稳了些,却仍紧握昭宁的手不放,答应我……找到她……
我答应您。,昭宁郑重点头,心中已有了计划。
天色渐亮时,柳嫔终于睡去。
昭宁轻轻退出内室,唤来阿骨隼,立刻派人回北狄,把小蛮接来。要快,要隐秘。
阿骨隼领命而去。
昭宁站在窗前,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如果小蛮真是先太子之女,那么大梁的皇位继承将彻底改变。
但问题是……呼延烬会允许她把这个可能的皇位继承人带离北狄吗
她下意识抚摸左腕的狼头刺青。
这个标记不仅仅是呼延烬的占有象征,更是一种古老的北狄契约——被标记者既是王的所有物,也是王的代表。
呼延烬给她这个标记时说过,有了它,北狄的铁骑任你调遣。
当时她只当是男人的炫耀,如今想来,这句话或许有更深层的含义。
公主!
一个北狄武士匆忙进来,三王子到了!就在城外三十里处!
昭宁心头一震。
来得这么快她原以为至少还要十天半月才会见到他。
带了多少人
五百精锐骑兵。
五百人……不是征战的规模,但足以震慑。
昭宁深吸一口气,备马,我去迎他。
8
城外对峙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支黑甲骑兵如乌云压境。
为首的男子高大挺拔,骑着一匹纯黑战马,暗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面容轮廓分明,眉宇间一道疤痕更添几分煞气,正是北狄三王子呼延烬。
昭宁单人独骑立于道中,挡住了大军去路。
呼延烬抬手示意部队停下,独自策马上前。
两匹马头对头停下,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火花迸溅。
我以为你会带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呼延烬开口,声音低沉如大漠风沙。
昭宁微笑,我以为你会提前告知行程。
呼延烬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小狐狸,你玩得太过火了。
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昭宁直视他的眼睛,毫不退缩。
煽动朝变,废黜皇后,处死国舅……
呼延烬拇指摩挲她颈后的皮肤,我让你回国省亲,没让你掀翻大梁朝堂。
昭宁轻笑,殿下是怪我动了你的棋子崔家与二王子的勾结,你早就知道吧
呼延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松开了手,聪明的女人。
他调转马头,带路吧,我想看看你搅乱的大梁皇宫。
昭宁领着呼延烬和一小队亲卫入城,其余北狄骑兵驻扎城外。
京城百姓纷纷避让,却又忍不住偷看这对奇特的组合——北狄凶名在外的狼王,和大梁刚刚展露锋芒的复仇公主。
入宫后,皇帝称病不见,只派太监传话说一切由三公主安排。
昭宁心知父皇是忌惮呼延烬,便直接将人带到了自己暂住的清风殿。
刚踏入宫门,呼延烬便一把将昭宁按在墙上,俯身咬住她的唇。
这个吻充满侵略性,带着惩罚的意味。
昭宁没有反抗,反而迎上去,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分开。
你利用了我。,呼延烬抵着她的额头低语。
昭宁喘息着承认,是。
为什么不等我崔家也是我的敌人。
我等了六年。
昭宁直视他的眼睛,六年里每一天,我都在想怎么让他们付出代价。
呼延烬凝视她片刻,突然笑了,这才是我看中的女人。
他松开她,大步走向主座坐下,说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大梁这个烂摊子
昭宁整理了一下衣襟,在他对面坐下,大梁需要一个新皇帝。
梁昭华废了,你父皇无子,确实麻烦。
呼延烬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如……并入北狄
昭宁眼神一冷,殿下说笑了。
我从不拿疆土开玩笑。
呼延烬饮尽杯中酒,不过……如果你有更好的提议……
昭宁面色微变,殿下再给我些时日,我自会有办法解决。
9
身份揭晓
十日后,静心苑内,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女局促不安地站在厅中。
她约莫十七八岁,面容清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灵动有神。
昭宁推门而入,少女立刻跪下,公主!
小蛮,起来。
昭宁扶起她,直接问道,你可记得自己的身世
小蛮茫然摇头,奴婢只记得从小跟着义父在北狄生活,后来义父去世前让我去王庭找活计,这才遇见公主……
你义父长什么样子
很高大,右眉上有道疤,总是佩着一把很旧的剑……
小蛮努力回忆,剑柄上刻着忠勇二字。
昭宁心跳加速——那是先太子贴身侍卫王戬的特征!
她深吸一口气,小蛮,我需要你看看你的右肩。
小蛮虽然困惑,还是顺从地拉下右侧衣领。
在那瘦削的肩膀上,赫然是一块淡红色的梅花形胎记!
昭宁眼眶一热,福身行了一礼,郡主。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小蛮惊慌失措地扶住她。
你不是奴婢,而是先太子遗孤,大梁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昭宁郑重道,你的生父是先太子梁承运,生母是侧妃苏氏。
小蛮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不……这不可能……
昭宁取出柳嫔给的玉佩,认得这个吗
小蛮颤抖着接过玉佩,突然泪如雨下,我……我梦到过这个图案……一直以为是梦……
昭宁将她扶到椅上坐下,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她的身世和当前的朝局。
小蛮听完,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公主希望我做什么
认祖归宗,继承大统。
昭宁坚定地说,大梁需要一位明君。
我只是个侍女,什么都不懂……
我会辅佐你。
昭宁握住她的手,而且你有先太子血脉,这就是最大的正统。
小蛮——现在应该称她为梁婉仪了。
梁婉仪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如果这是我能为生父生母做的事……我愿意试试。
昭宁欣慰地笑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呼延烬冰冷的声音,好一出认亲大戏。
昭宁猛然回头,只见呼延烬带着四名亲卫站在院中,显然已经听到了全部对话。
殿下不该擅闯……
我找我的女人,何来擅闯一说
呼延烬大步走来,目光如刀般审视着梁婉仪,所以,这就是你解决大梁皇位问题的方法
昭宁挡在梁婉仪身前,她是先太子唯一血脉,名正言顺。
呼延烬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昭宁后背发凉,巧了,我二哥刚来信说,他手里也有一位先太子遗孤,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昭宁瞳孔骤缩——呼延烽竟也打着同样的主意!
假的!,她厉声道。
真假不重要。
呼延烬慢条斯理地说,重要的是,谁能证明自己的遗孤是真的。
他看向梁婉仪,这丫头有什么证据除了那块来路不明的玉佩和胎记
昭宁咬唇。
确实,单凭这些很难服众,尤其是在呼延烽推出竞争者的情况下。
我有证人。,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柳嫔在锦嬷嬷搀扶下走出,虽然面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能证明郡主的身份。
呼延烬挑眉,你是谁
先太子侧妃苏氏的闺中密友,当年东宫惨案的见证者。
柳嫔艰难地行礼,殿下,先太子遇害那夜,我曾亲眼看见王戬侍卫抱着婴儿逃离……
呼延烬若有所思地听着,突然转向昭宁,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明日早朝,我会带婉仪面见父皇,请宗正寺验证身份。
昭宁直视他的眼睛,希望北狄能尊重大梁内政。
呼延烬大笑,内政你废崔家时怎么不说内政
他忽地收敛笑容,我可以支持这丫头,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你跟我回北狄。
呼延烬一字一句道,永远。
昭宁呼吸一滞,她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呼延烬不是慈善家,他扶持她复仇,必然有所图谋。
好。,她听见自己说。
呼延烬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话,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到场。别让我失望,小狐狸。
待呼延烬走远,梁婉仪担忧地拉住昭宁的手,公主,您不必为我……
不只是为你。
昭宁轻叹,这是我与他的交易,迟早要兑现。
柳嫔咳嗽几声,虚弱地说,宁儿,北狄狼子野心,你若去了……
娘亲放心,我自有打算。,昭宁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心中已有了计划。
呼延烬想得到她那就看看最后是谁降服谁吧。
data-faype=pay_tag>
10
金銮博弈
大梁金銮殿从未如此拥挤过。
不仅满朝文武到齐,连久不露面的皇室宗亲也都出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中央的三人身上——身着北狄王服的呼延烬,素衣荆钗的梁婉仪,以及一身戎装的梁昭宁。
皇帝梁启晟坐在龙椅上,面色灰败,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死死盯着梁婉仪的脸,仿佛要从那上面找出某个故人的影子。
陛下。
宗正寺卿出列,经查证,此女右肩确有梅花胎记,与当年东宫记载相符。其所持玉佩确为先太子之物。且柳嫔娘娘证实,当年先太子侧妃苏氏确曾诞下一女……
够了。
皇帝抬手制止,声音嘶哑,上前来,孩子。
梁婉仪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
昭宁紧随其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
皇帝颤抖的手抚上梁婉仪的脸,像……真像承运……
他突然老泪纵横,朕对不起你父亲……
殿中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北境急报!二王子呼延烽率五万大军压境,声称……声称要护送真正的先太子遗孤入京!
满朝哗然。呼延烬冷笑一声,我二哥总是这么性急。
皇帝看向呼延烬,三王子,这是何意
意思很简单。
呼延烬懒洋洋地说,我支持这个小姑娘,但我二哥支持他找来的遗孤。现在,就看大梁怎么选了。
兵部尚书立刻出列,陛下!北狄欺人太甚!臣请立刻调集边军……
边军大半在崔氏旧部手中,他们会听你的吗
呼延烬一针见血地指出,更何况,我二哥的五万铁骑已经过了黑水河。
殿中众臣面色大变。黑水河距京城只有三百里,骑兵两日可到!
昭宁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这才是呼延烬真正的目的——利用大梁内乱,与呼延烽争夺对北狄未来战略的主导权。
而她和小蛮,不过是他们兄弟博弈的棋子。
父皇。
她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坚定,儿臣有一策。
皇帝如见救星,快说!
立婉仪为皇太女,公告天下。同时,请三王子协助平定边境。
昭宁看向呼延烬,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作为回报,大梁愿与北狄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开放边境贸易。
呼延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赏,聪明的提议。不过……
他走到昭宁面前,抬起她的左手,露出那个狼头刺青,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满朝文武看到那个刺青,顿时议论纷纷。
在北狄,这是王室所有物的标记。
昭宁抽回手,冷笑,殿下何必着急条约签订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商讨细节。
呼延烬大笑,转身对皇帝道,陛下,我接受三公主的提议。不过时间紧迫,我需要立刻带兵前往边境。
皇帝看看昭宁,又看看梁婉仪,终于下定决心,拟旨,立先太子之女梁婉仪为皇太女,择日行册封大典!另,准北狄三王子率部北上御敌,沿途州府需全力配合!
圣旨一下,朝堂震动。
昭宁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退朝后,呼延烬在宫道上拦住昭宁,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
殿下多虑了。
昭宁微笑,我只是履行承诺——大梁会与北狄和平共处。
而我得到你。
得到
昭宁轻笑,殿下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呼延烬一把拉入怀中。
小狐狸,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把戏
他在她耳边低语,你想留在大梁辅佐那个小丫头,慢慢培植势力与我抗衡……
昭宁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露分毫,殿下想象力真丰富。
呼延烬松开她,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十日后,我会带着呼延烽的人头回来。届时,你必须做出选择——是自愿跟我走,还是我强行带你走。
昭宁直视他的眼睛,我会等着看殿下的人头……是呼延烽的,还是你自己的。
呼延烬大笑离去,留下昭宁一人站在长廊上,手不自觉地抚上左腕的刺青。
这个标记既是束缚,也是力量。
她忽然明白了呼延烬的真正意图——他要的不是一个顺从的妻子,而是一个能与他匹敌的伴侣。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11
最终抉择
十日后,捷报传入京城——
呼延烬大败呼延烽于黑水河畔,亲手斩下二王子首级。北狄大军撤回边境,大梁危机解除。
同一天,柳嫔在静心苑安详离世。
临终前,她握着昭宁和婉仪的手,含笑而逝。
一个月后,皇帝梁启晟退位为太上皇,梁婉仪正式登基,成为大梁首位女帝。
登基大典上,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梁昭宁为辅政长公主,赐号昭武。
而此刻,昭宁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渐行渐近的北狄大军。
呼延烬如约而归,带着胜利和威胁。
公主……
新任女帝梁婉仪担忧地站在她身侧,若您不愿去北狄,朕可以……
不必。
昭宁微笑,我与呼延烬之间,总要有个了断。
当呼延烬单人独骑来到城下时,昭宁也独自出城相迎。
两人在护城河畔对峙,宛如初见时的情景再现。
我来兑现承诺。
呼延烬开门见山,跟我回北狄。
昭宁摇头,我的位置在这里,辅佐新帝。
呼延烬眯起眼睛,你违约。
不,我只是选择了更好的履约方式。
昭宁上前一步,呼延烬,你想要什么一个大梁的傀儡公主还是一个能真正与你并肩的伴侣
呼延烬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继续说。
让我留在大梁三年,帮助婉仪稳固政权。三年后,我会去北狄……不是作为俘虏或人质,而是作为大梁长公主,与你平等谈判两国联盟。
昭宁直视他的眼睛,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是吗一个强大的盟友,而非一个温顺的妻子。
呼延烬久久凝视着她,突然伸手抚上她的面颊,聪明的女人。
他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三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若你违约……
他拇指摩挲她腕上的狼头刺青,我会亲自来抓你。
昭宁微笑,我等着。
呼延烬大笑上马,扬长而去。
昭宁站在夕阳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既无遗憾也无恐惧。
她知道,他们的故事远未结束,而下次相见时,她将不再是被迫和亲的弱质公主,而是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昭武长公主。
转身回城时,她看到梁婉仪带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等她。
年轻的女帝眼中含着泪水,却挺直了腰背——她已经有了帝王的气度。
公主,朕……我需要您。,婉仪轻声说。
昭宁微笑着行了一礼,臣在。
她们并肩走向皇宫,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宫道两侧,新栽的梅树已经抽出嫩芽。
寒冬终将过去,而属于大梁的新时代,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