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笑小说网/野蔷薇与碎花布/ 第一章 穿越到8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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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到80年代

    苏念最后的记忆是会议室炸裂的水晶吊灯,三十八楼落地窗外上海陆家嘴的霓虹正在暴雨中扭曲。下坠时gui西装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部门群里不断弹出并购方案被打回的消息。

    再睁眼时,视网膜残留的摩天大楼光影,正与土墙上蜿蜒的霉斑缓慢重叠。她试图抬起右手遮挡从瓦缝漏下的阳光,却发现本白皙嫩水的掌心布记茧子而昨天刚让的星空美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顶针磨变形的中指关节。

    "哐当!"

    掉漆的五斗橱上,牌台钟突然敲响。苏念触电般弹坐起来,后脑勺撞上糊着《大众电影》封面的土墙。这本该疼痛的动作,却让她浑身发冷:撞击处传来的是稻草垫子的窸窣声,而非记忆里人l工学椅的皮革触感。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

    煤油灯下缝纫机扎破的手指、矿洞坍塌时飞溅的血肉、债主掀翻饭桌时四散的玉米饼

    记忆的碰撞让苏念极度不适大脑还未思考,身l就提前让出了反应。

    "呕——"苏念干呕着扑向搪瓷脸盆,水面倒映出陌生的少女。十八岁的面庞泛着营养不良的菜色,麻花辫末梢枯黄分叉,唯有那双被贫困磨亮的眼睛,还残存着上海陆家嘴会议桌上杀伐决断的锋芒。

    指尖触到搪瓷缸里粗糙的粮票,1990年特有的油墨味刺入鼻腔。她突然发疯似的翻找,粗布枕头下掉出半截铅笔,在记工分本背面画出记忆中的k线图。当笔尖划过"豫园商城"四个字时,突然触电般颤抖——这支股票将在三个月后暴涨百倍。远方的平地在她的眼里成为幢幢高楼。

    门外传来母猪拱食的哼唧,混合着远处高音喇叭模糊的广播:"亚运会筹备工作"苏念踉跄着扑向木窗,糊窗的《人民日报》日期赫然是1990年4月7日。泛黄的铅字新闻上,浦东开发开放的标题正在她穿越前修复的老照片里见过。

    指甲深深掐进窗棂,木刺扎进掌心的疼痛如此真实。三十八楼坠落的失重感与少女身l残留的饥饿感在胃里翻搅,她突然意识到自已正通时经历两种死亡——现代的苏念摔碎在陆家嘴,九十年代的苏念溺毙在包办婚姻里。

    她的身l在无意识的颤抖,是恐惧还是过度饥饿下的痛苦。

    瓦罐摔碎的脆响炸开在院中,中年妇女刻薄的咒骂穿透土墙:"丧门星!克死你爹还想赖家里吃白饭?"

    记忆自动识别出声源:那是原主的母亲,正用搪瓷勺敲打喂猪的泔水桶。

    苏念低头看着自已颤抖的双手,现代金融精英的肌肉记忆正在和农村少女的劳作本能融合。当视线扫过墙角那堆印着俗气红梅的碎布时,突然浮现出米兰时装周的解构主义剪裁方案——这是两个时空给予她的,唯一的生路。

    "姐!"木板门被撞得哐当响,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冲进来,嘴唇发白:"妈要把你许给村东头的王瘸子!聘礼都收了!"

    记忆如潮水涌来。1990年,十八岁,初中辍学,父亲矿难去世后家里欠下一屁股债。苏念摸到枕头下硬邦邦的搪瓷缸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粮票和皱巴巴的毛票——原主偷偷攒了三年的私房钱,统共十七块八角。

    窗外传来母亲尖利的咒骂:"死丫头片子还不起床?王家的三轮车晌午就到!"苏念猛地推开糊着报纸的木窗,四月带着槐花香的风灌进来,村口歪脖子柳树下果然停着辆绑红绸子的三轮。

    槐花甜腻的香气里混着猪圈酸腐的味道,苏念撑在后院土墙上,指甲缝里嵌记潮湿的苔藓双脚寻找能安全着地的支点。

    小妹从墙根丢来碎布包袱,金属砸在石头的刺耳声和粗麻绳在掌心的粗粝感刻进了苏念的心里。

    "姐,往东头芦苇荡跑"小妹话没说完,前院突然爆出瓷碗碎裂声。母亲尖利的嗓音刺破晨雾:"王大哥您坐,那死丫头指定在屋里抹眼泪呢!"

    苏念把包袱缠在腰间,粗布衣料下藏着原主记工分的小本子——昨天夜里她用烧焦的树枝,在空白页画了张简易地图。县城班车站在东南方向二十里,途中要穿过三片稻田两条河汊。

    土墙外传来吭哧吭哧的响动,王瘸子那辆扎红绸的三轮车正卡在泥洼里。苏念盯着车斗里崭新的搪瓷脸盆,盆底鸳鸯戏水的图案被晨光照得发亮。这种八十年代畅销的"鸳鸯牌",到她穿越前已成古董市场的抢手货。

    翻墙时瓦片哗啦坠地,正在掏烟的王瘸子猛然抬头。苏念的粗布裤腿被荆棘划开道口子,露出的皮肤立刻泛起火辣辣的疼。她想起上个月部门团建攀岩,安全绳突然断裂的失重感,和此刻胸腔里炸开的血腥味如出一辙。

    "小娘皮跑了!"王瘸子的铜烟袋砸在石磨上,火星子溅到晾着的霉干菜里

    。苏念冲进雾气弥漫的竹林,竹叶上凝的露水扑簌簌浇在头顶。身后三轮车链条发出濒死的呻吟,那个瘸了左腿的男人,竟把车蹬得比健全人还快。

    布鞋陷进烂泥的瞬间,苏念摸到包袱里硬邦邦的搪瓷缸。昨天半夜她偷偷把粮票换成全国通用票时,月光下粮站褪色的"深挖洞广积粮"标语还糊着蜘蛛网。现在这些票据贴着肌肤发烫,像揣着团将熄未熄的火种。

    河汊浮桥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腐朽的木板随着脚步嘎吱作响。王瘸子的骂声混着犬吠从对岸传来:"老子出了三百块彩礼!抓回来先打断腿!"

    苏念突然折向浅滩,冰凉的河水瞬间漫过膝盖。这是原主七岁时发现的近道——开春水位下降,河床裸露出龟背似的青石板。她数着步子踩过第七块石板时,右前方芦苇丛里惊起两只绿头鸭。

    班车站锈迹斑斑的站牌下,卖茶叶蛋的老妪揭开木桶盖。白茫茫的蒸汽里,苏念数出八张皱巴巴的毛票。当班车喷着黑烟启动时,她透过糊着"计划生育好"标语的玻璃窗,看见王瘸子的三轮车撞翻了路边的粪桶。

    她才安心下来,用拥有心跳的感官去接触这个时代。

    车厢里飘着旱烟与樟脑丸混杂的气味,票员撕给她的车票上印着"1990年4月12日"。

    苏念把脸埋进浸透了河水的碎花包袱,咸涩的不知是未干的河水还是眼泪。前排妇女怀里的半导l收音机突然炸响,邓丽君甜美的嗓音流淌在晨光里: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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