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回到流觞园，夜色已经深沉如墨。那五十点情缘值换来的解毒剂配方，此刻如同滚烫的烙铁，印在苏倾欢的脑海里，提醒着她归零的账户和迫在眉睫的危机。
她看着角落里堆放的那些失败品，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油脂和碱水混合的古怪气味。
时间不多了。
晏如玉的出现是意外之喜，也是唯一的稻草。
必须抓住。
她咬了咬牙，再次看向系统面板。
仅剩的几点情缘值，几乎是杯水车薪。
但就在这时，窗棂外又传来极轻微的响动。
不是叩击，更像是风吹过，有什么东西被悄无声息地放在了窗台上。
苏倾欢警惕地走过去，月光下，窗台上放着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色泽纯净、几乎没有杂质的动物油脂，旁边还有一小撮晒干的、香气异常清雅的花瓣，不是侯府里那些凡品。
又是那个神秘人。
他似乎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提供恰到好处的帮助。
这份“不经意”的馈赠，让她原本捉襟见肘的材料瞬间变得宽裕起来。
有了优质油脂，还有这不知名的香花，她或许能做出真正让晏如玉眼前一亮的东西。
顾不上疲惫，苏倾欢重新点亮油灯，将门窗仔细关好。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翼翼。
油脂融化的气味不再那么腥膻，碱水的比例经过反复调整，皂化的过程也顺畅了许多。
她将那神秘人送来的香花小心碾碎，一部分混入皂液，另一部分则留作表面点缀。
考虑到晏如玉那种追求“夺目”的浮夸性子，她特意取了些深红色的花瓣，捣出汁液，小心地调入一部分皂液中，做出了几块颜色偏粉、带着浓郁花香的胰子。
还有几块，则保持了油脂原本的乳白色，只在表面嵌入几片完整的、形态优美的干花瓣，走的是素雅清新款。
她甚至尝试着将不同颜色的皂液分层倒入模具，试图做出更复杂的样式，虽然手法生疏，但比起之前那些灰扑扑的粗糙玩意儿，已是天壤之别。
一夜未眠。
当天光微亮时，十几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散发着不同层次花草清香的改良版“花香胰子”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它们质地细腻了不少，边缘也相对光滑，最重要的是，那股天然纯粹的香气，清新而不俗腻，远胜市面上任何一种香膏或澡豆。
苏倾欢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胰子用干净的细棉布一块块包好，挑出几块颜色最鲜艳、香气最浓郁的放在最上面。
她换上自己最好的一件——也仅仅是浆洗得发白、没有明显补丁的素色襦裙，将头发仔细梳好，插上一根最简单的木簪。
镜子里映出一张清丽却难掩疲惫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
醉仙居。
光听名字，便知不是寻常百姓能踏足的地方。
它坐落在朱雀大街最显眼的位置，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门前车水马龙，往来皆是锦衣华服之辈。
苏倾欢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金钱与权势的味道，与她流觞园的霉味形成刺鼻的对比。
报上晏如玉的名号，门口的小厮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倒也没过多为难，引着她穿过精致的回廊，上了二楼。
雅间的门被推开。
奢华。
这是苏倾欢唯一的念头。
地铺着厚厚的西域织毯，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角落里燃着顶级的龙涎香，那香气醇厚悠长，与她胰子上的清新花草香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地并不冲突。
晏如玉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依旧是一身惹眼的暗紫色锦袍，只是换了更繁复的云纹滚边。
他面前的小几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和几碟苏倾欢从未见过的点心。
旁边还侍立着两个容貌俏丽的侍女，一个烹茶，一个打扇，排场十足。
听到动静，晏如玉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那双桃花眼扫过苏倾欢，目光在她手中抱着的布包上停顿了一下。
“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漫不经心的调子。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梨花木圆凳。
苏倾欢依言坐下，将布包放在膝上，没有立刻打开。
“公子。”
她微微垂眸，声音平静。
晏如玉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东西呢？让小爷我看看，你这一晚上，又捣鼓出了什么新花样。”
苏倾欢这才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精心摆放的各色胰子。
粉红的，乳白的，点缀着花瓣的，散发着不同层次香气的。
与昨天那块粗糙的相比，这些无疑精致了太多。
雅间内，龙涎香的醇厚与花草胰子的清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引人探究的氛围。
晏如玉放下茶盏，探身拿起一块粉红色的胰子，凑到鼻尖嗅了嗅。
“嗯，香味倒是浓烈了些，颜色也艳丽，有点意思。”
他又拿起一块乳白嵌花的。
“这个倒雅致。”
他随手将两块胰子抛给身后的侍女。
“去试试。”
侍女应声退下，很快端着一盆清水和那两块胰子回来。
当着晏如玉的面，侍女将胰子沾水，轻轻搓揉，很快便起了细腻的泡沫，一股更加清晰馥郁的花香散开。
洗净手后，侍女将手呈给晏如玉看。
肌肤洁净，隐隐带着光泽，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晏如玉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苏倾欢身上，只是那眼神里，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
“东西不错，确实新奇。”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说吧，你想怎么卖？是打算把这方子卖给小爷我，还是……”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来了。
苏倾欢心头一凛，知道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她抬起头，迎上晏如玉探究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
“回公子，方子是奴家的安身立命之本，恕难出售。”
晏如玉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直接并不意外，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只卖这胰子？”
“是。”苏倾欢点头，“奴家可以为公子独家提供此物，保证品质与独特性。”
她顿了顿，开始抛出自己的筹码，语速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此物名为‘花香胰子’，胜在洁净温和，香气天然。京中贵妇小姐们用惯了澡豆香膏，未必不对此物好奇。公子若有渠道，将其推介出去，想必定能引一时风尚。”
她巧妙地将目标客户定位在高端人群，暗示了其潜在的巨大价值。
“奴家所制数量有限，若推向市场，可称‘限量’供应，更显其珍贵。”
现代营销的皮毛，被她不着痕迹地用了出来。
晏如玉眼中的玩味渐渐被一丝惊讶取代。
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或谄媚、或紧张、或贪婪的人，却很少见到像眼前这个女子这般，明明身份低微，穿着朴素，谈起生意来却如此冷静、条理分明，甚至带着一种……专业？
“独家供应？限量？”他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
苏倾欢不卑不亢：“东西的好坏，公子已经亲眼验证。价值几何，想必公子心中有数。”
“哈哈哈！”晏如玉突然朗声笑了起来，打破了雅间内略显紧绷的气氛，“有趣！真是有趣！”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玩具。
侍立一旁的侍女都有些不明所以。
笑了好一阵，晏如玉才停下来，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苏倾欢。
“好！小爷我喜欢你这股劲儿！”
他猛地一拍桌子。
“就按你说的办！你供货，小爷我负责卖！利润嘛……”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三七分！你三我七！”
苏倾欢心头一跳，这个分成比例，对方占了大头，但考虑到对方提供的渠道和影响力，倒也并非不能接受。
但她不能立刻答应。
“公子，”她微微蹙眉，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奴家制作此物，也需成本。眼下……手头拮据，恐怕难以……”
晏如玉大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
“钱？”他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小爷我缺什么都不缺钱！”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随手抽出几张，扔在桌子上。
“这里是一百两，算是定金，也算小爷我预付给你的。”
比她预期的五十两，翻了一倍。
苏倾欢的呼吸微微一滞。
一百两！足够她买齐那些珍稀药材还有富余了！
“不过，”晏如玉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邪魅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小爷我也有个条件。”
“公子请讲。”苏倾欢压下心中的激动，谨慎地回应。
“以后，你再捣鼓出什么新奇玩意儿，”晏如玉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胰子，“必须！第一个！拿给小爷我看！只能跟我合作，明白吗？”
这几乎是一种垄断式的要求，带着晏如玉特有的霸道。
【叮！支线任务：白手起家，完成！】
【获得奖励：情缘值+10，随机生活技能（初级）x1-妙手易容（初级）】
【当前情缘值：10点】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苏倾欢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钱有了，任务完成了，还获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技能。
她看向晏如玉，对方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还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对她这个“人”本身的好奇与探究。
她知道，答应这个条件，意味着与这个危险的男人更深层次的绑定。
但眼下，她别无选择。
“好。”她干脆利落地应下，“奴家答应公子。”
晏如玉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如同狐狸捕获了猎物。
“很好。”他收回目光，重新靠回软榻，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胰子留下，你可以走了。下次送货，直接来这里找管事的。”
交易达成。
苏倾欢拿起桌上的银票，那沉甸甸的厚度，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她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晏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倾欢脚步一顿，回过头。
晏如玉看着她，眼神幽深：“你叫什么名字？”
苏倾欢心头微紧，报上了自己如今的名字：“奴家，苏倾欢。”
“苏……倾欢？”晏如玉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在她清丽的脸上转了一圈，仿佛要将她看透，“侯府的……庶女？”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苏倾欢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果然已经查过她了。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情绪，默认了。
晏如玉轻笑一声，没再多问，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苏倾欢走出醉仙居，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紧紧攥着怀里那一百两银票，仿佛握着滚烫的火焰。
晏如玉的调查，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她安全感的薄膜。
这个富可敌国的商人，游戏人间的态度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对自己，仅仅是商业上的兴趣，还是有别的目的？
这份看似双赢的合作，又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变成吞噬她的陷阱？
还有那个神秘的帮助者，他送来的材料，恰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个又一个疑问盘旋在心头。
但眼下，最紧迫的，是解毒。
有了钱，她必须尽快配齐药方上的药材，驱除体内那阴冷的、时刻威胁着她性命的寒毒。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她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敲开了财富之门，也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她抬头望向天空，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
未来的路还很长，她必须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