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章-赤心楚昭然在玄天宗第三千七百级台阶上捡到阿芜时,她正蜷缩在青玉栏杆的阴影里。晨露未晞,少女单薄的青衫浸透了寒气,像一片被风雨打落的竹叶。
你...他刚开口,就看见那双眼睛。墨色瞳孔里浮着层淡金,像是淬了星火的寒潭。这不该是杂役弟子该有的眼睛。
阿芜慌忙垂下头,沾着药渣的手指攥住衣角:弟子...弟子这就去领罚。她脖颈处有道暗红伤痕,蜿蜒没入衣领。楚昭然忽然想起昨日经过炼丹房时,听到丹阳长老的怒斥声。
且慢。他解下腰间玉牌,拿着这个去药庐,就说我要取三株七叶冰魄草。玉牌触到少女掌心时,他指尖传来细微刺痛。阿芜猛地缩手,玉牌坠地的脆响惊起檐角铜铃。
楚昭然怔住了。玉牌落地竟未碎裂,反而在青石上灼出焦痕。他俯身欲捡,却见阿芜抢先扑跪在地。少女凌乱发丝间露出半截后颈,苍白的皮肤下隐约浮现朱砂般的纹路。
师兄恕罪!她以额触地,声音发颤,阿芜这就去后山寒潭思过。说罢转身欲逃,却被剑气钉在原地。楚昭然的玄霜剑不知何时出鞘,剑尖悬在少女眉心三寸,吞吐着月华般的寒芒。
两人同时僵住。玄霜剑自楚昭然筑基那日认主,从未有过这般异动。剑鸣如泣,霜纹流转的剑身上竟渗出点点血珠,在晨光中化作赤色雾气,将阿芜层层缠绕。
别动。楚昭然扣住剑诀,冷汗浸透中衣。他能感觉到本命剑在战栗,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跨越千年的悲怆。雾气触及阿芜的刹那,少女颈间伤痕骤然崩裂,鲜血滴落处,青石阶上绽开朵朵红莲。
阿芜突然笑了。她仰起脸任血珠滚落,眼瞳金芒大盛:原来如此...尾音消散在骤然袭来的剑风中。楚昭然来不及收势,玄霜剑已穿透少女心口,剑柄处的玄冰玉发出刺目红光。
没有鲜血喷涌。剑身传来琉璃碎裂的轻响,阿芜的身影如水月般溃散,又在三丈外重新凝聚。她足尖轻点红莲,素手结印,漫天霜花应召而来,在朝阳下织就千重冰幕。
玄天宗第七代掌教亲传剑法...她指尖拂过冰幕,霜花立刻化作万千剑影,你练到第几重了
楚昭然如坠冰窟。这分明是玄天宗失传百年的冰魄千幻诀,昨夜他刚在藏经阁残卷中见过图示。剑气近在咫尺,他却莫名想起阿芜蜷缩时的模样——那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冰剑悬停在他咽喉处。阿芜踏着红莲走近,眼底金芒忽明忽暗:纯阳道体...她伸手抚上少年眉心,指尖冰凉刺骨,难怪玄霜认你为主。
朝阳终于跃上云海,金光刺破冰幕的瞬间,楚昭然看见少女瞳孔深处闪过血色符文。那是他在《九幽禁典》里见过的印记,属于某个早该湮灭在雷劫中的名字。
晨钟恰在此时响起。阿芜身形微晃,周身气势如潮水退去。她踉跄着跌进楚昭然怀里,颈间伤痕已然愈合,只余淡淡红痕。
方才...楚昭然扶住她单薄的肩,发现少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怀中的身躯冷得像昆仑寒玉,却让他丹田处的纯阳真气躁动不已。
阿芜挣扎着站直,又变回那个低眉顺眼的杂役弟子:辰时该去丹房了。她拾起滚落台阶的药篓,青衫袖口露出半截手腕,上面交错着新旧鞭痕。
楚昭然握剑的手紧了又松。他知道该立刻禀报执事长老,但方才冰幕中的剑意仍在经脉中流转,与玄霜剑共鸣震颤。最终他只是将玉牌塞进阿芜手中:申时到听雪阁来。
次章-灼华(上)
听雪阁的冰晶檐角刺破暮色时,楚昭然正在擦拭玄霜剑。剑身倒映着少年蹙起的眉峰,自晨间那场变故后,丹田处的纯阳真气始终躁动难安。他无意识抚过剑柄玄冰玉,那里残留着少女鲜血的温度。
戌时三刻,回廊传来细碎脚步声。阿芜抱着药篓立在月洞门前,青衫换成粗麻短打,发间别着朵半枯的夕颜花。她将玉牌捧过头顶:冰魄草...被丹阳长老收走了。
楚昭然指尖轻点石桌,白玉棋盘应声翻转,露出暗格中的青瓷药瓶:过来。他示意少女坐在蒲团上,把袖子卷起来。
阿芜后退半步,药篓撞上雕花门框发出闷响。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楚昭然忽然嗅到淡淡血腥气——不是晨间红莲的冷香,而是混杂着腐草味的陈旧血气。
你被寒潭水泡过三个时辰。他捏碎药瓶,碧色药膏在掌心化作青烟,若不祛除阴毒,子时心脉会结冰。
少女腕间鞭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紫。当楚昭然手指触及时,她突然剧烈颤抖,腰间玉佩发出诡异绿光。无数黑气从伤痕中涌出,凝成锁链缠上少年手腕。
噬魂咒楚昭然并指斩断黑气,纯阳真火顺着锁链反噬。阿芜痛呼一声栽倒,衣袖滑落处露出整条手臂——密密麻麻的咒文如同活物,在苍白的皮肤下游走。
棋盘上的黑子突然腾空而起,在两人周围布下星斗阵。楚昭然咬破指尖,以血为引画出破煞符:忍着点。真火顺着咒文纹路灼烧,阿芜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滴在青石板上竟生出妖异的曼陀罗。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散时,子夜钟声正好敲响。阿芜虚脱地伏在棋盘上,夕颜花滑落发间,露出耳后月牙状胎记。楚昭然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玄天秘录》中记载的蚀月印,传说中九幽圣女转世的印记。
为什么隐瞒修为他扣住少女命门,发现经脉中竟有七道封印,玄天宗禁地里锁着的上古残卷,为何你会其中剑诀
阿芜睫毛轻颤,指腹抚过少年腕间被黑气灼伤的痕迹:三年前寒潭暴动,是师兄用纯阳真气镇压了水妖。她突然解开衣带,心口处狰狞的剑伤泛着蓝光,这道玄霜剑气,是你十岁那年失控所留。
楚昭然如遭雷击。记忆深处泛起血色涟漪,那年他初学御剑,失控的玄霜剑确实刺穿过某个杂役弟子的胸膛。但执事长老明明说...
那孩子当场毙命。阿芜握住他的手按在剑伤上,寒气顺着指尖攀上少年脖颈,可当我从乱葬岗爬出来时,心口插着半截玄霜剑。
月光突然大盛。剑伤中迸发出冰蓝色光芒,听雪阁四十九盏长明灯同时熄灭。阿芜发间生出霜色,眼瞳彻底化作鎏金,额间浮现出与楚昭然丹田处相同的纯阳道纹。
你才是真正的纯阳道体。她指尖点在少年眉心,浩瀚灵力如天河倾泻,三年前我偷了你的命格。
次章-灼华(下)
剑伤中的蓝光化作冰蝶,栖息在阿芜颤抖的睫毛上。她指尖还凝着楚昭然的血珠,在月光下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幻影——十二岁少年跪在暴雨中的乱葬岗,怀中抱着具心口洞穿的尸体。
那夜你盗走我的尸身...阿芜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用纯阳精血浇灌了整整七日。
楚昭然猛然按住太阳穴。记忆封印在识海深处龟裂,他看见自己满手是血地挖开坟茔,玄霜剑插在坟头作为墓碑。黑雨中爬出浑身泥泞的小女孩,心口的剑伤正吞吐着冰蓝色火焰。
不是复活。阿芜扯开衣襟,剑伤深处悬浮着枚血色冰晶,你把自己的道体本源剖了一半给我。
冰晶中封印着少年模样的楚昭然,眉心道纹与现在别无二致。真正的纯阳道体本该活不过十六岁,唯有将命格一分为二,才能骗过天道轮回。
檐角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阿芜周身灵力暴涨,听雪阁梁柱结出厚厚冰霜。她痛苦地蜷缩在星斗阵中央,耳后蚀月印渗出黑血:丹阳...发现了...
楚昭然揽住少女后仰的身躯,发现她脊骨凸起处钉着七根噬魂钉。每根钉尾都系着金线,延伸向玄天宗七座主峰方向。最中央那根金线泛着丹火气息,正是通往丹阳长老的赤霄峰。
忍着。他催动玄霜剑斩断金线,噬魂钉却如活物般往血肉里钻。阿芜忽然咬住他手腕,鎏金瞳孔泛起妖异的红:不能拔...这是锁住纯阳气息的...
断掉的金线在青砖上游走,汇聚成丹阳长老的虚影。枯槁的手指捏着青铜药杵,杵底沾着暗红碎肉:昭然师侄,更深露重,怎与杂役弟子在此私会
楚昭然挥袖震碎虚影,剑气却穿透墙壁直冲赤霄峰。丹房方向传来爆炸声,数百盏魂灯升空,映得夜幕如同血染。怀中的阿芜开始透明化,心口冰晶出现裂纹。
听着。她攥住少年衣襟,吐出的寒气在石板上凝成古老卦象,每月朔月之夜去后山寒潭,用玄霜剑劈开...
话音戛然而止。阿芜发间霜色褪去,瞳仁恢复成墨色,腕间鞭痕却比来时更深三分。她茫然环顾四周,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皆是幻梦。
我怎么会...少女惊慌地系好衣带,药篓打翻在地滚出几株染血的龙涎草。楚昭然注意到草叶上附着的磷粉——这是追踪用的魂引粉。
他弹指点燃龙涎草,火光中浮现丹房地窟的景象:三百童男童女被铁链锁在血池中,池底沉着具与阿芜容貌相同的玉雕。丹阳长老正在往玉雕心口镶嵌冰晶,正是阿芜体内那枚的复刻品。
替身傀儡。楚昭然碾碎灰烬。难怪阿芜能在噬魂咒下存活,她的魂魄早被分割灌注在无数容器中。真正的本体恐怕就在...
赤霄峰地脉深处。阿芜突然接口,眼神空洞如提线木偶,他们用我的血浇灌血菩提。
窗外传来破空声。七道剑光悬停听雪阁外,为首弟子手持刑堂令:奉掌门谕,杂役弟子阿芜私盗禁药,即刻押入水牢!
楚昭然将玄霜剑横在门前,剑气震落梁上冰锥。他突然明白三年前为何失控——当阿芜在乱葬岗复活时,他们之间的命格就形成了阴阳太极。此刻丹田处纯阳真气逆流,竟与阿芜体内的至阴之气共鸣。
抓紧我。他揽住少女腰身,玄霜剑感应到双重道体之力,第一次完全出鞘。霜雪裹着烈焰冲天而起,在夜幕中撕开赤金裂缝。追击者的惨叫声里,楚昭然听见阿芜的轻笑:
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
第二次为我叛出玄天宗。
剑光消失在天际时,赤霄峰地窟血池沸腾。丹阳长老捏碎传讯玉简,池中玉雕竟睁开和阿芜一模一样的金瞳:终于等到纯阳道体圆满...
池底浮出青铜棺椁,棺盖上赫然刻着楚昭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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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暗涌(上)
幽冥渡的浓雾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阿芜腕间的噬魂钉开始发烫。她靠在潮湿的岩壁上,看着楚昭然用玄霜剑在河滩刻下反追踪符咒。剑锋划过玄武岩的声响,与记忆深处某种声音重合。
三年前寒潭暴动那夜,玄铁锁链也是这样刮擦着冰面。
赤霄峰的血菩提,是九幽秘境的钥匙。她突然开口,指尖凝出冰凌在地面勾画,三百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加上纯阳道体...
楚昭然剑尖一顿,符咒最后一笔骤然歪斜。暗红色河水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抓住他尚未收回的衣摆。阿芜甩出冰凌斩断鬼手,却见断肢化作红烟,在空中凝成丹阳长老的脸。
昭然师侄,烟雾发出骨骼摩擦般的笑声,你可知道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玄霜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鸣,楚昭然却感觉剑柄传来诡异的吸力。阿芜突然扑上来握住他持剑的手,两人掌心相贴处爆发出冰火交织的光晕。丹阳长老的幻象在光晕中扭曲,最终碎成满地朱砂符纸。
是傀儡符。楚昭然碾碎符纸,朱砂却渗入他指尖血脉,什么时候...
阿芜扯下半幅衣袖缠住他手腕,布料下的皮肤已经浮现蛛网状红纹:从你斩断噬魂钉的金线开始。她低头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红纹交汇处,丹阳一脉最擅咒杀,你的纯阳血反而成了媒介。
幽冥渡的雾气突然染上猩红,对岸亮起星星点点的绿火。楚昭然听见熟悉的剑啸,七道本属于玄天宗护法长老的剑光刺破浓雾,结成北斗诛邪阵。阵眼处的天枢剑竟沾着掌门一脉特有的雪松香。
师尊也出手了。他苦笑,玄霜剑感应到强敌兴奋地战栗。阿芜忽然按住他结印的手,鎏金瞳孔映出惊心动魄的笑意:敢不敢赌命
未等回应,她拽着楚昭然跃入暗河。蚀骨寒水中,少年看见阿芜脖颈浮现鳞片状纹路,漆黑长发如水草般疯长,缠住两人急速下坠的身躯。河底竟有座颠倒的青铜殿,檐角悬挂的尸骸都与阿芜容貌相似。
这里是...咳...楚昭然吐出冰渣,纯阳真气在经脉中寸寸冻结。阿芜的唇突然贴上来,至阴之气裹着血腥味渡入他口中。丹田处沉寂的道体本源猛地炸开,玄霜剑自主出鞘劈开水面,剑气竟化作两条纠缠的冰火龙影。
追兵惊呼声中,阿芜咬着他的耳垂呢喃:记住这个感觉。她指尖划过少年心口,太阴引少阳的周天循环,才是真正的...
破水而出的瞬间,七柄飞剑已到眉心。楚昭然本能地挥剑格挡,冰火龙影却抢先贯穿了北斗剑阵。惨叫声里,他看见天枢剑的执剑长老化作冰雕,又碎成漫天磷火——这些根本不是真人,而是注入了剑意的替身傀儡。
阿芜在他怀里剧烈咳嗽,唇角溢出的血珠坠入暗河,竟开出碗口大的血色优昙。花芯中浮现出九幽秘境的虚影:通天塔顶的青铜棺椁正在震动,棺盖缝隙渗出漆黑的雾气。
原来如此。楚昭然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们真正要的不是血菩提,是九幽塔底的...
幽冥渡对岸突然传来玉磬清音。浓雾散尽处,十二盏引魂灯排成轮回往生阵。丹阳长老的真身端坐阵眼,面前浮着具冰棺。透过半透明的棺盖,能看见与阿芜别无二致的女子,心口插着完整的玄霜剑。
好徒儿,丹阳抚摸着冰棺轻笑,来看看你的杰作。
楚昭然浑身血液凝固。那柄剑的剑穗分明系着母亲留下的双鱼佩——正是他七岁生辰那年,亲手系在失控的玄霜剑上的。
三章-暗涌(下)
双鱼佩在冰棺中泛起青光时,楚昭然识海轰然炸开尘封的记忆。七岁那年的雨夜,母亲将他藏在寒潭边的青铜鼎里,鼎身刻满与幽冥渡河底相同的古老图腾。
然儿,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素衣女子将双鱼佩塞进他衣襟,指尖凝出的血珠在鼎沿画出封印阵。年幼的楚昭然透过气孔看见丹阳长老踏着血浪而来,母亲手中的玄霜剑竟与现在一般无二。
冰棺突然爆发出冲天煞气,打断了记忆回溯。阿芜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那柄插在冰棺女子身上的玄霜剑开始剧烈震颤,与她体内残存的剑气产生共鸣。
原来你早就被炼成了剑鞘。丹阳长老屈指轻弹冰棺,棺中女子倏地睁眼,瞳孔中流转着与阿芜相同的鎏金色,三年前若不是这丫头偷走半截玄霜剑,何须老夫大费周章...
楚昭然突然暴起,剑气化作流星直取丹阳咽喉。冰棺中的女子却在此刻抬手,竟用与阿芜分毫不差的声音轻唤:师兄。
剑锋硬生生偏转三寸,将十二盏引魂灯斩成碎片。阿芜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周身爆发的冰棱把楚昭然掀飞数丈。她悬浮在半空,心口延伸出无数金线扎进冰棺,仿佛提线木偶被唤醒的关节。
还不明白吗丹阳掐诀催动阵法,冰棺女子缓缓坐起,你珍视的小师妹,不过是玄霜剑的剑鞘碎片。
幽冥渡的河水开始倒流,露出河床下纵横交错的青铜锁链。每根锁链都束缚着一具冰棺,棺中全是被抽干灵气的阿芜。楚昭然终于看清那些金线的本质——是玄霜剑三百年前断裂时崩散的剑魂。
阿芜机械地转头看他,鎏金瞳孔里淌出血泪:现在你知道...为何我的血能催开红莲...她突然握住穿透胸口的玄霜剑,任由剑刃割裂手掌,因为你我本就是...
剑鸣声响彻天地。楚昭然手中的玄霜剑突然脱手,与冰棺中的断剑合二为一。完整剑身上浮现出山海经纹,剑格处的双鱼佩迸发出青光,在两人之间展开恢弘星图。
星图倒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玄天宗开派祖师与九幽圣女持剑并肩,双剑合璧封印魔神。然而圣女心魔反噬,祖师被迫用玄霜剑贯穿爱侣心脏,剑气震碎双剑时,溅出的心头血凝成了最初的纯阳道体。
你继承的不是道体,丹阳长老的狂笑震落崖壁碎石,是玄霜剑主的诅咒!
阿芜的身影开始虚化,无数光点从她体内飘向完整玄霜剑。楚昭然发疯似的扑过去,却穿透了她逐渐透明的身躯。指尖只抓到一片霜花,花蕊中封存着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三百年前圣女被封印时,用最后灵力将剑魂化作少女模样。
这次别再斩错了...阿芜的轻笑散在风里,最后一丝灵光没入剑身。玄霜剑爆发的剑气掀翻丹阳,幽冥渡两岸岩壁剥落,露出隐藏千年的通天塔基座。
楚昭然握剑的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纹流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与祖师重叠,而剑身映出的却是阿芜拈花而笑的模样。丹田处沉寂的道体突然逆转,至阴之气裹着滔天悲怆冲开经脉。
丹阳长老突然惨叫起来。他手中的控魂法器接连炸裂,三百冰棺应声开启。无数阿芜的残魂汇聚成星河,涌入通天塔顶的青铜巨门。门缝中伸出的漆黑触手瞬间被净化,露出门楣上被血垢掩盖的古老箴言:
以我道骨,铸尔剑魂;
剜心为祭,方证长生。
玄霜剑突然自主刺向楚昭然心口。在剑尖触及皮肤的刹那,他看见阿芜在剑身中朝他伸手,身后是星河璀璨的往生之路。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终章-烬雪
当玄霜剑刺入心口的刹那,通天塔顶的青铜巨门轰然洞开。楚昭然没有感到疼痛,只有漫天星子坠入瞳孔的冰凉。剑身传来阿芜的温度,三百年前冰封的月光在此刻解冻。
终于...完整了...丹阳长老癫狂的欢呼被罡风撕碎。他枯槁的身躯爬满血色咒文,竟是要用邪术强夺完整玄霜剑。但当他触及剑柄的瞬间,双鱼佩中迸发的青光化作锁链,将他钉死在青铜门扉。
楚昭然低头看着心口。没有鲜血涌出,只有霜花顺着血管绽放,在皮肤上勾勒出与阿芜相同的蚀月印。剑身中浮出星河流转的漩涡,阿芜的虚影正立在漩涡尽头,身后是三百道渐次亮起的命魂灯。
师兄可还记得,她的声音带着亘古的回响,你曾问我最想要什么。
楚昭然踏着星河向前。脚下每一步都泛起记忆涟漪——十岁少年偷偷把丹药塞进杂役弟子的食盒;十三岁生辰夜在寒潭边找到冻僵的少女;三日前幽冥渡上她咬破舌尖渡来的那口生气。
你说想要看昆仑之巅的日出。他握住剑柄的手掌被霜花割裂,鲜血却化作金线缠上阿芜的虚影,可惜玄天宗禁制森严...
现在可以看了。阿芜忽然转身,星河在她指间化作冰弦,你听。
破碎的剑鸣从三百冰棺中升起,奏响太古的安魂曲。丹阳长老的惨叫声里,楚昭然看见青铜巨门后盘踞的魔神阴影正在消融。通天塔基座裂开缝隙,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漫山遍野的优昙婆罗。
阿芜的虚影开始消散,指尖却凝出枚冰晶:把我最后这道剑意...话音未落,楚昭然突然震碎心口霜花,纯阳精血染红整条星河。
你教过我的,他笑着握住那枚冰晶按进胸膛,太阴引少阳。
通天塔轰然坍塌的瞬间,楚昭然看见了真正的日出。阿芜在金光中重塑肉身,发间霜色尽褪,眼瞳却是纯净的墨色。玄霜剑悬在两人之间,剑格处的双鱼佩裂成两半,分别没入他们心口。
丹阳长老化作的石像在晨光中风化,青铜门内飘出三百盏往生灯。楚昭然突然踉跄跪地,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透明化——逆练阴阳的代价,是魂魄要永镇幽冥。
值得吗阿芜跪坐在他身旁,指尖拂过少年逐渐消散的眉骨,用永世不得超生换我一晌贪欢。
楚昭然将玄霜剑系在她腰间。剑穗是他用最后灵力凝成的夕颜花,花瓣上刻着缩小版的星斗阵:那日你说辰时该去丹房...其实我想说...
朝阳跃上云海时,最后一丝魂魄也散入清风。阿芜抱着剑起身,足下优昙婆罗忽然全部转向东方。她望着玄天宗方向轻笑:真是个傻子。
百年后,九幽秘境再度开启。有修士在昆仑之巅见到霜雪凝成的双人剑舞,月出时分明听到剑鸣如私语。有人说曾见玄霜剑破空而去,剑光里依稀有双人影,似要斩尽这红尘万丈,直向星河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