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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

    她娘不让她学女工的原话是这样的:学那没用的做什么?只要有钱有权,难不成还能少了衣裳穿?要学便学史书政策,虽说女子不能科考,但你是郡主,只要有了权谋策略,即便没有实职也能想法设法夺得一些实权,岂不美哉?

    月妩没有享受过权利带来的快乐,她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不过她看清了温慎脸上的惊讶,心中还是有些自得的。

    “颜体我也会写,我写的最好的是行书,不过若是抄书需要字体公正,我也可以写小楷。”

    温慎本还在纠结,瞧见她眼中那点儿骄傲后,忍不住弯了唇。

    罢了,既然她都不将自己当作洪水猛兽,那他又有何好怕的呢?

    他道:“既然姑娘不嫌弃,在此住下也好,等开春,天气暖和,攒下些银钱后,在下再送姑娘归家,以免天冷路远,得了风寒。”

    月妩敷衍点点头,问:“你不要看看我写的字吗?”

    温慎更觉好笑了,他还在想她是不是什么精怪化成的人形,可现下看来,即使是精怪,也大约是入世未深的精怪。

    他抬拳抵唇,掩住嘴角的笑意,邀月妩往屋里去:“那有劳陈姑娘展示一番了。”

    月妩跟在他身后,边吃着窝头,边盯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好奇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摇头,又快速转移话题,“我来研墨,姑娘先去将发梳起,省得一会儿沾了墨汁。”

    月妩的好奇被他的话吸引走。她手中的窝头已经吃完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不会梳头。”

    他正在研墨的手一顿,溅起一点墨滴掉落在木桌上。

    月妩走近几步,歪着身子看他:“你能给我梳吗?”

    他余光偷偷瞥她一眼,什么也没看清便又收了回来,不动声色撤开一些,擦掉桌上的那一滴墨。

    “木架上有发带,你若实在不会,简单束起来便好。”

    月妩抿了抿唇,后退几步,拿了发带,坐在铜镜前,双手举在脑后,与又长又顺的头发斗智斗勇。

    她穿的是大袖,层层叠叠的袖子往下滑落,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臂。

    温慎正在偷瞧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真不会梳头,可不想一抬眼却看见这样的情形: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他猛得摇摇头,心中暗骂自己一句,用力将方才的画面从脑子甩走。

    “它束不紧。”月妩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他脑子正乱着,等清醒过来时,已站去了月妩身后,双手拢着她的秀发。

    “我…”都到了这地步,再拒绝便是道貌岸然了。他稳了稳心神,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手,细细道来,“这样拢起来,稍稍转动一下,再用发带系上…”

    他伸手去要发带。

    月妩反手将发带递给他,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掌心。

    他一惊,抓住长发的手险些用力。

    “接着这样系好便行。”他垂着眼睫,不敢抬眸。

    月妩却像没事人一般,对着铜镜满意摸摸自己的发顶,坦荡至极:“多谢。”

    说罢,她忽然起身,长发在脑后转了一圈。

    温慎还未反应过来,怔怔站在原地,任由那顺滑的长发扫过鼻尖。

    人都走去书桌旁坐下了,他还未回过神,愣愣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妩回头看他:“不是说要写字吗?”

    他连连点头,快步走过去,将纸张铺好,拿了笔,沾了墨,双手奉上。

    月妩接过笔,以笔头抵着唇角,略微思忖一番,回眸看他一眼,眸中露出狡黠的笑,提笔用小楷在纸张上写下: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这是这是写妻子思念丈夫的诗句

    她知晓吗?

    温慎心中有些乱。

    月妩半分没察觉,她只是单纯认为这句诗的前半句写的便是温慎,甚至还有些小得意,问:“我写得如何?”

    温慎不知她问得是这句诗还是这书法,又怕是自己多想,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甚好。”

    “那我以后能和你一起抄书赚银子。”月妩眉眼弯弯,脸上的酒窝越发明显。

    温慎想要避开眼,却又觉得这样太过心虚,强忍着纷乱的思绪盯着人看。

    “我若能赚到银子,你可以不可以买一些好吃的?”单吃那窝头实在没味儿。

    温慎反应过来:“这个季节吃食不多,家中的口味确实单薄了一些。”

    可以前即便是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她也什么都能吃到。

    她并不觉得自己挑剔,只怪窝头太不太好吃:“你要抄什么书?我现在便可以抄。”

    温慎给她找出纸张:“你若想抄便先抄写《增广贤文》吧,《水经注》我抄了一些了,后面变换字迹不好。”

    她铺好纸,拿起笔便开始写:“也行,《增广贤文》我也读过。”

    温慎只弯了弯唇,并未答话。

    月妩写了几行,觉得还算顺手,便摆了摆手,打发人出去:“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好。”温慎没再盯着她看,转身出门。

    她也不太在意,自己写自己的。

    只是没一会儿,她便写了个错字,纸张算是废了,她又抽出一张新的继续写。连续废了好几张纸后,终于写顺手没再错过。

    日中,略微昏暗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往门外走。

    行至门前,见温慎要进来,她又退回去,与人汇报:“我快抄完了,但不好意思啊,写坏了几张纸。”

    她话是这么说的,语气里却半点儿不好意思的情绪都没有。

    抄一本书赚的铜板也买不了多少纸张,但温慎并未生气,反而安慰她:“不要紧的,我

    温慎快被折磨疯了,快速答一句不知后,换了一个话茬:“我下午要去捡柴,陈姑娘独自在此,若听到敲门声万不要开。”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走了一个头疼的问题,来了一个更头疼的问题,看她身上这上好的料子,哪里是能出门干活的样子。

    可月妩才不管那么多,她提出来了,就是必须要做到,并不是在与人商量。

    “可以吗?”她复问。

    温慎劝:“山路难行,当心将姑娘的衣裳刮坏了。”

    “不会刮坏的,昨日我便是从林子中出来的。”她道,“还有,以后你叫我小妩吧,我娘他们都是这般唤我的。”

    温慎哪儿敢用这样亲切的叫法,之别别扭扭又在小妩后加了一个姑娘:“小妩姑娘,山路难行,你还是谨慎考虑为好。”

    月妩当做没听见,跑进屋系上披风,又跑出来,径直往院门口去:“走吧。”

    温慎实在无法,只能背上一把砍刀,跟在她身后出门。

    江陵城临水而起,但气候并不暖和,到了冬日里最冷的时候,河里的水会结上一层薄冰,随意扔的小石子都砸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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