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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恶意

    宴平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薛宜拽着手离开的屋子的,但看着自己眼前一甩一甩的马尾,男人闲着的那只手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发尾,一触即离,握着薛宜的那只手则小心翼翼的又紧了两分回握的力道,薛宜根本没发现宴平章这些小动作,或许说急火攻心的人此刻根本懒得管身后没用的人。

    【他叫陈寻?哪个?环保局的?】

    离开酒店走廊的那刻,薛宜的确嘴上得便宜,但逐渐平静下来后,薛宜不得不思考那流里流气的混子到底是什么背景。

    【为什么所有破事都要让我遇到。】

    薛宜想不出问题的答案,只一味的扯着身高腿长满身狼狈的宴平章漫无目的的走。

    被肾上腺素过度操控的后果就是薛宜完全不知道要带着宴平章去哪里,拽着男人在马路上暴走了二十分钟后,薛宜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手还拽着男人的手掌,薛宜火速甩开男人的动作幅度像她被高压线电了,宴平章的就是高压线。

    甩开男人后,薛宜和宴平章依旧维持着一前一后的站位,被甩开手掌的一瞬宴平章无措的蜷了蜷空空如也的掌心,虚握两下空气的指尖泛着苍白的冷意,事实上,他的手的确被冻得没了知觉,失温的麻木感让他忍不住的响再握一握女孩的手。

    可薛宜只留给他一个喜怒难辨的背影,路灯下薛宜背对他站着,一言不发的模样像极了那年冬天因为他擅自离队,找到她后气的双目通红的薛宜,新旧光影重叠,宴平章无奈地发现他的确没长进,过去这么多年,始终在自顾自地惹是生非,给站在自己身前的女生添麻烦。

    嘴唇嗫嚅了两下,本就不善言辞的人颓丧的垂下了头,默默换了个位置挡在了呼啸的风口出,目光可及里薛宜指尖翻飞的戳弄着手机屏幕,似是在联系什么人,宴平章没窥屏的爱好,移开视线后,男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风口,耐心的等着薛宜下一步动作。

    【每次遇到麻烦都是薛宜来救我,还好。】

    那年薛宜二十一岁,比现在还要冷的冬天,他也像今天一样被扣住了,薛宜带着警察来的时候,他正在苦哈哈帮那位爽约的非遗匠人洗青砖,灰头土脸,一双手被凛冽的冷水泡裂出无数细小地难看血痕。

    薛宜带着警察找到他时,是他‘失踪’的看见薛宜的一瞬间,万年面瘫的冰块脸露出了一个惊喜无比的笑。

    洁白的牙齿比冷风吹得打颤,但抱着一盘水管的人似乎没冷知觉一样开开心心的咧着嘴高声喊了一句。

    ‘薛宜,你来啦!’

    那天的薛宜也和今天一样,面色铁青、气冲冲。

    听到自己呼喊的女孩,恶狠狠的抛了手里的青砖,小旋风似地冲到宴平章面前,体面全无得模样很像抓到逃课上网吧弟弟的姐姐,薛宜扯了宴平章手里的水管用力往地上一砸,气势汹汹骂道。

    ‘宴平章,你是不是有病,谁让你擅自离队的,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很小,甚至因为狂风裹挟隐隐约约的叫人听不真切,如果不是回头时看见男人还在动的嘴唇,薛宜一定觉得自己是幻听,宴平章怎么会道歉,他不是向来目空一切目中一人,哪怕给人添麻烦也只会保持缄默,身体力行的贯彻‘沉默是金’这句屁话。

    “对不起,薛宜。”

    这回薛宜听清了,只是得到男人目的不明的道歉,薛宜的却没有高兴的感觉,同男人面对面的她,盯着宴平章被血痂糊了大半的脸,心底那股被强压下去的气再次顶到天灵盖,伸手将人推了个踉跄的一瞬,薛宜反倒有种‘大仇得报’的爽感。

    男人脸上错愕的、无措的、委屈的表情薛宜一个也没错过,待人堪堪站稳,联系完孙知洺的人终于开口,语气是不掩饰的嫌弃和恶劣,宴平章小心翼翼的讨好眼神,极大程度激发了薛宜的‘恶意’。

    嫉妒、羡慕、仰望、不屑、嫌弃,各种各样的被她藏了六年的情绪在这个无甚特别的夜晚被彻底释放出来,薛宜觉得这比泼水要爽,语言的暴力可比肉体更折磨人,看着男人逐渐暗淡的眼神,薛宜只想说‘痛快’。

    【总是我在痛苦,我凭什么不能爽快一次,我凭什么要照顾你。】

    是的,薛宜很不不平衡被老周指派‘照顾宴平章’这个任务,甚至于这个任务从大学开始就一直莫名其妙的落在她身上,她也尽心尽力做了,可宴平章总是不领情甚至一次次的无视她,在她被网暴的时候,连出来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反而在指责她‘小题大做’。

    薛宜不敢想没有瞿迦和束从衡她该怎么度过那段时间,众口铄金一个唾沫一个钉,就连老周那时候都劝她‘大度’,理由是可笑的‘我们知道你的实力,你没必要抄袭’。

    【难道我不会委屈么,我天生就是该懂事该照顾人的吗,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偏心宴平章,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要我保护,我的善良就该被你们践踏么。】

    宴平章的解释,抬手挥开了男人试图抓住自己的手,又道:

    “如果不是老周,我根本不想管你,你真的又麻烦又讨厌,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在自我意识过剩的给所有人添麻烦,你是觉得自己是天才所以做什么大家都会包容你吗?

    宴平章,我不妨告诉你,我真的很讨厌你,大家都很讨厌你,大家只嫉妒你从来都不喜欢你,没人喜欢你,那些仰慕的背后全是想把你拉下来的嫉妒,除了老周,你在大家眼里都讨厌无比,可你还是辜负了老周,你让真正担心你爱护你的寒心,你真的很烂。”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谢你来救我,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再给你添麻烦,这次——”

    “这次?只有这次吗,难道你不是一直在给我惹麻烦,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你不清楚么,你知道老孙那边也出问题了吗,你不知道,你在和你未来大舅子玩猫捉老鼠,你拉我扯的无聊有戏,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会心这么大,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宴平章我真希望从来都没认——”

    ‘认识过你’四个字薛宜没来得及说出口,宴平章便急切的冲到她面前,神情紧张的握着她的肩膀拼命的解释着,狼狈的语无伦次着。

    “我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不会给人乱开门,也会整理好今晚的事,可以、可以别讨厌我吗,我很讨厌我知道了,我会改的,不会,我发誓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所有的,我的错,我都会改,不要、不要说不认识我,我真的认错,对不起好吗,我说对不起,从前对不起,现在也对不起。”

    薛宜无法精准形容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肾上腺素不安分的飙高了一整晚,拽着宴平章离开房间的人根本没想过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被宴平章拽着手拉到身前面对面,薛宜脸上的火气和宴平章还在持续流血的额角一样,持续地丝毫没有消减的迹象。

    “松——”

    “薛宜!不要讨厌我!”

    明明十分钟前的宴平章还像个弱鸡一般,被两个壮硕的保镖架着,柔柔弱弱的活像拂杨柳枝条,但现在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劲,双手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讪讪地盯着脸上挂着血珠的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

    “我认识他们、但是和他们不熟,今晚是个意外,他们以前不会这样乱来……”

    摸着良心说,薛宜没听进去对方说了什么,她反正这通输出是爽快解气了。

    不过宴平章本来说话就很难懂,薛宜觉得听不懂也无伤大雅,诚如她表现的,她很委屈,委屈莫名其妙挨打,委屈自己又惹了一个‘权贵’。

    至于宴平章令人难懂的发言,薛宜习以为常。如果不是因为难懂,看他不爽的同学也不会背地里叫他‘人机’、‘社会废人’;

    【认识但不熟,今晚是个意外、以前不乱来。】

    薛宜很难理解这么矛盾、近乎是对立关系的词怎么会被宴平章挑拣出来,凑成一句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解释,从大学开始,薛宜就觉得宴平章没学过中文长难句,所以说话才每次都不超过十个字,为得就是掩盖他不会说话,逻辑失灵的【缺陷】。

    “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潼阳,以前、不对,上个月他们都只在京州,我一以为他们是、”

    ‘为了案子’四个字差点被慌不择路的人脱口而出,可宴平章一想到还没尘埃落定的事,想到谌家父子俩从前的做法,便又生生的将话吞了下去,欲言又止的结果就是他又开始上下牙齿打架的结巴和急切的粗喘。

    “和他们真的不熟,真的,你相信我,一切都是有隐情、但现在不可以说、以后、以后我会说的,我会说的。”

    【这难道不是很熟的意思吗?而且人家都喊你妹夫……】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薛宜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秒,很短暂,可急于解释的宴平章自然没错过这个小插曲,握着女孩肩膀的人看到对方质疑的表情,猛地瞪大了双眼,手上的力道不受控也就罢了,宴平章感觉自己眼前的薛宜好像在重影,可嘴上,他还在顽固地解释着。

    “你不信么,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我和他们不熟悉,我没有骗你,我和谌巡没有关系,我只是凑巧帮过他妹妹,我们不认识,薛宜,我真的和他们没关系!”

    【得,确实很熟,还‘凑巧帮过他妹妹’,呵、怪不得是人家妹夫,宴大热心肠啊。】

    薛宜觉得自己好像被宴平章传染了‘重点偏移’的坏习惯,对方紧张的说了一通,她脑子里却只有‘妹夫’这个离谱的关键词,以及莫名其妙的不平衡……

    “薛——”

    “砰!”

    “宴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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