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挣脱情绪的枷锁
凡是人都有情绪,大到宽泛范围框定的喜怒哀乐,小到精准圈定的悲伤、恐惧、惊讶,人作为情绪综合体在世,哪怕平常表现的再体面冷静自持,无人时刻一定会释放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宴平章虽然一直被家人朋友师长同事当人机看待,被大家戏称情绪黑洞,但当事人一直很清楚自己到底怎样的性格底色。
“我只是反应慢,我不傻。”
伏在桌子上笑得面颊疼的男人,慢吞吞支起身子,用手掌粗暴地揩去眼角的泪花,失去了所有力气似地颓然的靠在椅子里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反应慢是事故的后遗症,包括被大家误人以为他要‘跳河自杀’。
宴平章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直到德国那位心理医生循循善诱让他打开了心上的锁,宴平章‘慢吞吞’的性格才略有改善,这次撞到头,再加上薛宜马路边那么一通刺激,此时的宴平章觉得自己好像有回到小时候那个‘快速’自己的迹象。
“薛宜,我没骗你,我以前、真的也害怕警察。”
无人的卧室里,男人的声音很轻。
宴平章的自救堪称完美,那恶心的老头力气虽然大,但抵不住小孩灵活,老人将钳制在自己怀里的宴平章裤子脱了后,便急不可耐的露出了自己疲软恶心的生殖器,男孩觉得恶心,但在对方抚上自己光秃秃大腿的一瞬,宴平章对着老人的手腕恶狠狠咬了下去,被对方甩开时,男孩嘴里都是血腥气。
‘死老头。’
提好裤子的男孩对着捂着手臂的老人大声骂完,转头就跑,老宅是他的家,所有路线他一清二楚,唯独算漏了人性的恶,老人抄起不止从哪里捡的石头,对着跑了没两步的他后脑勺一掷,宴平章疼的捂着头摔倒在砖地上。
那瞬间他是害怕的,唐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后脖颈全是暗红色的血迹。
‘这老建筑没监控,小崽子,去死吧你!’
这是被丢进湖里前,宴平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万幸,他没死,全须全尾,除了被剃成小光头绑着绷带,他一切正常,甚至还能配合警察叔叔录口供指认凶手,罪犯却说是他失足溺水,在湖里撞到了头记忆错乱在胡说八道,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记得这么清楚别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我们弄堂里就没有说我老陈人有问题的,你们有钱人也不能这么教孩子啊,小小年纪就撒谎,像什么话。’
宴平章再早慧也是个孩子,皱着一张脸的男孩绞尽脑汁才想出对方言语里的漏洞,可惜也被肇事者轻易化解了。
牙印的位置是热油滚出的泡,老人出现在老宅也只是帮朋友顶了站岗的班,一切都是巧合,是他贪玩怕大人责骂结合电视剧胡说八道的故事。
饶是唐家人再信他,流言蜚语阶级矛盾强压下这事的结局是不了了之,可他被猥亵的事却运营出了无数版本,大概可以分为得手版和未得手版,总之两版里他和家里几个姐姐的形象都不算好。
‘任性的妈宝小少爷,满口谎话以权压人欺负到老百姓。’
这是大众给他的注解。
一开始信任他的男警最后也开始怀疑他,只有那个有孩子的警察阿姨一直帮他说话,力证‘这么小的孩子没必要撒谎’,可惜没什么人信,甚至找了儿童心理学教授来找他证词里的‘漏洞’,结果自然一无所获,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质疑、鄙夷视线宴平章根本忘不了。
宴平章不记得一模一样的证词他重复了多少遍,直到最后一次被带去提问,头上长出扎手发尖的男孩选择了妥协。
‘算了,我姐姐会撤诉。’
宴平章从不撒谎,不想说不能说的话他会选择沉默,用沉默抵抗所有的强迫,从前是为了玩具、为了零食,这次大概是为了‘不再浪费口舌’,毕竟恶老头在弄堂里的确口碑不错,而他这个资本家的孩子,向来不受欢迎。
与警察、抑或是‘体制’产生信任危机于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来说,影响远比想象中大,至少宴平章在偶然发现的妙招,只要他平静到冷漠的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流言蜚语和伤害都会随着时间被冲淡到难以窥见一丝一毫痕迹,至少在被那个小胖子认出来自己,被他在班上大肆宣扬自己的‘丑事’前,宴平章一直很平静,平静到向来情绪敏感的许君君都看不出来他的问题,还傻乎乎的夸他厉害。
站在后门口听完全程后,宴平章并没觉得丢脸,或许说只有两成丢脸,更多的是恼怒,恼怒自己不能亲手去打那个满嘴混账话的小胖子,恼怒自己必须做一个‘乖巧’的有钱人家孩子,因为有钱人就得有体面,就得大度、善良、忍气吞声。
宴平章跑了,逃跑是让他情绪稳定,恢复冷静的唯一方法。
‘是吗,yan
真的是巧合吗,你真的是‘无心’、闯入那片人工湖,‘失足’落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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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比从前那些心理学‘教授’要厉害的多,哪怕是此时此刻,宴平章再想到男人的提问还是会浑身战栗到连指尖都在颤抖。
“不是巧合。”
看着抖个不停地手指,宴平章坐直了身子,用力攥紧了手掌。
“我不会撒谎,薛宜,我从来都不会撒谎。”
薛宜质疑宴平章不肯发誓的事件是,宴平章不肯向她保证自己在安润这案子里没存别的心思,让他发誓自己只是‘简简单单来赚外快的设计师,完全没有参与政斗的想法’。
“不发誓也没说谎,她应该能明白。”
如果宴平章没说那番就差把‘我爱你’三个字宣之于口的暧昧表白,薛宜大概能转过弯,明白他言不由衷里的深意。
“如果知道了一切,应该不会原谅我,真的没有上位的机会了,何斐许君君。”
宴平章从一开始把薛宜拉进来只是因为私心,他自私的想和薛宜一起‘面对’,哪怕对方没义务,他的确不如一心想保护薛宜想把她摘出去的尤商豫,至少他是真的想为薛宜好,怕她有危险。
“政府需要我、需要中呈玺,但不一定需要薛宜,但政府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再找三方设计师。”
经历了这小半个月的‘连环倒霉案’,宴平章再想到那天自己向政府提议场景,紧锁的眉头再放松不下来。
“所以、政府的人也想拉薛宜进来,为了她还是为了薛家?”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让他不安的答案。
宴平章觉得自己和薛宜好像又走进入死胡同,甚至薛宜还是被她拉进来的,如果他不自以为是的提议,政府会再去找薛宜公司吗。
吴戈调查的文件正端端正正的放在男人手边,一晚上宴平章不知道自己翻了多少遍,越是细看,男人越焦虑,以致于第二天二人在餐厅撞上时,看到对面人眼下巨大的青黑时,不约而同的哑着嗓子鼻音浓重的说了一句:
“你熬夜了吗,黑眼圈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