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撕破脸
盛则没说话,只是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百无聊赖的转动着手上的手机,尤商豫的狠话说完,叶峥庆幸又无奈,庆幸尤商豫这个‘薛宜脑’只把他们的造访当成了威胁站队的敲打,无奈则是得了便宜的盛则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翘着二郎腿的人正对自己坐着,脸上尽是怠慢惫懒的笑,俨然一副没把尤商豫的怒气放在眼里的态度,虽说叶峥清楚盛则有这个底气目空一切,但伦理道德公序良俗上,他盛则就是个没皮没脸的上门小三,办公桌前冷着一张脸,眼角眉梢尽是攻击力那位才是正宫。
上一秒上如坐针毡,此刻便是如芒刺背,若没盛则名不正言不顺的横插一脚,挖自家兄弟墙角,叶峥这没皮没脸的性子在前,他绝对削尖了脑袋同盛则一条心,但现在……
元肃一个电话后倒是没了动作,但就他对元肃的了解,这事儿绝对不死不休;元肃那扯不清,他还能拖延一阵,谁知道盛则会疯到要来找人家正宫的麻烦,
【几个菜啊喝这么多!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你不要脸,我要脸啊!】
盛则那番意有所指的拈酸吃醋发言,尤商豫听不明白,叶峥听得一清二楚,门儿清。在叶峥印象里的确有盛则翘班飞日本的记忆,三天,男人电话不开邮箱不回,除却一句‘我在日本’,什么消息都没留给他们。
今天听男人洋洋得意的提起,叶峥哪还有不清楚的。
【合着从那么早就开始三人家了!盛则你还有没有廉耻心。】
尤商豫说完,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但罪魁祸首盛则依旧没顺坡下驴的打算,除了手里转动手里的黑屏手机,男人全程懒洋洋的活像个无赖,叶峥义愤填膺的视线,盛则不是没注意到,但此刻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想我说得够清楚,恕不远送,盛局、叶总慢走。”
若是常人听到这么明确的赶人话术,大概早就是臊红着脸夹尾而逃,可惜打定主意恶心人的盛则不是正常人,任凭叶峥挤眉弄眼,男人也都视而不见,只一门心思转动着手里的手机,这时候尤、叶也终于反应过来男人异常的举动意欲何为。
等电话。
叶峥不敢看尤商豫,毕竟这是对方的地盘,只能一脸恳求的看着盛则,男人的眼神表情传达的只有一句。
‘算我求你,别在这闹,尤商豫这兜不住,元肃那也会立刻爆炸!’
意料之内的,盛则依旧没搭理他,三人就这么陷入了僵局,尤商豫本就在为不能立刻去找薛宜憋闷,眼下厚着脸皮把他这当公共电话亭的盛则终是彻底激起了他火气。
“盛!”
“喂。”
尤商豫还是有道德,至少比起脸皮堪比城墙拐弯的盛则他要有操守的多,在盛则接起电话的一瞬,男人硬是憋着火坐回了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办公,因着他这‘助纣为虐’的举动,叶峥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对面男人的口出狂言刺激地本就心绪不宁的叶峥吓得砸了手里的杯子。
听筒里薛宜歇斯底里的咆哮应该配尤商豫情绪崩溃的暴怒才合理,本着对这幅景象的美好畅想,盛则才忍着耳膜的刺痛,掐着能溺死人的甜蜜声线,缱绻无比的唤了一句‘猪猪’,人人都叫薛宜珠珠,偏盛则一直像班级里那种最讨厌的男同学,非要抓着谐音玩无聊笑话,激得女孩子给他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他才算完。
但这次他算错了,尤商豫头都没抬,电话那头的薛宜咆哮完‘你到底想干嘛’在听到他这句暧昧满满的‘猪猪’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一时间两个时空除了哗啦啦的水声和一声杯子砸到地上的闷响便只豫男女的呼吸声。
良久,听筒那边的女生率先打破了沉寂的僵局。
“盛则,别玩这套,很幼稚不也适合你这种年纪的男人,过了,你懂吗。”
虽然隔着通讯设备,看不到女人的表情,盛则也能凭经验判断出此时薛宜握着手机一脸讽意的表情,判断出来是一回事,见好就收另说,既然打定主意来寒碜人,盛则自然不会因为薛宜这句没威胁力的话就此打住,不过薛宜也没给他反扑的机会,‘噔’地一声按下水龙头,薛宜的声音仿佛淬了所有潼阳所有寒气,淬了尤商豫千叮咛万嘱咐要避开的冷空气。
“你爱我是吗。”
薛宜没想过单刀直入,哪怕盛则一直表现得很明显,但窝囊惯了的女生还是喜欢最稳妥的打法——装死,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可今天得知盛则脸都不要了去挑衅尤商豫,薛宜发现自己彻底情绪触底,轻哼了声,女人夹杂着若有似无笑意的声音又重又近,好似是贴着盛则耳朵说得一般。
“可怎么办呢,我不爱你,从前爱元肃爱得发疯利用你为他出气,现在爱尤商豫爱得理智全无,你的那些喜欢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所以我哪怕知道你的想法也在装聋作哑呀,为什么呢,盛则?”
“薛——”
“因为不爱,所有的无视都是因为不爱,看着你作妖陪着你作妖也只是因为我在乎我的面子,你让我觉得丢人,你的存在是我完美人生的污点,和你的一次错轨是我活了二十五年、哦,快二十六年人生里的最大的后悔。”
抬手看了眼电量充沛的智能手环,薛宜移开听筒重重吐出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扬起个标准的笑脸,继而道:
“盛则,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爱一个捡尸男、一夜情对象,我看起来一点都不挑么?”
说罢,薛宜没再管电话那头男人越来也沉重的呼吸声,掐断电话,掬了捧凉水用力的拍在脸上,重复了两三次薛宜才抽纸擦干净了脸,抬头时,薛宜沉默的看了很久盥洗镜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她虽然在笑,可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疲惫、困倦。
薛宜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半推半就顺从盛则越来越无理的要求,但脑海里深刻的却是每一次半推半就后的坐立不安、恐惧、害怕,从小父母亲人就说她活得太拧巴太要面子,包括瞿迦元肃尤商豫也不止一次的说她活得亦步亦趋生怕太行差踏错,可人本就不是十全十美的精密仪器。
【宴平章都会犯错,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因为喜欢一个人做一堆蠢事,我和他只是上了床,男未婚女未嫁,我到底要被他拿捏威胁到多久,我累了也烦了,就这样吧。】
很奇怪也很幽默,薛宜从来没想过自己同盛则撕破脸会因为一个不相关的宴平章,更没想过‘犯错无数的宴平章’会成为她迷茫此刻的导向标,成为她对抗自我优绩主义的对照模版。
【谁叫他比我更像十全十美的精密仪器。】
‘砰!’
薛宜气势满满推开浴室门出来时,玄关处的宴平章正乖乖巧巧的抱着女孩似有千斤重的登山包,虽然没打开,宴平章也想到了里面装的东西,思忖了翻,宴平章决定和薛宜换着背,医生让女孩注意胳膊的叮嘱他耳提面命,可还没等他放下丈量好的登山包,薛宜就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边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他开口了。
“精密仪器,你要干嘛。”
“和你换着背,你的包很重,肩膀没好全。”
宴平章答得老实,怕人不信,男人举起登山包拉锁朝着薛宜的方向,红着耳朵小心翼翼道:
“我没乱开,你可以检查,检查完我们换着背,我的包很轻,减轻肩膀负担。”
自表白被拒,宴平章像彻底打开了语言系统的阀门,虽偶有bug,但男人现在的表达能力足够薛宜精准解读对方的用意。
【现在更像精密仪器。】
“知道了,精密仪器,走吧。”
从地上背起男人的包,薛宜换好登山鞋就往外走,徒留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在原地发呆,直到一脸无奈的人又说了句‘不许给我添麻烦,快走。’宴平章才露出笑脸,赶上了走在自己身前的人。
可追上人后,宴平章也没老实,嘴里一直在追问‘为什么你又给我起外号,人机不好吗,为什么又叫我精密仪器。’
男人很聒噪,但了解心上一桩大事,薛宜虽然没回答宴平章,但全程态度颇好,兴致起来时,薛宜还会陪男人聊一两句‘往昔峥嵘岁月’,总而言之,二人在去溧安的路上相处的非常融洽。
薛宜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但盛则直到被挂断电话都没彻底回过神,他分不清自己时因为连轴转赶火车没睡醒耳鸣,还是因为薛宜起初那刺耳的一嗓子,盛则只觉得大脑痛得发昏。
现实是,他也昏倒了。
男人昏倒前的记忆只有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催促拨打120的叶峥,以及……
“盛则,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爱一个捡尸男、一夜情对象,我看起来一点都不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