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格蕾希似乎注意到这边气氛古怪，试图靠近却被雷昂拉到一旁，两人低声交谈，赫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麽，也分不出心思去注意。

    沉默半晌，叶禴长叹一声，放下扇子後神情严肃，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再开口时语气也多了几分不同以往的认真：「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赫柏，你好像对自己一直没什麽信心。」

    无论是数日前在营火边的那次谈话，还是与城主会面的时候，赫柏总会刻意提起雷昂或格蕾希的名字，哪怕只是普通的闲聊。

    次数一多，难免让人感到奇怪，特别是涉及佣兵或药师相关的话题时，赫柏的反应尤为强烈。先不提雷昂，相信迟钝如格蕾希，应该也有察觉到这件事。

    猛不防被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周的人指出这一点，赫柏连头都没有抬，目光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静静燃烧的营火。

    「与其说没信心，倒不如说，他们太优秀了。从祖父第一次夸奖格蕾希起，我就明白了……叶禴你们不也说过吗？」

    说罢他像是觉得火不够旺盛，拿起树枝戳戳火堆调整木柴，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焰，才闷闷地接着道：「格蕾希的药学天赋出众，雷昂天生就适合当佣兵。无论哪一个，我都b不上。」

    事实上，从小时候开始，他俩轻松就能获得旁人的赞美及认可。虽然雷昂经常被人欺负是事实，但他思路灵活、jg於打架也是事实。

    会这样回答，表示他也很清楚自己有这个问题。叶禴想了想，单手托颔单刀直入地问：「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

    「应该都有吧？我不确定。」赫柏双手托腮，垂眸凝视着营火出神，火光的热度照得他眼底氤氲一片。「我甚至想过，祖父的店如果让格蕾希来做，会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些想法，你有跟雷昂、格蕾希他们讲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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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可能！」赫柏猛地抬头反驳。这个提问显然吓到他了，那双瞪圆的眼睛中除了惊讶外，亦可见尚未退去的迷茫和不安。

    「这样的想法……」他皱起眉头，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形容，「不公平。」

    「不公平？」叶禴挑眉，「是指对他们不公平？」

    「我不知道。可是像这样擅自拿他人做b较……明明说开就好了。」赫柏不由得想起，那段在星空下想像未来、诉说梦想的时光。「我不晓得该怎麽说，我们之间甚至都没有过什麽像样的谈话。」

    空白的十年，重逢时彼此都有不小的变化，也让他们内心有所顾虑。尽管怀念过去的时光，交谈时却总会感到不自在，难以像过去一样无话不谈。

    「原来如此。」叶禴轻轻颔首，「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我也有过这种时期。」

    没想到这位一言一行总充满自信的少当家会这麽说，赫柏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你也……？」

    叶禴出生在一个特殊的大家庭，同母及异母的兄弟姐妹众多——两只手手指要数到第三轮才能数得完——这之中总有那麽几个人，能力格外出se，得天独厚。

    长期笼罩在他们的光环下，给其他手足们带来不小的压力。

    很不凑巧的是，排行夹在中间段的叶禴，就属於资质平平的那一个。

    论天赋，他远输兄长；论才智，他不如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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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老爹说要把商队交给我时，我还以为自己幻听，又或者是老爹脑袋被门夹了。」说着他露出一抹苦笑，自嘲时还不忘损他爸一两句，看来父子感情还算融洽。「我总担心自己会出错，每次商队出团都紧张到睡不好。」

    抱歉，实在看不出来。赫柏想起共处的这段时间，某人吃睡看起来毫无负担，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那你有跟他们讲过吗？」

    「有啊！还被我三哥揪着耳朵唠叨，说我想那麽多做什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对於这个问题，叶禴不仅秒答，还大吐苦水：「他还说论j商手段家中无人能及你、深得老爹的真传，实在太过分了！好伤心啊！」

    眼前这人嘴上说着自己很伤心，但微微扬起的唇角以及略显欢乐的语调，却不像这麽一回事，赫柏觉得很难接话。「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呢……」

    「还行吧，我们是半血兄弟，岁数又差很多，有时候相处也没b陌生人好太多……好了，言归正传。」叶禴耸耸肩，又挥挥扇子表示话题就此结束。

    「虽然你跟格蕾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就我个人经验来看，说出来总b闷在心里一直不说来得好。再说，」叶禴一边说一边抬起下巴，示意赫柏往旁边看，「他们两个看起来都很关心你，你担心的事应该不会发生。」

    格蕾希和雷昂仍在谈话，目光却不时投向他们这边。前者明显一脸担忧，後者虽然还是那一号表情，但始终不曾放松的眉头也表明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

    「……我明白了。」赫柏瞥了二人一眼，闷闷不乐的面上总算有点笑容。「叶禴，谢谢你。」

    「谢什麽。对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未来是由无数的选择堆砌出来的，但我们不一定非要做出选择。」

    起身离开前叶禴笑着拍拍赫柏的肩，眼睛亮得像天上的繁星，意有所指地道：「有的时候，折衷也不失一个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