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你是什么人,沈公子呢?怎不见沈公子来。”通判夫人喊着,话音未落,那沈砚也就追了来。
沈砚急匆匆赶到,却因饮了酒,站都站不稳,只踉跄扶着自个儿小厮。
瞧见云乔被萧璟抱在怀里,沈砚只觉脑门上绿云绕顶。
他脸色涨红,急得指着萧璟同云乔便骂。
“好个奸夫淫妇,也不知多早前便背着我勾搭在一处,我说你怎么这般多事,还要参我家一本!”
他骂着,人也踉跄着,往云乔跟前走。
距离一尺左右时,萧璟身边护卫突地拔剑将人拦了下来。
“沈公子留步。”
护卫声音冷寒,剑刃就抵在沈砚脖颈处。
沈砚又怒又醉,硬是还要往前走。
护卫手中剑刃,却在他撞上时,分毫未退。
利刃破了皮肉,血珠渗出,疼意使得沈砚酒意全醒,慌忙捂着脖子退了步。
“你!你怎么敢……”沈砚捂着脖子,人却萧璟手下人这般毫不顾忌的手段,吓得没了胆子。
萧璟手拿着帕子,擦拭着云乔额上皮肉,抬眸看向沈砚。
“沈公子酒意甚重,还是莫熏着尊夫人,远远候着的好。”
他话说的温和,眼底却很是冷厉。
沈砚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被他眼神骇到,又因着那护卫手里沾血的剑,不敢再动。
心中却万般愤恨屈辱。
这时,那跟着沈砚来看热闹的人,也到了附近。
不少男人好奇的张望,瞧见了萧璟正抱着那沈少夫人。
夏日衣衫大都单薄,这妇人却穿的很是保守,衣衫把身子裹得严实,瞧不出身段,只是那一张脸,带着伤,却也是极为艳丽的。
小脸惨白的被男人抱在怀里,脆弱孱怜。
便是没睁眼睛,也看得出是个美极了的女娇娘。
“早听闻沈少爷家里夫人是个美人,我还不信,想着若是美人,怎的沈少爷却整日的寻花问柳,让家里夫人旷着,还弄了个妓子进门恶心夫人,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瞧瞧,那小娘子往那大人怀里一趟,小脸白的哟,谁看着都心疼。”
“是呢,沈兄你艳福不浅呀,这美人娶进家门,还整日外头妓院里混着,岂非冷落了佳人。”
人群里议论声阵阵,沈砚盯着被萧璟抱在怀里的云乔,咬紧了后槽牙。
这男人啊,就是贱,在手里时他瞧不上,若让旁人捧成了宝,他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却又心焦了。
郎中总算到了,急匆匆到云乔跟前,瞧了伤势,又把了脉。
“这伤口并无大碍,外伤而已,只是,这位夫人,似是受过什么惊吓,被吓得不轻呢。”
惊吓?
萧璟和云乔分开时,她还好端端的,没见半点被吓着的模样,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嬷嬷,嬷嬷抹了把汗,低声道:“三言两句一时讲不清,不过,少奶奶是没出什么大事的,只是听了些话瞧了些事罢了。”
嬷嬷话落,萧璟抿唇没再多问。
一旁郎中自药箱里取出银针,刺入云乔穴位。
云乔人昏迷着,眉心紧拧,意识昏沉中,只有那具方才女童的尸体,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孩子被欺辱被活生生打死时的凄惨哭音。
银针入穴,一下下刺着,总算将她意识唤回。
她眼睫轻颤,迷迷怔怔的抬眼。
眼帘掀开时,侧首,瞧见了抱着她的萧璟。
周遭围着不少的人,郎中,嬷嬷,那位通判夫人,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萧璟这样的外男抱在怀中。
围着的众人瞧见云乔睁眼,议论声更大。
“醒了醒了,怪不得那位大人抱着人不放呢,沈砚这绿帽戴的真是不冤枉,好好的一位儿美娇娘,扔在家里独守空房,成日只知碰那些个楼里的玩意,啧啧啧……”
沈砚脸色青紫交加很是难看,他被萧璟手下持剑的侍卫吓住,自是不敢对萧璟如何,可对着云乔,却还是习惯了扬武扬威。
“好个淫妇,光天化日之下,被个外男抱在怀里也不知晓,说,你背着我和这野男人勾搭了多久,私通偷情,可是该浸猪笼的!”
沈砚话还未说尽,云乔便面色惨白。
再之后,意识到,眼下是什么情形。
周遭的人群好奇的瞧着,也是猜测云乔和萧璟关系非同一般。
交头接耳道:“是啊,这私通,可是该浸猪笼的,那位大人官高位重,倒是不碍事,我听说,这沈少奶奶,只是个商户女,前头那林家,不是刚打死私通的少夫人不久吗。”
“是啊,别说林少夫人了,连她那女儿,也被活活打死了。”
“唉,也是活该,耐不住寂寞偷情,这等淫妇,打死了也应该。她那女儿,说不准,都不是林家的种呢。”
云乔听着周遭言语,紧跟着,脑海中又浮现了方才瞧见的,那具女孩的尸体。
昏迷前听到的话,在耳边不住回响,云乔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世道太可怕,一旦失贞私通之事坐实。
沈砚可以用不贞的名头,活活打死她的。
她被折磨死也就罢了,连她的孩子,都得一辈子受人指摘,活得屈辱难堪。
她实在是怕……
她不能,不能被扣上私通不贞的帽子,更不能害了自己的孩子……
萧璟瞧见她脸色,伸手想要摸一摸她脸颊。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别怕……”
他话音担忧,带着亲昵。
可指腹即将抚在云乔颊边时,却被云乔本能的避开。
云乔眼睫颤的厉害,带着慌乱的视线,落在了沈砚身上。
她对这个夫君,并无半分感情,有时,也会本能的厌恶。
可是人活在世,总不得不委屈求全。
云乔不敢认下私通之事。
她抬眼,噙着泪看向沈砚,声音低缓,带着哭腔喊:“夫这是在萧璟身上学的手段。
但凡噙泪哀求,总能唤得他心软。
于是云乔在下意识自保时,不自觉就用了这般萧璟喜爱的姿态。
听着云乔唤沈砚,萧璟脸色未变,眼底却有些冷,低眸瞧着云乔,伸手掐了她下颚。
“你在唤谁?”
云乔咬牙推他,挂着泪道:“请公子自重,我与公子不过数面之缘无甚交情,何况,我家夫君也在前头,还请公子守些规矩。”
她边说,边挣开了萧璟的怀抱,踉跄起身,往沈砚跟前走去。
行至沈砚跟前,压着心虚,轻声道:“夫君……方才这位公子许是忧心我安危,才失了规矩,你莫要放在心上。”
云乔话音虽轻,众人却也还是听得清楚。
尤其是萧璟,距离最近,自然,也听得最清。
周遭人也被这变化惊了下。
“这是怎么回事?瞧这沈少夫人的意思,似是和那位大人并不相熟,一醒来就急着到沈公子跟前,倒像是被那抱着她的外人,吓到了一般。”
“还能怎么回事,这沈少夫人生得美,旁人动些心思也难怪,不过,我瞧那沈少奶奶醒来的反应,想来啊,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那位大人,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人群议论声阵阵,沈砚脸上露出得意来。
萧璟喉间溢出了声冷笑,面色淡淡,理了理衣袖起身,目光直直瞧着云乔。
他倒是没戳穿她的谎言,当场给她个没脸,只是那周身气压,着实是低。
许是萧璟往日在云乔跟前惯来装得好脾气,云乔倒没察觉出危险,只觉得萧璟看向自己的那目光,太灼灼,唯恐萧璟说出什么来。
她立在沈砚神色,抬眸挂着眼泪道:“多谢公子方才照料,我知晓您是情急之下一时越矩。”
萧璟冷眼瞧着他们夫妻二人,脸色难免阴沉。
他嗤笑了声,眸光泛冷。
“云乔。”连名带姓的唤,声音极冷。
云乔后背一僵,看着萧璟,眼神哀求。
一张惨白的小脸,没有半分血色,额头渗着血的伤处更是可怜。
噙着泪望向他,委屈又哀求。
她的目光,她的眼泪,都在求他,求他不要说出去,求他保守秘密。
萧璟瞧着她,在她的眼泪哀求里,到底是心软了。
罢了,小娘子最要脸面,他今日因她受伤昏倒之事,一时情急,莽撞行事,应当也着实吓坏了她。
人前要她做越矩之事,坐实私通之事,委实为难了她。
何况,这私情之事,若是曝光,他是不怕,这小妇人,却应当是怕的要死。
她一惯胆小,又被沈家人欺负惯了,怕成这副样子,也算正常。
萧璟勉强笑了笑,面色和缓下来,才道:“抱歉,沈少夫人,方才担心你伤势,情急之下冒犯了。”
云乔松了口气,低垂眼帘,避开萧璟视线,轻声道:“无碍。”
一旁跟着的嬷嬷,忙在沈砚旁,扶着云乔,边打圆场同沈砚道:
“公子您可莫要误会少夫人,少夫人是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那最是守礼的,您瞧方才,给少夫人,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咱们快些回去吧,少夫人伤成这样子,可得赶紧回去歇着。”
嬷嬷的声音渐小,扶着云乔同沈砚一道离开。
那沈砚临走前,还得意的,朝萧璟扬了扬下巴。
*
出了林府,回去沈宅的马车上。
云乔规规矩矩坐着小脸还惨白着,沈砚则坐在一旁,打量着云乔。
今日之事,沈砚将信将疑。
“你和那京城来的,当真没事?”
云乔咬了下唇,攥着手中帕子,强自镇定,摇头道:“夫君,我嫁你多年,你当知道我的,我确实只见过那人几面,并不相熟,委实不知晓,他今日为何如此冒犯。”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沈砚面上疑色稍稍消去几分。
他也确实觉得,云乔一惯规矩守礼,多年来,都是贤妻良母的做派,必定不敢做出私通之事。
最多,是那钦差,贪慕云乔的美色罢了。
“哼,最好是没有,那钦差贪慕你美色,往后你见了他,绕着道走。我可告诉你,若是让我知晓你背着我同人私通,我定饶不了你!”
沈砚说着,瞧着云乔噙着泪的委屈样儿,心里痒痒的难耐,偏生身子不中用,没得半分动静,只得恨恨低咒了声。
云乔听着他训斥的话语,噙着泪点头。
“是,云乔知道了,夫君放心,云乔不敢的。”
“我谅你也不敢!”
马车摇摇晃晃抵达沈府,那沈砚一回府就被沈老爷喊了过去。
“混账东西,在外头净给我丢脸!只顾着喝酒,自个媳妇摔了也不管,倒让人家看咱们沈家笑话!”
沈延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随手抓起桌案上的书,就往沈砚身上打。
沈家人一贯是欺软怕硬,沈砚更是学得精髓。
他捂着脑袋,站在那让沈延庆打,也不敢反抗。
只是想起林家里瞧见云乔被外男抱着的情态,还是愤愤不平道:
“爹,那京城来的钦差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抱云乔抱在怀里,一副心疼的样子,全然没把我这个正牌相公放在眼里!还有云乔,家里对着我不通情趣,在外男跟前倒是楚楚可怜……”
沈砚骂着,沈延庆眼里却划过一抹暗芒。
第37章
不许她夫君碰她
今日,沈延庆见了林家管事一面。
那林家的管事,是齐王在扬州的人手。
沈延庆也听命于他。
林家管事给他瞧了一副画像,说是那位钦差远嫁的旧情人,因是家中养大的义妹,父母不许,这才有缘无份。
偏巧,他这儿媳,和那钦差的旧情人,像了几分。
许是因着如此,那位钦差,才对他这儿媳,格外特殊。
今日在林家,林家的人手,就瞧见了他那儿媳,和那位钦差在假山里不清不楚。
想是,早就不清白了。
沈延庆虽不知萧璟确切身份,却知晓,打京城来的钦差身份高贵,非比寻常。
若真铁了心彻查江南私盐案,江南官场都得遭殃。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没有像对付别的钦差一般给这位钦差送美人,可那人似柳下惠一般,当日伙同林家给他下药,他都能硬撑着离席,没碰安排的女子。
原以为,真是个不动女色的。
却没想到,他这儿媳,阴差阳错,得了那钦差的青眼。
沈延庆瞳孔转了转,心里有了打算,招手把沈砚唤到跟前。
语气严肃道:“你放心,那位大人位高权重,看不上云乔的,我打听过了,云乔和他家里一个远嫁的妹妹很是相像,许是因此,才格外关照了些,砚儿,那位钦差得罪不起,你寻个机会,给他好生道个歉,往后多同他走动走动。”
沈砚听了这番话,疑惑的看向沈延庆。
“爹,你这话当真?真是因为云乔像那人的妹妹?”
沈延庆正色道:“自然,爹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事,我已经打听过了,确实如此。”
沈砚是个蠢的,眼下又没到抄家灭门的时候,他这惯出来的纨绔性子,再不在意云乔,怕是此时也做不出借自己媳妇行暗中算计的事,故而沈延庆没有告诉他实话。
而沈砚这蠢货,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他挠了挠头,才道:“原是如此,那我过几日,寻个时机,好生给那京城来的道个歉。”
沈延庆满意点头,也停了训斥他的事。
另一边,云乔回到卧房,坐在摇篮旁,瞧着摇篮里安睡的女儿。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林家将将十岁的小女娃,死前是如何哭喊哀求。
足有一个时辰后,夜幕浓沉,外头刮起了大风,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她才渐渐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