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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萧璟今日单是知晓是她抓了人,就用了十成的力道抽了赵兮儿一马鞭,丝毫没顾忌赵兮儿是皇后的亲侄女,他的亲表妹,更是国公府的嫡女,他手下最亲信的赵琦自小疼爱的妹妹。

    他今日动怒之时,当真是眼里只有血腥戾气,全无旧日温雅端方的太子模样,好似只在乎云乔的安危生死,而看赵兮儿时丝毫不念着他们青梅竹马至今的情分。

    云乔那女人在萧璟心里这样的重要,赵兮儿不敢想,若是他瞧见云乔受辱被那下贱马夫沾了身子的场景,会不会,会不会怒到,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萧璟表现的太反常,也太在意云乔那个低贱女奴的安危下落了,他这样将人视作眼珠子一般,丢了人便似没了魂一样的做派,哪里是将人看做女奴啊,分明就是心尖尖上的人儿。

    赵兮儿知道自己一时气不顺冲动把人绑来羞辱,是闯下了塌天大祸,此刻慌得不敢回话,只一个劲儿的摇头,想让萧璟别进去。

    萧璟停步在柴房门前,瞧着赵兮儿惊惶的模样,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知晓赵兮儿定是对云乔,做了极为过分之事。、

    他不敢深想赵兮儿究竟对云乔做了什么样的事。

    可是袖中的手,已经有几分颤。

    他想,云乔她那样柔弱,又一身的伤,怎么就有胆子从他身边逃走。

    短短一日一夜,她拖着断了的膝盖,扮成乞儿走了不知多少的路程,又被赵兮儿绑到着庄子里,还不知受了多大的罪。

    他心底隐隐生出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在扬州,为什么因为一时之气,存心折辱轻贱于她,毁了她的良籍,让她为奴为婢。

    如果今日她在京城,是好端端的良家女子,赵兮儿未必敢如此嚣张跋扈的轻易动她。

    萧璟眼眸里悔意渐浓,心中清楚明白,是自己先轻贱了云乔,才让赵兮儿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是啊,一个卑微低贱的女奴,旁人当然想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她。

    责打发卖,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以为他气怒之下将她的身份从良籍便为女奴,也就是在自己跟前压着她的气焰,好驯服于她。

    却忘了,“奴”之一字,会让旁人,不自觉的轻贱她,瞧不起她。

    也更会让人觉得,再如何打骂羞辱于她,都不要紧。

    因为从古至今,为奴为婢,本就是卑微低贱,任人轻贱折辱的。

    如果她今日是个寻常良籍女子,便是做了他的外室,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失了尊严体面,与货物无异的女奴,生死性命更不会任人拿捏。

    甚至,如果当初,他将她带回京城,给她尊严体面,按着规矩,在她和离后,将她纳进东宫。

    便是侍妾侧妃,也是主子的身份,不会如今日一般,让赵兮儿这样闺秀出身毫无品阶的小姐,肆意折磨羞辱。

    或许,或许云乔,也能念着他几分好,不再想着逃。

    迟来的悔意在心头翻涌,萧璟攥紧了掌心,他没再多问赵兮儿,转身,往柴房门口继续走去。

    赵兮儿慌乱的不成样子,挣扎的爬过来,一把抱住了萧璟的靴子。

    “璟哥哥,你别进去,别进去,兮儿向你保证,过段时日,过段时日,兮儿一定将人给你好端端的送回去,兮儿求你了璟哥哥,你别进去,千万别进去……”

    赵兮儿眼下已经方寸大乱,只拼了命的想要拦住萧璟。

    她实在是怕极了萧璟进去瞧见云乔受辱的那场景,会动怒到杀了自己。

    只一心盼着萧璟能停下脚步,不再进去。

    还想着过段时日,将云乔身子养好,把人送过去,哄着云乔瞒下今日之事,最起码,别让萧璟知道,自己找了马夫来,强暴奸淫云乔。

    赵兮儿觉得云乔毕竟是女子,在意体面,又想着云乔或许也巴不得瞒下今日这事,好让萧璟别厌了她,还以为拦下萧璟后,只要萧璟不进去,没瞧见柴房里的情形,自己就能幸免于难,瞒天过海。

    可她根本不了解云乔,她不知道,云乔性子那样刚烈,更不知道,云乔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云乔今日若是失身受辱,绝不可能放过赵兮儿,更不会为了瞒过萧璟自己失贞的事,同赵兮儿这样折磨羞辱她加注于她身上苦难的人苟且。

    赵兮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抱着萧璟鞋靴,期冀的求着萧璟不要进去。

    以为,还有一线生机自保。

    可是萧璟,早没了耐心,更不可能在已经猜出云乔下落时,避而不见,眼睁睁的错过,再等着赵兮儿这个绑了云乔来折磨的人,将云乔完璧归赵的送回去给自己。

    他今日,是铁了心,一定要寻到人。

    即便,心底知晓,或许柴房的情形,极其难堪,极其可怖,极其凄惨,或许也极其的,让他难以接受。

    也一定,一定要开门踏进去,更一定,一定要,亲眼见到云乔。

    萧璟咬牙一脚踹开了赵兮儿,寒声骂道:“滚!你拦不了孤,赵兮儿,你最好盼着云乔好端端的,没有什么要紧事,否则,孤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赵兮儿被萧璟一脚踹在心口,吐了口血,仰面倒在柴房门前石阶上,脸上全是眼泪,哭得歇斯底里的道:“璟哥哥,别……别进去……”

    可此时,萧璟已经抬步踏上了柴房门前的石阶,伸手握住了柴房的门栓……

    柴房内,光影透进内室,一地血水里,云乔攥着碎瓷片,抱膝坐在血色中央。

    她脸上挂着干涸的泪痕,眼眶猩红可怜。

    握着碎瓷片的那手,颤抖不已。

    光裸的身子上,累累鞭痕交错。

    染血的麻绳堆在腰间,血痕斑驳。

    被旁人用外力扯烂的不成样子的,萧璟的那件衣衫,在血水中被彻底染污。

    记忆里柔弱良善的深闺妇人,此时此刻,如此可怜凄艳的,置身鲜红血色中。

    血水中的女子,脸上,身上,都是累累伤痕。

    一旁的男人,腰带解开,倒在距离云乔不远处,大张着眼睛,身子僵直,脖颈处的血洞已经微微凝固。

    萧璟甚至不知道,那一旁的男人,死前,有没有动过云乔。

    他喉头艰涩,步伐艰难的踏进柴房的门槛,缓步走向云乔,那袖中紧攥的掌心,颤抖不已……

    第92章

    入东宫,封侧妃

    他步步走近,行到云乔跟前。

    云乔抱膝低首,没有抬头。

    干涸的眼睛,突然又落了泪珠。

    她听得出他的步音,即便未曾抬眼,也知晓是他。

    而萧璟,瞧着她泪珠坠在血水中。

    屈膝折腰,弯了膝盖,跪在地上,颤着手,给她抹着眼泪。

    云乔握着碎瓷片的那只手,满是血污,一颤再颤。

    她终于稍稍从血色中回神,顺着给自己抹泪的这只手,看向萧璟。

    云乔眼眶空洞无望,像是一潭死寂沉沉毫无生机的湖水被抽干了水意,彻底干涸。

    她喉咙沙哑干涩,话音半点没有旧日动听韵致,如同一副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敲碎的破锣。

    昂首望着萧璟,喃喃低语,一声声道:“我杀了人,我杀了他,他死了,他死了,我亲手捅死了他……我杀了人……”

    一声又一声低喃,一点点将云乔心底的惧意和恐慌无限放大。

    她神色空洞惊惶,整个人都脆弱的没有生机。

    萧璟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难过。

    是啊,怎么会不酸涩,怎么会不难过啊。

    她一惯温软良善,连踩死一只蚂蚁都未必忍心。

    在扬州时,柳姨娘那样的恶人,她都心存不忍,气怒于萧璟要了那柳姨娘的性命。

    她本是那样心底纯善的人,更是个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要有多绝望,要如何穷途末路,才逼得那样温软的她,手染血色,要人性命。

    又会有多么委屈难堪,多么可怖至极,才让她落得这样一身伤痕,寸衣未着,屈辱至极的,抱膝躲在一片血污之中,

    萧璟嗓子艰涩难忍,看着她脸上,血色与泪珠交融的模样。

    红着眼眶,嗓音哽咽的,哑声低语道:

    “抱歉,我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

    他话落,抬手将云乔紧紧抱进怀中,任凭她身上的血污,染污他干净的衣襟。

    云乔被他抱在怀里,双手紧紧攥着萧璟心口衣襟,噙着满眼的泪水,狠狠一口咬在了萧璟肩头。

    她贝齿用了极大的力气,咬得自己脸颊两边的软肉都酸疼,齿尖将萧璟肩头的衣裳磨破,咬进皮肉里,吸着他的血,仍不松口。

    萧璟吃痛蹙紧了眉心,却丝毫没松开抱着云乔的力道,反倒将她越抱越紧,由着她撕咬自己,由着她宣泄情绪,由着她手上的血污,脸上的泪痕,把他身上衣裳染污。

    云乔咬着他肩头骨节皮肉发泄心中的委屈怨气,破锣般的嗓子,哭出极为沙哑难听的呜咽哭音。

    她被折磨的太惨了,脸上的伤,身上的伤,都损了她的美艳。

    而这嗓子,更是哭的几乎废掉。

    此刻云乔的哭音,委实不算好听,更算不得楚楚可怜。

    可是萧璟听在耳中,偏偏就是,不可自控的心疼。

    他抱着她在怀里,伸手轻柔的揉着她脑后的乱发,

    哑声一句句道:“抱歉……抱歉云乔……是我对不住你……都怪我……怪我没护好你……”

    他没问那光裸着下体倒在血水中的男人,究竟有没有碰云乔。

    他只是抱着伤痕累累的她,一声声说着抱歉,字字真心愧悔,同她道,怪他没能护好她。

    萧璟到底是真心怜爱她的,他没有在她私逃后吃尽苦头时,得意洋洋的同她讲,瞧,你跑什么,跑出去,受尽了苦头就好受了吗?

    他也没有追问,在这柴房里,那马夫究竟对云乔做了什么。

    他只是心疼她,更不忍心,再揭她伤疤。

    他抱着她怀里,从来爱洁如命的郎君,抱着满身血污,也许都被旁人碰了身子的她,只觉心疼,而无半分嫌弃。

    无论从前如何爱恨难解,这一刻的萧璟,是的的确确,真心怜惜云乔。

    可是此刻的云乔,情绪全然被这一日一夜的折磨羞辱控制,丝毫没有意识到萧璟的不同,更感受不到萧璟今日的温柔愧疚。

    她还是恨萧璟,所以见到他后,听着他一声声说着歉意时,狠狠咬在了他肩头,齿间满是血腥味道,仍不曾松口,恨不能硬生生咬下他一块肉来都不解恨。

    云乔咬得颊边软肉发麻发疼,哭声呜咽至极。

    萧璟肩头不断渗出血色,那血腥味道,在她齿间,在他肩头衣裳处弥漫。

    云乔咬得脱力,从他肩头滑落,无力的倒在他怀中。

    萧璟抱着她,微微闭眸,手掌落在她后颈处,温柔爱抚,低声哄道:“乔乔,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噩梦,就结束了。”

    他话落,扬手微微用力,打在了云乔后颈处,将云乔打晕了在怀中。

    云乔后颈吃痛,本就脱力的身子,轻易就晕了过去。

    萧璟抱着怀中晕倒的她,侧首将唇瓣落在她耳垂处,力道轻柔,珍而重之的吻了下。

    而后,声音的沙哑的在她耳畔道:“好好睡一觉,你放心,你受得委屈,我都会为你讨回。”

    云乔软倒在萧璟怀里,萧璟脱下外衣,裹在云乔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在外面。

    抱着人起身,缓步踏出了柴房的门。

    柴房门外,跪了一地的庄子里的奴才,最前头是被萧璟方才一脚踹在石阶下的赵兮儿。

    那赵兮儿瞧着萧璟抱着云乔出来,拿外衣把云乔从头到脚裹得严实,一时瞧不出,云乔究竟,有没有被那马夫沾了身子,心中犹疑难定。

    她想着若是萧璟进去的及时,云乔还没失身,说不准今日自己做得这事,就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被萧璟揭过不再计较。

    于是犹豫再三,还是从石阶下头爬起,往抱着云乔的萧璟跟前走去,想着近前去细瞧瞧,云乔究竟有没有失身。

    犹犹豫豫的问:“璟哥哥……她……她怎么样了?”

    赵兮儿话音一出,萧璟冷寒至极的眼眸看向她,那双眼睛,冰冷的,像是再看一个将死之人。

    “赵兮儿,我说过,她有半分闪失,我都要你给她赔命。

    你自己选,是痛痛快快的自尽,留足死后体面哀荣,还是孤亲自动手,要了你的性命!”

    赵兮儿闻言脸色惨白,猛地又跌在了地上。

    萧璟……萧璟竟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那赵兮儿心慌不已,瞧着被萧璟外衣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云乔,慌乱无措,又如同穷途困兽般,咬着牙不甘心道:

    “你怀里那贱人死了吗?若是已经死了,璟哥哥你就是要我给她赔命,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杀了我,她也活不过来;若是没死,你又凭什么要我的命!

    璟哥哥,你别忘了,我是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更是和你一起长大的表妹。

    我的兄长效忠于你多年,为你赴汤蹈火,我一个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身份贵重,岂是一个贱奴可比的!

    我便是犯了错,你也不能为着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奴处置我!”

    赵兮儿歇斯底里的喊叫,萧璟却没有耐心听她废话,扬手示意手下护卫取来马鞭。

    抿唇接过那马鞭握在掌心,冷眼瞧着下头叫喊咒骂的赵兮儿。

    想起怀中那被自己衣裳遮挡着的云乔,脸上累累伤痕的可怜模样。

    赵兮儿将她脸的打得红肿渗血,可见折磨云乔时,存着多么狠毒的心。

    萧璟目光沉冷冰寒,扬手就是一马鞭子,直直抽在了赵兮儿脸上。

    他来此地寻云乔时,便在赵兮儿身上抽了一马鞭。

    那时赵兮儿已是吃痛无比,惊惶畏惧。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除了抽在自己身上那一鞭子外,萧璟居然还拿着那马鞭,又一次抽在了她脸上。

    萧璟动手之时,丝毫未曾收着力道,这一鞭子落下,当即打得赵兮儿脸上皮开肉绽,面容可怖骇人。

    赵兮儿捂着脸痛得在地上打滚,眼眶本能的渗出眼泪,那眼泪落在鞭伤上头,更是蛰痛难忍,疼得她凄厉哭喊。

    “救命!救我!啊!好痛,好痛!救我……救我……”

    萧璟冷眼看她在地上打滚的狼狈模样,脑海里却想着她昨日是怎么把云乔绑来此地,怎么打得云乔的脸,又是怎么抽的云乔的鞭子,寒声道:

    “救命?疼?你也知道疼?你也知道救命,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折磨责打云乔时,她有多疼,又有多么需要有人救她性命!赵兮儿,我警告过你,不许动她,你却明知故犯,胆敢这般羞辱折磨她,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这番代价!”

    赵兮儿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全无半点高门贵女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疯子一般。

    可萧璟,仍觉不够为云乔出气。

    他是当真动了怒,也是当真生出了,想要赵兮儿的性命,为云乔出气的心思。

    于是冷眼打量着地上狼狈挣扎的赵兮儿,微微垂眸,寒声道:“赵兮儿,你对云乔的所作所为,倒真是蛇蝎心肠。既是天生一副蛇蝎女子的心思,孤就成全了你,来人,把她给孤拖去后山的蛇窟喂蛇!”

    萧璟话落,赵兮儿脸色吓得惨白可怖,慌忙摇头恳求:

    “璟哥哥……璟哥哥……兮儿知道错了,兮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璟哥哥,你放过兮儿这次,兮儿再也不敢了……”

    那赵兮儿一再哭求,萧璟身边的护卫也不敢贸然动作。

    毕竟这赵兮儿,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若真要了她性命,怕是不好交代。

    护卫们盼着萧璟只是一时冲动,理智回笼后,会放过赵家小姐,一时没有动作。

    可萧璟,并未一时冲动。

    他眸光寒芒更甚,寒声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护卫这才意识到,萧璟是真的铁了心,要赵兮儿的命,给那位云乔姑娘出气。

    心下皆是大惊。

    可不惊诧吗,云乔只是个从江南地界带来的女奴,出身罪臣之家,本是罪臣之妇,又不是清清白白的跟着萧璟,不过是个养在外头的女奴外室,连萧璟的妾室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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