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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萧璟装出一副愧疚难安的样子,一再道歉,主动道为他请个郎中医治。

    郎中看过说无甚大事,没伤了根本。

    萧璟又提出亲自将沈砚送回府去。

    沈砚以为他是京城来的世子,哪里敢多言,只巴望着攀上这门权贵,日后官场上也好有些门道。

    强忍着疼,让萧璟带人送自己回了府。

    沈府里,云乔辗转反侧,想到花楼里萧璟那句她日后自会知晓他究竟是谁的话,就惴惴不安。

    难不成,他还存了要来纠缠自己的心思。

    云乔思来想去,越想越怕。

    心中煎熬不知多久,好不容易将这事压下,却听得门外丫鬟禀告。

    “少奶奶,少爷人刚回府,好似是在外头受了伤要好好养着,夫人说柳姨娘惯会缠磨少爷,恐又伤了少爷的身子,让少爷这段时日都宿在咱们院里,您快些收拾梳洗一番,迎人去吧。”

    云乔想到今日沈砚是在花楼寻欢作乐,想不通他能如何伤着,却也着急忙慌的起身收拾。

    低首瞧见自己颈间仍未消去的青紫痕迹,暗道棘手,忙从榻边衣架子上取了件严实衣裳,将自己浑身裹得严实,半点不露皮肉。

    又吩咐婢女将头发梳成往日刻板老气的模样,还在脸上扑了层厚重脂粉,刻意做出庄重模样。

    匆忙收拾妥当后,外头的奴才又来禀话。

    “少奶奶,公子伤的有些厉害,是公子的友人将公子送来的,听闻公子那友人,是京城侯府的世子爷,身份很是贵重,万万要好生招待,现下贵客就在待客厅里,您去迎公子时,可要留意着些。”

    京城侯府的世子,缘何会同沈砚认识?

    云乔心下不解,一时却也想不了太多,只得吩咐婢女备上一壶上好的茶水,亲自送过去。

    此时正是夕阳时分,天边晚霞红透,云乔穿的严实,走动间热出了一身的香汗,脸上也沾了不少的汗意,将面皮上厚重脂粉洗的斑驳,弄得妆面更是难看脏污。

    她走进厅内,恭敬唤了声:“妾身见过夫君,见过世子。”

    厅里头,云乔的夫君站姿怪异,脸色讨好的和一旁背身而立的男人说着话。

    云乔匆匆看了眼,只觉那长身玉立的背影,好生眼熟,却又一时没想起来,何时见过。

    她不敢多看外男,匆匆瞧了眼后慌忙垂下头来,没瞧见萧璟转过身来,更不知道,那转过身来的男人,正是那个屡屡欺辱于她的登徒子。

    倒是沈砚,听得她唤后,看向捧着茶盘的云乔,扫见她夏日仍穿着严实,又梳着老气横起的发髻,眼神露出几分嫌恶。

    呵斥道:“怎么来的这样迟!还不快给世子爷奉茶!”

    言语间哪里像是对着结发妻子,倒像是对家中随意使唤的婢女丫鬟一般。

    沈砚话落后,萧璟脸色都冷沉了几分。

    云乔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捧着茶盏,碎步近前,呈到萧璟跟前。

    柔声恭敬道:“世子爷请用茶。”

    她话音轻柔恭顺,全无前几回在他跟前的张牙舞爪,萧璟心内没来由的堵了气一般。

    略有些烦躁,瞧着一副柔顺姿态的云乔,声音微冷问一旁的沈砚:“这便是你家夫人?”

    沈砚还未应话,云乔听得萧璟话音,脸色却白了瞬。

    她想起了那背影为何眼熟,更清楚这道声音曾经对着自己说过多么轻佻的话。

    云乔白着脸昂首,抬眸看向跟前的人。

    在瞧见他的面容后,惊得摔了手中茶盘。

    第12章

    我要你,他敢不给吗?

    木制茶盘从云乔手中翻落,盛满了茶水的瓷制杯盏染污萧璟衣摆。

    又坠在地上,四分五裂。

    云乔跌撞后撤,后腰抵到桌案,方才停了步伐。

    她白着脸不敢说话,眼里光亮闪烁带颤。

    萧璟堂而皇之登门入室,还打着她夫君友人的旗号。

    云乔心里慌乱惊惧,又因着下人说他是京城侯府的世子,唯恐自己前头几次的冒犯,会给自己和夫君家人惹来祸端。

    萧璟淡笑望向她,迎着她视线轻佻眉峰。

    一旁云乔的夫君沈砚瞧见云乔这副慌张模样,却觉她是小门小户出身未曾见过什么世面,才被侯府世子的身份惊的失礼,心里嫌弃她小家子气,又怕她失手污了贵客衣摆,得罪了人带累自己。

    于是话音带恶训斥云乔道:“没用的东西!奉茶的活计都做不好,还不快给世子爷告罪!”

    云乔是商户女,父亲兄长都无功名在身,父亲去世后又家道中落。娘家母亲哥嫂对着沈家人都是谄媚讨好,自然也让云乔在夫家无半分体面。

    自嫁进沈家后,夫君婆母对她,全无半点尊重,动辄训斥打骂,说是少夫人,实在却还没得脸的仆妇在沈家内宅有体面。

    如沈砚今日这般动辄训斥,云乔往日受的更是不知多少。

    她早该习惯的,可今日,却觉分外难堪,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那开口告罪求饶的话,在喉头绕了又绕,无法启齿。

    云乔抿唇低首,抹了抹眼泪,实在说不出口。

    她这性子,骨子里还是倔的。

    缄默好一会儿后,只低着头闷闷道了句:“妾室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话落扭身就往厅门外走去。

    沈砚何曾见过她这般不驯的模样,心下大为光火,自觉在人前失了面子,又因为身上被萧璟砸出的伤本就憋了怒火未发,此时火气上来,急急往前追上云乔,扯着她胳膊就把人拽了过来,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厅堂内格外的响,云乔被打得跌在地上,捂着脸红透了眼眶。

    她脸颊生疼,眼底霎时蓄满了泪水。

    脸上的疼和心底的难堪,让她此刻手都打颤。

    却又听得自己夫君指着她怒骂。

    “贱妇!还不快给世子爷告罪,得罪了世子爷你担待得起吗!”

    骂声入耳,云乔眼眶红的厉害,几乎耗尽了心气儿,才忍着没让泪珠坠落。

    她看着眼前这个生的白面书生模样,实则暴戾无常对自己从无尊重体谅的丈夫,心中备感屈辱。

    不自觉想起,上一回沈砚也是这般动手掌掴于她。

    那是柳姨娘进门的当天,她被公婆责问。

    他们怪她不能管束丈夫,竟由着妓子进门做了府上的妾,说她丢尽了沈家的脸,逼着她去让丈夫把那妓子送出去。

    云乔没有办法,只能去寻沈砚。

    那日沈砚喝了些酒,她不过是将公婆意思转述于他,却被他当着那妾室和院中奴才的面,打了一耳光。

    云乔虽常受婆母以规矩为名的责骂,那回却是头一次遭了夫君那样不顾她体面的羞辱,还是怀着身孕受辱。

    原本,她嫁给沈砚,也有过一段温情日子的。

    云乔的性子,惯来是旁人待她五分好,她能还人十分。

    夫妻多年,她记着初初嫁入沈家时,沈砚待她的那一点好,曾经,也是一心盼着举案齐眉的,可沈砚那日毫无顾忌的一次掌掴,当真是碎了云乔对夫君的情份。

    她提了和离,自行回了娘家。

    哪怕是怀着身孕,也不想再和沈砚过下去。

    可后来……

    后来她的娘亲,她的兄嫂,却个个怨她不懂事。

    他们不想让她和离,更不想得罪沈家这样的知府门第,逼着她低头,逼着她求和,逼着她原谅。

    娘亲更是同她说,她是高嫁进的知府门户,能得这段姻缘已是天大的福分,莫说是阻挠夫君纳妾惹得夫君打了她一耳光,就是沈砚打落了她的牙齿,她也得忍着委屈把眼泪咽进腹中。

    往日种种在心头折磨着云乔,那忍了又忍的泪,到底还是坠落。

    泪珠砸在砖石地上,悄无声息。

    沈砚见她不肯开口,扬手竟还欲打骂。

    云乔捂着脸闭眸,以为,紧跟着又是一次屈辱的疼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和骂声,并未出现。

    她颤着眼睫掀开了眼帘,只见是萧璟握住了她夫君本要落在她脸颊边的手。

    云乔神色微怔,萧璟视线在她脸上掌痕上落下,神色难辨情绪,甩开了沈砚的手。

    他眉眼仍旧挂着笑意,却带着入骨的薄冷。

    话音隐带威压,同沈砚道:“沈兄,堂前训子,枕边教妻,嫂夫人无心之失罢了,沈兄何至于此。”

    沈砚得罪不起萧璟,被他拦下后便住了手。

    云乔仍跌跪在地上,冷硬的砖石磨的她膝盖泛疼。

    萧璟垂眼瞧她跌跪在地的狼狈模样,视线扫过被她泪珠稍稍浸湿的砖石。

    这女子噙泪时,着实漂亮,竟让他生了多管闲事的心思。

    萧璟眉眼扔挂着温雅的笑,似是不经意道:“在下今日还有事要办,这衣衫湿了实在狼狈,怕是得劳烦嫂夫人,为我寻一件沈兄衣物换上了。”

    话语妥帖有礼,好似只是不愿见他们夫妻争执,出言缓和,借机让云乔脱困。

    云乔原本不愿和萧璟再有牵扯,此刻却更不想在此地面对这个动辄打骂自己的夫君。

    萧璟在自己腕上搭了个青竹色帕子,伸手在云乔跟前。

    温声道:“劳驾嫂夫人。”

    他扶着她起身,姿态守礼规矩,让人瞧不出端倪。

    腕上搭着的这方青竹帕子,却是那日佛堂里,擦过云乔身前乳色水意的那方。

    云乔手落在他腕上,刚一起身便认出那帕子,吓得猛然弹开了手,眼神惊惶。

    萧璟低笑了声,未曾多言。

    倒是一旁沈砚,唯恐云乔惹了萧璟不满。

    忙出声呵斥道:“还不快带世子爷过去,愣着作甚!”

    云乔强压下惊慌,抬步出了厅堂,依言带萧璟过去。

    那柳姨娘院里的丫鬟脚步匆匆往这处赶来,瞧见云乔还语带不屑冷哼了声。

    云乔猜出这柳姨娘的丫鬟此时过来定是受了柳姨娘吩咐来请沈砚过去的,却也没有阻拦,只疾步走远。

    屋檐下风铃阵阵,云乔步伐走的疾疾,萧璟好整以暇的跟在她身后,微微落了一步距离。

    很快就到了沈砚的院落,云乔领着萧璟进去,带人先进了书房,随后吩咐下人:“去寻件公子未曾穿过的干净衣物来。”

    书房里只剩下萧璟和云乔两人,萧璟姿态随意的在沈砚书房软榻上斜倚坐下,云乔特意选了个距离他最远的桌椅落座。

    沈砚这处书房,说是书房,却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书架上的书早都落了灰也无人打开,倒是软榻上,扔了好几本裹着寻常书皮的春宫图。

    萧璟随手拾起一本打开,垂眼就瞧见了纸页上放荡的图样。

    女子玉体横陈桌案,身上泼墨染香。

    沈砚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纨绔。

    萧璟不自觉的想,云乔同她那浪荡的夫君,又亲密到什么地步?这画上的美人姿态,她有没有同她夫君做过?

    应当是有的吧。

    想到此处,他脸色阴沉了几分,阖上书页将那春宫图扔在一旁地上。

    书本砸在地上的声响,惊了云乔。

    云乔顺着动静看去,正巧,一阵风吹来,将那扉页吹开,露出了第一页的图样。

    画上人姿态放荡,比云乔在花楼里学房中事时,瞧见的还要更甚。

    她吓得慌忙侧首,视线躲避,不敢去看。

    萧璟低笑出声,踩着地上春宫图,起身走近她。

    云乔攥着桌椅扶手,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视线躲避,不敢看他。

    萧璟停步在她跟前,折腰俯身,膝盖紧挨着她的腿,顶了下。

    云乔慌忙扭身,却避无可避。

    萧璟抬手捏着她下颚,迫她抬首,云乔被逼着昂首,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眼睫颤抖。

    那颤着的眼睫还挂着泪水,脸上被她夫君打出的掌印,更衬得她楚楚堪怜。

    萧璟指腹轻柔抚在她颊边那道指痕上,声音满带威压命令她道:“睁眼。”

    云乔本能的怕他,强压着畏惧,咬唇掀开眼帘。

    眼里还带着些许泪光。

    她的眼睛生得动人至极,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合该将她捧在心尖爱怜。

    萧璟指腹温热,来回在她颊边掌痕上摩挲,视线却始终在她眉眼流连。

    他摸着她脸颊,像是把玩玉石般抚触,云乔蹙眉闷哼了声。

    萧璟指腹微滞,哑声问她:“疼吗?”

    云乔以为他是问她,此时他指腹碰的她,疼吗。

    萧璟指腹温热,力道轻柔,其实是不疼的,云乔只是怕,所以下意识蹙眉闷哼了声。

    于是她摇了摇头,说不疼。

    可萧璟问的,不是此刻。

    他看着她摇头的模样,声音低哑,又问了句:“我说,沈砚打你时,疼吗?”

    话音落地,云乔身子猛然一僵。

    疼吗?

    当然疼。

    那一掌,沈砚打的未曾半点收着力道,云乔面皮娇嫩,哪里受得住,自然是疼的。

    可此时萧璟问她,她却答不出话。

    云乔眼帘低垂,没有言语,只是咬紧了唇掉了滴泪。

    泪珠从她眼尾滑落,将她脸上脂粉洗去几分,萧璟瞧着碍眼,取出帕子,倒上手边茶水浸湿,擦着她脸上胭脂污痕。

    嗤笑了声,问她道:“既然疼,为何不反抗不还手?我记得,你打我时张牙舞爪,很是厉害。怎么今日却这般不中用?”

    他话语作弄调笑,一边擦净她脸上脂粉,一边在她耳畔絮语。

    云乔听着他言语,静默好久才道:“因为他是我夫君,女子卑弱以夫为天,他如何责骂打罚,我也只有受着。”

    “呵。”萧璟闻言冷笑不已。

    收好帕子出言讥讽她:“我倒没瞧出来,礼教规训于你,这般要紧。既是以夫为天,那我问你,你那夫君要你做什么,你都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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