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打开看看。”萧璟话落,两手臂撑在云乔身子两侧,云乔人被萧璟抱在怀里,低首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是一页,已经泛黄的纸页。
云乔低眸细细瞧着。
认出这是一封和离书,她匆匆看完,去瞧纸页的落款。
上头,的确是她和沈砚的名字。
她自己的笔迹自己自然认得,沈砚的笔迹,她也是熟悉的。
纸页都已泛黄,必然是从前留下的,不是什么伪造的东西。
那落款的名字,也的确是她和沈砚所写。
云乔摇头,眼里还有泪光,捏着和离书的手,都有些颤。
她曾经难以忍受沈家的种种时,的确想过和沈砚和离。
那时娘家的人不肯,直言她回去就是个云家丢人,会毁了后面几个侄女的亲事,毁了娘亲兄嫂的脸面,让他们一家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云乔被母亲逼着,不得不忍辱咬牙,和沈砚过下去。
一心想着熬过去,熬到女儿长大,或许一切就都好了。
她曾经是盼着想要一封和离书的,可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下,看到这封和离书。
这和离书是摆脱了沈砚和沈家不假,可眼前的男人,比沈砚更危险更可怕。
出了狼窝,却入虎穴。
就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在身边。
云乔眼里泪光闪闪,昂首看向萧璟问:“太子殿下,您贵为太子,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我这样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呢?”
是啊,为什么偏偏要是她呢?
或许是他中药时,她刚好撞了上来,毁了他这些年的清心寡欲,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是可以有欲望有不堪的。
又或许,他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就是想尝尝离经叛道的滋味,而她,恰好出现,符合他的一切要求。
也可能,他只是,为色所迷罢了。
萧璟摇头轻笑,那笑意风流恣肆。
瞧着被自己放在书房桌案上的云乔,又拍了下她脸颊,不无怀念的,想起当日佛寺初遇后的种种。
以及,扬州那处小院的书房,他和她,在书案上的放纵,和那日雨后,被她汁水染湿,再也不能送出去的奏折。
或许,当真就是为色所迷。
于是他笑意风流,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低首同她道:“夫人要怪,就怪你,生了这样的一副好颜色。”
他是想说,云乔生得这样好,自然惹人觊觎,可怨不得他动情动欲。
云乔之于萧璟,就像是江南烟雨里,盛放在枝头的一枝桃花。
他从花枝下经过,偶然,被那花枝缠住了发冠下的一缕发梢。
于是他摘了发冠,昂首去看那株花。
惊觉她,比江南的烟雨还要艳丽动人,一时迷了眼。
想着,如此灼灼的一枝桃花,既勾散了他的发,害得他摘了发冠,又失了往日体面,怎么还能让她开在旁人宅院里呢,于是,折了下来,不远千里,带来长安养在自己身边。
第151章
疑心
云乔捏着那封和离书,萧璟抱回了寝殿。
他要她好好歇息,跟着便离开了此处。
这回,却不曾再给云乔的寝殿上锁。
经此一事,云乔也该长了教训,知晓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孤身一人跑出戒备森严的宫殿。
何况,他也隐隐意识到,她还有些害怕被锁着。
想起云乔当初被赵兮儿锁在庄子柴房里欺负的画面,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不忍。
萧璟重又回到自己书房,抬手捏了捏眉心,才抽出心神,唤手下人来,询问今日之事。
他先传了暗处盯着云乔的人进来。
那几个护卫早已是吓得冷汗淋漓。
下人奉上茶水,萧璟接过饮了口。
低眸道:“孤交代过,盯紧了人,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眼睁睁瞧着人,钻进了那狼犬的窝!”
萧璟声音低沉,也带着冷怒。
莫说是下头的人了,奉茶的奴才,都怕的险些摔了手中茶壶。
那下头跪着的人,磕头告罪,咬牙道:“都是属下们的错,属下着实没想到,云姑娘会撞见明宁郡主,又被明宁郡主带去了那处洞口。明宁郡主在,属下等人,也不敢贸然现身打搅。”
明宁?
萧璟愣了瞬,蹙眉搁下茶水。
问道:“明宁怎么来了?”
盯着云乔的护卫自是不知晓,倒茶的下人在一旁,禀告道:“回殿下,郡主是今日过来的,您从前说过的,郡主过来,不必通传,奴才等,就没向您通传,郡主说,她就是想念东宫旧时景象,多年不见,想瞧一瞧而已,让奴才们,莫去拿她的事,打搅了您。”
这不必通传的话,确实是萧璟从前说的。
他抚了抚额,想起护卫口中的明宁,心绪一时复杂。
他是知晓明宁回京的,可是时至今日,却并未见明宁。
潜意识里,他甚至不想让云乔见到明宁。
云乔太傻太笨,而明宁,太精明了。
萧璟手指摩挲桌上杯盏,想着护卫方才说,是明宁将云乔引起那洞口的,静默几许后,开口道:“去请郡主过来。”
下人领命出去,此时,一个护卫抱着那只狼犬进了书房。
这狼犬昂着头,嚎叫不已,瞧着很是凶恶,并不愿意被侍卫抱着沾手。
可这侍卫,却是萧璟往日吩咐去给这狼犬送东西的侍卫,同它原始有几分熟悉的。
萧璟抬眸看向那狼犬闹腾排斥护卫的样子,想起方才在那洞口前的情形,目露疑惑。
“你三五日便去一趟,它时常见你,还这般排斥你抱它,为何今日在洞口前,却俯首帖耳在云乔脚边。”
这狗是通人性听得懂人话。
闻言冲着萧璟一阵乱吠,咬着他裤腿,就拉着他要出书房。
那眼神好似在说,要他带它去找今日他瞧见的云乔。
萧璟被它扯着,出了书房,停步在门槛处,从他口中扯下自己的裤脚。
屈膝俯身,揉着狼犬的脑袋,低声问:“你想让我带你去找她?”
狼犬呜呜咽咽,一再示意他带自己去找小主人。
萧璟见状眉心蹙的更紧。
沉声问:“怎么?你认得今日那女子,从前见过她?”
不对劲,这狼犬瞧着,可不像是第一次见云乔的样子。
可是,它养在京城这么多年,云乔却是江南人。
它怎么可能从前就和云乔熟悉呢?
狼犬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呜咽的叫。
一旁的护卫见状,思量了番道:“或许是云姑娘和明宁郡主生得相似,这狼犬认错了人?”
可这狼犬往日对明宁,却是凶得很啊。
难不成多年未见明宁,倒真想起早年一块儿呆着的情分,不似从前一般狂吠,倒俯首帖耳的亲近了?
萧璟一时想不通,只得暂且搁下此事。
他拍了拍那狼犬脑袋,哄道:“她胆子小,怕你怕的厉害,你不能见她,过些时日,我让你远远瞧瞧。”
狼犬闻言呜咽的厉害,仅剩的一只眼睛闪着泪光。
怎么会呢,它的小主人最喜欢它了,怎么会怕它呢。
狼犬说不出话来,只是蹭着萧璟的腿儿,委屈的不得了。
萧璟瞧着,竟觉得,这狼犬有时候的姿态,莫名和云乔有些像。
都说猫狗这类宠物,随主人。
可云乔,又没养过它,自然也不是它的主人。
一个是长相凶恶的狼犬,一个柔弱娇怯的女娘,哪里会像呢。
自己也真是糊涂了,想的都是些什么呀。
萧璟摇了摇头,摆手示意护卫将狼犬抱下去安顿,回身重又往书房走去。
抱着狼犬的护卫出了书房的门,正好和前面被下人请来的明宁撞上。
原本就不大安生呆在护卫怀中的狼犬,瞧见明宁,猛地嚎叫起来,叫喊的就要扑过去。
‘坏女人!骗子!’它眼里都是厌恶,如果会说话,怕是恨不得骂上明宁三天三夜。
护卫一时不察没抱紧,还真被那狼犬扑了过去。
狼犬扑在明宁身上,咬着明宁的衣裳,凶悍的厉害。
第152章
千万别出事
那狼犬其实极通人性,再厌恶明宁也没真咬伤了她,只凶悍的嚎叫。
可明宁仍是被吓得花容失色惨白的脸躲避,摔在了书房门前石阶上。
书房内的萧璟听见动静,抬眼瞧见这副情形。
边往门外走去,边寒声怒斥护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那狼犬拉开。”
护卫快速反应过来上前,扯着那狼犬后撤,心里叫苦道,祖宗喔,一日之内吓着两个金贵主子,是真不怕殿下把你这畜生剁了吃肉啊。
护卫抱着嚎叫不止的狼犬后撤,那明宁余惊未消,强装镇定,昂首看向萧璟。
她知晓萧璟一向喜欢沉稳端雅的女子,此时即便恨不得命人打死那野狗,脸上却仍挂着一副虚伪的面具。
石阶冰冷硌人,明宁跌跪在上头,一副狼狈可怜模样瞧着萧璟。
她当然希望,萧璟能伸手拉她起来。
一旁的狼犬叫嚷不断,喊的萧璟头疼。
他捏了捏眉心,视线从明宁身上移开,看向那抱着狼犬的护卫,沉声道:“把这畜生带下去,栓上绳子,饿个半天,治治它这胡乱扑咬人的毛病。”
话落,那护卫抱着狼犬退下。
萧璟才重又看向明宁。
他眉眼薄冷,但从面色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既没有久别重逢的喜色,也没旧情人再遇时的复杂。
好像只是,看着一个,寻常故人。
明宁失望的攥紧了手,装出一副哀婉情深的模样看向萧璟,嗓音哽咽低首道:“多年不见,殿下可还好吗?明宁远在漠北,日日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再见殿下一面。”
话音深情至极,连一旁的奴才听着都觉动容。
萧璟微微颔首道:“孤一切都好,劳明宁挂心了。”
明宁眼里的泪恰到好处的落下,她抬手抹泪,瞧着萧璟,眼带期冀道:“殿下,明宁摔得厉害,您能扶明宁起身吗?”
明明她身边就有贴身婢女陪着,偏偏却在此时,当着东宫里一应宫人奴婢的面,要萧璟亲手扶她。
就是想让东宫的人知道,她明宁,即便五年不在,一朝回京,也仍旧是萧璟身边,最特殊最受宠的女子。
萧璟瞧着她这副狼狈模样,想着方才狼犬的凶狠,也因她提及漠北一事,想起她孤身远嫁多年,到底念着同她多年青梅竹马的些许情分,和她父亲的缘故,而心生不忍。
扶她起来而已,不过举手之劳。
他缓步近前,停在明宁跟前,正欲伸手扶她起身。
耳边突地想起云乔偶尔嘟囔着骂他的话音,鬼使神差的停了动作。
云乔本就和明宁生得相似,今日他扶了明宁,明日东宫就又要有风言风语传出,届时听到云乔耳中,她那性子,怕是又要心里暗暗骂他。
萧璟心下无奈失笑,面色如常的停了欲要去扶明宁的动作,只道:“明宁,男女大防要紧,又不是小时候了,你一贯守礼规矩的,怎么久别重逢,却忘了规矩。”
话落,转而吩咐明宁身边的婢女:“扶郡主起来。”
明宁闻言,心知萧璟不会亲自来扶自己,掩在袖中的手紧攥。
萧璟没忘记他请明宁来的缘由,眼瞧着婢女近前伸手去扶明宁,目光落在明宁身前,隐带几分审视的问她:
“突然到访东宫,所为何事?孤听下人说,今日是你将云乔引到那处洞口的,此事当真吗?你一贯不多事,怎么突然要引着她去那洞口,你可知,那洞口有那狼犬刚生下的一窝小崽子?”
这一番话了,句句都是质问,甚至带着几分责怪。
明宁掩在袖中的手攥得更紧,刻意借着衣袖遮掩,狠狠将手砸在石阶沿上,把手砸的破皮流血。
方才伸手搭在婢女手上,盈盈起身。
目光哀怨的看向萧璟,苦笑了声道:
“殿下,您说的她,是沈夫人云乔吗?
不瞒殿下,是明宁带沈夫人去的那洞口,明宁实在不愿殿下,因一时糊涂毁了贤良名声,日后让御史百官朝堂内外指指点点,何况……何况,明宁在东宫后院瞧见那沈夫人时,她正急于逃出东宫,亲口同我说不愿留在此地,求我帮她,我实在是不忍心这样一个命苦的女子,因着殿下的糊涂事,来日,也让人口诛笔伐的指责。
可明宁着实不知道那狼犬在洞口下了窝崽子,刚生下崽子的畜生有多凶恶,明宁又不是不知。难道在殿下心里,明宁就是那般歹毒之人吗?”
说这一番话时,手上还微微动作,假装不经意将方才袖笼遮掩下,刻意在石阶沿上砸出的手背血痕露出。
婢女也猜得到自家主子的心思,见状忙惊呼了声,话音焦急道:“哎呦,郡主,您的手,怎么伤成了这样!”
萧璟目光落在明宁手上伤处,抿唇静默了刻。
摆手示意奴才道:“来人,带郡主下去上药,天色不早了,上完药,就送郡主回驿站去,免得漠北王庭的人忧心。”
他话落,便转身回了书房,没在言语。
明宁和婢女,立在书房门外。
奴才听了萧璟的吩咐,忙带明宁下去上药。
明宁是个聪明人,将情绪藏的极好。
即便心里无比盼着那狼犬能将云乔的脸咬烂,也一直忍到药上完时,才假装不经意的问起下人,云乔那边的情况。
“方才听殿下说,那狼犬在狗洞里下了一窝小崽子,沈夫人可曾被狼犬咬伤,有没有伤到脸?都怪我,若不是我带她过去,哪会闹出这般事来,我真是后悔死了,那位夫人,身份微贱,想来一惯是以色侍人的,如今毁了脸,日后可如何能活啊,那狼犬伤了那夫人的脸,又该如何是好,”
她做出一副忧心着急的样子,又说什么愧疚不已的话语。
实则心里巴不得云乔的脸,被狼犬咬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