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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尤其是,怕他手中的那柄极为锋利的长剑。

    陈晋瞧出她的畏惧,从袖中抽出那枚云乔曾经托他带给女儿的玉佩,递到了云乔掌心。

    云乔认出这是自己贴身的东西,神色怔愣不解。

    她没想起来入京后的种种,自然不知晓是自己把这玉佩给的陈晋。

    陈晋也知晓她失忆,低声解释道:“这是姑娘您托我给您女儿带去的玉佩。”

    云乔攥着玉佩,抬眼看向陈晋。

    她贴身的玉佩,必定不会轻易与人,眼前人手里拿着她的玉佩,可见是她昔日信任的人。

    云乔紧紧攥着那玉佩,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女儿。

    喃喃的问:“你……你知道我女儿在哪里吗?她如今……如今过得还好吗?”

    陈晋点了点头,喉头艰涩道:“小小姐被属下藏在一处极为安全的地方。”

    藏?

    云乔不解的问:“她不是该在她父亲跟前吗?萧璟同我说,她在她亲生父亲膝下养着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晋低叹了声,解释道:“不久前,殿下吩咐我,处理干净沈砚和小小姐,不许他们再出现在姑娘跟前碍眼……”

    他说到此处,云乔已是面色惨白至极,浑身脱力跌跪在地上。

    她就不该信萧璟的话,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高抬贵手。

    第200章

    出逃

    殿内静寂的仅有暖炉噼啪声,云乔心思几经转换。

    抬头看向陈晋时,眸光里藏着小心翼翼的盼望,轻声道:“你能告诉我,她究竟在哪里吗?我想去寻她,带她逃的远远的。”

    陈晋喉头滚动,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低眸再看她腿腕上的伤处,只觉心酸。

    也愈发想不明白,萧璟为何,如此待她?

    难道殿下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她这样可怜,殿下竟还要如此折磨她。

    锁在此地,苟且的活,对她这样的人而言,怕是连死都不如。

    陈晋喉间苦涩,抬手扶起她,手握在她腕上,没有言语,默默将她扯到自己背上。

    “好。我会送你离开这里。”

    夜色寂寥,新婚之日后的东宫,个个喝过酒水的护卫难免松懈。

    凌晨时分,更是东宫防备守卫最弱的时候。

    而陈晋,恰好是东宫里最得萧璟信任重要的侍卫中的一个,自然早将东宫的防卫,各处护卫的布置,摸得清清楚楚。

    带人出去,虽麻烦棘手,却也不是办不到,只不过,代价却也是赔上陈晋一辈子的仕途。

    他心知今日一走,即便事成,一切也都回不了头了,若是事不成,被东宫旁的护卫抓获,他也是必死无疑。

    背上的女子身形单薄,陈晋却觉自己肩上,担了万钧的牵绊。

    他手推开东宫的殿门,明月当头映在他脸上。

    那张经年沙场厮杀,而今常见隐在暗处的脸,头一次被染上除了血色杀戮外的温柔月光。

    他手搭在云乔脚腕上,紧紧攥着。

    一出门,却撞见了起夜的嬷嬷。

    陈晋反应极快,上前去,拿长剑抵在嬷嬷脖颈。

    嬷嬷不敢叫嚷,唯恐小命不保,目光震惊地瞧着陈晋,和他背上背着的人。

    旧日在那处宅子里的些微小事浮现在脑海,嬷嬷暗道不妙,强压着声音警告他二人。

    她先是看向云乔,低声道:“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啊?好端端的,怎么深夜就要逃走,您不是答应殿下了吗?好好的给殿下生个孩子,殿下总会如您所愿的,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呢?”

    她句句恳切的劝,却不知道云乔已经从口中知晓萧璟根本不打算履行诺言的事。

    月色寂寥清冷,云乔攥着陈晋肩头的衣裳布料,咬唇看向嬷嬷:

    “嬷嬷,可是萧璟,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他告诉我日后会让我和女儿团聚,却背着我,吩咐人处理掉我的女儿,他满口谎话,怎么会肯如我所愿,何况,他如今甚至要将我锁在殿内,让我连一点自由都没有,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我真的,真的,熬不下去。”

    云乔嗓音艰涩,目光落在脚踝处那还未来得及被火焰烧去的脚环,眸光全是苦意。

    嬷嬷听得这话,当即就明白是陈晋把殿下要处理沈砚和云乔那女儿的消息告诉了云乔,暗骂陈晋数声背主的叛徒。

    心知自己劝不动云乔,只能转而看向陈晋,压着怒道:

    “陈晋,你糊涂了,你是殿下麾下得力的干将,日后殿下登基,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岂能因一女子叛主,毁了前程似锦,你可想清楚了,你带了姑娘离开,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陈晋当然知道,这一步踏了出去,自己就回不了头了。

    他也不知道,今日这样做,值不值得,更不知道,来日的自己,会不会后悔。

    可他知道,如果不救她,如果眼睁睁看着她在东宫被耗尽生气儿,他一定会后悔,会遗憾自己曾经有机会带她离开,却没能带她离开。

    就像今时今日,他也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她刚被殿下带到京城时,就悄悄将她带走,为什么要等到如今,眼看着她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嬷嬷话说的再恳切,也没能改变陈晋的心思。

    倒是云乔,在听得嬷嬷这话时,紧张的,攥紧了陈晋肩头的衣裳。

    她掌心濡湿,自己也怕。

    怕陈晋改了主意,不肯再帮她。

    陈晋意识到她情绪的变化,心口像是被揪着一般酸痛。

    猛地握紧了手中长剑,拿那剑柄敲晕了嬷嬷,将其扔在了墙角。

    今夜是他守夜,云乔不见了,无论是不是他带她逃走的,他都逃不了一死。

    杀了撞见他们的嬷嬷,也无济于事,何必再造杀孽。

    嬷嬷昏了过去,倒在墙边。

    陈晋伸手握了握肩上的那只纤细的手,轻声道:“别怕,我会送你出去的。”一定会。

    云乔紧紧攥着手,嗓音艰涩哽咽,低声道:“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陈晋。”

    她终究是人,逃不过自私。

    所以明知陈晋送自己出去,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却还是想要抓住这,此时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也觉得自己卑劣不堪,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自私。

    所以一声声的,说着对不住。

    陈晋明白她的心思,轻叹了声。

    哑声道:“是我心甘情愿,没有什么对不住。”

    话落,一路绕开布防,沿着院墙暗处,借着东宫各处树影遮掩身形,向前走去。

    暗处,一个牵着狼犬的身影,从廊道后的柱子里走出,目光复杂深远地瞧着那被人背着肩上的女娘。

    原本杜成若已经和萧璟一道去了宫里议事,只是她想起今日从护卫口中问出的话,和在萧璟寝殿外,听到的女子哭音,心里像是被悬着一块巨石般煎熬,便借口身子不适要先行离开一趟,悄悄回了东宫,想趁着萧璟不在,翻进他寝殿,瞧一瞧云乔而今究竟是何模样,又为何在今夜,哭成那样。

    却凑巧,撞见了护卫带人私逃的这一幕。

    将云乔,和那护卫,以及方才嬷嬷,三人的一席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也大概明白了云乔如今的处境。

    狼犬呜咽地想往云乔走远的方向冲,杜成若蹙眉强将它拉着,在月光下,踏进了那处,此时已经人去楼空的御殿。

    暧昧情缠后的味道,噼啪作响的暖炉,暖炉边被剑锋斩断的纯金锁链,以及,链子另一头,拴着的石柱……

    杜成若屈膝低首,捡起那地上的锁链,紧握在手中。

    身旁狼犬呜咽不止,她自个都没忍住,红了眼眶。

    被强取豪夺占了的女娘,受尽委屈不堪,连一点自由和尊严都成了奢望。

    再想起方才在月色下,听到的,那女娘满是哽咽的话音。

    杜成若的手,抖个不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201章

    大火

    她以为即便远隔天涯,她那样惹人怜爱的小姑娘,也该一辈子顺风顺水,受人疼爱,永远被人捧在掌心。

    万万不曾想到,经年后再遇,是这样的情形。

    这些年来,她该吃过多少苦头,而萧璟,又是怎样折磨她的……

    才让那少时天真无忧的小丫头,而今,总是泪水涟涟。

    她忍不住想,如果她一辈子都活得顺风顺水,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像她少年时瞧见的那小姑娘一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连掉眼泪都不是因为苦楚,而只是要挟疼爱她之人,答应她无理取闹的法宝。

    杜成若一手攥着那被断开的锁链,一手牵着狼犬,抬眸看向那内室噼啪作响的暖炉,想起方才月色下,那小丫头,脚腕上的烫伤。

    想来,那烫伤,便是她自个儿将脚腕放在暖炉上,想借着火炉的烈焰烧断脚环所致。

    杜成若重又低首,看向手中的锁链。

    这极细的链子,本该更易被熔断,那丫头却将那紧贴着脚腕皮肉的锁链,放在火苗上头,忍着烫伤自己的痛,都不想让那屈辱的物件,禁锢在她身上。

    再漂亮的脚环,再如何用纯金打造,再如何由能工巧匠费心雕琢,不还是同监牢里囚禁犯人所用的镣铐,并不分别。

    她本能的厌恶那脚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愿意让那东西,贴着她皮肉半分。

    才做了这样,弄伤自己的事。

    杜成若闭眸起身,松开了手中的链子,耳边好似仍能听到,在这处殿外,听到的那女子哭音。

    该有多屈辱,才能让那样怕疼的小丫头,只想着挣脱这物件,毁了这禁锢,连自己皮肉之痛,都不在乎了。

    外头月光明亮,杜成若牵着狼犬,另一只手,猛地打翻了燃烧着的暖炉,而后,缓步踏出内殿。

    临到踏下石阶时,却一脚跌了下去,险些踩空。

    暗里护卫她的贴身侍卫及时现身扶了她一把,杜成若撑着侍卫勉强站稳,强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

    “主子,怎么了?”

    侍卫焦灼的问,目光犹疑的往她身后望,瞧见了内殿燃起的火,惊骇不已。

    “这……里头怎么着火了……”

    侍卫急得要喊人灭火,杜成若却将他拉了回来。

    “里头的火不用管,方才,带着那丫头离去的东宫护卫,应当是陈晋,你去跟着他们,暗里护着那丫头,拿着我的令牌,抽调咱们在京的人手,想法子,将她送出京城,带去她想去的地方,绝不能让殿下拦下她,记好了,一定得办成这件事,办不成,你提头来见我这主子,听明白了吗!”

    杜成若此时因入宫议事,穿的是男子装束,寒声吩咐手下人时,更是凌厉至极,护卫心下打颤,暗道主子这不是要背着殿下行事吗,却也不敢多加置喙,只能恭敬应下。

    侍卫退了出去,杜成若牵着狼犬离开,身后火光漫天,一如那年分别之时,西北荒漠上的烈烈残阳。

    ……

    “起火了!起火了!快救火!快救火!”

    火势越烧越大,杜成若在东宫一片忙乱中,回到了宫里的议事厅。

    议事厅内,萧璟,赵琦,还有旁的军政要员,皆在其内。

    杜成若立在议事厅外,扫向守门的宫人,吩咐道:“西北事发突然,殿下与诸位臣工彻夜不眠理事,尔等万不可扰了殿下议事,今夜之内,非军国大事,一缕不许上报。”

    她既是新进门的太子妃,更是西北的少将军,此时,她的话,外头的宫人,自然不敢不听,忙恭敬应下。

    杜成若先是放火,后是借口让宫人不许上报,都是在拖延时间,想尽可能的,给云乔争取逃走的时间。

    她吩咐完宫人,理了理自己衣袖,抬步踏进了内殿。

    面色一如往常,瞧不出分毫波澜。

    内殿里,萧璟扶额蹙眉,瞧着手中的折子,唇峰紧抿。

    漠北的小可汗参加完东宫婚宴后,便已离京,他人刚走,西北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就传了过来。

    明宁在西北这些年来卖给漠北的情报,竟然帮着漠北,在西北军帐核心层安插了人手,策反了西北边城的一位将领。

    偏巧,是在杜成若,人不在西北的时候。

    如今便是那位边城旧将,在替漠北,攻城略地,倒戈相向。

    杜成若人不在西北,她的父亲杜仪又已年迈,眼下倒是能拖个数月,却绝撑不到一年半载。

    甚至杜成若本人,因着女子身份初初曝光,此行立即回返西北领兵,也是麻烦。

    这桩事实在棘手,那倒戈的将领,又还是一员骁勇悍将,西北军中,必定人心惶惶。

    内殿里气氛凝重。

    前头一个大臣疑惑的问:

    “漠北安插在西北的探子,这一年来屡屡泄密的,究竟是谁?查了半年了,怎么还是揪不出来?”

    彻查探子只在西北军中,可真正的叛徒,那远嫁和亲的明宁郡主,却在漠北王庭。

    自然,是查不出来的。

    杜成若落坐在萧璟下手,低眸思量,心下,是有些怀疑明宁的。

    只是,却又觉得,那样一个以身殉国的父亲,明宁再如何龌龊,也应该不会做卖国之事。

    故而,不曾开口。

    至于旁人,从不知晓明宁的真面目,自然,也不会怀疑这样一个,为国和亲的公主,会出于自己的私利,背弃旧国,倒戈相向。

    这边气氛凝重,另一边的东宫,混乱极了。

    着火的东宫的正殿,是萧璟本人的住处。

    何况,里头,还有那位云姑娘在。

    此时天还没亮,管事一边组织下人灭火,一边紧急喊来了护卫统领。

    “今夜守夜的护卫是谁?还不进去救人!”那护卫统领急声问。

    “应是已经进去了,我来时就没见那护卫。这火势太大了,劳您入宫,快些禀告殿下,请殿下赶快回来拿个主意。”

    第202章

    死了就死了

    宫人自是不及侍卫统领身份贵重,此时夤夜闯入禁宫,寻常宫人更是万万不敢做的。

    也就东宫的护卫,身佩令牌,可便宜行事。

    殿下人在宫禁内议事厅,眼瞧着是绝不会此时回来,为今之计,当然也只有这护卫亲自去请。

    那统领思量再三,解了腰间令牌,给了一个护卫。

    交代道:“带令牌入宫,把东宫起火的事禀告殿下。”

    此时火势不过刚烧大,管事虽急得火烧眉毛,统领在从管事口中得知守夜的陈晋已经进去救人时,却松了口气,陈晋的身手,他是知晓的,必定能将人救出,且先禀告殿下,暂且等着就是。

    那拿了令牌的护卫急匆匆地往宫禁里赶,东宫里的奴才一桶桶水提着往正殿大火上泼。

    可老天偏偏刮起风,将火势吹得更大,使得下人们灭火愈加费劲儿。

    统领和管事立在殿门前,双双蹙紧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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