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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果决,也狠辣。

    一如往日,同样的趋利避害。

    她的扫尾,不能让萧璟查出半点云乔出逃之事有她的参与,也绝不愿落得个和陈晋这般自寻死路的下场。

    或许也正因如此,杜成若身居高位,陈晋这样的人,却注定要死。

    大漠残阳如血,映得她身上那具染过无数血污的银甲,冷冽极了。

    第250章

    危险

    那日后过去一月有余,风平浪静。

    萧璟在两次被云乔察觉自己视线后,吩咐了看着云乔住处的人手远远守着,不可近前,也不能显出马脚。

    这半月里,云乔渐渐放下戒心,照常看顾婆婆和孩子,每日绣着帕子,隔上个三五日,便去绣坊里送一批绣品。

    只是这绣品,并未摆在绣坊的货架上,而是悉数送到了衙门里萧璟手边。

    他在姑苏城衙门后宅的院落里养病,只每日让下人来禀告云乔动向,也从未再出现在云乔身边过。

    姑苏城里时光缓缓,转眼就是一月有余。

    萧璟身子渐渐痊愈,除却偶尔深夜头疼外,再无旁的伤症,从前总隐隐泛着苍白病态的脸色,也渐渐好转成未受伤之前的样子。

    他微服在姑苏城中,一月有余也未归京。

    姑苏城知晓他下榻姑苏府衙的几位儿主,个个都胆颤心惊。

    那姑苏皇商李家,此刻几位姑苏城早年同私盐略有相关,出钱赎了罪责的人,愁眉紧锁。

    “你们说殿下究竟是什么心思,这都在姑苏呆了一月有余了,想想前头扬州城,殿下微服南下查案,后来多少人出了事,人头落地。”

    萧璟说是为私事而来,可自个儿屁股底下不干净的人,自然不敢信这话,难免担忧。

    “唉,当初扬州出事的时候,除扬州外,别处牵扯进私盐案的,只要涉案金额不大,交了银两,江宁总督府是给咱们脱了罪的。”

    私盐案扬州最重,江南别处都不及扬州。

    萧璟料理了扬州知府沈家后,杀鸡儆猴,威慑江南各地官僚盐商,借赵琦透出口风,只要侵吞公银者,将银子凑出上缴国库,免罪不纠。

    彼时他一心要尽快解决西北缺兵饷之事,料理私盐案,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充实国库。

    拿到了银钱稳固西北,自然可以不在江南过于大开杀戒引得地方动荡不安。

    这姑苏城的知府,不就好端端的在官位上坐着吗。

    众人议论纷纷,都猜不出萧璟心思。

    那李家的少东家,坐在轮椅上,摇着纸扇,笑了声道:“依在下看,诸位倒也不用多诚惶诚恐,说不准,殿下就真的,只是为私事而来呢。”

    场上人自是不信,那少东家也未在多言,收了折扇含笑拱手告辞,便出了议事厅。

    一出厅门,他脸上笑意顷刻就消失不见。

    那张瞧着风流公子的脸,在廊下阴影里,显得有几分可怖。

    下人推着轮椅,李少东家眸光低垂,瞧着自己轮椅上无法动作的腿,启唇道:“让人去信儿给太子殿下,李家三日后摆宴,请殿下过府一叙,顺道转告太子殿下,长安一别后多年未见,李呈也盼能同旧友,把酒言欢。”

    这日晚间,萧璟便收到了请帖。

    下人送来请帖,转告了李少东家的话,萧璟接了拜帖,听着下人的话,摇头轻笑了声。

    应道:“好,转告他,三日后,孤会亲自到场。”

    李呈是齐王的表弟,不过旧时在长安,却是萧璟的盟友。

    当年萧璟和齐王争斗最烈时,这李呈,是帮了萧璟一次的。

    齐王本是先帝长子,生母又远比皇后受宠,虽则出身低微,却更得皇帝欢心,萧璟年幼时,没少被齐王针对。

    只是如今的齐王断腿伤残,已然绝了登顶帝位的可能。

    再是谄媚讨好皇帝,朝臣也不可能允许一个身有残疾之人做天下之主。

    除非皇族子嗣都死干净了,才有可能轮得到他。

    萧璟搁下请帖,脑海中不觉浮现起来些许少年旧时。

    那时他刚从西北军营归京,只是一少年。

    齐王却已在朝中如日中天,齐王是长子,对萧璟这个皇后嫡子,自然看不顺眼。

    朝中议储,齐王风头最盛,剩下的,就是萧璟了。

    旁的皇子,并无出头之计。

    那时齐王也是自大,竟在萧璟前去王府议事时,谋划自己直接动手要了萧璟的命。

    是啊,皇帝能用的也就只有两个儿子,杀了萧璟,就只剩他齐王一个,即便皇帝震怒又能如何。

    可他低估了彼时年少的萧璟,也疏漏自己身边人。

    王府里,齐王的表弟李呈,暗中给萧璟透了信儿,又在萧璟座椅下藏了一把斧头。

    李呈是商贾出身,姑母是齐王的生母,家中才沾光做了皇商,他在京中国子监读书,萧璟同他乃是同窗。

    萧璟就是用李呈藏的那把斧头,断了齐王的腿。

    正如齐王盘算的一样,皇帝只有两个儿子能用。

    萧璟废了齐王的腿,即便留他性命,他也只能苟延残喘的,眼瞧着萧璟得了储君,再看着萧璟来日身登大位。

    旧事如水过去,那日之事后,李呈便带着妻儿离京南下,回了姑苏安居,再未踏足京城。

    萧璟也好些年,没再见过他了。

    左右到了姑苏城,见一面旧友,把酒言欢,也算是喜事。

    萧璟应下邀约的消息传回李家。

    那李家少主人正在李家后宅,少夫人房中。

    明明是夏日初秋时节,光亮最盛时,这房间里,却透不进去半点光。

    漆黑,暗沉,灯烛摇晃如鬼影。

    那位少夫人面色惨白,静静躺在榻上,坐在轮椅上的李呈,手里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唇边的药渣。

    李呈姿态看似温柔照拂,可那位少夫人,颊边还留着他方才掐着她灌药时,落下的指痕。

    “瞧瞧你,再闹腾,不还是得乖乖喝药,你以为,你真能跟他一起去死不成……”他说着话,却和人前在议事厅里的话音,截然不同,脸色阴沉可怖,就连那皮肉都像是和骨骼并不贴合。

    已经苍白羸弱至极的少夫人,猛地伸手挠在他脸上。

    尖利的指甲刮破他的脸皮,却不见半点血,反而露出了底下另一层脸皮。

    “你不配顶着他的脸!”

    李少夫人怒声骂着,那喂她药的“李呈”笑了笑,不做应答,只由着她歇斯底里。

    此时下人叩响房门,李呈眉峰微冷。

    唤了下人进门。

    “主子,太子应了,三日后亲来赴宴。”

    那李呈闻言低笑了声,才道:“好,届时,将那沈砚给引来。”

    第251章

    动怒

    姑苏李园。

    秋日微雨,烟雾朦胧。

    廊下树影里,萧璟缓步徐行,脸上仍戴着那副面具。

    远处,李园厢房内。

    满头大汗的李呈,手撑着个拐杖,艰难从轮椅上撑起,撩起的裤腿,骨肉里嵌着铁棍,血肉和铁锈混在一起,格外可怖。

    他试了一次次,始终不能勉强站立。

    抬眼时,隔着窗棂瞧见了远处徐行的萧璟,动怒将手中拐杖猛砸在了石墙上。

    “主子……您息怒……太子已经来了,要不,就坐轮椅出去见他一面?”

    下人试探的问,李呈却没应。

    “萧璟一惯多疑,若见我腿残成此般模样,难保不会对我身份生疑。”

    他对外只说是半月前不小心坠马,这才需得坐轮椅养伤,可萧璟若是见他这般残废姿态,难免不会疑心。

    原本腿中嵌着铁棍,是能勉强站立一刻钟的。

    故而李呈才请了萧璟过来。

    只是昨日伤口感染,情形加重,今日,才站不起来了。

    李呈眼瞧着萧璟越走越近,只得无奈的闭了下眸。

    咬牙吩咐道:“安排个放心的人,过去接待他,言谈切记谨慎,莫要引得萧璟生疑。”

    话落,颓唐跌坐在轮椅上。

    李呈亲信的庶弟,李家的二公子,接了吩咐前去招待萧璟。

    李园晚风楼,下头人影憧憧觥筹交错,李家二公子亲自前来招待,引着萧璟上了二楼。

    萧璟身边随行的贴身护卫,腰间佩剑,紧随其后。

    上了二楼拐角,李二公子拱手告罪道:“您见谅,家兄昨夜染了风寒,眼下正烧着,实在是无法接待您,便交代了在下来迎您。”

    萧璟并未生疑,只是略有些遗憾,来了姑苏,没见李呈一面。

    闻言也想起旧日同窗时,李呈的确是个体弱的药罐子。

    只招手换来一个护卫,从护卫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给李二公子道:“听闻令兄数月前喜得麟儿,彼时抽不出空贺喜,今日碰巧到了姑苏,略备了些礼,劳烦公子转交令兄。”

    李二公子接过礼盒,递给手下人,忙就引着萧璟落座。

    面色却讪讪。

    李呈喜得的那麟儿,不足一月,就死了。

    这李二公子,可是亲眼瞧见那被人活生生掐死的婴孩尸体的,此时面色难免有些撑不住。

    思及李呈那要他说话务必谨慎的交代,这李二公子,也不敢多言,只讪笑了下,收了礼盒,便引着萧璟落座。

    晚风楼上,萧璟缓身落座,扫了下头。

    李呈人不在,萧璟自个儿在这,也是无甚意思。

    略喝了几杯淡酒,便已有些乏味。

    李二公子在旁陪酒,见状心思暗暗盘算着,适时道:“这李园是祖父请江南名家费心所造,耗时数十载,贵人可要去下头一观?”

    晚风正盛,夕阳西沉,夜幕初升时节,又笼着朦朦细雨,的确是极美。

    萧璟心思微动,索性颔首应下。

    李园里,处处亭台楼阁,风雨画廊。

    微雨朦胧中,江南韵致十足。

    人行在廊下观雨,那啪嗒声阵阵的雨滴,也落不到身上。

    晚风楼下一角,萧璟立在檐下,神色淡淡瞧着眼前濛濛细雨。

    突地,一个人影,落进了萧璟视线中。

    不远处沈砚在雨中疾走,步履匆匆,萧璟眼力极佳,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脸色微寒,难得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此处造景奇特,萧璟立在这里,清楚瞧得见远处的沈砚,沈砚那里,却看不到萧璟身形。

    一旁的李二公子在旁作陪,见状道:“那位公子近日频繁来往赌坊,和家中三公子关系不错,许是三公子请了来。”

    萧璟抿唇未语,转身便欲离去。

    身后那假山里,却传来男女的调笑声。

    话语污浊,难以入耳。

    萧璟懒得多听,蹙眉抬步离去。

    此处离开,需得经过前头那沈砚躲进去的地界,萧璟抿唇行至廊下假山旁,突听得男人低喘着唤了个名字。

    他在喊“云娘”。

    萧璟脸色剧变,猛地侧身,疾步闯进了假山内。

    “贵人!贵人!”李二公子急声的唤,却拦不住萧璟步伐。

    假山里,沈砚衣冠不整,抱着个女子正脱着她衣裳。

    那女人只露出了半边脸,远远瞧着,的确和云乔有几分像。

    萧璟周身的血凝滞了下,猛地上前去将沈砚从假山墙壁上扯下,砸在地上。

    这一扯,才瞧见那女子的真容。

    像,却不是。

    无非三四分像,可周身都是烟视媚行。

    萧璟冷冷扫了眼那女子,李二公子追了进来。

    忙吩咐下人将那女子和沈砚一道带了下去。

    假山里肮脏的气味刺鼻,萧璟垂手立着,眼光极其冰寒。

    李二公子料理好后,赶了回来,擦了把汗同萧璟道:“贵人息怒,那女子是李园的家妓,前些时日沈公子跟三公子在园子里吃酒,瞧见那家妓说像他娘子,三公子便把那家妓赏给了他一夜,沈砚还给那家妓起了个云娘的名儿,说是他娘子就叫这个名儿。您且放心,我问过那家妓了,沈公子身子不中用的,无非是沾沾身子用些物件罢了,没真碰了那家妓,若是您瞧得上人,我这就把人送去您住处……”

    “不必。”

    萧璟脸色此时稍缓,目光满是不耐。

    无非是沈砚色迷情乱时,唤一句她的名字而已。

    怎么就能刺激的他情绪这般不稳。

    萧璟掌心微攥,等了一个月也不曾消耗的耐心,在今日听到那沈砚唤她的那声后,彻底告罄。

    沈砚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萧璟眼里。

    不可能视而不见。

    反倒是一次次的碍眼。

    今日不过是一个和云乔相像几分的人而已,他瞧见时便觉恼怒至极。

    若是真要他看着哪一日,云乔和沈砚,同他们的那女儿,一道站在一处。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单单站在一处,萧璟便觉万般刺眼,难以忍受。

    沈砚这样一个云乔真正嫁过,为他生育孩子的人,只要活着,就会让萧璟如鲠在喉。

    烟雨声阵阵入耳,萧璟微垂眼帘,缓步踏出了假山。

    水雾沾湿了他衣衫,冰冷的话语在雨水啪嗒中响起。

    “让李家追债,告诉李家,他有妻女在姑苏城中,不管是用什么手段,逼他典妻卖女,事成后,把人送到孤那,至于沈砚,立刻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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