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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人在哪?

    “人在哪摔的?前头带路。”

    萧璟停步在沈砚的酒桌跟前,问着丫鬟话。

    他声音冷沉,音量不算高,却还是让席上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尤其是,那正坐在酒桌后头的沈砚。

    小丫鬟只忙着寻人过去帮忙,也不知萧璟身份,还以为是沈少夫人家旁的亲眷,顾不得那醉熏熏的沈砚,忙引着萧璟往外走去。

    “前头后院的亭子,我这就带您过去。”

    萧璟前脚踏出宴会厅,后脚,这厅内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沈砚身上。

    这……沈家少夫人出了事,那沈家公子都还未动,倒是京城来的钦差先出去了。

    难不成……

    “哎呦,那位大人怎么去了,不是沈少夫人摔了吗?”

    “是啊,沈少夫人摔了,这沈公子都没动,怎么那位大人……”

    众人议论纷纷,视线揶揄的看向沈砚,满是不怀好意。

    沈砚身边一狐朋狗友,更是拍着他肩笑道:“怎么回事沈兄?你家娘子摔了,那位大人倒上赶着献殷勤,难不成,沈兄脑袋上,染了颜色?我可是见过你家娘子的,真真是美娇娘,活脱脱画里的妖精相,沈兄不疼,可有的是人疼呢……”

    这人声音不小,满屋的人都听得清楚,个个好奇的瞧着沈砚,交头接耳的议论。

    沈砚醉意去了大半,脸色也很是难看。

    受着众人异样视线,他恨恨砸了手里杯盏,骂道:“看什么看呢,滚远点!”

    随即,一脚踢翻跟前酒桌,带着酒意,跌跌撞撞的跟着出了宴会厅,朝着萧璟的方向追去。

    席上众人面面相觑,不少好事者,跟着沈砚萧璟,一道去瞧热闹。

    *

    另一边,云乔昏倒的亭子处,那通判夫人坐在一旁石凳上,拿着帕子轻轻擦汗。

    “怎么摔成这样子,都破了相,好好的一张脸,要是落下疤痕可如何是好呀。”

    那夫人嘴上一副担忧云乔安危的样子,实则眼里都是幸灾乐祸。

    这通判夫人,是沈家夫人往日走的最近的官家夫人,今日说这番话,也是受了沈夫人授意,刻意说来吓唬恶心云乔。

    不过那林家前头少夫人和她那留下女儿的遭遇,却是半分不假,前些时日,也是传遍了扬州城,只是云乔称病不出门,这才没有耳闻。

    砖石地坚硬,夏日傍晚燥热,云乔面色惨白额上出了不知是热出还是吓出的冷汗。

    汗水混着血,在伤口上蛰得人生疼。

    云乔意识不醒,眉心痛苦的紧拧。

    那嬷嬷守在云乔跟前,拿帕子捂着云乔额头的血口,蹙眉张望前头,着急郎中何时能到。

    却冷不丁瞧见自家主子,疾步朝这处走来。

    萧璟步伐极快,瞧不出神色有什么异样。

    嬷嬷愣怔间,萧璟人已经到了跟前。

    眼瞧着面色惨白,额头渗血的云乔,他俯身低首,从嬷嬷手中,拿过了捂着伤口的帕子移开,瞧了眼伤口情形。

    砸的厉害,血流的也不少。

    “请郎中了没?”

    他低声问着,边说,边将云乔从嬷嬷怀中抱了过来。

    这是林家府宅,还有旁人瞧着,这妇人的正经夫君都还在这府邸里。

    嬷嬷脸色微变,强撑着面色颔首点头。

    “已经请了,应当快到了。”

    话落小声又提醒道:“主子,这是外头,仔细旁人耳目。”

    萧璟面色淡淡,思及方才酒宴上,那沈砚的言语,摇头讽笑了声。

    “无碍。”

    一旁的通判夫人,眼见陌生男子抱了云乔在怀,却是惊得瞠目。

    “你……你是什么人,沈公子呢?怎不见沈公子来。”

    通判夫人喊着,话音未落,那沈砚也就追了来。

    沈砚急匆匆赶到,却因饮了酒,站都站不稳,只踉跄扶着自个儿小厮。

    瞧见云乔被萧璟抱在怀里,沈砚只觉脑门上绿云绕顶。

    他脸色涨红,急得指着萧璟同云乔便骂。

    “好个奸夫淫妇,也不知多早前便背着我勾搭在一处,我说你怎么这般多事,还要参我家一本!”

    他骂着,人也踉跄着,往云乔跟前走。

    距离一尺左右时,萧璟身边护卫突地拔剑将人拦了下来。

    “沈公子留步。”

    护卫声音冷寒,剑刃就抵在沈砚脖颈处。

    沈砚又怒又醉,硬是还要往前走。

    护卫手中剑刃,却在他撞上时,分毫未退。

    利刃破了皮肉,血珠渗出,疼意使得沈砚酒意全醒,慌忙捂着脖子退了步。

    “你!你怎么敢……”沈砚捂着脖子,人却萧璟手下人这般毫不顾忌的手段,吓得没了胆子。

    萧璟手拿着帕子,擦拭着云乔额上皮肉,抬眸看向沈砚。

    “沈公子酒意甚重,还是莫熏着尊夫人,远远候着的好。”

    他话说的温和,眼底却很是冷厉。

    沈砚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被他眼神骇到,又因着那护卫手里沾血的剑,不敢再动。

    心中却万般愤恨屈辱。

    这时,那跟着沈砚来看热闹的人,也到了附近。

    不少男人好奇的张望,瞧见了萧璟正抱着那沈少夫人。

    夏日衣衫大都单薄,这妇人却穿的很是保守,衣衫把身子裹得严实,瞧不出身段,只是那一张脸,带着伤,却也是极为艳丽的。

    小脸惨白的被男人抱在怀里,脆弱孱怜。

    便是没睁眼睛,也看得出是个美极了的女娇娘。

    “早听闻沈少爷家里夫人是个美人,我还不信,想着若是美人,怎的沈少爷却整日的寻花问柳,让家里夫人旷着,还弄了个妓子进门恶心夫人,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瞧瞧,那小娘子往那大人怀里一趟,小脸白的哟,谁看着都心疼。”

    “是呢,沈兄你艳福不浅呀,这美人娶进家门,还整日外头妓院里混着,岂非冷落了佳人。”

    人群里议论声阵阵,沈砚盯着被萧璟抱在怀里的云乔,咬紧了后槽牙。

    这男人啊,就是贱,在手里时他瞧不上,若让旁人捧成了宝,他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却又心焦了。

    郎中总算到了,急匆匆到云乔跟前,瞧了伤势,又把了脉。

    “这伤口并无大碍,外伤而已,只是,这位夫人,似是受过什么惊吓,被吓得不轻呢。”

    惊吓?

    萧璟和云乔分开时,她还好端端的,没见半点被吓着的模样,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嬷嬷,嬷嬷抹了把汗,低声道:“三言两句一时讲不清,不过,少奶奶是没出什么大事的,只是听了些话瞧了些事罢了。”

    嬷嬷话落,萧璟抿唇没再多问。

    一旁郎中自药箱里取出银针,刺入云乔穴位。

    云乔人昏迷着,眉心紧拧,意识昏沉中,只有那具方才女童的尸体,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孩子被欺辱被活生生打死时的凄惨哭音。

    银针入穴,一下下刺着,总算将她意识唤回。

    她眼睫轻颤,迷迷怔怔的抬眼。

    眼帘掀开时,侧首,瞧见了抱着她的萧璟。

    周遭围着不少的人,郎中,嬷嬷,那位通判夫人,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萧璟这样的外男抱在怀中。

    围着的众人瞧见云乔睁眼,议论声更大。

    “醒了醒了,怪不得那位大人抱着人不放呢,沈砚这绿帽戴的真是不冤枉,好好的一位儿美娇娘,扔在家里独守空房,成日只知碰那些个楼里的玩意,啧啧啧……”

    沈砚脸色青紫交加很是难看,他被萧璟手下持剑的侍卫吓住,自是不敢对萧璟如何,可对着云乔,却还是习惯了扬武扬威。

    “好个淫妇,光天化日之下,被个外男抱在怀里也不知晓,说,你背着我和这野男人勾搭了多久,私通偷情,可是该浸猪笼的!”

    沈砚话还未说尽,云乔便面色惨白。

    再之后,意识到,眼下是什么情形。

    周遭的人群好奇的瞧着,也是猜测云乔和萧璟关系非同一般。

    交头接耳道:“是啊,这私通,可是该浸猪笼的,那位大人官高位重,倒是不碍事,我听说,这沈少奶奶,只是个商户女,前头那林家,不是刚打死私通的少夫人不久吗。”

    “是啊,别说林少夫人了,连她那女儿,也被活活打死了。”

    “唉,也是活该,耐不住寂寞偷情,这等淫妇,打死了也应该。她那女儿,说不准,都不是林家的种呢。”

    云乔听着周遭言语,紧跟着,脑海中又浮现了方才瞧见的,那具女孩的尸体。

    昏迷前听到的话,在耳边不住回响,云乔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世道太可怕,一旦失贞私通之事坐实。

    沈砚可以用不贞的名头,活活打死她的。

    她被折磨死也就罢了,连她的孩子,都得一辈子受人指摘,活得屈辱难堪。

    她实在是怕……

    她不能,不能被扣上私通不贞的帽子,更不能害了自己的孩子……

    萧璟瞧见她脸色,伸手想要摸一摸她脸颊。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别怕……”

    他话音担忧,带着亲昵。

    可指腹即将抚在云乔颊边时,却被云乔本能的避开。

    云乔眼睫颤的厉害,带着慌乱的视线,落在了沈砚身上。

    她对这个夫君,并无半分感情,有时,也会本能的厌恶。

    可是人活在世,总不得不委屈求全。

    云乔不敢认下私通之事。

    她抬眼,噙着泪看向沈砚,声音低缓,带着哭腔喊:“夫君……”

    这是在萧璟身上学的手段。

    但凡噙泪哀求,总能唤得他心软。

    于是云乔在下意识自保时,不自觉就用了这般萧璟喜爱的姿态。

    听着云乔唤沈砚,萧璟脸色未变,眼底却有些冷,低眸瞧着云乔,伸手掐了她下颚。

    “你在唤谁?”

    云乔咬牙推他,挂着泪道:“请公子自重,我与公子不过数面之缘无甚交情,何况,我家夫君也在前头,还请公子守些规矩。”

    她边说,边挣开了萧璟的怀抱,踉跄起身,往沈砚跟前走去。

    行至沈砚跟前,压着心虚,轻声道:“夫君……方才这位公子许是忧心我安危,才失了规矩,你莫要放在心上。”

    云乔话音虽轻,众人却也还是听得清楚。

    尤其是萧璟,距离最近,自然,也听得最清。

    周遭人也被这变化惊了下。

    “这是怎么回事?瞧这沈少夫人的意思,似是和那位大人并不相熟,一醒来就急着到沈公子跟前,倒像是被那抱着她的外人,吓到了一般。”

    “还能怎么回事,这沈少夫人生得美,旁人动些心思也难怪,不过,我瞧那沈少奶奶醒来的反应,想来啊,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那位大人,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人群议论声阵阵,沈砚脸上露出得意来。

    萧璟喉间溢出了声冷笑,面色淡淡,理了理衣袖起身,目光直直瞧着云乔。

    他倒是没戳穿她的谎言,当场给她个没脸,只是那周身气压,着实是低。

    许是萧璟往日在云乔跟前惯来装得好脾气,云乔倒没察觉出危险,只觉得萧璟看向自己的那目光,太灼灼,唯恐萧璟说出什么来。

    她立在沈砚神色,抬眸挂着眼泪道:“多谢公子方才照料,我知晓您是情急之下一时越矩。”

    萧璟冷眼瞧着他们夫妻二人,脸色难免阴沉。

    他嗤笑了声,眸光泛冷。

    “云乔。”连名带姓的唤,声音极冷。

    云乔后背一僵,看着萧璟,眼神哀求。

    一张惨白的小脸,没有半分血色,额头渗着血的伤处更是可怜。

    噙着泪望向他,委屈又哀求。

    她的目光,她的眼泪,都在求他,求他不要说出去,求他保守秘密。

    萧璟瞧着她,在她的眼泪哀求里,到底是心软了。

    罢了,小娘子最要脸面,他今日因她受伤昏倒之事,一时情急,莽撞行事,应当也着实吓坏了她。

    人前要她做越矩之事,坐实私通之事,委实为难了她。

    何况,这私情之事,若是曝光,他是不怕,这小妇人,却应当是怕的要死。

    她一惯胆小,又被沈家人欺负惯了,怕成这副样子,也算正常。

    萧璟勉强笑了笑,面色和缓下来,才道:“抱歉,沈少夫人,方才担心你伤势,情急之下冒犯了。”

    云乔松了口气,低垂眼帘,避开萧璟视线,轻声道:“无碍。”

    一旁跟着的嬷嬷,忙在沈砚旁,扶着云乔,边打圆场同沈砚道:

    “公子您可莫要误会少夫人,少夫人是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那最是守礼的,您瞧方才,给少夫人,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咱们快些回去吧,少夫人伤成这样子,可得赶紧回去歇着。”

    嬷嬷的声音渐小,扶着云乔同沈砚一道离开。

    那沈砚临走前,还得意的,朝萧璟扬了扬下巴。

    *

    出了林府,回去沈宅的马车上。

    云乔规规矩矩坐着小脸还惨白着,沈砚则坐在一旁,打量着云乔。

    今日之事,沈砚将信将疑。

    “你和那京城来的,当真没事?”

    云乔咬了下唇,攥着手中帕子,强自镇定,摇头道:“夫君,我嫁你多年,你当知道我的,我确实只见过那人几面,并不相熟,委实不知晓,他今日为何如此冒犯。”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沈砚面上疑色稍稍消去几分。

    他也确实觉得,云乔一惯规矩守礼,多年来,都是贤妻良母的做派,必定不敢做出私通之事。

    最多,是那钦差,贪慕云乔的美色罢了。

    “哼,最好是没有,那钦差贪慕你美色,往后你见了他,绕着道走。我可告诉你,若是让我知晓你背着我同人私通,我定饶不了你!”

    沈砚说着,瞧着云乔噙着泪的委屈样儿,心里痒痒的难耐,偏生身子不中用,没得半分动静,只得恨恨低咒了声。

    云乔听着他训斥的话语,噙着泪点头。

    “是,云乔知道了,夫君放心,云乔不敢的。”

    “我谅你也不敢!”

    马车摇摇晃晃抵达沈府,那沈砚一回府就被沈老爷喊了过去。

    “混账东西,在外头净给我丢脸!只顾着喝酒,自个媳妇摔了也不管,倒让人家看咱们沈家笑话!”

    沈延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随手抓起桌案上的书,就往沈砚身上打。

    沈家人一贯是欺软怕硬,沈砚更是学得精髓。

    他捂着脑袋,站在那让沈延庆打,也不敢反抗。

    只是想起林家里瞧见云乔被外男抱着的情态,还是愤愤不平道:

    “爹,那京城来的钦差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抱云乔抱在怀里,一副心疼的样子,全然没把我这个正牌相公放在眼里!还有云乔,家里对着我不通情趣,在外男跟前倒是楚楚可怜……”

    沈砚骂着,沈延庆眼里却划过一抹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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