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笑小说网/臣妻多娇作者解忧/ 第66章 他是畜生,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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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是畜生,你也是

    云乔没有应话,只是扶着母亲起身,重又将她送到榻上歇息。

    “娘,您好好歇息,身子最要紧。”

    见云乔并不肯应,云乔母亲也变了脸色。

    她推了云乔一把,手指戳着她额头,横眉怒道:

    “那是你亲哥哥啊,你怎么能不管他,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他好过!你若是肯让你哥哥过好日子,我这身子哪里会不好!”

    听着母亲一句句的厉声责骂,云乔已经没了争辩的气力。

    她紧攥着掌心起身,抬眼看向了娘亲。

    眼眶蓄着泪道:“母亲,我会给你请个嬷嬷照料你身子,至于其他的,请恕女儿无能为力。”

    话落便转身出去,喊了小丫鬟抱着女儿,急急准备离开。

    云母见状,厉声怒骂,喊道:“好好好,我真是养了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云乔抱着女儿停步,回首看向自己母亲。

    她眼眶里有泪水,却没掉落。

    即便早知晓母亲偏心,此刻,还是觉得委屈。

    云乔忍着眼泪,声音颤抖的质问她:“母亲!这么多年了,你一心只顾着哥哥们,可有想过我的难处!”

    “你有什么难处,我给你生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让你嫁进高门,你却不肯拼命拉扯家中兄长,你有什么难处!”

    云乔抱着女儿的手,抖得厉害。

    那些明明和母亲说了许多遍的,在沈家的难堪屈辱,母亲从来不会记在心上。

    好像从自己嫁了人后,她永远永远只在意她的儿子。

    明明她嫁人前,阿娘也曾爱怜的抚过她脸庞,抱着发烧的她流泪。

    为什么,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或许世间女子长大,总是没有家的。

    云乔觉得无比难过,明明早就看透了母亲偏心,明明早就经受过无数次的不公。

    可是无论多少次,面对生养自己的娘亲这般待她,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她噙着眼泪问:

    “母亲,兄长他们是你的孩子?我就不是吗?

    你知道当初沈砚为他清债五千两,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那意味着我是卖身给沈砚的奴仆,而非同他平等的妻子,他连一丝一毫的尊重,都不会再施舍给我,

    母亲,你能明白吗!”

    云母却面目狰狞,指着她骂:

    “我养你长大,让你高嫁进了沈家,就是指望你帮衬你兄长!

    你若是不能帮你哥哥还了这赌债,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你就是在沈家为奴为婢又如何,明媒正娶的妻子,不也是伺候夫君的奴婢吗,天下哪个女人不是如此,你有什么好不平的!

    我告诉你云乔,你也莫要怨我,

    日后待你给沈家生下儿子,你对你眼下视若宝贝疙瘩的女儿,也就是如我现在对你一般!”

    云乔听着母亲的话,那忍了又忍的眼泪还是掉落。

    她抱紧女儿,捂着小娃娃的耳朵,就是情绪再崩溃,也时刻怕争吵的声音吓到女儿。

    一双眼睛,却满含血泪望向母亲,

    而后,字字清晰回答自己的生身母亲道:

    “不!我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如你们一般对待我的孩子。”

    云乔泪珠砸在砖石地上,无声无息。

    一晃十多年,江南祠堂礼教规训中养出的深闺妇人,如今,竟又像有了几分昔年十三四岁刚刚回到江南的样子。

    执拗,倔强,不信邪,满身芒刺。

    云夫人看着她,突地阖上眼眸,转过身去,背脊曲塌。

    几瞬后,才缓缓道:

    “世间人都是如此,你凭什么能不一样?

    云乔,你要怨,就怨这个世道,要恨,就恨你生就了女儿身。”

    或许若她是个男儿身,也可像她那二哥一样出去挣前程,可她偏偏就是女儿身。

    云乔低眸苦笑,眼底情绪难辨。

    是啊,怪她生成了女儿身。

    她抹了眼泪,抱着女儿,转身离开云家。

    天际一片灰蒙,云乔脚步跌撞,走的很急。

    小丫鬟着急忙慌跟了出来,却也不敢多问。

    两人一路往回走,到了沈家云乔院落中,云乔让丫鬟抱着女儿去厢房歇着,自个进了自己卧房。

    她踏进卧房,眼瞧着小丫鬟抱着女儿进了隔壁卧房,才背过身来,阖上了门。

    单薄的背脊,抵在门上。

    她抱着自己,缓缓滑落,掩面蹲在门槛后。

    她不想当着女儿的面掉眼泪,却还是很难过。

    天色一点点昏暗,泪水顺着指缝渗出,极低极低的,压抑的呜咽声轻轻响了下。

    门外院子里,窗下立着一身玄色衣裳的郎君,隔窗望进内室。

    入眼便瞧见她此刻模样。

    “云家出了何事?让她躲起来哭鼻子。”

    萧璟眉心微蹙,瞧着云乔抱膝躲在暗墙里的可怜模样,低声问身边人。

    身边跟着的护卫答道:“云家少爷嗜赌如命,前些时日借债赌博输光了银子,欠了数千两,云姑娘许是为家兄之事烦忧。从前云家少爷欠赌债,沈砚为其还过不少,只是……今时今日……”

    萧璟听着,指节无声摩挲着腰间玉佩。

    数千两,足以压垮云乔单薄的脊梁。

    可这笔银子对于沈砚都不算为难,之于萧璟更是不值一提。

    萧璟轻笑了声,侧首吩咐护卫道:“从我私库里抽一笔银两出来,给她兄长平了赌债,另外,警告江南地界的赌馆,不许再放贷给她那兄长。”

    护卫颔首应下,估摸主子是想让那云姑娘的兄长无处借债好断了赌博的瘾,思量了下提醒道:“只是江南地界吗?若是那云家公子远赴旁地借债又当如何?是否在别的地界也提点一番?”

    萧璟闻言嗤笑了,撂下把玩的玉佩。

    寒声道:“不必,若是经此一事仍旧不改旧习,让债主动手取其性命即可,免得活着给家中人徒添烦忧。”

    他生来便是上位者,习惯了生杀予夺。

    木门内,云乔的泪水透过指缝落地,微微砸湿地面,她裙摆也沾着几分从外头染上的泥污。

    门外,灰蒙蒙的天下起微雨。

    她听着阵阵雨声,算着到了该给女儿喂奶的时辰,才抹了眼泪,起身从暗墙里出来。

    天边朦胧雨,木门铜环响。

    吱呀声中,走出眼眶红透了的可怜女娘。

    她拍了拍脸庞,勉强自己笑了笑。

    一只白净的手,却突然攥着她手腕,往一旁屋檐转角下拉。

    她步伐踉跄,被他拽到转角。

    墙角逼仄,她背脊紧贴着墙壁,低眸看向落在她腰间的手。

    素净的手指,带着熟悉的薄茧。

    云乔即便不抬头,也知道他是谁。

    她手扣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的手指上,伸手欲要掰开他的手。

    “你放开我,我女儿还饿着,离不得娘亲……”

    她说着话,那人力道却分毫不松,一只手掐着她纤腰,另一只手,碰了碰她眉眼。

    “哭成这样,怎么去?”

    他哑声低语,扼住她脸颊,逼着她侧首,微冷的目光,紧挨着她红透的眼帘。

    云乔身子轻颤,手推在他心口挣扎。

    萧璟轻叹了声,抱她入怀,下颚抵着她肩颈锁骨。

    喟叹道:“娇娇儿,别同我闹了好不好,是我不好,不该骗你,可我那时,是真的没料到你会硬抗下来,你怎么这样傻……我给你了留了玉佩,便是想着你若是遇险,必定会想我求助,我只是想让你低头求我而已……你却傻的宁死都不愿意供出我来……”

    他喃喃说着,云乔也想起那天私情暴露时的情形。

    那枚玉佩……

    当日,她把那枚玉佩藏在怀里,血水伤口浸染的玉佩滚烫,她都没有将那枚玉佩送出,只是怕那玉佩会成为害他的证据,耽搁了他的锦绣前程。

    时至今日,那枚玉佩仍系在她脖颈上,贴身放着。

    可是他呢,他是如何待她的呢?

    一切都是他的一场算计。

    她对他而言,压根就算不得什么,所以她的性命,都可以是他用来设局的砝码,无足轻重。

    她在乎他的前程,在乎他的官声,怕他受私情拖累。

    可他呢?

    毁她名声,只为做局。

    如今想来,云乔只觉得那个拼死护着他的自己,那个浑身是伤藏着玉佩的自己,可笑又可怜。

    她眸光黯淡,无望的立在不见天日的阴影里。

    墙角的阴影遮去她的眼眸,让萧璟看不到她眼底情绪。

    他莫名有些慌,好似,一缕光影正从他掌心溜走,怎么握,也握不住。

    萧璟抱着云乔的力道收紧,贴着她道:“云乔,只要你同沈砚和离,与我归京,我必定好生护着你,绝不让你似如今在沈家这般处处委屈,云乔,沈家是泥淖是龙潭虎穴,沈砚就是个畜生,对你无半分好,我救你出囚牢,不好吗?”

    他句句诱哄,云乔无声苦笑,昂首看向他。

    那些难以压制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

    她眼里泪光点点。

    声音缥缈脆弱,满是苦意。

    “是,他是个畜生,没有什么好的。

    可是,你同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你以为你是来拯救我苦难的神明吗?

    其实,在我眼里,你们,没有什么两样。

    他见色起意娶我,你见色起意在佛寺中强暴了我。

    他好歹给了我正妻的名分,

    而你呢?

    你有一刻不在骗我吗?

    你还不如他。

    沈砚,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你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就是活得再艰难,也不需要你来拯救。”

    云乔话音落地,猛然扯落自己脖颈系着的玉佩,砸向萧璟。

    “带着你的东西,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朱红色的带子生生扯断,她白净如玉的脖颈,霎时一道红痕。

    噙着泪的女娘,瞧着柔弱,眼眸却倔强。

    她受够了,受够了这一切。

    她不想再忍了。

    那玉佩直直砸在萧璟面门,他眼里刹那寒光弥漫。

    萧璟多年高坐储君之位,这些年来,除了他的父皇母后,还从无人能得他折腰低头。

    方才他已然低头道歉,自问诚意十足。

    可她却半点不领情。

    他瞧不上眼的沈砚,在她口中,却是能和他一道相提并论的人。

    她口口声声说的话,都是将他和沈砚等同视之。

    甚至,在她口中,他还不如沈砚。

    他处处为她考量,几次三番护着她,她半点不知好歹。

    那沈砚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责骂她,她都不愿让他杀了沈砚。

    或许,在她心里,她始终将沈砚视作夫婿,故而才不肯同他入京。

    萧璟掌心攥得骨头作响,耐心彻底告罄。

    也终于松开了握着云乔腰肢的手。

    纤弱孱怜的女子,被他抱了太久,此时骤然脱力,一身狼狈跌在地上。

    漂亮极了的女子,跌在墙角石砖上。

    裙摆被染的污浊,噙着泪不肯看他。

    当真让人心颤,也让人不舍。

    只可惜,万事皆有度。

    他再想要她,也容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他脸面。

    萧璟抿唇,嗤笑了声。

    屈膝半蹲在她跟前,目光冰冷,轻拍了下云乔脸颊。

    声音低哑,唤她名姓。

    “云乔,既然你眼里,我和沈砚没什么两样,既然你不愿同我离开,那你就在沈家好生受着。莫要有朝一日,再求到我跟前。”

    话落,理了理衣摆后起身,抬步离开了沈家。

    他光明正大的,从云乔院落出去,踏出沈府时走的也是正门,丝毫不避人耳目。

    沈家府宅里下人私底下议论声更重,云乔院门外几个长舌的妇人,便对着院中指指点点。

    云乔攥着裙摆,垂首低眉,听得那些隐隐刺入耳中的谩骂污言,喉咙干涩,抬不起头。

    “瞧,就是那位少奶奶,出身商贾之家,本就低贱,高攀了我们沈家还不知足,居然背着少爷跟人偷情,啧啧啧,奸夫大摇大摆的上门,也不知避着点人,哪家的好女娘似她这般不要脸……”

    “哎呦,谁说不是呢,这少奶奶嫁进门这么多年还不如家里母鸡,好不容易下出个蛋,还是个没把儿的赔钱货……家里没休了她都算给她脸了,她竟敢跟人偷情,少爷怎么就没打死她了事,倒让她活着丢人现眼,听说她今个儿还回娘家去了,云家知道她干的这些事,还敢要她这个女儿啊,我瞧她啊,今天就是被云家给赶出来的……”

    “是啊,少爷没打死她,真是菩萨心肠呢……”

    这世道,私通于男人无非风流韵事,女子偷人,却是令人不齿的大罪,好像活该千刀万剐,不死就对不住天地。

    云乔攥着手掌艰难起身,缓步往女儿在的厢房走去。

    周遭谩骂声不止,她走得急切,步履不停。

    好像,背脊真的会被那些骂声,压得挺不起来。

    贞洁,清白,像是一把朱红血锈的锁。

    紧紧扣在她琵琶骨上,逼得她几近窒息,挺不起腰杆。

    可是,她有什么错呢?

    昔日佛寺,她手无寸铁,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后来泥足深陷,是萧璟以情相诱,设局骗她。

    她有什么错啊?

    家暴妻子的丈夫没有错,

    强占人妇的奸夫没有错。

    只有她,只有她,在承受这世道的责问。

    于他们不过一场又一场的风流韵事,

    于她,却是毕生洗不去的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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