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笑小说网/臣妻多娇作者解忧/ 第173章 情爱对女子最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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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情爱对女子最是无用

    云乔被他安抚住情绪,先赶来的太医让她先服了碗安神的汤药。

    萧璟不放心,又请了刘先生来。

    那刘先生来时,云乔已经服过安神汤睡下。

    把完脉后,萧璟示意人出去,走远些才开口。

    “她身子究竟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咳血?”

    刘先生遥遥看向寝殿的方向,回道:“想起些旧事,受不住刺激罢了,无大碍。”

    萧璟脸色微沉,静了几瞬后问:“先生,孤只怕,哪一日她真想起所有……孤想让她永远也想不起,有何法子?”

    刘先生闻言摇头:“用汤药压了她的记忆,只是疗养身子不得不行的法子,无法长久封人记忆,至多一年半载。若要长久封存记忆,不是不可,只是,很是伤身,云姑娘体弱,应当扛不住。”

    一年半载吗?竟这样短。

    萧璟抿唇沉默,良久后,抬眼问:“那可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尽快有孕?”

    刘先生面容微滞,默了好一会,回道:“殿下,她身子弱,生了一胎已是艰难,事后应是不曾好生调养,在下不善妇科,也能瞧出她身子亏空,应是很难尽快有孕,且先养着为宜,最快,也得等个一年半载。”

    萧璟闻言缄默,暂时歇了这心思,摆手让郎中退下。

    他回到寝殿里,命人把折子搬到云乔寝殿中,就坐在她榻边批折子守着人。

    云乔用了安神香,睡得很沉。

    萧璟手边的折子,一本又一本翻过。

    有个内侍轻手轻脚的入内,附在萧璟耳边,低声禀告了句话。

    萧璟捏着折子的手微顿,猛地抬眼。

    “你说刘先生去了云家的宅子,见了云夫人?”

    内侍点头回道:“正是,盯着云家的暗卫亲眼所见。”

    萧璟指腹抚过手边折子,目光沉沉。

    侧首问:“查乔昀和云家昔日旧事的人,有眉目了吗?”

    “不曾,乔将军为人谨慎,他的事实在难查。

    至于云家的事,只能查到云家人定居江南,再往前的,什么都查不到了,尤其是那位云夫人,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咱们的人说,许是被好几道的人,给埋了旧日的事,如今才会如此难查。”

    萧璟记忆里,乔昀对外言他是孤儿,十六从军,长在西北。

    应是从不曾去过江南。

    可若真是无关,刘先生是乔家养了几十年的府医,作何去见云家夫人。

    “那镯子呢?因何所得查到了吗?”

    萧璟沉声问。

    “云夫人对外都说,是亡夫昔年所赠的订婚礼,故而多年珍藏。”

    萧璟扣下手中折子,目光沉凝,抿唇吩咐:“明日,让云家人来东宫一趟。”

    *

    云家宅邸里。

    刘先生翻墙而入,藏着踪迹,摸到了后宅。

    他悄悄查了些时日,才确定那位云姑娘的家人被殿下安顿在何处。

    原本也踌躇,要不要来见故人。

    今日又见了云乔,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来了。

    窗棂吱呀响了下,刘先生跳窗而入。

    远处案几旁,坐着个白发老妪。

    她听到动静抬眼,往窗下看去。

    同那翻墙而来的人,对上视线。

    刘先生呆在原地,遥遥望她。

    若不是她手腕上那只木镯子,他几乎要认不出她来。

    “你……宛娘子,你变化很大。”

    大到,昔日明珠,今成鱼目。

    云夫人目光微空,才想起自己,好久没听人唤过她的名字了。

    人人唤她云夫人,连她自己都有些忘了从前的闺名。

    宋宛娘,多少年没听人这样叫过她了。

    云夫人摇头失笑,却连应都未应。

    “我夫家姓云。”她只说了这句话,便不再看那刘先生。

    刘先生沉默下来,自是知道她夫家姓云,却仍未开口唤她云夫人。

    云夫人好似房中没有他这个人一般,静静的打理屋内摆件,继续他来之前,自己正在做的事。

    那刘先生立在屋内,犹豫很久。

    终于还是咬牙问出自己翻墙来此,想问的话。

    “那个叫云乔的姑娘,是主公的孩子吗?”

    正在手边擦着灰尘的摆件,突地从云夫人手里滑落。

    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云夫人叹了声,屈膝去捡地上的碎片。

    碎瓷把她指腹刺出血珠,她似不知道疼一般,一块块捡起捧在手上。

    到最后,捡到那最后一块儿时,却突地把手里一捧的碎瓷片,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瓷瓶四溅开来,甚至有些,砸在她脸上,划破她苍老的,已无半分少女美貌的面庞。

    麻木的,沉黯的人,像是一瞬间被撕裂。

    鲜红的血珠,满头的白发,和已经不再鲜亮的老妪。

    立在一地狼藉中,怒目看向他。

    “谁让你来问的!你主子吗?”

    她浑身尖刺,脸上手上,都是血。

    刘先生甚至不敢近前。

    他沉默好半晌,才艰难回道:“主子多年前便已离世,战死西北阵前马革裹尸。”

    马革裹尸……

    云夫人突地笑了,笑眼中,带着泪光。

    “马革裹尸……多好啊。”

    那个人,活着惊才艳绝,死得也如此耀眼。

    和她这样灰尘一样的人,真是天壤之别。

    她扬手抹泪,终是没让自己多狼狈。

    缓声道:

    “她不是乔昀的孩子,只是我的孩子,我在云家生下的孩子。”

    刘先生根本不信,那女娘,活脱脱就是乔昀和眼前的宋宛娘的骨肉,没有一点像那个云家的男人。

    怎么可能会是云家女。

    想起当初旧事,刘先生隐有些猜测她不愿意承认孩子身世的缘由。

    忙开口道:“当年的事,主公他……”

    “当年是我自甘下贱,如今也已吃尽苦果,先生不必再提。”

    成婚前夜逃婚,孤身打马千里去西北寻他,雪夜里在他门前长立。

    凌晨月光下,顶着满身风雪,在他开门的那刻,扑进他怀里,同他道,她不想嫁云家大郎,她只想嫁他。

    可她守在他身边数月,等来的,是接了他书信,来带她走的云家大郎云培峰。

    她哭哑了嗓子,他也没回头,就这样,把她送上云家大郎的马车。

    她心心念念,逃婚也要嫁的情郎,逼她回去完婚。

    她哭着嫁了,新婚夜不肯洞房,当晚就挨了打。

    云培峰记恨她淫奔,瞧不起她,轻贱她。

    却又非要娶她,非要她给云家生孩子。

    生下长子后,云培峰突然带她入京。

    说什么要科考,实则却是带她来见那时已经功成名就的乔昀。

    乔昀是云家养子,云培峰同他有养兄弟的情分在,见他不难。

    时隔多年未见,宋宛娘看着那个满身杀伐眉眼依旧俊雅非凡的男人,愣在了原地。

    可那个人,只看了她一眼,便冷漠地避开了眼神。

    好像西北雪夜那数个月的亲昵,真的就只是她一厢情愿。

    后来一壶酒,云培峰把她送到了乔昀床上。

    她的夫君,掐着她的脖子道,你不是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吗,我成全你,你好好伺候他一场,多向他要些好处,他如今发达了,身边却没有女人,说不准,还念着你呢。

    那晚床榻之上,他喝得半醉,对她的确温柔。

    以至于宋宛娘自己都迷了眼迷了心。

    她睡去时想,等他醒了,她一定要告诉他,这些年她过得很苦很苦,她很想很想他。

    也一定要问问他,当初究竟为何逼她回去嫁人。

    可是醒来后,她等到的,是他的冷漠。

    他说她自甘下贱,明明已为人妇,却为夫君攀权附贵委身侍奉旁人。

    他直白的,瞧不起她。

    事后命人给了她和云培峰一笔不菲的银两。

    告诉云培峰,不许他们夫妻再出现在他眼前。

    宋宛娘回去江南的路上,查出来有孕。

    云培峰怒极,知道那是乔昀的种。

    他想让她堕掉那一胎,

    其实宋宛娘自己也不想要。

    她不仅不想再生孩子,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那时的她,日子真的糟透了。

    她悬了梁。

    最后,居然没死。

    不知道云培峰从哪找的神医,救下来了她,也保住了那一胎。

    折磨了她那么久的云培峰,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从那之后,家里的姨娘没有了。

    他说,要和她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折磨了她那么久,又和她说好好过日子。

    宋宛娘那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身子虚弱,郎中说那胎打了,往后就不能生了。

    云培峰最后把那胎留了下来。

    他说生下来再掐死就是。

    宋宛娘其实觉得无所谓。

    孩子也好,她也好,活着也是受罪。

    乔昀不会管她,自然也不会管这个孩子。

    奸生子,本就不被期待,死了就死了罢。

    她如此安慰自己,怀胎数月,只把那孩子,当冰冷的肉。

    公婆不知这些旧事,来看望孕中的她,提了句,乔昀在京中娶了国公府的小姐,十里红妆。

    宋宛娘听到乔昀的名字,怀胎不足八月,难产了。

    孩子生下来。

    一男一女。

    模样都像乔昀和她。

    她难产生了双子,身子大伤元气,郎中说,日后再也不能生了。

    那时家中长子,已经有些养废了。

    云培峰想留个男娃,以后为家中所用,帮着长子支应门户。

    宋宛娘看着那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眼见那女娃娃眨着眼冲她笑,突然掉了眼泪。

    她很久没哭了,可看着那小女娃,却忍不住掉泪。

    云培峰见她连生产时都没掉一滴泪,竟瞧着那女娃娃哭了。

    不知怎的,最后没杀那孩子,只把她送去了西北给祖父母养着。

    后来的那些年月,宋宛娘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再想起从前,

    她不敢想起少女时孤勇烂漫的从前,学着像江南大多数女子妇人的样子,和每一个出嫁生育的妇人,一模一样。

    她重男轻女,她以夫为天,她唾弃淫奔不贞的自己。

    她一遍遍在心底告诉自己,都是因为自己淫奔失贞,才活该不被人善待。

    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麻木,又可悲。

    终于,才熬到了如今。

    只是她的女儿,太像她了。

    以至于她害怕。

    害怕有一天,她的女儿有了喜欢的人,也似自己从前那般为了情爱二字不管不顾。

    她宁肯她的女儿和江南无数的闺秀一样,听话乖巧无知无觉,永远不知道喜欢情爱是何物,盲婚哑嫁父母之命,也不愿她似自己一般撞得头破血流。

    所以她早早教她,所以她告诉她,女子贞洁比天大,情爱感知最无用。

    所以她宁肯把她养成无知无觉的泥俑木偶,也不要她来日自己痛到麻木。

    云培峰执意要拿云乔高嫁谋利,宋宛娘唯一能为她做的,是挑一个,不是那么让人恶心的夫君。

    既有出身又有相貌,还人品端正的年轻郎君,他家中长辈是不可能娶云家这样商贾出身的女娘做正妻的。

    云乔生得美,这样的美貌,低嫁便是夫君的祸端,护不住,还引人觊觎。

    而高门大户,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云培峰倒是无所谓妻妾之别,可宛娘不能让她的女儿给人做妾。

    那时身份高些的,能瞧上云乔,愿意娶云乔做正妻的,大都是图色的鳏夫续娶继室。

    她的女儿生得那般貌美,又还那样小。

    那些年迈龌龊,与云培峰年岁也不差多少的男人,怎么配碰她那样娇俏可人的女儿。

    只有沈砚,只有沈砚是宋宛娘能选的人里,最合适的。

    她不可能让女儿低嫁,也不可能挑一个还未科考的读书人赌那人的前程和良心。

    所以她选了容貌最好的沈砚。

    把女儿嫁了。

    至于那些女儿婚后哭诉的委屈,婆婆的责难。

    宋宛娘总一次次告诉自己,所有人都是如此,所有女娘婚后嫁人的日子都是如此。

    哪有人能事事如意呢。

    沈砚生得好,年岁也和云乔相当,只这一点,就好过那些油肠肥脑,龌龊不堪的老男人。

    单他本人,也不曾因云乔多年只生个女儿就动休妻另娶的念头,家中唯一的妾室,还是花楼出身,便是生出儿子,亦不能扶正,只要熬一熬,熬死沈家那老虔婆,一切都会好的。

    她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劝云乔。

    当真,成了扬州城里无数老妇人的模样,精打细算,极尽算计能事,半点不在意真心和感受。

    她不在乎云乔愿不愿意嫁沈砚,不在乎云乔喜不喜欢沈砚。

    只觉得,情爱和真心,是女子最不该有的东西。

    她有过,因此吃尽苦头。

    得一句自甘下贱,和半生熬不尽的艰难羞辱。

    所以,她不要她的女儿有。

    到如今,

    昔日明珠,

    终成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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