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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脚环

    冷风中,寒月下。

    牵着狼犬的杜成若,听着内殿绵绵不止的女子哭音,眼眶泛红。

    她下意识跨了步,往殿门方向。

    殿外内侍瞧见,忙疾奔来拦下。

    “今日殿下已经歇下,您来得不巧。”

    内侍还以为是什么后宅争风吃醋的戏码,讪笑着拦人,只当杜成若是记恨新婚之日,萧璟宠幸旁人。

    话音传进内殿,萧璟醉意中微蹙眉眼,似是半点不在意,又像是,根本未曾听到。

    云乔昂首望向摇晃的窗棂,面色苍白。

    是他的太子妃来了,就在门外……

    她咬得手掌淋漓渗血,不愿意哼出半声。

    怕被人听见,怕被耻笑。

    也怕,那个不知是何模样的女娘,新婚之日,同她一样掉眼泪。

    萧璟身上酒意浓烈,从她口齿中强硬抽出她的手掌,舔舐她手上血色,猛地又是几撞。

    云乔另一只手攥在内室暖炉上,忍着被烫伤的痛,都不曾松开。

    一直到身上人的动作终于停下,她颤着眼帘抬眸。

    紧握着那被暖炉烫出血泡的手,目光悲泣中溢满绝望:

    “你只顾着自己畅快,可有想过旁人的难处?

    殿下,你这样的人,是不是生来就没有心肠没有心肝?

    今日,是你新婚之夜。

    你做这样的事,就不会觉得羞耻吗?

    不会觉得对不住旁人吗?

    你有没有一点点同理之心,有没有一点点羞耻之心?”

    云乔哪里知道,萧璟这段亲事,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在她看来,萧璟新婚之夜和自己偷欢,既是损了他妻子的脸面,也是把她的自尊,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哪个女娘,愿意在旁人新婚之夜,伺候还未脱下喜服的男人。

    又有哪个妻子,愿意新婚之夜独守空房。

    云乔手颤抖不已,自己也不知道,是那暖炉所烫,还是实在忍不住心头汹涌难堪的情绪。

    她话说得不留情面,看向他的眼睛,此时只有厌憎。

    事后的温情消弭殆尽,萧璟迷离垂眼,望进她目光。

    酒意迷情,被浇了盆冰水,霎时退却。

    他喉头微滚,松开了她。

    云乔仰面倒在地毯上,昂首看着屋顶的房梁。

    头顶的那根房梁上贴着个大红喜字,她望着望着,忍不住地想,为什么那梁上,没有挂一根能吊死人的红绸带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呢?

    为什么她如今,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了呢。

    衣裙碎裂,缠在满身痕迹的女娘身上。

    齿印,红痕,乌青。

    缠绵的情爱痕迹,此时此刻,却比血水还让她恶心。

    让她怎么也洗不干净。

    她想骂他无耻,想用最肮脏的言语辱骂他,想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攻击他。

    可是最终,她只是笑着掉泪,什么话,也没有说。

    泪水滴滴砸成花,她想起从前,想起那个在沈家宅院里的自己。

    罢了,她有什么脸来说这些话呢。

    细究往事,他做事无耻,她也不曾干净。

    她怎么配同他谈羞耻之心啊,从她在沈家和他偷情的时候,从她步步身陷的时候,她就不配和他提自尊提脸面,提羞耻之心了。

    他看不起她,当然,不必尊重她。

    是她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那日佛寺,她该金簪自尽而亡的,对吗?

    她不该苟且偷生至今,是吗?

    她一遍遍地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那个困在沈家宅邸里,不见天日的女娘,再艰难时,也不曾当真想过去死。

    她珍惜她的生命,她珍爱她的孩子。

    她想过逃,想过苦熬。

    她恨过,怨过,无数次地掉泪过。

    可她从来都是坚韧求生的。

    深宅大院阴影里不见天日的青苔,即便被血水泼过无数次,也想挣扎求生,盼着哪一日,得见天日。

    可她哪里知道,那带给她阳光雨露的郎君,反而晒干了她最后一丝生机。

    阶上青苔,原来,不过是贵人足下,一点污泥。

    自尊和体面。

    之于她,是多么遥远而不可得的东西啊。

    云乔一言不发,无声掉泪。

    萧璟垂手给她抹泪,强硬地抱了她起身,去了浴室沐浴净身后,才将人抱回榻上。

    女娘一身水汽,目光却仍冷着。

    她一句话不肯和他说,

    萧璟理了理她鬓边不知被汗水还是泪水弄湿的碎发,

    哄道:“都是我的不是,莫气了。”

    在他眼里,她今时今日的所有委屈和眼泪,都可以用一句闹脾气轻松揭过。

    他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他像哄小猫小狗一样对她。

    她算什么?她的感受又算什么?他有一点点在意吗?

    看着眼前的萧璟,云乔抿唇低眸。

    “萧璟,你放过我吧。

    天大地大,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这样逼我?

    我实话告诉你,你碰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我有时候想,我和官妓坊的女子有什么区别呢。同样都是忍着恶心,伺候着让人作呕的男人。

    不,我还不如官妓坊的女娘。

    她们,起码不会让杀了她们骨肉的男人近身。”

    她声音平静,无怒无怨,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可萧璟的脸色,却在她话音落地的那瞬,极其难看。

    他胸口剧烈起伏,手背上青筋暴起。

    掐着云乔脖颈,猛地将人按在了榻上。

    “云乔,别再说我不爱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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