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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母女重逢

    想着想着,后脑痛极,一手撑在桌案上,都险些站不稳。

    杜仪面露惊惶,急道:“殿下安危要紧,疼成这般,还是请军医看看的好……”

    萧璟咽下喉咙涌出的腥甜,晃了晃脑袋,停了回想。

    他撑着桌案平复,试图不再去想记忆里模糊的人。

    缓声道:

    “将军不必忧心,孤的身子,孤心里也有数,只是头疼罢了,要不了命,没什么要紧的。

    劳烦将军处理了此处的血迹,莫要让旁人知晓,再为孤寻个偏帐歇息落脚。

    军务之事,暂且就照孤来西北途中,送与将军的密信中去办。

    其它的,待孤歇息过后,头疼稍缓,再与将军商议。”

    萧璟话落,杜仪心知劝不动他请军医来看诊,再担忧也只能应下。

    过了好一会儿,萧璟面色已经恢复了些,他拿过帕子擦去指腹的血污,将其妥帖收进袖中,与杜仪告辞后,便带着贴身护卫离开。

    萧璟前脚走,后脚杜成若就到了。

    杜成若嗅到屋内未散的血腥气,眉心微蹙。

    杜仪忙压低声询问她:

    “殿下方才在帐中,突然头痛呕血,你可知是何缘故?爹记得殿下身子一向康健的。”

    那砸在他背脊和脑后的梁柱,的确是损了萧璟身子的。

    何况皇后又强令太医施针使萧璟苏醒,加之一路赶往西北的奔波。

    再一向康健的人,经了这一遭折腾,也扛不住。

    杜成若叹了声道:“爹别问了,让亲信多看顾些殿下身子就是。”

    ……

    萧璟回到偏帐内歇下,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很快沉眠入梦。

    他顾忌身体,此刻又是在西北前线,咳血后便刻意不再回想。

    此时睡去后,却梦到了满是江南风物的一处宅院。

    院子里,有个女娘伏在他膝头笑眼弯弯。

    那女子鬓边沾染落花,他瞧得出神。

    想拂落那朵花,下一瞬,伏在他膝头笑的女子,却成了病榻旁,抱膝垂首,目光冷寂清寒,面色苍白可怜,活脱脱被抽去生机的女娘。

    她人坐在他偏殿的一张软榻上,目光空洞麻木。

    萧璟睡梦中跟着紧蹙眉头,本能地想要上前去,抱一抱她。

    却在触到她衣衫的那一刻,眼睁睁瞧着她化作碎屑。

    而后,碎屑又在月光中被一寸寸消散。

    什么都不剩……

    萧璟一身冷汗从梦里惊醒,手心泛着微凉。

    他喉头微滚,扶额擦了把冷汗,垂眸时只觉眼前还是梦里的情形。

    护卫听到动静,忙掀帘入内。

    警觉地问:“殿下,您怎么了?”

    萧璟搓了搓自个儿脸颊后,嗓音沙哑地道了句:“无事。”

    江南的风物,扬州的琼花。

    萧璟喉头滚动,又想起今日听杜仪提及江南私盐案时,自己额头一阵阵发疼的感受。

    他只去过一次江南,便是为私盐案的那次。

    所以,私盐案中,他不仅是在江南查了案子,还遇见了一个女子,将她带回京城养在偏殿了吗?

    帐内久久沉寂,萧璟掀开被衾,起身往书案前走去,提起笔铺了张纸。

    很快,就画出梦里第一幕的景象。

    深宅院落,雕梁画栋,院墙边,遍植的花丛,和一株开得极为繁茂的,盛夏时节的树,以及树影下头,姿态亲昵的男女。

    每一处他都画得极为费心细腻,唯独面庞,匆匆勾勒,只一个轮廓。

    自萧璟抵达西北后,随身的护卫便是京中带来的那批和西北地界从前留下的鹰卫轮番当值。

    他早在京城便意识到自己身边的护卫,一直在向记忆模糊的自己,隐瞒着什么。

    扫了眼今日守夜的护卫,见是长安随身跟来西北的一位,萧璟抿唇将那画,妥帖叠好,塞进信封里,屏退京中跟来的护卫,唤了西北鹰卫的统领。

    待那鹰卫统领到了后,才交代他道:“挑个人,去江南扬州城,替孤寻一寻信里所画的地界是哪家哪户哪处的宅院。”

    *

    江南姑苏城外,一处水乡小镇上。

    初晨的阳光映在水面,波光粼粼。

    撑摇橹船的轿夫,划着船桨靠岸。

    云乔坐在船篷中,隔着帷帽抬首张望外头。

    江南水乡,市井小巷。

    她少年后养在扬州,距离姑苏的水乡,算不上远,对姑苏城也有几分熟悉。

    此处,原是陈晋母亲祖籍所在之地。

    只是陈晋自出生起便跟着母亲在扬州生活,也极少回来。

    同人说起出身时,也都说自己是扬州人士。

    京中并无知晓他在姑苏城外的镇子上,有处老宅子。

    摇橹船靠岸,陈晋先行下了船,回身同云乔缓声道:“就在前头,小姐随我来。”

    云乔手搭在他掌心,跟着下了船只。

    她赶路匆忙,身子还未养好。

    上岸时脚步不稳,身子摇晃,险些将头上帷帽摔去。

    陈晋忙伸手扶稳了她帷帽,叮嘱道:“小心些。”

    沿途时陈晋一直小心谨慎,唯恐云乔行踪走漏。

    除却云乔高烧那日,他慌乱之下忘了给她戴上帷帽,其余时间都分外谨慎地留意要她戴好帷帽。

    陈晋在她站稳后,便从她帽檐上移开了手,也立刻松开了扶着她下船的另一只手。

    船公吆喝了声同云乔两人作别,陈晋在船公离开后,伸手给云乔指了前头一条小巷。

    “前面就是了,小姐走到尽头敲门即可。”

    陈晋话落,云乔抬眼看去。

    巷子里最深处,一个蹒跚学步的小丫头,咿咿呀呀地推开了房门。

    离开时还在襁褓中养着的小丫头,如今已长大了许多。

    可云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从自己身上掉下的心头肉。

    她慌忙疾奔过去,到了小丫头面前,半蹲下身子,想要抱起她,却又在将要触到她时,怯怯地停了动作,怕吓到了她。

    帷帽下的脸,却已经被泪水湿透。

    那泪滴在门前石阶上。

    小丫头愣愣瞧着,蹙着小眉头抬手,小手指伸进她帷帽里,摸了摸她的脸。

    哼哼唧唧,咿咿呀呀地说:“哭哭……不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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