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骤雨(四)
当晚,由於怀里揣着心事,南河不管做什麽都略显毛躁,甚至丢三落四的,还被风杏调侃是通过最终测验後放松下来,才会变得懒散,明天得把发条重新上紧才行,否则要是让牧岩抓到一点小错,难保不会被揪着耳朵骂。南河面露困窘地答应,察觉古怪的小yan频频偷觑他,却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暗自苦恼,唯有长老在夜深了、准备熄灯时直截了当开了口。
「你有话想告诉我吗?南河。」
将手伸向辉石灯的动作一滞,反应过来後,南河收回了手臂,复又坐回床边的凳子上,双掌在膝上合拢握紧,深深呼x1。
长老不曾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晓得南河习惯先将思绪沉淀、整理好了,才会吐露挂在心上的烦恼。
孰料,南河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觉得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小yan她……除了身上的伤口会自行复原外,好像也拥有治癒的能力。」因为下午的遭遇太过突如其来,南河也不敢笃定那究竟是「某种不知名的存在」回应了小yan的祈祷,进而实现她的愿望,又或者是她本身力量的觉醒。「但我目前只看过她为濒si的鸟疗伤,不确定这gu力量能不能用在人身上。以防万一,我已经先叮咛她别向其他人透露这件事。」
他本能地认为若将消息泄漏出去,将会为小yan带来伤害,而不是幸福。
长老垂眸不语。在见到小yan的第一眼,直觉便提醒他那绝对不是个平凡的孩子,她以奇特的方式诞生,身上还巧妙地结合了羽族和鬼族的特徵,而命运安排了她与南河相遇、来到萨尔玛,这一切肯定不是毫无意义。
他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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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这麽久,除了羽族圣nv之外,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别人可以使出治癒的力量,就连绝迹的jg灵一族也跟治癒能力扯不上关系。」半证实了以往的猜测後,长老忍不住叹息,「难怪镜华当初要找一个假的来充面子。」
「可是小yan──」南河的关注点显然与长老有所差别,嗓音也不自觉变得急促,「她不仅出生在暗之地,甚至在萨尔玛……在我们鬼族的部落里长大,她不能成为羽族的圣nv!」
先不论小yan的意愿如何,羽族圣nv居然被鬼族抚养长大这点本身就很离谱,令人难以置信!既然在鬼族成长,那她未来还能被视作「羽族的」圣nv吗?她能够回归并顺应羽族和鬼族对立吗?左思右想,答案都是否定的。
「冷静点,南河。」长老出言安抚。「既然你说她不能是,也不能确定她就是,那麽,我们姑且当她不是。」
听完这串绕口令,南河一怔,「什麽?」
「你仔细想想,羽族至今还找不出圣nv,这种情况前所未有,那代表他们和圣nv的连系并没有那麽绝对,或是有什麽因素改变、弱化了羽族和圣nv之间的关系。」与牧岩暗中调查、观察了羽族数十年,长老十分理x地分析,虽然目前缺乏证据支持,与事实多少有所出入,却应该不会相差太远。「小yan是属於萨尔玛的孩子,我们必须保护她,而不是将她推入两难的境地;就算得知自己的真实身分也许是羽族圣nv,依她的个x,有可能转个头就追随羽族,抛下鬼族不管吗?」
南河摇头,可说毫无迟疑。
长篇大论之後,长老却不寻常地陷入静默。南河稍稍拢了下眉,以为是长老偶尔会脑袋一片空白、意识不清的毛病发作了,刚打算起身察看,微微沙哑的嗓音便钻入耳中,让他感觉耳朵有些发痒。
「倘若有天,连萨尔玛也抵御不了羽族的侵袭……南河,带着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离开吧,答应我,别让她轻易落入羽族的手里。」
僵住不动良久,南河好不容易找回了反应能力,却发觉在昏暗的灯光下,长老的双眸仍是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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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下,像有人在他身後猛力打了一bang,他奋力挺直背脊的同时,也疼痛不堪。
「请别说这种话。」他知晓长老已预想到最坏的结局。羽族不会放过顽强抵抗的萨尔玛,从前不会,现在强y主导着一切的储君镜华更不会。「没有什麽最重要,萨尔玛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家人。」
「你心里明白,你必须这麽做。」长老歛去了目光,然而嘴上并未退让。
南河咬着牙半晌,放松後,也不说答不答应,而是道:「……被她知道的话,会难过的。」
倒是不否认将谁摆在心中的第一个位置了。
她是他的牵绊,也是责任。
似无奈又似欣慰地轻哼了声,长老喃喃低语:「总有些选择,让你即使违背自己跟对方的心意,都只能向现实投降,否则会更加後悔。」
继续在这个漩涡般的话题中滞留,南河担心迟早会被卷入黑暗的海底,看不清该何去何从,焦虑之下,只得故作镇定地起身,「您早点休息吧。」
听出了回避之意,加上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长老不再勉强,只是在南河熄灯前,突然想到什麽似地问:「既然已经通过最终测验,表示你就快要随战了吧?」
关於这点,南河的表现反而平静,「牧岩叔说就是下一次,跳过後备支援,直接到前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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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闻言诧异,「第一次就上前线?他还真敢,看来是对你很有信心。」
一般而言,通过最终测验进而出战的萨尔玛战士,都会先视情况担任一至两回的後备支援人员,才会被调到前线,免得因为初次上战场的恐慌、ga0不清楚状况,导致各种自损自伤的意外。
他听过几次牧岩对南河的评价,大抵是後者只缺实战经验就完美了,与同期训练的其他人b起来,实力能将他们狠狠地甩在後头,当中甚至包括牧岩的亲生儿子莫林。
然而,南河面对这些夸赞的反应一直都是淡淡的,亦不太谈论训练时的见闻,相较於预测自己将来在战场上能有多优秀的发挥,他似乎更喜欢听风杏和小yan唠叨那些平凡琐碎的日常。
相处照看了十多年的孩子,终究要面对残酷的险境,长老的心情五味杂陈,当中占据最多的,约莫是舍不得。
接着,黑暗乍然填满了他的视野,是南河将辉石灯完全熄灭了。
「我没事的。」南河的身形在夜se中影影绰绰,即便眯起眼也看不分明,唯独沉静的嗓音依旧清晰。「,长老爷爷。」
彼时,他们都还不知道,分离的日子会那麽快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