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随口回道:“你衣衫不整,他昏睡在此处不合适,我将他带去别处歇息。”话落,径直出去。
云乔拦不住他,眼下还衣衫不整。
硬撑着起身,忙从衣架子上,拿过自己干净的衣裳匆匆穿上。
萧璟则已经拖着人出了屋门。
云乔穿好衣裳,急急往外追去,却力不能支。
人走到门口,猛地摔了下去。
掌心砸在砖石地上,破了些皮。
小丫鬟恰在此处急匆匆进了房门。
见状赶忙来扶云乔。
云乔蹙眉忍着掌心的疼,小丫鬟在她耳边开口。
“主子,嬷嬷让我来同你说,让你别担心姑爷,那位公子,将姑爷,扔到了小小姐歇息的房中,人就走了,嬷嬷和我已经将姑爷扶到了房中小榻上歇息,没出什么事,让你别害怕。”
小丫鬟话落,云乔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萧璟对沈砚动手的那态势,云乔是真怕出什么事。
小丫鬟扶着云乔起身,重又往榻边走。
边走边道:“嬷嬷说折腾了大半夜,眼瞧着天都快亮了,让您好生歇息,有什么,明一早再说,姑爷那处,有嬷嬷盯着呢。”
云乔微微颔首,也确实心力交瘁,没什么精力。
她和衣歇在榻上,小丫鬟在旁守着。
不知熬了多久,才勉强睡去。
外头雷雨轰鸣,屋内的小丫鬟睡在一侧守夜。
云乔阖眼睡在榻上,眉心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雨水褪去,日光升起,内室的烛火燃尽。
榻上睡着的云乔,眉心拧得更紧,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抚着自己心口,呼吸极快。
小丫鬟也被惊醒,赶忙上前询问。
“怎么了主子,做噩梦了?”丫鬟话音里满是关怀。
云乔攥着心口衣襟,点了下头。
丫鬟见状,忙安慰道:“梦都是假的,主子别怕。”
云乔攥着衣领的手极紧,没有言语。
她眼前,好似还能看见梦中的场景。
梦里,她的孩子,尚在襁褓中,就被浸了猪笼,只因为,那孩子,有个失贞不洁的母亲,所以孩子和母亲,一道死了。
云乔手一个劲儿的抖,阖眸缓了缓心口的憋闷。
她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走错的路,也该拨回正轨了。
云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梳洗打扮,衣裳妥帖地踏出了卧房的门。
膳房里早备了醒酒汤,云乔取了来,刚出膳房,便见那被萧璟扔在旁边厢房的沈砚,推门走了出来。
他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拧着眉头走,脚步还有些宿醉的摇晃。
远远瞧见云乔,粗声粗气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来醒酒汤。”
云乔忙回过神来,敛了神情,捧着醒酒汤往沈砚跟前走去。
“夫君请用。”她将醒酒汤,送到沈砚跟前,柔声道。
沈砚低眸瞧着半屈膝在自己跟前的云乔,脑海里突地想起了昨夜灯下瞧见的倩影。
跟着重新走回了房间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让你服侍我用醒酒汤,捧着干嘛,让我亲自动手喝?怎么,我一年半载不来你房里一趟,怎么伺候夫君都忘了,昨夜怎让我在这房里睡,让酒醉的夫君歇在旁处,自个儿呼呼大睡,这就是你们云家教的为人妻子之道?我爹还说你娘教的你很是贤妻良母,我看,都是扯谎来骗我爹,好高攀嫁进我家的。”
沈砚自顾自地说,云乔知道他性子,索性拿过醒酒汤伺候他服用。
敷衍应付道:“昨夜你酒醉,砸了卧房的屏风,屋里一片狼藉,我怕扰了你好眠,才安顿你在此处的。”
她说着话,娇花般的面容,就在沈砚眼前晃。
那沈砚一低眸,便瞧见了云乔脖颈上,遮掩得不甚干净的痕迹。
他愣了下,脸色微变。
“这怎么回事?我昨夜睡在这厢房,你脖子上谁弄的!”
说着,就动手扯开了云乔衣领。
沈砚再体虚,也是个男子。
这一扯,便把云乔衣领扯得打开,连肚兜的一角都被扯出,自然也露出了云乔身上的痕迹。
那从脖颈到丘壑处,斑驳的牙印吻痕。
瞧着就是被男人好生疼爱过的。
沈砚勃然大怒,当即就想动手抽云乔耳光。
巴掌扬起在半空,他怒不可遏地骂:“好你个贱妇,竟趁着我酒醉与奸夫厮混!说,谁弄的!是不是昨日送我来的那京城世子!”
云乔手捂着身子躲避,慌乱中急忙硬着头皮撒谎。
“夫君!你胡说什么啊,昨夜,昨夜前半夜,我是同你在一处的啊,这……这些……都是夫君你留下的啊……你忘了吗,我扶你进了房中……至于那位送您来的世子,我扶您回屋后,他人就走了啊……”
云乔边说边掉眼泪,倒是没露出太多破绽。
沈砚愣了下,似是想起了些隐约的记忆。
是,他被云乔扶着进了门,那世子爷好似在门外,后来,应是走了。
他进门后,似乎是,把云乔压在了榻上,然后咬着她脖颈……
之后呢?
沈砚想得脑门疼,也是全无记忆。
云乔边抹眼泪,边动手将衣裳穿好。
沈砚瞧着她娇花垂泪的模样,心头一阵痒痒,伸手想要摸一摸她身上痕迹。
云乔吓了一跳,本能地躲他。
沈砚脸色霎时又难看。
一旁的嬷嬷急中生智,忙近前去,扶着云乔起来。
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少奶奶生了小姐就伤了身子,去瞧了妇科圣手,说是……说是需得养个一年半载不得行房才行,若是贸然行房,恐就再难生育了,少奶奶怕您和夫人老爷怪罪,才一直不敢说,昨夜……昨夜也是因着这缘故,后来才把您安顿在这间房里。少奶奶身子弱,您也是知道的……”
嬷嬷话落,沈砚脸色才稍稍好转。
他冷哼了声,把那剩下的醒酒汤一饮而尽,苦的脸扭成一团。
骂道:“哪个庸医说的,多找找郎中瞧瞧,全天下的女人都得生孩子,怎么就你金贵,生个孩子而已,居然还要一年不能伺候男人,乡下那些野妇,刚生完就能下地干活伺候相公。便是柳姨娘,孩子都没出月子就能伺候我,你怎么连个楼里的妓子都不如。”
他说着,一旁摇篮里的孩子,被吵醒哭了起来。
云乔脸色被他说得惨白,又怕他因着孩子哭闹发火,赶忙跑到摇篮旁,抱起孩子哄。
低声解释道:“许是饿坏了,才这般哭闹。”
小丫头确实饿了,拽着云乔衣领要奶水。
沈砚不耐的扫了眼,倒是没因着孩子哭闹对孩子发什么火气。
只是不耐烦的把身上的钱袋子砰的砸在了摇篮里。
“去请个奶嬷嬷,账从我手里走,我沈家还没穷到请不起奶嬷嬷的地步。”
话落,扬长而去。
云乔后怕的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
眼见沈砚走远,嬷嬷扶着云乔落座。
想起昨夜主子临走前的吩咐,状似不经意道:“这沈家公子,真是可恨,说话那般羞辱,谁家娘子受得住,少奶奶您家中父母,难不成都不曾替您掌掌眼吗,竟让您嫁他这么个混不吝。”
云乔听得苦笑,没有言语。
云家是商户,她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和兄嫂,想着高攀知府门楣,自是巴不得她嫁给沈砚,便是沈砚是名满扬州的纨绔,也逼着她嫁。
云乔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和离。
可她回到家中,却被母亲逼着和沈砚继续过日子。
说就是打落牙齿,也得活血吞。
久而久之,云乔自己,也忘了如何反抗。
就这样,在煎熬的日子里,一点点的苦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有了女儿之后,更是没了选择。
嬷嬷瞧着云乔神情,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不是老奴乱说,那沈砚,真是连我家公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得,我家公子对您,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依老奴看,您啊,还不如早早和沈砚和离,跟了我们家主子呢。”
云乔低眸,依旧没有说话。
她是女戒规训里,养出的泥俑。
娘家,孩子,礼教,都是她身上的铁链。
而此时此刻的云乔,早被磨没了少女年岁的意气。
她挣不脱那些铁链,她怕会碰得头破血流。
若逃出那铁笼,进一步,或许是康庄大道,也可能是摔死她和女儿的万丈深渊。
她做了母亲,不敢拿女儿的性命和未来去赌。
只能寄希望于,在铁笼束缚中,稍稍让女儿和自己,好过一些,不至于被活活勒死。
至于那位世子爷。
如嬷嬷所言,他千好万好。
可她已嫁作人妇,没机会拥有那样好的郎君。
云乔昂首看向窗台,檐下一只鸟雀,似是被暴雨困在了窗内整夜,有些气息奄奄。
她笑了笑,看着那鸟雀,轻声道:“嬷嬷,去打开窗,让那鸟儿飞走吧,它好像要被这屋子困死了。”
第42章
他回来了
夏日暴雨下了一天又一天。
自这日后,足有半个月,萧璟人都不在扬州,也未曾来过沈家。
倒是沈砚,每隔个几日,就会来云乔院中一趟。
短短半个月,赶上前头几年拢共来的次数了。
那沈砚仍是不好伺候作威作福,却也未再真动过手脚。
云乔照常做着贤妻良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未曾被瞧她不顺眼的沈夫人抓到错处,中馈掌权之权,还好生生在手里,使得家里的下人,在她跟前,不敢如从前一般轻易欺辱,总算有了些少夫人的体面。
她过得稍稍好些,那一贯看她不顺眼的婆母,却是气不顺。
因着前头沈砚命人给云乔女儿请了个奶嬷嬷的事,沈夫人更是动气,见不得儿子亲近云乔半点。
想了个歪点子命人将云乔女儿接了过去,说是和柳姨娘所生的儿子一道养在祖母跟前,做个玩伴。
话说得合情合理,名头也正当,云乔这个做儿媳的,便是说不也无用。
何况柳姨娘的儿子,现下也在沈夫人处养着。
自打女儿被沈夫人带走,云乔已经好几日吃不好睡不香了。
眼见云乔日渐消瘦,嬷嬷和丫鬟瞧得也是揪心。
尤其是嬷嬷,那小丫头的奶嬷嬷,是她暗中寻的,乃是萧璟的人手。
自然事事都会向她禀告。
奶嬷嬷跟着小丫头去了沈夫人院中,后来回来悄悄告诉嬷嬷说,那沈夫人老虔婆的厉害,对那带把儿的孙子,金贵得很,对云乔女儿,却是可恨得紧,甚至克扣奶娘的膳食,害得小丫头挨饿,因着小丫头饿得哭闹,她还要把小丫头赶去偏僻燥热挨着树丛常有蚊虫的地方歇息。
嬷嬷到底是亲自养过一段时日那小丫头的,听闻此事难免心疼,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云乔。
云乔人正坐在桌案前给女儿绣着襁褓,嬷嬷附耳在她跟前低语,转述着那奶嬷嬷的话。
云乔听得目光凝沉,绣花针猛地刺进了皮肉。
血珠涌出,嬷嬷吓了一跳。
“哎呦,怎么伤着了。”
嬷嬷惊呼了声,云乔目光低垂瞧见那血珠,面色沉冷。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她低眸拿帕子把血珠擦了干净,攥了攥掌心。
目光看向内室里,女儿的摇篮。
“嬷嬷,走吧,去一趟前院,把小丫头接回来。”
她话落,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嬷嬷犹疑了番,提醒云乔道:“可沈夫人说了,不许您见小小姐,您过去,岂非违逆了她这婆母的话。”
云乔眉眼微苦,摇头道:“嬷嬷,她将我逼到这份上,我还管什么忤逆不忤逆。”
话落,径直往沈夫人居住的正院赶去。
此时正值午后时分,沈夫人在卧房逗弄柳姨娘的儿子午歇,一口一个金孙孙心肝肉的叫。
“哎呦,祖母的心肝儿金孙喔,莫哭莫哭,那不识好歹的贱丫头,祖母已经把她扔出去喂蚊子去了,让她动手打我们金孙,瞧把祖母心肝儿的脸挠的。”
云乔女儿虽在沈家并不受重视,可云乔,是把她捧在心尖尖上养的,宠爱骄纵处处疼惜,也轻易不让她见沈家并不善待她的人。
那孩子在母亲疼爱下养着,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反倒是霸王脾气。
沈夫人想着让那柳姨娘的儿子欺辱作弄云乔女儿,却害得她那金孙,脸蛋子被小丫头抓花。
把那孩子扔去喂蚊虫,除却是嫌弃云乔女儿哭声外,更多的,也是想给那沈家的金孙出一口气。
酷暑时节,沈夫人抱着她那金孙在屋子里扇风纳凉,云乔的女儿,则被扔在偏僻厢房里,喂着蚊虫。
飞着蚊虫的房中,奶娘低声咒骂,一边拍着孩子哄,一边手扇着周边蚊虫。
小丫头心大,哭累了后倒睡得沉,只是脸上,却全是被蚊子咬出的红肿。
云乔同嬷嬷进了沈夫人院中,便在嬷嬷引路下,往那偏僻厢房走去。
正院的奴才见状,忙要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