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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家庙濒死

    远处的嬷嬷瞧着里头情形,心惊肉跳,急忙转身离开沈家,着急忙慌的往自家主子住处去。

    眼瞧着人就要被弄死了,也顾不得旁的了。

    她硬着头皮,请了萧璟的几个护卫亲来,想从沈家手里,带走云乔。

    可那沈延庆却早有准备,调了衙门和齐王旧部的人手来,守在沈家门前,许出不许进。

    嬷嬷和那护卫,也便被拦在了外头。

    萧璟前往金陵,带走了大多数人手,留在扬州的护卫,人数不算多,没有主子的吩咐,也不能硬闯沈府。

    毕竟这沈延庆,而今还是扬州知府,私盐案也未尘埃落定。

    眼见进不去沈府,那嬷嬷急得乱锅蚂蚁般,唯恐里头人,真熬不住这一遭咽了气。

    倒是护卫,并未当一回事。

    一个护卫纳闷道:

    “嬷嬷急什么,那姑娘自己未曾向咱们求救,便是死了,主子也怨不着咱们,何况,只是一个像了郡主几分的替身而已,主子当个消遣罢了,还不至于因她对手下人动怒,若真当一回事,怎会把这事捅出去,让她受罪。”

    听着护卫的话,嬷嬷抹了把眼尾的泪。

    心里也同护卫想的大差不差。

    萧璟对云乔的手段,像是在驯服一只落在他囚牢中的鸟儿。

    鸟儿不甘心总被锁在他手中,想要飞离他的控制。

    他便在笼子外头布满荆棘,又打开笼子的锁,告诉她,允许她飞走。

    然后眼睁睁,瞧着她,踏出牢笼半步,便被荆棘丛,扎得鲜血淋漓,最后不得不回头,向他求救。

    可若真的在意,他该珍而重之,将人捧着掌心,替她扫除荆棘,不舍得让她受罪。

    或许是他天潢贵胄,从来高高在上,不懂共情旁人的难处。

    又或者,云乔这样的女子,已婚之妇,为旁人生育孩子,性子柔软如水,逆来顺受。

    他本能的,并没有多在意她的感受。

    总之,他给云乔的喜爱,不是在意,倒像是,对玩意儿,对宠物。

    只是那姑娘傻啊,因为他待她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好,便连一点点可能害了他的事,都不肯做。

    嬷嬷毕竟在云乔跟前伺候过一段时日,哪里不知道那女子,是个什么性子。

    那样可人怜爱,温温柔柔的女娘,受再多苦,也总温柔地笑,从无戾气,从无阴狠。

    她很少说什么恶言恶语,也从不与人为恶,大多数时候受了委屈只是一个人无知无觉地掉眼泪。

    她日子过得很苦,可她从不与人言说。

    嬷嬷在深宫多年,难得见这样的姑娘,总忍不住心疼。

    她抹着眼泪,喉头有些哽咽道:

    “派人去金陵给主子送个信儿吧,我只怕主子没回来,这姑娘人就死在这里,无论主子会不会因这姑娘回来,总得让主子知道一声吧。”

    护卫蹙眉犹疑道:“可主子在金陵应当正忙于私盐案不能抽身,若是扰了主子政务,该当如何……”

    “若真耽搁了主子的正事,全当是老婆子我的罪责,只让主子问罪于我就是,你快些让人传信儿去!”

    嬷嬷急声说着,护卫这才应下,安排了出城去往金陵传信。

    夜雨中赶了一路的那驾马车,此时车辙子沾满泥泞,刚进扬州城。

    从扬州出发的护卫,快马加鞭行至城门,迎面撞上了萧璟归来的车马。

    那护卫当即勒马停下,拦下了萧璟的马车。

    马车猛地一停,萧璟身子微晃,眉心微蹙,却并未抬眼。

    “咦,这不是留守扬州的护卫吗?你出城作甚?”驾马的护卫认出拦马车的人问道。

    护卫没见到主子,只在马车外朝里张望,口中道:“是沈家少奶奶那边出了事……”

    沈家?

    外头护卫声音入耳,萧璟才抬起眼帘。

    “何事?人没从沈家带走吗?”他随口问着,嗓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似乎并不觉得,那样一个娇弱女子,能出什么大事。

    也以为,金陵一月时日,眼下的她,应当在他住处好生等着他归来才是。

    下一瞬,那侍卫的答话,却让萧璟,骤然变了脸色。

    “回主子,那沈少奶奶,在此事曝光后,并未离开沈家,眼下,正被沈家人责罚,嬷嬷怕出人命,托属下去金陵给您送信,让您拿个主意。”

    外头护卫想起嬷嬷焦急的样子,边抹汗,边低声道。

    萧璟脸色骤然冷沉,扶在额上的手微僵。

    “去沈家。”

    他抿唇吩咐,移开扶在额头的手,眼里困倦尽褪。

    马车从城门口,一路疾驰到沈家门前。

    嬷嬷一见萧璟到了,忙迎了上去。

    “主子,您快去瞧瞧吧,她……她怕是遭了大罪了。”

    萧璟听着嬷嬷话语,脚步未停,径直往沈家大门里走去。

    门房的沈延庆人手,横刀来拦萧璟。

    “此处是扬州知府家宅,你一无拜帖二无引荐,焉能私闯?”

    剑刃还未出鞘,手臂刚要碰到萧璟,便被萧璟身边跟着的贴身护卫瞬时断了一臂。

    血水有几滴溅在了萧璟衣袖,染污他衣衫。

    “尔等再有妄动者,我手下刀剑可不长眼!”内侍嗓子粗噶,威胁沈家人手。

    周遭沈家的打手大惊,哪里能料到,这人竟胆大妄为到,敢在扬州知府门前溅血。

    而萧璟已经踏进了沈家大门。

    “人在哪?”他沉声问身边跟着的嬷嬷。

    “在沈家的祠堂家庙处。”嬷嬷匆匆答话,忙带路,引着萧璟往沈家祠堂方向走去。

    萧璟身后跟着带刀的护卫,护卫剑刃已开,还染了血,一行人瞧着,分外骇人。

    沈家的下人奴婢远远瞧见,都不敢招惹。

    “那是谁?怎么这般气势汹汹。”

    “瞧着像是从前到过府上的那位京城世子,咦,他身边不是少夫人跟前的嬷嬷吗。”

    “听说少夫人因为私通不洁被抓进祠堂里问罪,已经不给水米关了三天,人都快死了,难不成,他就是少夫人那奸夫。”

    沿途人声议论纷纷,萧璟眉眼沉黯,扫了眼那提及云乔被囚禁三天,快要死了的奴婢。

    另一个奴婢忙警告道:“嘘,别说了,你看他身后那抱着血剑的护卫,咱们为奴为婢的可得罪不起,还不躲远点……”

    说话的奴婢也被吓得赶忙低头。

    此刻已到祠堂门前不远处,萧璟远远能瞧见祠堂所在,听着一旁沈家奴婢议论,侧眸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嬷嬷。

    寒声问:“她被关了三天,都未曾给你玉佩向我求救?”

    萧璟问这话时,声音极冷。

    他以为,是云乔,铁了心地想和他断了,所以即便被囚禁,被折磨,也不肯求他相助。

    嬷嬷听着萧璟问话,只得如实点了头。

    “是未曾,可……”

    话说到一半,萧璟已经脸色极为冷寒的疾步走远。

    嬷嬷拍了下自己脑门,赶忙追了上前。

    萧璟步伐疾疾,很快就到了沈家祠堂门前。

    沈家门房的人,也是一路疾奔来祠堂报信,和萧璟是前后脚到的。

    “老爷……老爷……那人……那人来了……”门房的下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璟人已经踏进了祠堂正门。

    他脸色冷寒,薄唇紧抿。

    干净的一尘不染的衣衫上,此刻沾着几点被溅起的血迹。

    目光,看向那伏在砖石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女娘。

    那一道道鞭痕,将她后背,打得血水淋漓。

    她伏在砖石地上,眼里血泪交加。

    喉间溢出的痛喊声,微弱又沙哑。

    连求救都不能。

    隔着血与泪望向他,挣扎又痛苦。

    萧璟喉头滚动,素来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溢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他既因着她不肯向他求救,心生不悦。

    却又在瞧见她此刻模样时,情绪复杂。

    他只是想让她稍稍碰壁,回头求他。

    却没想过,要让人这样折磨她。

    是他失策,没料到,她性子这样倔,明明留了玉佩,也不曾向他求救。

    萧璟压下喉头艰涩,到了云乔跟前。

    云乔手臂裸露,那藤鞭,胡乱鞭打时,有几下,就抽在了她手臂上,同样落得血痕交错。

    萧璟屈膝半蹲,俯首在她跟前。

    嗓音沙哑,艰涩道:“别怕,没事了……”

    云乔听到他的话音,头颅艰难抬起,血泪交织的眼底,隐约看清来人是谁。

    她泪落得更汹涌,却说不出话语来。

    高烧数日,更是折磨得她意识模糊。

    让她辨不清,眼前是真实还是幻梦。

    是濒死时的救命稻草,

    还是命悬一线时的昙花泡影。

    她抬起落了几道鞭痕的手臂,试着去碰眼前的他。

    却在稍一用力后,无力地垂下。

    整个人,脱力倒在旁边,睁不开模糊的眼帘。

    萧璟看着她向自己伸手,又看着她倒在一旁。

    她手臂上血痕,后背上鞭伤。

    将眼前人,折磨的,像是布满裂痕的瓷娃娃。

    祠堂昏暗,只身后那一扇门,透进光亮。

    萧璟脸庞笼罩在浓暗中,周身凌厉冷寒,全无往日在扬州官场应酬时,装出的温和好言模样。

    他握着云乔手腕,确定脉搏还在,稍稍松了口气。

    抬眼看向一旁手持藤鞭的下人,目光锐利冷寒如鹰。

    那下人骇得赶忙扔了手中藤鞭。

    急忙道:“不是我……我只是听老爷吩咐而已。”

    萧璟抿唇并未言语,只是视线落在那带血的藤鞭上。

    他的护卫极有眼色,忙上前去,拿起藤鞭,呈到了萧璟跟前。

    萧璟眉眼阴翳,抬手接过藤鞭,视线扫向沈家众人。

    随后,当众横鞭,一鞭子抽向了沈延庆的脑袋。

    萧璟习武多年,又在西北从军数载,积年握剑,这一鞭下去,用了十成的力道,当即打得沈延庆脸上,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

    沈家众人霎时既惊又骇。

    一旁沈砚此时知晓云乔和这钦差确有私情,心中急怒,再看萧璟动手抽了自己爹一鞭子,又瞧见萧璟身后,那跟着的护卫怀中滴血的刀剑,吓得大气不敢喘。

    倒是沈延庆为官多年,还算镇定,痛叫了声后,捂着满脸血,起身怒斥萧璟道:

    “世子爷好生猖狂,此处是我沈家门庭,你私闯民宅,强夺人妻,竟还对朝廷命官妄动私刑,真是好大的胆子!便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也没得借钦差的名头如此强横的道理!世子这般嚣张,就不怕我上禀长安,向陛下和太子,告你一状吗!”

    沈延庆为求自保,本就是想拖萧璟下水,给他坐实强夺人妻以权谋私的罪名。

    才好在扬州私盐案尘埃落定前,先断了这钦差的官场前程。

    今日这番言语,也自觉说得滴水不漏。

    还以为,能震慑住萧璟。

    甚至想着,毁了面皮就毁了,能保住项上人口和乌纱帽,也不算亏。

    可惜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什么京城来的钦差世子,

    而是当朝监国的储君。

    强夺人妻?行事嚣张?

    那又如何。

    夺就夺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沈家能奈他何?

    萧璟目光沉冷,瞧着那满头血水的沈延庆,

    寒声道:

    “你的项上人头,日后,我自会取走。”

    话落,扔掉了手中藤鞭,取了帕子,擦净手上血污。

    随后,俯身将砖石地上孱弱可怜的女娘,打横抱起。

    当着沈家众人的面,径直踏出这沈家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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