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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介怀

    萧璟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也流露出不悦。

    云乔被他逼得抬首,那被他掐着的下颚处,已经有了指痕。

    她看着萧璟,却想起那个在祠堂血水里,隔着泪雨看见的他。

    她记得他赶来救她,记得他一次次在沈砚跟前,在沈家,总会护着他。

    记得他,第一次同她讲,她是个有血肉的人,而非物件。

    云乔记得他的好,也以为他真心喜欢,也真心善待自己。

    全然不知,在他心里,她究竟算是什么。

    萧璟的出现,让被困沈家,已经忘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的云乔,被引诱出骨子里的叛逆和不甘。

    私通,荒唐,深闺内宅夫人,枯槁的人生里,难得的放纵与斑斓。

    的确让她念念不忘,让她不可自控地迷情。

    可是,云乔还是逃不脱枷锁。

    她长在这个世道,见过为人妾侍,要过怎样仰人鼻息的日子,她不愿意。

    即便为人妻子,都不能确保一生保全体面,何况是妾呢?

    但凡有一点选择,她都更想,带着女儿离开。

    一辈子,过自己的日子。

    清苦艰难些,也无妨。

    而不是,从一个男人的家,辗转,到另一个男人的家。

    她一点点也不喜欢沈砚,所以沈砚做那些事,她并不会多难过。

    可是她知道,她是喜欢眼前的人。

    因为喜欢,所以也更加在意。

    如果有一天,红颜弹指老,情意渐消弥,她在他身边做妾,难道,要赌他的良心,来求一份始终如一的善待吗?

    云乔怎么可能会愿意啊。

    她眼眶微有些红,还是坚定的朝萧璟摇了摇头。

    轻声道:“我……我知道,你待我很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只是,只是我……我真的不愿意给人做妾,日后同沈砚和离,我会带着女儿寻个僻静的地方过日子,就当扬州城遇见你的这些光景,是一场梦……”

    云乔并不想同萧璟入京给他做妾,她知道萧璟日后会娶妻生子,届时,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难过,不会伤心,不会痛苦。

    既如此,倒不如,就停在扬州。

    一杯酒浅尝即止,也许多年后还记得当时的醇香。

    若真要喝得烂醉,不留余地,未尝是件好事。

    云乔话说的句句真心,萧璟眼底却浮过寒光。

    好人?

    一个金戈铁马,刀尖舔血,自小活在宫廷朝堂倾轧中的上位者,怎么会是好人呢?

    此时的她,或许真的觉得,萧璟是个极好的郎君。

    在她眼里,他待她温柔爱怜,处处珍重。

    想必也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

    可她不知道,她得他青眼,初时,不过是因着这副肖似他青梅竹马旧情人的脸。

    更不知道,他骨子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萧璟目光低寒,沉眸瞧着云乔,内室气氛极冷。

    云乔话落,伸手揪着萧璟衣领处布帛,姿态柔顺,试图缓和这些话语带来的气氛凝滞。

    可萧璟的脸色,冷沉得没有丝毫和缓。

    他待她颇费心思,在她面前装出温雅郎君的样子,可不是做赔本买卖的。

    他做了的决定,她愿不愿意,都得接受。

    萧璟手捏着云乔下颚,将她半压在了桌案处。

    云乔后腰顶着桌沿,疼得蹙眉。

    萧璟目光紧锁着她,另一只手握着她腰,掌心贴着她衣裳布料,手背抵在桌沿上。

    他掌心的温热隔着夏秋时节单薄的衣衫,透进云乔皮肉。

    云乔试图挣开他的手,试图躲他,却被他紧紧抵在桌案和他身体之间。

    往前,是男人坚硬胸膛,往后,是硌得人皮肉生疼的木桌沿。

    她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只能红着脸推他,喃喃道:“你弄疼我了,放开我。”

    萧璟不仅不放,桎梏她的力道,还更加的大。

    在她耳边,缓声低嗤道:

    “一场梦?云乔,你想的美。便是一夜春梦,尚且无法了无痕迹,何况你我确有肌肤之亲,我既碰了你,你便该跟着我,给我做妾,有什么不好?你要一个人带着你那孩子避居,傻姑娘,天大地大是不假,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以为,你能自保吗?别做梦了。”

    他说的话过分,行径也凶恶。

    云乔被他说得面色难堪,眼里噙了泪。

    她不知道,其实会说这样话的萧璟,行事强硬不容置喙的,才是真正的他。

    云乔眼眶红着,用劲推他却像推一座山一样,无法移动他分毫。

    室内气氛凝滞焦灼,静得落针可闻。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护卫在门外也隐约瞧见主子抱着那贵人在桌案上,知道此时叩门怕是扰了主子,心下犹豫。

    可事情实在紧急,他不肯耽搁,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叩门。

    指节叩在木板上的声响响起,萧璟侧眸看去。

    那护卫恭敬垂首,脑袋也不敢抬,忙道:“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萧璟扫了眼叩门的护卫,知晓侍卫此时叩门应是确有要紧之事禀告。

    他蹙眉,抿唇道:“去院中等着,我稍后过去。”

    话落,才松开了对云乔下颚的桎梏。

    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云乔下颚,已经被他捏出了个印子。

    萧璟低眸瞧着,下意识伸手抚过那红痕。

    “怎的这般身娇肉贵,捏一捏就红成这样子。”

    说话时,虽则语气仍旧不好,却又带着些,他待她一贯的亲昵爱怜。

    云乔听着他的话,眼眶里噙着的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他凶恶时,她心里隐隐觉得可怕,却没有掉出眼泪,他和缓话音,恢复如常时,她心里的委屈才冒了出来。

    眼见她掉泪,萧璟指腹更用力在云乔下颚处,揉散了那红痕。

    云乔蹙眉痛得轻吟了声。

    “啊……疼……你轻些……”

    萧璟眉目微暗,听着她吟痛,瞧着她掉泪。

    沉声道:“知道疼,日后便不要说那些我不爱听的话。”

    他一定要云乔和离,也一定要她随自己北上归京。

    云乔情不情愿,并不算多要紧。

    她自个儿若是愿意,届时两全其美,当然最好。

    她若是不愿意,他也会想法子,让她不得不愿意。

    萧璟心里有了决定,不再多问云乔,更不想提这令他不悦的事。

    他只理了理云乔鬓边的发,摘了她鬓边步摇,便把人从桌案上抱了下来。

    拍了下她身上软肉,叮嘱道:“睡一会儿去,醒了用晚膳。”

    自她重伤后,他养她似养小猪崽一般,顶着她用膳吃药,除了这两件事外,便要她多睡多歇。

    倒是成效显著,短短一段时日,云乔面庞便圆润了许多,身子也养得好了不少。

    他说着话,手却并不规矩,手拍的,是她腰下玲珑窈窕身段上的肉。

    此刻房门大开,他这般动手动静,云乔脸色既羞又窘。

    低声骂他,忙要拂落他贴在自己身上的手。

    萧璟眼瞧着云乔羞红了脸,听着她低声骂他,才朗笑了声,从她身上移开手来。

    “怎么总是这样不经逗弄,碰一碰就红脸,嗯?怕被外头人看见?放心就是,他们不敢抬眼。”

    他说着,云乔咬着唇峰,却不敢往外看。

    “谁似你一般不要脸皮……”她语焉不清,嘟囔地骂他,忙推开他,往内室里头去。

    萧璟眼瞧着她背影渐远,才抬步出了卧房。

    院落里,下人早候着。

    萧璟人行至院子,落坐在石桌旁,给自己倒了盏茶。

    “何事?说吧。”他淡声开口问。

    下人立在一旁,近前低声禀告。

    萧璟听着下人的话,眼眸略沉,末了,摇头低笑了声。

    “我这皇兄,倒还真是狗急跳墙了,也不怕他在江南地界数十年积攒的底子,一点不剩地被连根拔起。”

    齐王如今人不在江南,江南留的这些,却是他的亲信。

    这些人,盘根错节,趴在江南各地官衙身上,敲骨吸髓地贪墨当地的官银。

    萧璟早在查那花楼时,便查到这扬州的花楼,背后的主子,大都是齐王亲信。

    那齐王,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子,萧璟却是皇帝嫡出幼子。

    在萧璟长成前,齐王已经在朝中势力深重。

    当年,萧璟被送往西北,归京后同齐王争夺储位,他赢了,将齐王废了一条腿。

    一个残废,如何能坐天下之主的帝位。

    从此,齐王,永无继位之望。

    只是前些年,萧璟尚年幼时,齐王在江南和京城,都经营了数十年,齐王一派树大根深远非一时一日能拔出。

    这些年来,萧璟有心整治,而今京城大都在萧璟东宫派系掌控下,江南却是天高皇帝远。

    萧璟安排亲信赵琦南下金陵就任两江总督,却处处掣肘。

    他有心收缴江南赋税,填补西北军饷空缺。

    漠北虎视眈眈,西北撑不了多少年就会动兵,江南的士绅官员却盘踞此地贪墨赋税。

    让这天下最繁荣富庶的,年年税银不足。

    而这钱,一部分,被地方官员贪污。

    另一部分,便通过花楼,送到齐王亲信的腰包,最后进了齐王的私库。

    萧璟南下,一为肃清吏治,二为追缴税银。

    收不上税,西北就缺税银,缺了税银,将士难免哗变,谁能来守边疆国土?

    萧璟摇着手中杯盏,眉眼沉沉,带着兴味盎然的谋算。

    挑眉道:“告诉赵琦,立刻从江北大营调兵,围了扬州城,孤那皇兄不是派出私兵,想要了孤的命吗?正好,借此机会,瓮中捉鳖。亲王豢养私兵,这罪名,孤倒要看看,他担不担得起。”

    萧璟话落,护卫颔首应声:“属下明白,这就去通知赵世子。”

    护卫话落离开,萧璟视线掠过卧房内室的门,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传了今日跟着云乔的护卫,问了云乔在沈家之事。

    “她在沈家,见了沈砚?”萧璟沉声问,脸色薄冷。

    护卫清楚主子已经知道今日之事,忙跪地叩首,告罪道:

    “沈砚跳窗入内,确实见到了云姑娘。云姑娘进卧房陪孩子时,属下等不敢冒犯,离地有些远守着,沈砚熟悉地形,突然跳窗闯入,属下没能及时拦下,是属下疏忽了,请主子责罚!”

    萧璟脸色沉冷,手捏着杯盏,问道:“见到她,沈砚都做了什么?可有瞧见?”

    护卫脸色发白,心里捏了一把汗,提心吊胆,到底也不敢隐瞒。

    只得咬牙如实道:“好似,好似是瞧见姑娘身上的些许痕迹,动了怒,硬扒了姑娘的衣裳,想要……想要逞凶……”

    萧璟脸色极其难看,手里的杯盏,已然有了裂痕。

    护卫吓得额头满是冷汗,忙接着道:“不过……不过没成事,属下等和嬷嬷很快就过去了,沈家夫人也刚好过去拦下了沈砚,想来,只是吓坏了云姑娘。”

    在这护卫口中,沈砚只是冒犯了云乔,吓着了她,并未真做成什么。

    萧璟也知道,沈砚早被废了身子,如今也是吊着,难以成事,根本做不了什么。

    可他,就是介意。

    尤其是,在看到云乔脖颈上,那道不属于自己的牙印时。

    心底更是生出一股莫名的暴戾。

    萧璟自问不是个多在乎女子贞洁亦或是不是处子之身的人,他若当真在意,就不会在知晓云乔已为人妇后,仍同她缠绵。

    只是,每每想起,在他之前,有人,先他一步碰过云乔。

    终究还是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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