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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失控

    下人见状,忙赶了过去。

    着急忙慌地探了探云乔鼻息,确定她鼻息仍在后,便把人拉进了一个粥棚。

    扔给老板块儿银子,将云乔放在粥棚灶台旁,交代老板先看着,跺了跺脚,硬着头皮往东宫去了。

    殿下说日后她的事不必管。

    她处境这般艰难,也说不必去求殿下。

    可下人思及往日那云姑娘在东宫的受宠,万万不敢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冻死在冬夜冷雨中。

    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去东宫递信。

    就在下人一路狂奔回东宫的路上,云家宅院里,也闹腾得紧。

    云母身体不适,一进门就昏了过去。

    云家兄嫂把母亲安置后,在床榻前便吵了起来。

    “你方才为何听娘的不许云乔进门,你傻了啊,她长得那般好看,如今虽说经过两个男人,不似往日般值钱,可只要好生运作,难保没有有钱有势的男的愿意让她做妾,就是再不济,那样好的颜色,花楼里卖唱也能赚不少银子……”云乔兄长骂骂咧咧。

    云乔那嫂子打了相公一把,教训道:“哎呦,你想气死娘啊,落个不孝的名头,以后家里孩子可都不能上学科考的。娘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重规矩礼法女子贞洁,小妹失贞,若在她眼前呆着,她怕是能气死,真气死了老娘,咱俩落个不孝的名头是小,以后孩子们不能读书科考可就完了。”

    二人一阵骂,推搡着往外走。

    房门阖上,床榻本该昏着的老妇人,睁开了眼。

    她没说话,目光空洞,只是无声攥紧了被衾里,云乔幼年时,给她打的络子。

    女子失贞,苟活着的日子,真不如早死。

    她闭了闭眸,知道自己能为此时的女儿做的,只有赶她出去,而不是留她在这里,让她被吃干抹净,一次又一次。

    ……

    深夜的东宫。

    暴雨寒凉中,火炉噼啪作响,萧璟端坐桌案前,手边放着一堆儿折子。

    每日都是如此,容不得分毫懈怠,寻云乔的这些时日,虽未曾多松懈,到底也是耽搁了些许政务。

    如今只能更为勤勉,才可将压着的政务理得清楚。

    他自小便被母后教导如何为君理政,父皇只知享乐,他一直心知自己肩上担着什么。

    儿女情长也好,旁的也罢,只能做忙碌日子里的消遣。

    万不能因小失大。

    西北副将一事,足见那女子对他影响,实在有些大。

    早断了也好,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他捏了捏眉心,强压下心里不该有的想着她回到云家会怎样的心思,只将目光,又落在奏折上。

    那是她的父母亲人,云乔既然待她女儿那般好,那般亲近,想来,她的阿娘待她,即便不如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也不会多亏待她。

    浊泪滴滴点点,外头风雨大作。

    折子一摞摞地翻过,外头那赶来的下人已经到了东宫。

    御殿外头,守门的内侍将他拦了下来。

    “主子在看折子,有事等会儿再报。”

    下人被挡在门外,想起那粥棚里的可怜女娘,焦急道:“是那位云姑娘的事,确实是十分要紧,烦请先替我通禀一声……”

    守门的人略有些不耐,嘟囔道:“又是她,几回了都,净耽搁主子的正事,主子不是说了,日后她的事都不必来报,你还多嘴什么。去去去,人既送回去了,便自个儿下去歇着。”

    说着,便把那下人给推了出去。

    下人见不到萧璟,也不敢在外头闹出什么大动作。

    再焦急,也只得退下。

    他唉声叹气地往外头走,心中只觉那女娘,好生可怜。

    与同行的奴才,嘟囔了句:“云姑娘真是可怜,生了那样好看的脸,命却这般苦,殿下只吩咐把她送回去后不再多管,却不知她那娘家就是吃人的魔窟。”

    不远处,从前伺候过云乔的嬷嬷听到,停步喊住了他。

    “你方才说什么?殿下将那姑娘送回云家后,云家人把她怎么了?”

    那下人见是东宫里主子看重的嬷嬷,如实把云乔门前的那一幕闹剧,讲给了嬷嬷听。

    嬷嬷脸色很是阴沉,咒骂了句:“一群杀千刀的东西!”

    下人见状,猜测嬷嬷伺候过那姑娘应是有些情分。

    忙道:“小的见不到殿下的面,只暂且将人安顿在一处粥棚里,若是嬷嬷见了殿下,能为那位姑娘说句话就好了,毕竟跟了殿下这样久,总不至于让她冻死在长安的冬夜里。”

    嬷嬷叹了声,低眸思量。

    摆手道:“你先候着,此事我掂量掂量。”

    萧璟出门时还说要接云乔回来,命人要她准备准备。

    结果,回来时,却只他一人,不见云乔。

    萧璟那时身上还带着几分未曾消去的靡丽气息,嬷嬷猜出该是刚经过场情事。

    大着胆子问了为何不见云姑娘。

    萧璟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极冷极沉。

    他告诉她,往后东宫不会再有云姑娘,让她日后别再他跟前提这个人。

    随即呵斥她退下。

    嬷嬷退出殿门,身后就乍然想起一声瓷器碎裂声。

    萧璟把他案头摆地,他极喜欢的,前朝古物瓷瓶,砸得粉碎。

    嬷嬷回头瞧了眼,那一刻只觉萧璟的模样,比他十几岁戾气最重的那日,也不差多少了。

    没多久,他喊了下人进去收拾,如常端坐案前批折子,好似那一下的暴怒,从未有过。

    可嬷嬷却忘不了他那时的眼。

    阴沉,暴虐,血腥,满是杀戮的欲望。

    那时嬷嬷隐隐觉得,或许他把云乔扔回去,没带到东宫,也是不想自己失控时当真要了云乔的命。

    他,应当是,想像砸碎那心爱的玉瓷瓶一般,砸碎云乔的。

    只是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摆在他桌案上观赏的玩意儿。

    所以,他用仅存的理智,留了她一条命,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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