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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她杀了他们

    她说着,抬眼看了眼头顶的苍穹。

    缓声道:

    “罢了,左右她也活不成了。

    待她死了,我自会给她和她那女儿多敬奉几柱香火。

    毕竟是爹爹的骨肉,总不能太无情。”

    嬷嬷怒火攻心,伏在地上一阵猛咳,吐出大滩血迹来。

    挣扎着被砍断十指的手,压在明宁鞋履上。

    目光满是哀求。

    她想求她,放过云乔。

    明宁垂眸俯视着嬷嬷,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嬷嬷:

    “嬷嬷,你求我也无用啊。

    她死,怨不得我。

    是萧璟不记得她了,是萧璟杀了她的女儿,

    是萧璟让她生出求死之念。

    是萧璟逼她去死。

    至于她的郁症,也不是我的缘故啊。

    是她亲娘,把她嫁给沈砚的。

    是萧璟杀了她的女儿逼疯她的。

    这桩桩件件,哪件是我做的?”

    可是,

    若不是明宁动了手脚,萧璟怎么会不记得云乔?

    若不是明宁授意沈延庆必须让沈砚和云乔完婚,

    焉知云乔不能嫁一个合心意真正钟情她的好郎君?

    嬷嬷目光满是憎恨,怒瞪着明宁。

    明宁享受着嬷嬷愤怒憎恨的目光。

    嗤道:

    “嬷嬷,我就是要让明宁和宋宛娘一辈子不如意。

    至于嬷嬷你,爹爹他死前留下你,想要你去江南,瞧一眼他念了一辈子的宋宛娘是吗?

    你想替他告诉宋宛娘那些他一辈子都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吗?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他一死,我便削去你的舌头,打断了你一条腿,砍了你十指,让你口不言手不能写,逃不脱跑不掉,困在我身边。

    你去不了江南,也见不到宋宛娘。

    你只能跟着我,京城深宫,漠北荒野,都只能跟着我。

    爹爹他念了宋宛娘一辈子,临死都想归葬江南,魂魄离她近一些是吗?

    他想道尽昔日歉意,想求得旧情人的几分谅解是吗?

    可我偏不让他如意。

    我不仅要他钟爱之人给他生的女儿受尽委屈,

    我还要让宋宛娘恨他,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来日,黄泉路上也不肯见他。

    我毁不了他的好名声,便毁他所爱之人。”

    当年乔昀送宋宛娘归江南,是知西北血战,原是必死之局。

    云家于他有养育之恩,养兄云培峰,也曾在他跟前跪求他将娘子还给他。

    乔昀是个磊落君子,从一开始,宋宛娘就是他养兄的未婚妻。

    心动已是越矩至极,

    他再喜欢,也不该越雷池。

    那时,云培峰跪地哀求,拿养育之恩兄弟之谊逼他,

    西北血战在即,他早抱定必死之心。

    所以,即便宋宛娘哭哑了嗓子,乔昀仍执意送她上了回江南的马车,头也不回。

    他哪敢回头啊,他只怕一回头,瞧见她的委屈和眼泪,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后来战场搏命,他想着,若是活下来,或许能回江南,看一眼她过得如何。

    咬着牙,拼了命的熬过来。

    那一战,他有了军功,本该衣锦还乡。

    国公府的小姐却趁他养伤时,让他的好友刘先生,毁了他的记忆。

    从此,他忘了宋宛娘的眼泪。

    忘了那个孤身走了千里路,在西北雪夜中,立在他门口的女娘。

    再后来,云培峰携妻入京寻他。

    他那妻子望着他的一双眼,总带着泪光。

    那些年乔昀见惯了投怀送抱的女子,并不当一回事。

    可那女子,端了一壶下药的酒。

    阴差阳错,春风一度。

    酒醒时,乔昀只觉云家人委实上不得台面,这等事也做得出。

    他说了难听话,那妇人似是受不住辱,满目震惊。

    乔昀那时只想,这般龌龊之事都做了,又来假清高些什么。

    他给了银子了事,也说了极难听的话。

    没过一年,圣旨赐婚,国公府小姐嫁了他。

    新婚那夜,暖帐红烛,半杯助兴催情的酒。

    自然也就圆了房。

    可那一夜,他做了个梦。

    梦里,是他客栈酒醉,同养兄之妻的那场欢情。

    原来那天晚上的客栈里,她是掉了泪的。

    从那之后,乔昀像入魔了一般,总想起那双泪眼。

    可他知道,他娶了妻,那人也是旁人妇。

    乔昀只觉自己是入了魔障,逼着自己不去想。

    他赴任西北,一心扑在军务上。

    以军务繁忙为由,甚少回家,唯一的孩子,是新婚夜那次所得。

    某次重伤,他在西北故宅的小院养伤,意外发现了旧时雕给宋宛娘的那对木镯中的一只,脑袋里封存记忆的银针让他头痛欲裂,连咳数口血。

    刘先生为了保他的命,拔出了封存他记忆的银针。

    乔昀这才想起一切。

    可是,太晚了。

    那时,已是他和她别后的第五年。

    她为人妻为人母,夫妇和乐,二子一女承欢膝下。

    而他于她不过是一场少时不懂事的情念,还曾言语轻贱过她。

    乔昀知道,宛娘,是个极傲气的女子。

    要脸面也要自尊。

    她喜欢他,可以为他孤身奔赴千里。

    可他伤了她的心,折了她的尊严,她也绝不会原谅他。

    乔昀让人去江南探查,听闻云家夫妇和乐,那云培峰府上如今连妾室也无,处处疼爱妻子。

    他想,这样也好。

    她过得好就好。

    可他根本不知道,在他忘了她的那些年里,她是如何遭受云培峰的暴虐责打,如何受尽丈夫的言语凌辱,如何被辱骂贬低。

    又是怎样从孤勇烂漫的少女,成了深宅院落中,面目模糊,让人看一眼都觉生恶的麻木妇人。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

    她是扬州深宅里没有颜色的妇人,他是西北沙场浴血边塞的将军。

    他们至死未曾再相逢。

    他不知道她的苦难,她不知道他的情意。

    一直到,生死两隔,阴阳不见。

    在想起宋宛娘后的那些年,乔昀是恨毁他记忆的妻子的。

    他一次也不肯回家,妻子便拿那年幼的明宁,几次逼迫乔昀。

    她意识到乔昀对幼童尚有几分怜爱,每每责打女儿,借女儿身上的伤,逼他回家。

    明宁的娘亲,真是个疯子。

    乔昀是她的执念,女儿不过是她得到乔昀的附属品罢了。

    她根本不爱那个孩子,她反而恨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没法留住乔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明宁在扭曲可怖的疯子娘亲跟前长大,自小就养成了毒蛇性子。

    忘了是哪一日,她的阿娘,第几次打断了她的腿,要她哭着求她那个爹爹回家。

    明宁匍匐在地上,摸着自己数不清第几次被打断的腿,突然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她要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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