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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庶妹和我未来夫婿国公府世子狼狈为奸

    还要我死

    父亲忌惮国公府权势,任由庶妹欺凌我。

    父亲说:人各有命,这便是你的命。

    ……

    命

    不整死你们算我输

    我的命,必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1

    我是京城第一贵女,因容貌冠绝京城,可此刻铜镜里,我的脸上多了一条疤。

    这疤痕,是我庶妹的手笔。

    一月后是我同国公府世子的婚事,世子知晓了我的容貌被毁,认定是我轻慢了他,嚷着要退婚。

    父亲怕仕途不顺,带着庶妹亲自去了国公府,回府时,父亲春风满面,庶妹笑的甜美。

    忍冬在我耳边愤愤不平:世子一眼看上了她。

    我默默握紧手心金鱼袋,小心将它放进梳妆匣。

    我信不得一见钟情,绑架我的男子,腰间挂着金鱼袋。凭着她的本事,如何能有权力使唤的动腰间挂着金鱼袋的男子。

    金鱼袋,三品以上官员方可佩戴。

    巧了不是,国公府世子是从二品官。

    2

    父亲来了

    我原以为他是来安慰我,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父亲说:人各有命,令妤,这便是你的命。

    父亲正苦口婆心的教育我,可此刻,我只想大耳刮子抽他。

    我不可置信抬起头,眼底满是陌生看着依旧慈眉善目的父亲:父亲

    父亲背过身去,恨铁不成钢道:你母亲没能斗得过你姨娘,你也没斗得过她生的雪儿,你和你母亲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日后你们姐妹二人一同嫁入国公府,你要好生辅佐你妹妹,可记住父亲的话了

    我呆坐在地上,许久不语。

    我从来都不曾知晓,母亲的死,同赵姨娘有关。

    赵姨娘算计了我的母亲,她的女儿算计了我。

    记下了。我眼底闪过恨意。

    父亲欣慰转过身来慈眉善目将我扶起:为父怕你做傻事,这几日,你好生歇着休养几天。

    我扯出一抹笑,眸底泪水掩去恨意:女儿记下了。

    母亲是郑姨娘害死的,父亲知晓却不言语,父亲是帮凶。

    赵姨娘杀了母亲显示了她的能力,父亲便保住了她。

    庶妹算计的我毁了容貌,父亲也保住了她。

    父亲才不在乎谁是他的女儿,他只在乎谁有能力能给他带来好处权势。

    父亲转身离开,行至门前时脚下突然转了个弯再度来到我面前:令妤,是谁救了你

    我看着父亲的眼睛:无人相救,女儿杀了那作祟之人,独自跑出来的。

    甚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父亲拊掌离开,逢人便赞叹他的女儿智勇双全,来显示他教女有方。

    父亲伪善,他的两个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被人算计,自是愧对智字,不过阴险伪善,我也是有的。

    母亲活的窝囊,我却要替她报仇,伤害母亲和算计我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3

    父亲前脚刚走,庶妹便趾高气昂走进我屋内,随后肆意打量着我的脸。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真是可惜了,怎么才划了这么一道小口子。

    忍冬将生肌膏涂抹在我的眼睑下,我透过铜镜看着身后令人生厌的脸,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恨意站起身来。

    宋令雪将手护在小腹前,猛地往后退一步。

    你做什么!她面露狞色。

    终于暴露了。

    我垂眸,若有所思盯着她的肚子。

    她转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娇弱柔美,贴着我道:姐姐,你可知世子为何厌弃你喜欢我

    我看着她的脸:因为你贱。

    她摇头,沾沾自喜道:我不贱,姐姐还不知道吧,妹妹我,怀了世子的骨肉。世子他,舍不得我受委屈,也不忍心他第一个儿子是庶出。

    因此,只得委屈你入世子府做妾喽。

    我看着她:儿子

    她得意的抚摸着肚子,憧憬着未来:我能感觉到,是儿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姐姐输了。

    妹妹听说,父亲方才来看你,父亲对你说什么了

    我扯出笑:父亲禁了我的足,你满意了

    她拿起我梳妆台上金钗自顾自戴在发间:满意极了。

    她站在铜镜前,对自己全是欣赏:这金簪真是配我,姐姐还不知道吧,父亲禁足姐姐,可是父亲却对我说,等我当上世子妃,我的母亲便是尚书夫人。

    我衣袖下手握成拳,怒道:就凭她,也配成为正室。

    她得意道:姐姐,等我入了世子府,你便要做妾了。

    做妾我挑眉看着她。

    我说罢使了全力打在她的左脸,随后,我的视线落在了忍冬脸上:忍冬,阖上屋门,我要打狗。

    房门被阖上,忍冬拿着匕首拦在门前。

    你敢打我!

    宋令雪头上发髻被打歪,刚戴上的金钗滑落下来刮在她的脸上,她半边脸肿的老高,左脸也多了一道刺眼的划痕。

    我拿出锦帕擦拭着手:教训庶妹,有何不敢

    她此刻瞪着双眼难以置信看着我,我只觉得身前站着一个蛤蟆。

    不,一个嘴巴一鼓一鼓的肿胀蛤蟆。

    为了不让她满地乱爬,我用事先备好的粗麻绳绑住了她。

    这下好了,不像蛤蟆了,像蚕蛹。

    摸过麻绳的手湿黏,我静了手,慢悠悠走至她跟前。

    4

    宋令雪发疯道:夫君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惩治你!

    我掐着她的下巴:夫君你同他何时勾搭到一处去的

    她振振有词:你同他订婚那日,我觉得你配不上他,只有我能配得上他。

    他说他娶你,也只是因为你有一副好皮囊。

    我心里一阵恶心嫌恶,倒不是因为喜欢那个世子,而是觉得自己从前竟然如此蠢笨,轻而易举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宋令雪理直气壮看着我:夫君爱的人是我,你放了我,我会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求夫君饶你一命。

    我嗤笑:不必,我不会同世子成婚,你也不会同世子成婚。

    胡说!我已经怀了夫君的儿子,夫君很喜欢我,你如今脸上多了一道疤痕,夫君说我的容貌胜过你百倍。

    你如今连外室都算不上,还妄想他以正妻的身份娶你

    她气急败坏道:夫君不娶我,难不成娶你这个毁了容貌的贱人

    她又瞪大了双眼,此刻她从蚕蛹又变回了蛤蟆。

    我深呼一口气将铜镜搁置在她脸前:色衰而爱弛,以色侍人终不可取,我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脸蛋,也没想过嫁他。

    我只想杀了你们所有人,为我母亲报仇。

    世子和你一同算计了我,我牙眦必报,也要算计他。

    你想要玩弄我拉我下泥潭,我便要百倍奉还。

    你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我便不想你的母亲多活一日。

    父亲冷眼旁观任由母亲被害死,我便要他也尝尝孤立无援无奈赴死的滋味。

    身侧宋令雪看着镜中多了一道血痕的脸,尖叫着不住挣扎。

    我收了铜镜放入袖中:嘘,别动气、别乱喊,不然伤了你腹中儿子可怎么好

    宋令雪果然停止哭闹,只不过片刻后又崩溃大哭: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

    屋门被锁死,我坐在圈椅上,淡然睨着一脸不服气的宋令雪:我很期待。

    5

    我将视线落在房门前:忍冬,青黛可曾出去了

    忍冬道:回小姐的话,青黛已趁乱从偏门离开,二小姐的婢女,也已经让奴婢处理了。

    宋令雪听罢歹毒的瞪着我:父亲禁了你的足。

    我斟了盏上好的茶:我不是好生待在屋里头同你讲话吗

    宋令雪咬牙切齿看着我:贱人!你让那个小贱人做什么去了!

    你腹中怀了国公世子的儿子,这么大的喜事怎能无人知晓呢,我方才让忍冬将你有孕一事告知国公。

    宋令雪气得发抖:你敢毁坏我的名声

    怎么会呢,我是在助你嫁进国公府。青黛去了京城公子哥常去的酒楼,此时此刻,京中贵女公子怕是都已经知晓你怀了世子的儿子。

    她气急:我要让夫君杀了你!贱人!

    屋内实在太聒噪,我拿起桌上锦帕团吧团吧塞进她口中。

    耳边终于安静了,只是呜呜声还在。

    我坐回圈椅闭目凝神。

    国公向来注重名声,此番她的儿子做出这等事,定然叫他在京城里抬不起头。

    宋令雪尚未婚配便与人苟合有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嫡姐未来的夫婿,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父亲怕是要拿脸面来擦地。

    父亲向来示人以温和慈爱,教导门下弟子更是满口仁义礼。

    京中都以父亲为榜样,可就是这样一个尽善尽美的人,她的女儿却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浪荡事。

    宋令雪闹出这样的丑事,父亲若是想要在京中挺直腰板,非得舍弃了她,才能维护自己的形象。

    宋令雪还在不住呜呜着。

    我看着她涨红的脸,示意忍冬将她口中锦帕取出。

    她自是不该活着,只是人不能在我这里没。

    忍冬一脸嫌弃取出锦帕。

    宋令雪深呼一口气:贱人,你放开我,否则父亲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脸上再也没了往日装出来的温柔娇弱,只有阴狠毒辣。

    我拾起来地上嵌着红宝石的金簪:别急,郑姨娘和父亲就快来了。

    她看着金簪,眼里一阵可惜。

    门外很快传来郑氏的哭喊声,以及阵阵叫嚷声。

    宋令雪眼底闪过希望的光,朝着我恶狠狠道:母亲来救我了,你等着吧,等我出去了,我便要将你发卖给城东的老屠夫。

    我打量着宋令雪勾起唇角。

    好戏要开场了。

    6

    我屋门被郑姨娘带人破开,一堆人着急忙慌围在宋令雪身旁献殷勤。

    我将绳子打得紧,众人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将绳子解开,她们不知道,我把绳子在鱼鳔胶里浸泡了一夜,绳子内外都沾满了鱼鳔胶。

    鱼鳔胶粘性强,韧性又好。

    是以众人努力了半天,也没将绳子打开,最后无法,还是府内护院抽出长剑才将绳子斩断。

    宋令雪起身后吓得痛哭流涕,拉着郑氏的手死死瞪着我:母亲,我们不把她嫁给城东的老屠夫了,我们即刻杀了她吧!

    郑氏眼里闪过阴毒:对,竟然敢这样对我的女儿,杀了她!

    话落护院将剑尖对准了我。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人先至的,是一道震怒的声音:住手!吵吵嚷嚷做什么,还嫌我尚书府不够丢人吗

    护院听了吓得收剑入鞘,那一对母女倒是趾高气昂看着我。

    父亲看着众人威严道:都围在此处做什么

    郑氏见此哭诉着贴在父亲身上: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和令雪做主啊。

    父亲垂眸瞥了眼郑氏,侧身走至我和宋令雪跟前。

    宋令雪得意洋洋剜了我一眼,随后楚楚可怜看着父亲:父亲,她将女儿有孕一事宣扬了出去,女儿没脸活了。

    我不动声色打量着父亲的脸色,果不其然,父亲的脸又黑了黑。

    父亲最看重脸面,她这样说,父亲更不会容下她。

    我轻嗤着从衣袖中掏出匕首递给她:没脸活,那便去死了吧。

    屋内一片寂静,众人视线都落在我手里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上。

    我那道貌岸然的父亲面色沉重看着我手中匕首,又看了眼梗着脖子同我对峙的宋令雪,最终大义凛然道:令雪,快动手,以死来表明自己的贞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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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我听罢勾唇浅笑,上前一步将匕首塞进宋令雪手中:妹妹,不要忤逆父亲,动手吧。

    父亲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还是令妤懂事。

    这次换宋令雪茫然无措了。

    她眼底满是恐惧看着父亲,将匕首对准了我歇斯底里吼叫道:父亲,是她算计的我,您应该立刻处死她。

    我心中冷笑不止,父亲畏惧国公府权势,此番京中盛传国公府世子行事放荡,国公向来注重脸面,怎么会容许有人抹黑他的儿子

    除非,宋令雪死,死无对证,世子行事放荡的言论,便淡下去了。

    郑氏眉眼低垂走至父亲身旁,斜着眼睛剜我:老爷,您不要听信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言论,令雪向来乖巧,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还请老爷明辨啊。

    我不屑对上郑氏视线:郑姨娘的意思是,父亲此番是轻信了谣言

    她大惊失色:老爷明鉴,妾身没有。

    父亲拂袖:够了!

    宋令雪看着为自己求情的母亲,心底逐渐有了底气:父亲,杀了她,她算计我。

    父亲一脸失望看着宋令雪,不满意否决她的话:胡说,令妤最为明理,怎会是她算计的你……分明是你技不如人。

    父亲最后那句话声音压得极低,我在他们身侧却听的清清楚楚。

    父亲慈眉善目拍了拍宋令雪的肩:快动手吧,父亲命人好生葬了你。

    宋令雪疯狂摇头,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试图父亲唤醒父爱:女儿不能死,女儿腹中还有世子,

    父亲脸色骤变:住嘴!

    郑氏见此上前揽住父亲的臂弯,柔声安慰:老爷您不要生气,令雪她年纪尚小。

    父亲,妹妹不愿意赴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国公府那里可等不得,姨娘是妹妹的生母,母女连心,妹妹最听姨娘的话,姨娘也最懂得妹妹,不若您将规劝妹妹自戕一事交给姨娘来办

    8

    郑氏听罢呆住,父亲的视线则在她们母女二人脸上逡巡。

    我在一旁默默往后退,拿起茶盏倒了盏茶递给父亲规劝:妹妹的事闹得京城满是风雨,父亲一面要处理政事,一面还要分神来应对内宅之事,我这个做女儿的,实在是心疼。只是女儿心疼之余,仍旧自恨没有能力帮助父亲。

    我的视线又落在了郑氏身上:不过姨娘向来心疼父亲,一定会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不让父亲忧心。

    郑氏要开口拒绝,父亲却道:令妤说的不错,老夫先前将管家之权交给你,你却没能力握住这职权,明日一早,老夫若是没听到好消息,那你手里的管家之权,便转交令妤吧。你好好劝劝令雪,让她莫要辱没了我尚书府的名声。

    父亲态度强硬拂袖离开,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身后传来郑氏啼哭声:妾身恭送老爷。

    我目送父亲离开,回头时却对上郑氏阴毒的视线。

    郑氏将宋令雪护在怀中:宋令妤,你母亲死在了我的手上,你也不会斗得过我。

    屋内哭声震天,宋令雪哭罢叫嚷着要郑氏再去求父亲。

    我睨着缩在郑氏怀中的宋令雪:你如今不过是颗弃子,既是弃子,便要守好弃子的本分,你若是不想死,便让你的母亲舍去治家的职权,来换你活命吧。

    我最喜欢看戏,尤其是恶人对峙的大戏。

    我悠闲坐在圈椅上,靠着椅背喝着茶水。

    宋令雪恶狠狠瞪着我:母亲,您救救女儿吧,管家之权往后还可以夺回来,可是您只有我一个女儿啊。

    郑氏看着我,表情同她的女儿如出一辙:好!

    语气异常坚定。

    我啧了声,不赞同看着她道:郑姨娘怕不是忘了吧,父亲方才说了,事情要办的令他满意,你难不成要忤逆父亲的命令吗

    你!

    我接着道:今日你和宋令雪,只能出去一个

    郑氏厉色道:你敢!

    我冷笑瞧着她:你可以试试看。

    9

    郑氏面露狞色,眼珠子死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移至她女儿身上。

    宋令雪对上郑氏的眼神,一个激灵猛地退后一步。

    母亲……你要杀了我

    郑氏看着宋令雪手中匕首落下泪来:雪儿,不要让母亲为难了吧。

    宋令雪眼里带着恐惧看着郑氏,默默攥紧了匕首: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我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宋令雪提醒道:你既不想死,你母亲又不想放下手中职权,这可如何是好

    我话落,忍冬又扔了一把匕首掷在郑氏罗裙下。

    我敛衣起身走至门前:场面想必有些壮观,本小姐在庭院内恭候姨娘佳音。

    房门被阖上

    屋内渐渐传出宋令雪歇斯底里的吼叫和郑氏痛呼声,这杂乱的声响又在一阵凄厉的叫声后归于平静。

    我微微抬眸看着渐沉的天色,心里一阵舒爽。

    母亲,你且看着吧,女儿很快将这些人送去陪你。

    如今借着宋令雪的手处理了郑氏,真是替她省了不少力气去做别的。

    郑氏死了,宋令雪也绝活不过明日,今夜过后,便该轮到我的新婚夫君和父亲了。

    10

    我斜斜倚在树下的躺椅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天蒙蒙亮之际,房门被从内打开。

    宋令雪攥着染了血的匕首站在门前看我:母亲死了,我可以活了吧。

    我笑着摇头:不可以哦。

    话落守在房门两侧的护院提刀将人压在地上。

    宋令雪跪在地上发疯似地冲我吼叫:你真是恶毒,母亲被你害死了。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匕首在你手中,我可没逼迫你,是你自己想要活命,才会……算了,将她带下去去处理了吧。

    宋令雪捂着耳朵崩溃痛哭:你不守信用!贱人,你敢骗我!我腹中还怀着夫君的儿子,你敢对我动手,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天快亮了,带下去吧。

    贱人!夫君不会放过你的,你且看着吧。

    我拭目以待。

    哭喊叫骂声渐渐远去,我抬头看向东方。

    天光乍破,远山如黛。

    母亲死后,父亲不许她的牌位入宗祠。

    只因为,郑氏言母亲善妒,为了争宠给她的女儿下毒,父亲盛怒之下便赐死了母亲。

    母亲向来不争不抢,她女儿身上的毒是谁下的,不言而喻。

    一个为了争宠给自己的女儿下毒,一个为了活命……不愧是一对母女。

    11

    我推门走进书房,对着书案前的父亲跪了下去。

    父亲卷好书卷抬头看我令妤这是何意莫非是事情未曾办妥

    我小心翼翼抬眸:回禀父亲,宋令雪已经自戕,只是……郑姨娘被宋令雪杀了。

    父亲听罢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来,背着手绕着我踱步。

    我轻飘飘看了父亲一眼父亲责罚我吧。

    国公府世子同尚书府庶女狼狈为奸一事从始至终都是我一手策划,父亲未必不知道。

    可我却知晓父亲不会责罚我,毕竟,他因畏惧国公权势,已经没了一个女儿。

    尚书府同国公府的婚事还作数,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死人,为难一个给他带来切实利益的活人。

    父亲果不其然停了脚步抬手将我扶起,随后慈祥看着我宽慰:此事错不在你,起来吧。

    我含笑道了声是。

    父亲欣慰点头:你晚些时候去一趟国公府,同世子好生道个歉。

    我垂眸勾起唇角:女儿记下了。

    我正愁出不了门,父亲此番,当真是善解人意。

    三日后是尚书府和国公府联姻的日期。

    我要在那日唱一出好戏给众人看。

    12

    夜间

    国公府

    光风霁月的世子负手立在花廊前。

    我掩下眼底憎恶走至他跟前,微微福了个礼。

    世子,近来可好

    他拂袖:明知故问。

    夜风徐徐卷起我面上轻纱,从他站立的那个角度,刚好能瞧见我的脸。

    你的脸好了

    他惊诧开口,眼底满是庆幸。

    想来,他是真害怕娶毁了容貌的女子为妻。

    我看着他:世子是有福气之人,我同世子有婚约,应是受了上神眷顾。

    他扬起下巴,语气放缓了许多:你明白就好,往后嫁进世子府,你一定要恪守妇人的本分。

    我勾唇浅笑道:令妤明白。

    他满意点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我站在花廊下目送他离开,在转角处,他遇见了一个提着纱灯的娇俏婢女。

    我了然转过身,花廊尽头有一道身影隐匿于黑夜,我冲着那抹身影勾起了唇。

    国公府只能有一位世子,世子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

    13

    我回府后,从父亲口中得知国公很满意我这个儿媳。

    我想了很久,很难不赞同国公对我的看法。

    我未来夫婿同族中庶妹勾搭,我却能沉得住气旁若无事去了国公府,由此可见,我的气度胸襟有多么广阔。

    国公当然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毕竟此事在京城传开,我的名声也会损害。

    14

    大婚那日,待添了新妆,往来喜婆婢女皆夸赞我的容貌娇美动人,当得上京城第一美人。

    我坐上花轿去了国公府。

    奇怪的是,我的新婚丈夫却并未策马前来相迎娶,来迎娶我的人,是她的弟弟。

    正堂内

    我同新婚夫君拜了天地,在拜高堂时,他忽然软了下去趴跪在地上站不起身。

    我大惊失色,我的新婚夫君被府上小厮架走,府上宾客皆是大骇。

    府医说,夫君因纵欲过度空了身子,原本将养一段时日或许会缓过来,只是今日过于激动,这才一命呜呼去了。

    为何激动,我自是知晓,在座的众人也都心知肚明。我今日极美,他又极度好色,想来不一命呜呼也难。

    只是在新婚当日便在达官贵人面前闹这么一出丑闻,国公的脸上自是十分的挂不住。

    新婚日夫君纵欲而亡,我成了京中最可怜的新妇。

    我自请前往寺院为我的新婚夫君超度,国公满口答应下来。并给了我诸多银钱。

    父亲为了同国公府结交,在我的嫁妆上下了血本,可眼下夫君死了,我的嫁妆,自然是让忍冬换成了银票随身带着去了静慈寺。

    15

    去寺庙的前一天,我回了一趟尚书府看望父亲。

    书房内

    父亲见了我,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顾及我世子妃的身份,仍旧对着我扯出一抹笑来,抬手示意我坐下。

    我心底一阵冷笑。

    这老东西,得了便宜还装作一副吃瘪的神色。

    明明依靠我搭上了国公府这棵参天大树,如今回了府,竟然还要给我脸色看。

    我对上父亲隐隐藏着蔑视的眼神,含笑开口:女儿已同国公言明,要去京城外的静慈寺为夫君祈福超度。

    父亲听罢面露狰狞:你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之位不坐,偏要离开京城进寺院

    为了搭上国公府,父亲卸下了数十年的伪装,终于露出了贪得无厌的神色来。

    父亲的言外之意是,往后还要靠着我同国公府攀关系。

    见我不答,他又苦口婆心地劝我道:父亲在同你讲话,令妤,寺庙苦寒,为父心疼你,离京之事往后便不要再提。

    我听罢冷笑不已,我此刻若是不走,来日再走怕是不容易。

    我笑着摇头:父亲此言差矣,女儿此去,是为夫君、还有母亲超度,自是不怕吃苦,此外,女儿自请离京一事国公已经答应了。

    父亲猛地起身,瞧着我恨铁不成钢开口:令妤啊,为何不同父亲商量一番

    我笑着道:父亲怕是不知道,此番我自请离京为夫君祈福超度,如今京中,可是盛传宋尚书的女儿、国公府的世子妃,贤德兼备,秀外慧中。

    果不其然,父亲脸色缓和下来:令妤啊,有你真是父亲的福气。

    我颔首笑道:父亲日后的门生,必将是络绎不绝。

    16

    父亲心情似乎变得极好,我啜了口茶水润喉,看着父亲问道:父亲,郑氏的葬礼办的如何了她可曾入了宗祠

    父亲含笑看我: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妾,怎么配入宗祠

    我低头,眼底满是讽刺。往日二人浓情蜜意时,他可是什么都依着郑氏。

    如今郑氏妨碍了他的利益,他便毫不留情一脚将人踢开。

    母亲是大理寺卿嫡女,父亲是穷苦的探花郎,父亲靠着母亲上位,待功成名就,便娶了郑氏任由郑氏作践母亲。

    父亲的官职是凭借母亲大理寺卿嫡女的身份一步步得来的,父亲荣华富贵许多年,所亏欠母亲的也该还了。

    17

    世子纵欲而亡,国公很是生气,他当即入宫给自己另一个儿子请了一道圣旨,我的盟友如愿当了世子。

    我听了很是开心。

    我的盟友越强,越能助我成事。

    那日提灯的婢女是青楼最能读的懂男人心的姑娘,我那极度好色的夫君待在屋内五日不曾出门。

    整整五日,身体若是不空,那才奇怪。

    事成之后,我为那姑娘赎了身,并给了她许多银票用于安身。

    至于我的盟友,我替他解决了他的劲敌,他帮我状告父亲贪墨,结党营私。

    18

    我自请离京的第二日,父亲的副手左侍郎参了父亲。

    我得知这一大快人心的消息时,正在静慈寺内津津有味的用膳。

    朝中大臣皆赞左侍郎不畏强权,可我却知道是何缘由。

    一个侍郎怎么敢参自己的顶头上司呢除非他背后有了更硬的依仗。

    而怂恿他的人,便是我的盟友。

    左侍郎在父亲手下做事,父亲的一举一动他全看在眼里,他手里有充足的罪证状告父亲。

    左侍郎手里握着他所犯下的恶行,铁证如山,父亲哑口无言。

    林木欲颓,高山将倾。

    父亲败局已定,再善辞令的人为他辩解也无力回天。是以,他一手扶持举荐上来的官员无一替他求情。

    圣上龙颜大怒,当即命金吾卫将他打入刑部地牢,令大理寺抄了尚书府。

    抄家之事外祖办的极快,想来他们也是仇恨父亲已久,借着此次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父亲终于尝到了他应食的恶果,母亲当年被枕边之人算计,可是比他痛苦百倍。

    19

    我虽姓宋,却因嫁入国公府而逃过死罪。

    不仅如此,我手里握着的银票,足够我后半生安乐无忧。

    我再次见到父亲时,是在刑部地牢。

    父亲见到我时,比往日任何一次见到我都要亲切。

    父亲从栅栏内伸出手抓住我的衣袖:令妤,父亲的好女儿,你快去求求国公,求他救救父亲吧。

    见我不语,他又开解道:你不过一介女流,若是没了娘家依仗,往后还不知要被你的婆母如何搓磨,你救救父亲,待父亲官复原职,你便也不必在……。

    父亲眼里泛着绿光看我,脸上的肉激动的直抖。

    我知晓,父亲是又把我当作助他往上爬的跳板。

    可我却不像母亲那般心软,我心狠手辣,别人伤害了我,我便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我眸色平静看着眼前的男人:父亲,女儿若是真如你所说去求国公,国公怕是会厌恶女儿。

    父亲脸色微微变,不过片刻后看着我的眼底又满是慈爱与愧疚:这有什么关系只要父亲能出去,你先做些牺牲些又有何妨等父亲出去了,国公府众人必然会高看你一眼。

    父亲惯会哄人,他眼下这般,是笃定我会求国公替他上书翻案。

    我看着父亲的神色没忍住笑出声来:父亲巧言令色,令妤惭愧。

    父亲终于恼羞成怒攥紧我的衣袖,再没了往日儒雅,他朝我大吼:我是你的父亲,你若是不救我,便是不孝!你竟忍心看着父亲被人算计至死

    我微微一笑,抬手拂开父亲的手,用那日他对我讲话的语气对他道:父亲,人各有命,这便是你的命。

    20

    父亲骤然颓了身子,他俯下身缓了许久,才抬头看我。

    父亲看着我咬牙切齿道:是你算计我

    我勾起唇角:父亲终于知道了。

    为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冷眼睨他:因为我看不得母亲含恨而死,我见不得杀害母亲的凶手过的逍遥自在,任何伤害母亲的人,都要下地狱。

    父亲用恨极的眼神瞪着我:你真是恶毒,你真是不孝。

    我从袖口掏出帕子擦拭着手上灰尘,慢悠悠道:父不慈则子不孝,令妤都是跟您学的,你说的这些,束缚得了你的门生,却束缚不得我。

    父亲悔恨坐在地上:早知今日,当初你的母亲诞下你,我便将你溺死。

    我:那真是可惜啊,您没能将我溺死,我却将你送入了刑部地牢。

    我继续说着戳他心窝子的话:父亲,我被宋令雪算计的第二日,你说我无能,说对我失望。那现在呢父亲觉得我厉害吗

    父亲忽地发怒站起身来,指着我怒骂:滚出去!士可杀不可辱,本官可是尚书。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谁家尚书坐在地牢里。

    我说罢转身离开,一身轻松。

    守在狱房外的刑部员外郎同情看着我:世子妃,望您节哀。

    我握紧帕子又往里面瞧了一眼,才道:父亲疯了。

    疯子说的话,自是不可信。

    员外郎了然点头:下官明白。

    21

    大理寺同御史台联合判决,父亲秋后要被问斩。

    我在静慈寺为母亲抄写数本经文,希望她来世不要再遇到这般薄情郎。

    我同忍冬、青黛收拾好行囊要走那日,遇到了我的盟友。

    深秋的寺院,落叶满地,鹧鸪声声啼。

    本是凄清的夜,可看着来人,我的心却分外轻快。

    忍冬握紧手中行李转身跨过寺门在马车旁等我。

    寺内只余下我们二人。

    我看着我的盟友微微一笑:那日你兄长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多谢你出手相救,否则,我怕是难逃一死。

    他轻笑着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也多亏那日的举手之劳,否则,这世子之位,我坐不得。

    我看着他:国公府可曾打点好了

    他抬头看着静慈寺上方的残月:父亲已然相信你为情所困,抑郁而终。

    甚好。

    他饶有兴趣看着我:你倒是和京城贵女都不相同,她们爱繁花似锦的上京城,你偏要去质朴无饰的寂静地。

    我浅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她们爱权势富贵没有错,我爱游山玩水也不错。我厌倦了京城,便要离开它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他点头,又伸手递给了我许多银票道:那便再会。

    谁也不嫌手里的银钱多。

    我接过银票握在手中,在心中默默回他:只愿再也不见。

    游山玩水,不比待在勾心斗角的京城来得痛快自在。

    母亲到死都被束缚在父亲口中的礼仪道德中,我会带着母亲那一份,肆意快活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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