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说着顿了顿,又不确定地加了一句:“或许还有姜学姐的原因?”任萱萱也偷偷打量周遭,有点紧张地道:“我们不会很奇怪吧?走进来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同手同脚了。”
“哪里奇怪了?”姜愈白靠在轮椅上,一副很自在的模样,“放心吧,我们一点儿也不奇怪,要奇怪也不是你们奇怪,是我奇怪。”
感受到宴会宾客们看起来暗戳戳其实根本不加掩饰的目光,她只觉得一切都回来了。
就算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依然是宴会上的焦点。
当然啦,坐着个轮椅还穿得那么随便,那更是焦点中的焦点了。
和怕在学校成为焦点不一样,在这个圈子里姜愈白就不怎么在意了,大家爱看看,爱说说,反正无非就是她行事太出挑,作风太暴发户了。
姜愈白小时候在国外长大,回来后很不习惯帝都贵族圈的环境和氛围。她从没去融入过,也不稀罕去融入,像今天这样的经历数不胜数。
就连知书达礼,端庄沉稳又有才干的尹姐姐早些年都会被人说是暴发户,所以她觉得不管自己表现得多好别人都不会改观,她去费那个力干吗呢?
九诸帝都里的旧贵族太多了,别管现在还有没有爵位,家境又具体如何,但凡祖上有过的都自觉是贵族,圈子里的风气能比普通人和别的地方封建保守上一个世纪。
以尹家和姜家为代表的这批新兴资本祖上大多都没有贵族头衔,君主立宪后皇室连名誉上的爵位也不再分封,近一百年来爵位只减不增,想要获得爵位唯一的方法就是和还保留有爵位的当家人联姻。
尹家的太子女尹如啄前些年就是和赫胥伯爵家的长女赫胥猗——哦,现在是赫胥女伯爵了——联姻,圈子里同性结婚的事才渐渐多了起来。
要知道同性可婚这条法律通过已久,但在那之前根本就没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么做过。
据说就算有相恋的,也没去登记结婚,家里不止遮遮掩掩,甚至还有主动拆散或者断绝关系的。
姜愈白回来这两年算是赶上了好时候,所以她一说要和庄晏合结婚,父母就立即同意了。
虽然喜欢庄晏合,虽然做过了那场梦,虽然下定决心要成为好人,还要改变过去的作风,但不喜欢的东西她果然还是不喜欢,有些不在乎的事现在也依旧不在乎。
年龄相近的人里她和虞秀凝就是最典型的两个刺头,所以一开始关系很好,后来就算老对着干,立场也非常一致。
“咦,远远的我还以为看错了,这不是姜家的大小姐吗?”
众人坐着没聊一会儿话,就有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八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声音来源。
庄晏合看清人脸,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姜愈白则是眉尾一搭,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走来的青年相貌还算英俊,穿着灰色的西装礼服,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满脸笑容、声音温和地道:“晏合,你也在啊,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姜愈白的指尖抠着扶手,转眼去看庄晏合,却见她面色平静,起身对着青年淡淡地道:“好久不见文海,你不是在国外吗?”
“我已经回来大半年了,”于文海看向姜愈白,“听说你和姜小姐订婚了?”
第55章
你算哪根葱?我和庄晏合订婚需要你赞成?
姜愈白会认识于文海当然是因为那个预知梦,
会讨厌于文海除了他喜欢庄晏合以外,更重要的是这家伙把她送进了的监狱。
在此之前,于文海还是飞跃律师团的一员。姜愈白甚至怀疑后来飞越被收购,
自己破产的事也有这家伙参与。
只是她后面就是条落水狗,很多内幕都不得而知了,
所以也仅仅是推测而已。
姜愈白见两人说上话,心里习惯性地刺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梦里。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没必要在意于文海。
梦里于文海能把她送进监狱,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真的做了错事——虽然也有被钓鱼执法和栽赃陷害的部分,
但主要还是她没走正途。
但现在她已经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
谅这些苍蝇也找不到缝叮。
而且她早早和父母提过,绝对、绝对不能让于文海入职,在打发走严成后她就私底下和爸妈提了几个人,
非常郑重地告诉他们不要接触这些人。
理由她都不用找,
说她讨厌就可以了!
反正这些人都心术不正,
她也没看出有什么很特别的才能,
所以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说了讨厌,爸妈还会用他们——爸爸妈妈可是很宠爱她的。
她也是安排下这些后才安安心心地去了六中上学,
就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于文海。
毕竟在梦里她没有参与虞秀凝的生日会,也不知道虞秀凝还认识于文海。
不过,
要说于文海是情敌其实也只是他喜欢庄晏合而已,
不是庄晏合喜欢他。
庄晏合的真命天子还没出现,这个于文海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败犬……这样一想,姜愈白更觉得难过了,
也更觉得眼前的于文海很讨厌。
明明知道庄晏合有婚约还缠上来,简直就是想知三当三!
“愈白,
这位是我的学长于文海,”庄晏合只和于文海寒暄了两句就为姜愈白介绍道,“也是我爸爸的学生。”
对,没错,于文海能进飞越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是庄臣的学生——不行,她一定要再去提醒一下爸妈,绝对不能聘用于文海。
就说这家伙想撬他们女儿的墙角好了,反正也是事实。
“嗯,你好。”
姜愈白一边脑子飞转,一边抬眼皮瞟了于文海一眼。
她压了压心口的不爽,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不仅态度冷淡,声音都低了八分,长眉耷拉着,一看就很不开心。
庄晏合挑了挑眉,嘴上却没说什么。
“你好姜小姐,听说你之前出了车祸,还昏迷了很久,”于文海仿佛没感受到姜愈白的冷淡,一边打量她一边故作关心地道,“不会有截瘫的风险吧?现在身体怎么样?”
姜愈白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忍了一忍还是没忍住:“这种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好得很。”
她真的、真的非常讨厌于文海,比讨厌庄晏合的真命天子更讨厌!
起码那人和庄晏合互相喜欢,也处处帮衬庄晏合,但眼前这个家伙和严成一样就是根搅屎棍,一直挑拨庄晏合和她的关系。
好吧,她承认自己在梦里对庄晏合不够好,所以于文海想帮庄晏合对付她客观来说带了点正义属性,但这家伙的出发点绝绝对对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于文海是一名律师,还是那种特别想上位、特别想出名,特别想和资本拉关系将来进入政界的律师。
姜愈白瞧不起他,因为他完全没有职业道德!
于文海没有因为她的态度生气,反而笑了笑:“姜小姐果然如传闻一般与众不同。”
姜愈白靠在轮椅背上,抬着下巴看他,傲慢道:“看来我还挺有名的,”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只要自己不犯错压根就不怕这些想找麻烦的人,真要论起势力来,于文海家和梁一凡他爸都不能比,她过过嘴瘾还是没问题的。
对想撬墙角的“情敌”不假辞色很正常吧?
是没有眼力见跑来碍眼的于文海不对!
姜愈白在心底说服了自己,却又心虚地没有去看庄晏合的表情。
庄晏合当然感觉到了两人间的暗流涌动,故意岔开了话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学长,你也认识虞小姐吗?”
“我和虞小姐不是很熟,是她父亲邀请我的,”于文海的目光时不时地瞥过姜愈白,“我今年入职了普特利,还要谢谢庄老师的学妹在,她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太难看。
再说这是虞秀凝的生日会,她怎么也得给主人家一个面子,却没想到于文海那么咄咄逼人。
“我是对你有意见吗?”于文海伪装的温和也立即淡去,“你知道我是对谁有意见。晏合,即使到现在我也不赞成你和姜愈白订婚的事。”
姜愈白正生着气,听到于文海的这些话满脸震惊,并且这份震惊快速地转变为了愤怒。
她目眦欲裂地看着对方,咬牙切齿地道:“你算哪根葱?我和庄晏合订婚需要你赞成?”
在这一刻,她所有的自省和迟疑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个于文海比她梦里的那个更自以为是,更不知所谓,也更无耻可恶!
第56章
姜愈白,你知道她为什么和你订婚吗?
不止姜愈白不开心,
庄晏合的脸色也很难看。
“于文海,我轮不到你来说教。”
于文海这位学长……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师兄,因为是她父亲的学生,
两人的见面机会不少,而且她也是法学专业,
偶尔会互相交流——主要是于文海高谈阔论,她无语地听。
她这位师兄专业知识学得那是相当好,否则也不会成为父亲的爱徒了,就是三观和个性都……和她非常不合。
对方也确实表现过对她的喜欢,比较主动地追求过,
甚至她爸爸还征询过她的意见,
当然是被她一口回绝。
因为在她看来,于文海是个典型的眼高手低、外强中干以及愤世嫉俗的人,他在象牙塔里的时候自命清高,
一旦受到压力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心里脆弱得不得了。
她一开始还肯和这位师兄交流想法,
后面就只听了,
因为于文海根本无法接受在他看来是“下位者”的意见和建议,她懒得为了这种看不上的人浪费精力和口水。
但可能是她听得多却没怎么反驳,
于文海就把她的沉默当赞同,还把她当成了拥有共同理想的知己,
听说她要和姜愈白订婚,
特别受不了地跑来和她争吵了一番。
哦,倒不是因为吃醋,是说她背叛理想和阶级。
于文海所谓的阶级特指贵族阶级,
因为这家伙是个可笑的保皇派。
前些年三王女和长兄明争暗斗,最后便宜了一直游离在权力斗争之外的二王女沈融竹,
由她继任了女王之位。
于文海家原本是支持三王女的旧贵族,受到了一些波及,幸亏女王陛下宅心仁厚,这才没有清算党羽。
只是平静了几年,这些人发现二王女虽然囚禁了三王女,但姐妹感情仍然十分深厚,所以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和皇权,改王为皇。
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恢复他们的贵族头衔——当然,还有背后的利益。
嗯,没错,就是如此幼稚的理想。
庄晏合觉得这帮人脑子都有坑,但她这位师兄显然不这样认为,还觉得庄晏合是为了金钱出卖理想。
为了金钱是没错,但她可没出卖理想。
不过反正左右说不通,她也就懒得和人争了,自己眼不见为净,还让老爹少和对方来往。
可惜她爸心软,又特别顾及情分——否则也不会律师不当专心跑去搞学术了,竟然为于文海写了推荐信。
庄晏合这会儿看出来了,于文海这一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止没有按原先安排的路走,还拉下脸让老师帮自己写推荐信,性格和脾气也变得捉摸不定。
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途中,正好是最冲动、最危险的时候。
庄晏合仔细观察了一下于文海,发现他面色隐隐泛红,手里的酒杯已经只剩杯底的一点儿酒,之前更不知道喝了多少,心里警铃大作。
于文海的酒量可不好,或许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是在耍酒疯?
“哈,是啊,你现在当然不屑于听我的说教了,不止是你,还有老师……你们的初心都变了。”
庄晏合觉得还是不要再纠缠下去为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学长这么固执己见,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于文海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愤怒:“到底是道不同,还是你走岔了路?”
“我一直都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是学长曾经对我有误解罢了,”庄晏合一边观察着姜愈白的反应,一边冷静道,“一厢情愿的妄想称不上是理想,甚至称不上是愿望。”
于文海怒极反笑,点着头道:“好好好,是我瞎了狗眼看错你,你就嫁进姜家给这个顽劣二世祖当一辈子保姆吧!”
他说完就想走,姜愈白越听越生气,被如此羞辱后却不肯轻易让他离开了。
她拔出拐杖往于文海面前一拦,于文海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了旁边的桌上。
他稳住身形正要发怒,就听到姜愈白骂道:“你放什么狗屁!你当自己是谁啊?敢骂我顽劣二世祖!庄晏合和我结婚是给我当保姆,你是看不起姜家,还是看不起庄晏合或者保姆?于文海我告诉你,庄晏合不喜欢你,你就算在这撒泼打滚也没用,堂堂一个大律师脑子只有芝麻绿豆大,你司法考试是怎么过的?在上司女儿的生日会上找我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争风吃醋,你等着被炒鱿鱼吧你!”
她这嗓子一吼,原本只敢偷偷看的众人这下是光明正大地围观了起来。
姜愈白双手死死抓着拐杖,借着支撑几乎蹬起身来,庄晏合眼见不好,连忙上前把她按回到轮椅上:“愈白,不要激动。”
发现姜愈白对于文海反应那么大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时听她提到“喜欢”才明白姜愈白在意的是什么。
庄晏合心中有一些疑惑。
虽然于文海确实追求过她,但不是那种大张旗鼓的追求,除了她和她爸妈以及于文海本人以外,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因63*00
为她拒绝得非常果断。
姜愈白是怎么知道的?
庄晏合的疑惑此时当然没办法解开,因为姜愈白正气得心胸起伏,面色赤红,也就肩膀上庄晏合的手稍微按住了她的怒火,否则她都想拿拐杖打人了。
前仇旧怨——虽然是预知梦里的仇怨——本就让姜愈白不爽至极,没想竟然还被人当面骑脸,放在过去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这么忍了的。
“是我激动吗?”因为对庄晏合的喜欢和愧疚,她醒来后对庄晏合的态度一直非常良好,此时却忍不住迁怒,“到底是我太激动还是他太过分?是他挑衅不是我找茬!你不应该让我别激动,你应该让他给我道歉!”
于文海一直在羞辱她,她觉得庄晏合不够生气,也不够维护她!
在庄晏合心里,难道这个师兄比未婚妻还重要吗?
庄晏合见她曲解自己的意思正想解释,没想到于文海冷笑了一声:“庄晏合不喜欢我,你以为她就喜欢你吗?姜愈白,你知道她为什么和你订婚吗?”
“于文海——”
庄晏合语带警告,于文海却不管不顾地道:“她看中的是你的人品吗?我呸,谁不知道你那狗屁德行?她看中的是你的脸吗?你现在都毁容残废了,她为什么还不退婚?”
“你和她之前有长久相处过吗?有感情基础吗?谁不知道她看中的是你姜家的财——”
于文海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庄晏合已经夺过了他手上的酒杯,将杯底最后一点儿香槟泼了他脸上。
但庄晏合的脸上并不见愤怒,反而是一种极致平静的冷淡:“学长是不是喝醉了?怎么现在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于文海有一点儿懵,幸好杯里剩下的酒不多,只湿了一张脸。
他抹了一把脸,似乎回过了神,愤怒地盯着庄晏合:“你——”
但他剩下的话再次没能说出口,因为庄晏合已经抓了桌上的另一杯水泼到他脸上。
“现在清醒了吗?”庄晏合脸上似仍带着一丝笑意,语气却冰冷至极,“看清这是什么地方了吗?看清我是谁了吗?虞叔叔邀请你来参加她女儿的生日,不是让你来撒泼的。”
于文海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般,身体打了个寒颤,脸上红晕倏然消散,只剩下一脸青白。
“我看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于文海不止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也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大脑中被酒精麻痹的酥麻感褪去后,他终于有了点脚踏实地的感觉,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明明只是想给姜愈白一些难堪而已,怎么会让事情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于文海的目光落在了姜愈白阴沉的脸上。
是姜愈白,一定是姜愈白太可恨,太可恶也太无礼了才会让他失去理智。
他是被一个混不吝拉到了同一水平,然后再被对方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了。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知道自己该趁早离开,最好离开前再去和主人道个歉。可感觉到周遭人的目光和自身的狼狈,他心中的那一点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屈服,理智和感情便拉扯了起来。
没想到他脑袋里还没拉扯完,姜愈白已经阴恻恻地道:“走可以,他要先给我道歉。”
没有听到庄晏合反驳于文海的话,她的心里就已经失望至极,此时看到庄晏合只要求对方离开,姜愈白更是愤怒委屈。
在她看来,庄晏合泼的水都是为了让于文海清醒点,不要再继续犯错,而不是因为她受到了羞辱。
“你说什么?”
姜愈白不看庄晏合,对着于文海一字一句地道:“我让你给我道歉。”
于文海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是她最害怕听到的事实,她心里明白,甚至已经接受了。
可当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时,她还是难堪又气恼。
“你不是说我是顽劣二世祖吗?我最记仇了,你当着我的面羞辱我,不会以为我会这么算了吧?”姜愈白舔了舔嘴唇,“你不想道歉也可以,把虞秀凝和她爸爸找过来,让他们来给我们评评理。”
这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了。
一般宴会上,只要不是特别来找茬的宾客,发生争执也会卖主人一个面子,双方各退一步。
但这次其中一方的当事人是出了名不安常理出牌的姜愈白,和宴会主人虞秀凝也素来不和,自然不能指望她退步了。
那虞秀凝会帮她吗?
于文海说的那些话确实很难听,但在许多人心里也是事实,可别虞秀凝到的时候反而把她嘲笑一番吧?
不少人心底其实也有疑问,两人既然关系那么差,干吗每次生日还要邀请对方呢?
刚才看虞秀凝把一群人迎进来,还想说双方的关系是不是有所缓和,没想到姜愈白这就闹上事了。
另一方当事人还是普特利的新晋律师,有些人甚至怀疑这是虞秀凝特地找来给姜愈白难堪的。
人当然不是虞秀凝找来的了,所以当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热闹的虞秀凝听到有人这样窃窃私语,当即站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礼裙,比之前看起来低调了不少,加上众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姜愈白等人身上,大多人都没发现她也站在人群里。
虞秀凝其实在姜愈白骂“你放什么狗屁”的时候就来了,但她本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压根没想去劝和,就想先看看是怎么个事。
等于文海把那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她也惊呆了,不知道老爹怎么找了个这么蠢的法律顾问。
彼时出来,她怕被怒火波及——不是姜愈白的怒火,是庄晏合的怒火,直到听见有人猜测她是主谋,这才听不下去冒了头。
宴会主人款款而来,众人让开了一条道。
庄晏合面色沉静,姜愈白一脸阴沉,于文海则浑身湿漉,脸色青白。
姜愈白看了虞秀凝一眼,像是已经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什么都没解释,直接问道:“你说怎么办吧。”
这还能怎么办啊?
让爸爸找个机会给他开了呗。
如果只是暗戳戳地较量,虞秀凝才懒得去管呢,没准还会看看姜愈白怎么吃瘪。
毕竟她和姜愈白不是什么相亲相爱好闺蜜,姜愈白也不是人见人爱的主,她才不会为了讨姜愈白开心,把她讨厌和讨厌她的人开了给她出气。
但问题是这于文海太蠢了,他后面羞辱人的那些话不说,这事儿都还好解决,可现在已经闹得那么大那么难看了,这人还怎么用?
她爸说了,己方的人坏都没事,但不能蠢,蠢人会拖后腿,她相信把事情一说,爸爸知道该怎么处理。
不,就算她不说,爸爸也会知道,不止爸爸会知道,姜愈白和庄晏合的爸妈肯定也会知道。
圈子里没有秘密,这事传出去,不止于文海接下来要倒霉,姜愈白和庄晏合的名声也会受影响。
虞秀凝想到这,脸色微微一变。
不是她说,就算她和姜愈白素来针锋相对,也觉得于文海那些话太难听、太侮辱人了。
如果她现在处理不好,或许别人真的会认为是她故意找人来羞辱姜愈白的。
“于律师,”虞秀凝觉得于文海的姓和自己同音,简直太晦气了,叫着也拗口,“事情我都清楚了,你和姜小姐、庄小姐道个歉吧,否则虞家不欢迎你。”
就算道歉了她也不欢迎,姜愈白好歹是她朋友,这也是她的生日会,于文海这是不给她面子!
于文海的脸色已由青转白,西装被水打湿,里面的衬衣也被汗水浸透。
但此时此刻,他的理智已经彻底回拢,知道事已至此就算自己道歉这件事也不可能善了,干脆摆出了大义凛然的架势,冷哼一声:“既然虞小姐不欢迎,那我就告辞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腰背挺得笔直,心里已经开始做接下来的打算。
主动辞职要比被辞退好,这次虽然闹得难看,但他的名声未必会差。
短时间内估计不会有大企业要他,那就走回老路去当检察官或者人权律师积累名声,帝都里姜家还无法只手遮天,他本来就是旧贵族一派,选择和退路还是有的。
他打定主意,脚下更是走得飞快。
庄晏合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于文海的想法,即使她猜不中十分也猜中了七八分。
于文海是大愚若智,看起来偶尔犯蠢,其实是偶尔聪明,就譬如现在。
不道歉固然能免受羞辱,运作一番还能博个好名声,转头去走老路累积个十几二十年再选议员进政界,未必就没有大的前途。
可问题在于,他是个保皇派,还是个不知人间疾苦、自视甚高、自诩贵族的保皇派。
无论是检察官还是人权律师都不是那么好当的,于文海没有那个自知之明但她知道,于文海既吃不了苦,也没有耐心,更没有正直到可以不走邪门歪道。
“好了没事了,大家别看了。”
虞秀凝敷衍地让围观宾客散去,私底下聊什么她不管,但再围观姜愈白她怕自己的生日真不用过了。
她赶完人回头看姜愈白,见她还气鼓鼓的,无奈道:“姜愈白,我都帮你把人赶跑了,你还生气啊?”
庄晏合听到了虞秀凝的话,没有再想下去。转眼看到姜愈白臭到极致的脸色,心下不禁叹了口气。
那些都是未来的事,眼下这还有个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于文海说的那些话难听是难听了些,但联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知道姜愈白心里肯定是清楚的,否则之前不会是那样的表现,只是这话由别人——还是一个追求过她的别人说出来,那在姜愈白心里就会是个大疙瘩。
庄晏合想到这里更是对于文海恼怒不已,对方是一走了之了,但她这个闷亏不得不吃下。
“他又没和我道歉,我还不能生气了?”姜愈白感受到庄晏合的目光,却没有回应她,抬眼不满地看着虞秀凝,“你是不是故意找他来羞辱我?”
没想到连姜愈白都这么想,虞秀凝大喊冤枉:“我是真不知道啊!找他在我的生日会上羞辱你,我吃饱了没事干啊?你知道的,我干什么都喜欢亲自上阵!”
姜愈白一想也是,脸色缓和了一些:“虞叔叔会开除他吧?”
“那么蠢,我爸也不敢留啊。”
“对不起虞小姐。”
庄晏合这句道歉不止是因为这宴会上的争执,也是为父亲那封保镖手里提着的箱子,“不会又是活的东西吧?”
不应该啊,庄晏合不会允许姜愈白这么做的吧?
她疑惑地看向庄晏合,但庄晏合此时心思都在姜愈白身上,压根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至于姜愈白,她也不管虞秀凝答没答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吴叔,你带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进来吧,让他们现场为虞秀凝颁奖。”
第57章
她们还亲亲了。
“姜愈白,
你给我等等!”虞秀凝一听姜愈白的话就暗道不好,伸手想拿走姜愈白的手机,“什么福利院?什么颁奖?”
姜愈白似乎早有准备,
一边抬手挡住她,一边收了手机。
她现在手上不止是有力气,
还特别灵活,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没让虞秀凝讨到好。
“你热心慈善应该广而告之,我帮你宣传宣传。”
虞秀凝压根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热心慈善了,她零花钱就那些,自己花还不够呢,
哪里可能热心慈善?
而且家里做慈善都是爸妈安排的,
和她没有关系。
看着笑得一脸阴险的姜愈白,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对方说的“广而告之”和“宣传宣传”非常不妙。
“姜愈白你个死人头!”
虞秀凝抢手机没抢过,只得连忙叫来工作人员,
要求他们务必把人拦在宴会厅之外。
可惜吴叔的执行力特别强,
他这边刚交代完,
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别说虞秀凝愣住了,
在场的其他宾客也都愣住了,只有姜愈白开心地拍手道:“来了来了,
虞秀凝,我给你送的大礼你肯定喜欢,
不用谢我!”
她话音刚落,
宴会厅的大门就打开了,一队身穿黑色西装,看起来像是保镖的人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奏着特别喜庆的旋律浩浩荡荡地就走进到了宴会厅。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性,手里举着一枚锦旗,
上面绣着大大的字:感谢虞秀凝女士为慈善事业捐款五十万元。
右下角还绣着小字,是一列长长的机构名称。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人手里端着一座奖杯,另一人手里拿着一本证书,那叫一个正式。
宴会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在姜愈白身前的虞秀凝,队伍最前头的男性自然也看到了她。
虞秀凝看到对方发亮的目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姜愈白却在身后推了推她的腰,还冲着对方喊道:“虞秀凝在这!”
虞秀凝想拍死姜愈白,但此时众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她不想失了优雅,只能强撑出一张笑脸,但上冒的热气已经把她一张脸都熏红了。
这是捧杀,这绝对是捧杀!
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而一队人已经来到了她身前。
奏乐声停下,“保镖们”齐齐收了乐器,为首的人举着锦旗满脸笑容地来到虞秀凝面前,高声道:“虞小姐,我谨代表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以及受捐儿童感谢您的善良与慷慨。”
姜愈白带头鼓掌道:“虞秀凝,你真是太棒了!”
虞秀凝听到她浮夸的赞美,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看着面前闪闪发亮的锦旗,她僵硬地转过头问姜愈白:“这真的是政府下属的公立福利院工作人员?”
“童叟无欺,给你发锦旗的这位可是延江福利院院长呢,还不快点接锦旗啊!”
延江是哪里?
虞秀凝实在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也知道姜愈白不可能在这上面说谎,只得顶着一张快笑僵了的脸,咬牙切齿道:“我看这面锦旗应该交给姜小姐才对,这次是她捐的款。”
“不不不,这真的是你捐的。”
虞秀凝不排斥做慈善,可是在自己生日上把慈善做得那么大张旗鼓,实在是太有作秀的嫌疑了。
姜愈白这个猪脑子,什么时候那么机灵还知道捧杀人了?
虞秀凝怀疑地目光看向了庄晏合:“我什么时候捐的?”
“你不是之前给了我二十万吗?因为是你生日,我就添了三十万帮你捐了,无论如何这份功劳都在你身上。”
院长赞赏地点头道:“虞小姐和姜小姐的善举实在让人感动,还希望你不要推辞。”
二十万?
虞秀凝想起了那二十万“朋友费”,气得直想翻白眼,但考虑到场合和面子,最后还是抬手接过了锦旗:“谢谢院长远道而来,就请留下来吃饭吧。”
无论如何,给公立福利院捐款都是在做好事,姜愈白是真心送礼物也好,是捧杀她也好,人福利院院长直接送来了锦旗作为礼物,她不接可就实在不给面子了。
就在两人交接锦旗时,有几名“保镖”拿出相机对着一阵拍,差点闪瞎虞秀凝的眼。
“好好好,明天一定能上新闻头条!”
姜愈白这下是真开心了不少,又能做好事又能让虞秀凝难为情,而且这么一闹,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虞秀凝身上,她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虞秀凝接了锦旗,还和人院长聊了会儿天,安排好人后也没回来找姜愈白,而是和父母一起宣布宴会开席。
虞父虞母都是相当体面的人,知道这件事后干脆在宴会上又给人福利院捐了五百万,在场宾客也都纷纷慷慨解囊。
梁思雨就有点忐忑:“我们要不要捐啊?”
“不用,我在礼单上写了共同捐助人,你们不用管这些。”
捐款的事一出,大家果然都默契地跳过了于文海的事。
任萱萱有些好奇:“你们有钱人都兴在生日时候捐款吗?”
“也不是,比较大的企业或者有钱的个人会自己设立慈善基金,如果想组织捐款就开慈善捐助宴会,皇室也有慈善机构,不少人会通过那个渠道捐助,但愿意给公立福利院捐款的有钱人不多。至于生日时候捐款,本来是件好事,但顾虑到有作秀嫌疑,所以不太有人借自己生日来筹款。”
因为可操作性低,收益也小,公立福利院几乎只能通过政府拨款来维持,偏偏这些公立机构又承担着保底的职责,负担反而是最重的,尤其是偏远贫困地区。
这次的延江福利院就隶属于贫困县,姜愈白之前让人捐款就专找这些比较困难的地方。
姜愈白承诺帮这位院长募集更多的捐款,所以人也是豁出去了,大老远跑来帝都给虞秀凝颁奖。
周羽希懂了:“难怪虞秀凝那么尴尬,她肯定以为你是故意消遣她呢。”
“也不能说没有消遣她的意思吧,否则我也不会让人来敲锣打鼓了。”
如此上流体面的宴会里闯进一群敲锣打鼓的人,那场面确实非常精彩,回想起宾客们的表情,就连谢蕊都忍不住想笑:“姜学姐,你这样不怕虞学姐生气啊?”
姜愈白满不在乎:“我怕她干吗?反正我俩总生气。礼物是我送她的,别人不好说她沽名钓誉,而且这确实是件好事,别人也不能说我无事生非,这叫一举三得。”
不,应该叫一举四得,还暂时解了她的围。
想起于文海,姜愈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恼就又膨胀了起来。
她忍不住偷眼去看庄晏合,见她垂着眼帘只是优雅而沉默地吃东西,心头那个疙瘩就又大了一点儿,堵得她心口直发慌。
其实于文海最后那些话,与其说是在羞辱她,不如说是在羞辱庄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