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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3  但即使是再大的怨言,也只敢私下说说。灭金国、平西夏、臣辽蒙之后,在这个封建思想浓厚的儒家时代,赵玖作为君王的个人威望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顶点。文臣武将也好,皇亲国戚也好,再也没有人,可以再以任何形式阻拦他已经决定的事,除非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比金兀术和完颜娄室的还硬。

    至于守旧文臣爱唠叨的祖宗之法,都不用官家开口,头号鸭粉、生怕再次被抛下的西府宰相、枢密使张浚就给顶了回去,“艺祖开国百七十年来,哪位先帝亲临过燕京?”

    据说赵官家听说后,还感慨了一句“士大夫百年皓首穷经论证的正统,不如太宗当年就在高粱河打一场胜仗啊。”

    这话太过诛心,以至于连最爱挑毛病的御史中丞李光也只能当自己临时性失聪。

    倒是前公相吕好问一向持重,到底建议官家还是应该回銮东京了,迁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官家挟大胜之威,固然可以为所欲为,但是很多事如果不安排好了会出无穷无尽的纰漏,刚刚安稳下来的国家也会动荡,那就不好了。

    但赵官家还是过东京不入,直接过绍兴渡口后骑马去了燕京,当然不是觉得吕公相说的不对,而是,另一位吕相公——前燕山路经略使、河北大总管吕颐浩于十月底病逝于燕京,享年六十五岁。

    尽管此前大家都知道这一次北伐已经耗尽了这位吕相公心血,等看着燕云光复、手刃仇人郭药师之后,已经连床都下不来了,连辞官归乡都成了奢望,为此赵官家去明道宫前已经命他家中子侄快马加鞭,前往燕京侍奉,但真到了这一天,他还是很难受。

    赵玖登基十年,不说为国捐躯的将士,被屠杀的百姓。为了灭金大业,光是宰执级别的大臣,就有张悫、张所、宗泽、汪伯彦殉国或是熬死任上。

    如今,又多了一位吕浩颐。

    赵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送一程,前面几位除了宗泽,他都没来得及一送,并不是他冷血无情,而是他背负着死去的人的希望,作为大宋的领导者,过度缅怀逝者会耽误抗金,那才是对这些重臣最大的背叛。

    但现在,金国都成了“大清”了,他觉得终于可以宣泄一二了。

    这个决定得到了秘阁的一致同意,虽然吕浩颐的跋扈、报仇不隔夜大家都不喜欢,但凭良心说最艰难那几年,要不是老吕头不要名声在南方搞钱,哪来的尧山之胜、西夏光复甚至是此次北伐的大盛?何况阴暗一点,为什么要反对呢?皇帝亲自送宰相最后一程,这是多么符合儒家君臣思想的举动,说不定自己以后也有这个殊荣呢!

    等赵官家到了燕京,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入城那天,凄厉的雪花飘落,让内侍大押班蓝珪忙不迭为皇帝打伞,赵玖却推开了他,走过去扶起了在路边跪迎的吕家长子,轻声道:“吕相公走的痛苦吗?”

    吕家长子已经是快四十的人,闻言却是再次红了眼眶,说:“没有,臣是说,家父临终前多是昏睡,只有一次醒来,说此生得见燕云回归,就是,就是宗忠武也不如他。然后,就再也.......”

    说到这里,赶紧补充,“其实家父虽不说,但若非官家,他必然饮恨而终的......”

    赵玖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踩着路面上薄薄地一层积雪,往吕颐浩停灵的府邸走去。脑子里浮现出当年吕颐浩在南阳激烈对抗议和派的样子,那是,硬翅幞头下是比武将还刚硬的态度,只是那时,他好像永远是精力无限的样子。

    停灵之后,按照吕颐浩本人遗愿,他埋骨燕山之下,永远守护着这片汉家故土。

    宋建炎十年十月,吕颐浩病逝于燕京(后改名北平),世祖皇帝亲自吊唁,赠太师,封燕王,谥忠肃。著有《忠肃集》十五卷,《宋史》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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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金十年》第二十集那场酒宴实在拍的太好了。背景是建炎五年,议和风波最严重的时候,江州浔阳江头主战的吕颐浩、主和的李纲在和谈风波弄得朝野沸腾时,竟然都想探知帅臣岳飞的态度,不是冤家不聚头地凑成一桌尴尬饭局。

    主创团队介绍过,根据岳飞之孙、著名文学家岳珂的《太保魏王行实编年》记载,当年在浔阳江正店劝说岳飞乃是当时的江西经略使、后来的河道总督兼河阴郡王刘洪道。但鉴于吕、李二位的地位和当时势同水火的态度,改编明显更具有戏剧冲突。

    那么为什么吕颐浩和李纲贵为宰执,在还没有完全摆脱文贵武贱的建炎初年,要屈尊降贵宴请一个尚且在成长期的帅臣呢,他们也不知道这就是后来灭国伪齐、西夏,堪为宋朝栋梁三十年的岳元帅啊!

    所以人物的对话就很有意思,李纲和吕颐浩你一言我一语,点出了岳飞不仅身为河北人,手下御营前军也多为河北流民,对于议和可能是最敏感的。

    而且此前数年,已经让这些高高在上文臣看出其名将之姿,且深得世祖皇帝信任不在韩世忠之下,此番平叛洞庭湖,轻易得胜,几乎毫无损耗便要率数万大军转回京东前线。

    即使是最为激烈的吕颐浩,在不断夸赞岳飞长于军纪的同时,也担心他将会用截杀二圣这种手段来阻止议和,但是却在言语间暗示他作为世祖心腹可以暗中纵兵破坏议和,果然是两宋之交最刚的文臣。

    当然他这份言语当然引来了主守派大臣,比他还有资历的李纲剧烈不满,两人随即连机锋也不打了直接吵架,李纲叱骂吕颐浩为了主战,主导了东南加税、荆襄加赋,枉顾民生。如今还要陷君父与不义。

    吕浩颐更是激烈,什么“不识人而失京东、毁关中”,“为公相而推淮上于天子”、“为留后而引动乱于东南”,尤其是‘皇嗣之失’,某些人本该取三尺白绫以证清白的,却苟延残喘,堪称无耻之尤!

    不得不说这一场戏王辉和张丰毅两位老师的台词真是绝了,文白兼顾气势变化浑然天成,本来还要辩驳一番的李纲听到“皇嗣之失”立刻像被卡住了脖子,表情变化层次分明。

    只是这两位吵起来太忘情,把一旁小字辈的岳飞彻底忽略了,当然也是演员气场不够的原因。搞得人家无比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不住喝酒,最后留下那篇著名的《浔阳楼题记》表明了自己的志向和态度。

    ——著名影评人、德国柏林电影节评委周黎明

    第2章

    韩世忠的愚蠢(上)

    燕地冬寒,赵官家素来不喜欢铺张,偌大的皇宫又没怎么整理,是以跪在偏殿的石板上,潘贤妃只感觉到从膝盖到脖子的冷,更让她觉得冷的是官家的态度,夫妻十年,他何时这样不给自己面子,一时委屈难耐,也不顾周围尚且有不少近臣,就要哭诉道:“哥哥......”

    “闭嘴”赵玖忽然暴怒,一个价值不菲的JDZ茶盏就这么飞了下来,粉身碎骨。热茶甚至溅到了一旁刚刚升官的玉堂学士吕本中的下摆上,引得后者退了几步。同时又和范宗尹、宗颍相视苦笑,只觉得国朝一百七十年来,这位官家是头一号的神武人物,但他这位爱妃的愚蠢恐怕也要远超历代前辈。

    真不知道官家是怎么能忍的?身为天子,就算不喜渔色,但是选几个美人红袖添香总不过分吧,怎么就能对这一再惹事的贤妃无限宽容,难道仅仅是因为不忘旧情?

    这点静塞郡王杨沂中倒是知道点什么,但是他只管牢牢拦着要去给母亲求情的宜佑公主,别的是什么都不管的。

    果然,身心俱疲的赵官家不想再多费口舌,直接道:“制令,贤妃潘氏降为昭容,即可送回东京。”不待贤妃反应过来,又道:“宜佑也大了,从今往后就跟着她两个姐姐一起居住学习,自有傅姆照顾,你不必多管了。”

    潘贤妃,不,潘昭容只感觉到天塌地陷,这剥夺孩子的抚养权,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可是远远比降位分可怕的,她还要再说什么,可赵玖已经烦了,“再哭,德佐你也不要抚养了。正好太后们膝下寂寞,想来是不会介意多为孙辈操心的。”

    德佐是皇次子,潘氏唯一活着的儿子。

    潘昭容顿时像被卡住了脖子,连宜佑也不敢再哭了,这个小姑娘已经七岁了,历来最得官家宠爱,但是身在皇家的孩子,又怎么会不明白,失去了父亲的宠爱代表了什么?

    赵玖看着被恭恭敬敬请走的潘氏母女,心里怅然地知道自私维护第一份天真情分荡然无存了,但是作为帝王,这本来就是奢饰品,特别是在威胁国家安稳的时候。

    但他的一点矫情心思别人是不知道的,兼任了燕京宫使的宗颍就硬着头皮出来问道:“敢问官家,掖庭里那些.....燕云大族女子,该如何处置?”

    是的,这就是潘氏触怒官家的原因,她居然为了行宫里多了韩世忠送来的几百个淑女,哭哭啼啼地向赵玖告状,要治人家的罪。

    说到这个赵玖就来火,吼道:“你宗颍还好意思问我,真不过走了三个多月,回来奔丧,宫里竟然多了几百个名媛,还都是抄家抄出来的,他韩良臣是个什么德性朕清楚你不清楚?他让你接收你就接收,就算你不敢得罪他,不会去禀告胡经略吗?唯唯诺诺,宗忠武一世英雄,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好歹是念在宗泽,没继续骂下去。

    饶是如此,宗颍也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忙不迭地磕头认罪。

    不过赵官家到底是赵官家,向来不走寻常路,道:“去年北伐一年耗费巨大,朕不养闲人,但她们都已经无家可归,也不能冻死她们,正好这宫里也没几个干粗活的宫人了,蓝珪,你安排下去,叫他们洒扫煮饭,先给朕收拾收拾行宫吧。宗颍你也别以为自己没事了,等大宗正忙完了,你去找他交接,朕那帮兄弟子侄不是要婚配吗?正好朕给他们挑一群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这下不会有人说朕刻薄兄弟了吧!”

    众人目瞪口呆,再次认识到此前这位官家真可谓是一等一的任性天子。道君皇帝真是拍马也不能及啊!

    吕本中看着宗颍灰溜溜而去,赵官家一时转入后堂不知道和杨沂中发什么牢骚去了,一把拽住也想跑的范宗尹,拉着她去了殿外的茶水廊坞,问道:“觉民(范宗尹字)兄,这些燕云大族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又干秦王什么事?”

    范宗尹白白胖胖的脸上尽是为难尴尬,喏喏道:“吕兄,这事涉多方.......”

    吕本中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到底让这位“三照学士”顶不住了,仔细想想,一来吕本中他爹不仅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文官首长,于自己有提拔之恩;二来这事官家没瞒人,事实上也瞒不住人,自己不说他也会知道,不如卖个好,于是缓缓道:“此事其实还是故去的吕忠肃惹出来的......”

    话说吕浩颐考虑到河北民生凋敝,将来复兴必然要钱要粮,可南方那边已经力有不逮,于是就把目光盯上了那些燕云大族。这些人家不是唐末的节度使,就是什么五代的刺史,那个不是几百年的基业,良田财帛还能少了?

    只可惜他体力已透支,于是以河北大都督的名义命令韩世忠借着新军的事情,让他们交出武器,再检地,查验藏匿人口,释放奴仆,要是有抵抗的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按谋逆罪论处,抄家砍头一条龙服务。

    那韩世忠何许人也,乃是河东路元帅、功封秦王,平常人站在他面前不腿软就算是好汉了。更不用提四万韩家军就在燕山附近,当地豪族哪个不是战战兢兢、逆来顺受,要人给人要田给田,生恐他一个不高兴直接出兵,从根子刨了他们几百年的家当!

    但这样一来韩元帅就犯难了,这么点东西怎么够看的。最后也不知道哪个天才给他出的注意,说是当初金国人大肆任用这些燕云汉儿为官时,这些天杀的汉奸为虎作伥,迫害河北百姓比真鞑子更甚。还有石州那边的老人托家族中在御营当差的后生实名告状,说有个伪官,中了粘罕元帅府的进士,做了知县,先自己剃了头,然后立在街上,让街上百姓头发皆不许越过他的头发,否则便要斩首,可怜他老汉的儿子不幸剃头晚了,就给砍了脑袋。

    这还了得,别说韩世忠,就是胡寅也忍不了。一经查实,立即将此人缉捕归案处死,全家入罪,罚没家产。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那就好办了,可是韩世忠竟然以此为契机,开始大量清查在金国为官的汉儿。别管在职辞职的,草菅人命的,杀!贪污渎职的,杀!在大宋有功名还出仕的,杀!......短短十日,真是刀光剑影人头滚滚,燕云大族起码少了一半人口,另一种的“天街踏尽公卿骨”。等胡寅反应过来及时叫停之后,别说世家大族了,就是中产之家也是人人自危了。

    这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虽然畏惧北伐大军,可你要把人逼到份上了,那可是会出大问题的。比如已经有人开始偷渡高丽甚至投奔完颜氏,甚至干脆和执法的军士拼命,造成了小规模流血事件,这无疑给整个燕云地区的治安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要知道当年金国统治之下不少人也是被逼着当官的,你韩秦王这么搞,那咱陛下说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还有啥意思?

    吕本中听到这里,也是道:“秦王确实过了,南北分隔百年,家父都说过燕云汉儿已经不把南方人当同族了,如此杀戮,雪上加霜,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才能弥合。”

    范宗尹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只会写诗的老公子竟有这等见识,看来果然是不能小看任何人。至于官家为此气急败坏的写了信一千字不带重样的大骂了韩世忠一顿,他们则是不知道的。

    却听吕本中又问道:“不过这些女子又是怎么回事,秦王从龙最早,怎么会不知道官家从不渔色?”

    第3章

    韩世忠的愚蠢(下)

    这点别说韩世忠,就是从岛国来求前程的平清盛都知道,官家登基十年就俩妃子,立志和骄奢淫逸划清界限。他吕本中当年在平西夏的时候出于政治考虑想给老大介绍一个党项族皇妃都被拒绝了,没道理这些家都被抄了的燕云名姝就有啥特别的,值得韩大王冒这么大风险进献。

    谁知听了这话,范宗尹那白白胖胖的脸上尴尬之色越发明显,半晌才道:“此时,倒也,不能全怪秦王........是小宗他”

    这事得从头说起,话说宗颍作为宗泽的长子,又曾被临终托孤,赵官家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是一定会好好栽培其人的,不说保证入阁拜相,怎么也得有份前途事业,所以在他守孝期满后,先是以辅佐宗泽收复东京的功劳赐予同进士出身出去做了一任县令,建炎七年,又召回身边来做中书舍人。

    不过,宗颍再是绝顶功臣之后,也没有了八公山上的前辈胡寅、林景默的艰苦与际遇了。那时赵官家真是无人可用,因此这批人但凡坚持住的,几年之间扶摇而起官至尚书甚至宰执。可到了这时候,不是文曲星下凡,当官不熬资历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是赵官家在杭州驻跸期间也发现了宗颍一个优点,那就是善于统筹,做事细心。于是北伐胜利后,赵官家决定迁都后,就把他扔到了燕京,先给胡寅打杂,顺便收拾一下残破的宫殿。

    话说燕京自辽朝萧太后时就营造了宫殿,百余年下来自然也是气度不凡,但是这十几年间屡遭兵祸,祸害的也是不轻。这倒也罢了,毕竟宗颍等都知道这是临时性工程,真要迁都营建非得相公坐镇工部出马,他现在的任务只是先恢复一点人气规模。但是谁知道潘贤妃母女没多久就被赵玖送了过来,这下问题就大了。

    众所周知,潘妃自建炎初年就被送去扬、州,等皇嗣夭折回到汴梁时情况已经大为好转,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压根受不了这样的居住环境,闹着要排场摆设和奴婢。

    可是赵官家不在,你说谁理她?

    大宋制度,宰相连皇后废立都能说上话,何况你一个妃子?吕浩颐、胡寅都算这一级别而且脾气一个比一个硬,要不是事太多且不值当,信不信参你一个后宫乱政。只有宗颍,职责所在,不免受些气,但也仅仅是受些气而已。他毕竟是建炎三十六功臣之首的长子、天子近臣,潘妃除了说几句能拿他怎么样?

    宗颍想她那些奢靡享受是不能满足的,每当看到官家桑树鱼塘他都默默在心中告慰父亲,如今真是“王师北定燕云日”了,可要是他宗颍顺着后妃的意搞出什么花岗岩来再把北方百姓压榨反了,怕是他家祭老父时宗泽得显灵抽死他。但让她这么吵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宫闱太过荒芜那也是他失职。

    吕本中听了半天听不到重点,觉得他这学士真是越当越回去了,不由道:“这些又跟秦王扯上什么关系,总不会是潘妃要的那些燕云大族女子吧?”

    谁知范宗尹眼色更加古怪,叫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荒诞无比。

    “小弟啰嗦一二,意思是小宗也不容易,他不想理会贤妃......昭容,但是整修总不能停下来,燕京皇宫这边的宫女内侍不是当日乱中被杀了,就是女真人跟着主子跑了,剩下几个命大的大都是当年被掳掠来的河北良家子,听说大量河北人在分田地归故乡,都哭着求着要出宫看能不能回乡,宗颍哪里能不答应。可这样一来他除了几个无处可去的老内侍,就更没人手了,宫闱之地,再怎么也不能招来大头兵进内宫种花砌砖吧?正好那时候韩秦王因为杀戮太多被胡经略好一顿教训,手里剩了一大批妙龄女子本来是要充作......反正不知道小宗是怎么跟他商量的,他就把这些人全送进了掖庭,其实这本也符合规矩,罪人女眷充入掖庭也是有史可寻,可是,昭容见着这些人花枝招展的......”

    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潘妃如今已经快三十了,生有三个孩子,看着脸上能掐出水来的名门之后(哪怕现在已经是罪人),哪怕宗颍再三解释这些人都是干粗活的,你说她能不想歪吗?

    吕本中倒是丝毫不担心韩世忠,谁都知道官家不可能因为一个妃子的无理取闹和他真计较,不然也不会叫他当枢密副使了,连御营左军也交给了他的老部下解元和王胜分领(此时韩世忠满满忏悔的密信已经寄回来了)。只是苦笑道:“官家最是不羁,虽说这些女眷入了一趟掖庭难免让混沌之辈造谣,他也不会在乎,无非是看着眼下局面发发火罢了,只是将这些人嫁给宗亲,却真是.......神来之笔。”

    范宗尹刚喝了一口热茶,想到被他套了那么多话去,道:“吕兄在江南办报,待了这么久,宗亲的事怎么也知道些底细吧,难不成还不跟我说说。”

    吕本中想到官家临去北伐时布置的“一旦不测,处置渊圣”事,脸色不免一僵,可怜他一个四世三公家族自幼饱受儒家忠君思想的公子哥儿,为这事折磨地自己整整瘦了十斤,却连亲爹都不敢说。于私情于大局,他不能也不敢怨怪官家,但不可避免地迁怒了一干“北狩”归来的皇亲贵胄,道:“有什么可说的,本朝规矩,天子期功之亲的宗室嫁娶需要上报宗正寺,大宗正经过宜佑门托孤之后恨不能谁也注意不到他,南阳那边的远枝宗室还好,长公主们那边又有太后做主。至于扬州那里的都是道君皇帝子孙,他怎么愿意管这些事,只推说二圣还在理都不理,那些人只不过现在无钱了不然不能娶妻还不能买妾。这次大概是因为武威郡王(原御营骑军统领,大宗正长子)赵不凡殉国,心痛之余想起总归是一个祖宗,很多人当年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罪过,才跟官家上书提了这么一嘴,事情赶到了这里,这不官家就安排了吗?”

    范宗尹听后也是一笑,其实说心里话,不是为了忠孝观念,谁看的起道君皇帝和他那群干啥啥不行、祸国第一名的儿子们,哦,不对,除了我们英明神武的官家。但众所周知官家最反感和忌讳的就是这二位父兄,白马绍兴之事闹得天下皆知。连带着对那些兄弟也没个好脸色,宗室改革就是给口饭别饿死,心情好了赏个媳妇暖被窝,要是还敢挑三拣四想回京那好办,现在女真已经向大宋称父了,想必不介意在五国城里重新接待一下各位“叔父”。

    两个在别人眼里的近臣废物心里使劲儿嘲讽了一下真正的皇室废物,终究不好太过放肆,正准备各自去忙,忽然见了前任湟州知府,现任河北路转运使梁佳颖苦着脸过来,三人一汇总才知道,、大同驻守的绥德王德部、真定府驻守的安阳郡王郦琼部和沧州驻守的凤翔郡王田师中部都因为军民关系和军功授田问题出了些纰漏,部分友军之间甚至还互不相让,惹得主帅之间也产生了些矛盾。

    他梁嘉颖虽然是分管田地问题的,可这一级别的帅臣他可管不了,只能请官家或者是枢密使张浚出马。吕本中和范宗尹相视苦笑,封建时代,土地就是人的命啊,只一两个月间帅臣和地方官间已经出了无数的事儿了,要不官家也不能最近一直不痛快,潘昭容为此受罚,多少也受了些迁怒。但是又不能不报,只好一起劝道道官家还在气头上,请梁小弟不如缓上一缓再禀报。

    梁嘉颖操着好不容易练好的雅音,感慨道:“不瞒二位贤兄,小弟当年在御营前军念报纸时就觉得,无怪官家最看重岳.....魏王,这么些天了,只有他那里军功授田没有篓子,也没亏待河北回来的乡亲。”要是都跟岳王爷似的军纪严明,他也不用这样发愁了啊。

    吕本中二人深以为然。

    结果打脸就是那么快,才没过几天,军纪严明洁身自好的岳飞那里,就出现了田产争执问题,还不可避免地闹到了御前。

    赵官家:鹏举你变了,你也要我操心。朕什么时候才能去修黄河啊!

    第4章

    岳飞的无奈

    岳飞牵扯进田地分配问题里去,不光是赵官家,就是一种文武臣工、御营同僚也是大惊失色,交好的如鲁王张荣都让人写信问小岳是不是有啥难处别客气跟我说,可别干这缺德事儿,弄得岳飞哭笑不得。

    的确,别看御史们防他跟什么似的,但历经十年,谁都承认,当年的岳节度,如今的魏王是公认的武将私德第一。喝兵血搞腐败是绝没有的,他不仅洁身自好而且治军严明、礼貌谦逊,比之五毒俱全的韩秦王、贪财如命的张齐王和跋扈到天怒人怨的曲大,简直是武人中的诸葛亮。当然,也正是因此,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文臣防他跟防贼似的。但最该防着他的赵官家不防着,不仅不防着,还在北伐战争中真正的方面之任交给他,自专之权都给了,还把最有可能拖他后腿的张浚留在东京,最大程度上发挥了他的作用,共同造就了这古往今来最成功的收拾山河事业。

    但问题是,你岳鹏举都严于律己十年了,怎么在这个官家最在乎的问题上栽了呢?

    等赵玖看完岳飞的请罪劄子和新任相州知州赵伯药(建炎朝第一位状元,宋太祖之后,殉国宰相汪枢密女婿)和春耕巡视组成员陈益的详细奏报后,颇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原来岳飞如今已经是爵封魏王,职封元帅,按照宋朝制度本就是有恩荫和食邑和功臣田,但是他真如当年和金兀术所说那样,生则抚恤遗孤,把自己的赏赐几乎全都拿出来照顾那些早年阵亡没赶上这一波授田的同袍遗孤和伤残士兵,家无余财。济南府的贵妇人谁不知道,岳夫人李氏头上连一根金玉也没有,平常就用银钗子挽发,岳家的小子们除了岳云得上阵,其他的都得穿旧衣服。

    有他这尊大神镇着,御营前军的军功授田可谓有条不紊,他还主动以河北人的身份调和了很多归乡民夫的口粮田问题,真是帮了地方治安大忙。但是人就有弱点啊,岳飞也不是完美无瑕的,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有户人家半遮半掩找了上来,他还不能不见。

    无他,来人正是昔日岳飞家的雇主、韩家的当家人韩肖胄和他的堂叔韩恕。话说岳家贫寒,岳飞曾经当过韩家的佃户和弓手,但韩恕这没脑子的在他稍稍发达之后到处宣扬,被赵官家好一顿收拾。韩肖胄又在岳台大祭时活活被赵官家的“为富不仁,咎由自取”骂昏了过去。十年之内,两者之间地位已经倒悬。

    韩氏叔侄就算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相州近万亩的土地全部属于自家,也知道赵官家要“均贫富”的决心,又有沾亲带故的吕公相提醒千万别去找死,本来是万万不敢来找岳飞啰嗦的,但是回来一看,祖坟都被糟蹋的差不多了,除了嚎啕痛哭上书赵官家尽数杀了女真俘虏外,为人子孙总得做点什么。

    倒不是说赵官家刻薄到连他们家祖坟旁边的祭田也给收了,而是紧挨着的原本属于韩家的一处昼锦堂,也被战火摧毁了。这昼锦堂可是韩家的老祖宗,名相韩琦回乡时建造,取“衣锦还乡”之意,欧阳修那篇著名的《相州昼锦堂记》就是为此而创作,对于相州韩氏来说,它更是一种精神寄托,可回来一查问,附近百亩良田已经被官家赏赐给此次作战勇敢锤死金军万户王伯龙的岳云了。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厚着脸皮赔着小心来求岳飞,愿意高价买回原址,重新营造以求告慰祖宗。

    岳飞本就是个大度之人,记恩大于记仇,虽也明白自家土地是被韩家以合法手段侵吞了,但总也念着当年韩家给了一份活计养家糊口的面子,何况人家已经摆出这样的姿态,当即叫来岳云,命他写下转让文书。但是在韩氏叔侄千恩万谢下,我们的岳小驸马却面色涨红,打死也不肯拿出地契。

    岳飞勃然大怒,他本是严父,岳云虽为少帅,在军营里就少有不挨军棍的时候,眼下见他居然为了些许财物忤逆自己,二话不说就打,要不是杨再兴看势头不对拼死拦着,只怕岳云当场得吐血卧床,这时候女眷得知了消息,岳飞长女岳安娘哭着跑出来抱着父亲大腿,断断续续说了实情,众人恍然大悟之余却都觉得尴尬。

    话说岳飞前三个孩子都是老家的前妻刘氏所生,当年战火纷飞,岳飞顾不上家里投军去了,刘氏也是无奈才跟着娘家人逃荒去了,虽然抛弃亲子确实让人觉得冷血,但谁叫就是那个世道呢?后来岳飞混好了,接回了老母孩子,听说她改嫁了韩世忠麾下的都头,过得不太好,就托人送了一笔钱去,韩世忠也低调处理了,因此两人勉强也算一别两宽。

    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刘氏改嫁的那个男人在尧山战役中瘸了,朝廷虽然给授田和抚恤,可战争的扭曲使那人不仅沉迷赌博还打老婆,没多久就把家产败坏的一干二净还欠了一屁股债,刘氏无奈只能再次离婚,可是她娘家父母已经过世,兄嫂过得也一般,虽然收留她,却也要起早贪黑刺绣干活,换的一口饭吃。

    这次收复两河后,大量流民回归,刘氏的娘家也不例外,但是因为军屯,他们家的田地大幅缩水,兄嫂便看刘氏渐渐眼睛不好了做不太动活儿,便不想管她了。刘氏也是走投无路,听说岳母已经由子孙服侍回了汤阴老家,犹豫再三只好厚着脸皮想去讨些接济。

    但是岳母能对她有好脸色就怪了,当时就“请”人走了,还严令不许告诉远在辽东的岳飞。可是她忘了母子天性,刘氏走的时候,岳雷还小,这些年早就把李夫人当成了亲生母亲,可是岳安娘却已经记事了,虽然难免怨恨母亲抛弃自己,但母子血脉,看着她如今形容枯槁寄人篱下,心酸难忍,终究还是背着祖母告诉了刚刚回家的哥哥岳云。岳云是个纯孝憨厚之人,更是难过,兄妹俩有心想接济生母一点,奈何他们老爹太清廉,孩子们也没啥私房钱。万幸这个时候赵官家听说自家女婿砸死金军万户,结果因为岳飞严格要求没给报功劳,大笔一挥赐了田宅。岳云就悄悄把这些送给了生母,供她颐养天年。

    岳飞听完来龙去脉,尴尬之余也觉得儿子做的没错,他自己就是忠孝之人,刘氏再怎么说对岳云有十月怀胎的恩情,岳母可以有气,但岳云如果眼看着她晚景凄凉而不管,那岳飞非打断他的腿不可。因此他想的办法是自己出钱再给刘氏换一处地方,把韩家想要赎买的土地还给人家。

    但那时相州又是军功授田又是流民归乡,一时间哪里有多余的田地?甚至会让巡视组警惕你是不是想趁机兼并?梅花韩氏是个大家族,家主虽然已经认命了,总有几个不大着调的还以为这时代没变,居然去找岳家理论,动手虽然不敢,但把刘氏的事却说得格外难听,这叫岳云如何能忍,拖着还没好的身体把人就给揍了个满地找牙。

    于是,这事儿彻底闹大了。

    第5章

    刘錡的见闻

    此事按说发生在吕颐浩去世前后,但碍于这年头的通讯落后,赵官家到了腊月初十才弄清楚来龙去脉,哭笑不得。这事真不是原则问题,挺多会让岳飞再被人内涵一把当年带了绿帽子的往事,但以岳飞的气度,赵玖相信对他影响不大。

    至于官家的处理很简单,用了上次对付西夏国主的办法,直接让人写条子问韩家人项羽的“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是不是值得学习,还怕他们看不懂这个典故再次赐下《史记》一部,回头提交一份《新昼锦堂记》,当范宗尹再次接到这个任务时,只觉得人生充满荒诞,同时也知道所谓梅花韩家彻底凉了。

    当然,岳云身为军人,打人不对,责令其部长官张宪责打其二十军棍,但为人子奉养生母无可厚非,赏赐不予收回。

    赵官家对于韩家的死活没兴趣,至于自己那女婿,想起大公主佛佑寄来的字里行间充满哀求的求情信,很不厚道地想反正他不罚岳飞也会打儿子,才不是老岳父看拐走闺女的臭小子不顺眼呢。

    只想到老子八年来也是当亲闺女养大的这还没出嫁就向着臭小子,完全不想想是自己主动结亲加上同意人家小情侣通信的。

    岳飞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军功授田虽然一堆破事,但总体推进还是客观的,至于韩世忠屠杀的后遗症严重,真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只能靠胡寅等人慢慢平复了。因此三十八岁的胡寅正式由燕山路经略使兼任河北大都督,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使相,从此可以被人称呼一声“胡相公”。

    但眼下是赵官家已经离开东京开封快三年了,那里毕竟还是权力中心,他要迁都又不是要废弃这座大城,今年无大事,再不回去真不合适了。

    所以建炎十年的腊月十二日,赵官家再次开始千里大转进,从密云出发一路过大名、HD至黄河,直奔开封而去。

    东京城内,皇城崇文院秘阁二层,赶回来传达口谕“一切从简”的辽阳郡王刘晏对着宰相行礼之后,就识趣地离开。

    千辛万苦总算把官家盼回来了,首相赵鼎以下当即依次诸相公、尚书、侍郎、九卿、五监纷纷涌出,朝着北面虚空行礼,轮番称恭迎圣驾不敢怠慢。

    好一番折腾以后,秘阁二楼内,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过平静是不会太久的,国子监祭酒陈康伯率先道:“下官想问,今年腊月二十六的太学问政官家还会参加吗?今年已经有不少太学生来询问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刑部尚书马伸一向看他不怎么顺眼,于是道:“这话你刚才怎么不问辽阳郡王?我们这些人都在东京谁能知道官家的行程。”

    都省副宰相刘汲也正色道:“不错,陈祭酒,老夫知道你也是为了公事,但是天子贵重,万事不及。若是强行赶路伤了御体,我等留守臣子是万死莫赎其罪的。”

    要是单独对上马伸这个老古板,陈康伯真不一定怕他,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刘相公一向是做实事的,且为南阳一派领袖,说的又在理,他也只好乖乖起身告罪。

    既然官家要回来了,一切都得重新安排,这是大家的共识。虽然赵官家从巡视东南开始,已经连续数年未曾归京,政事多托付于两府六部五监组成的这个秘阁。

    甚至更进一步,大概是因为军事需要难以分心,所以赵官家即便是在东京,也很少在特定问题外干涉官僚系统。

    但是根据这个儒家思想浓厚的封建时代规则,赵官家理所应当的分走了这十年里最大的胜利果实,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中兴之主,时代锚点一般的人物。所以,正如当初林景默对张浚分析的那样,东京朝廷,在那位官家面前,从内到外,从本质到表皮,毫无反抗能力,真就是‘朕给你的你才能拿’。

    要不前段时间这么多人大冷天的抢着去燕京御前图什么,图那里的冰雪,图那里的破败?

    现在迁都已经成为定局,但是营建新都并不是一件小事,所有人包括两位相公在内都想给官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别忘了自从胡寅去了燕京之后,工部尚书这一个位置还空着呢?谁还心里没个想要提拔的人?

    于是大家心照不宣,极为迅速地定下一些事,三三两两散去商议了。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万众瞩目的赵官家御驾却在深州一个镇子上耽误了一整天,险些误了过年,直到大年二十九才险险回到京城。

    众相公大怒,杨沂中又再一次迎来了他的请斩潮,连一向风评很好的德顺郡王、安德军节度使刘錡因为倒霉正好在深州公务去见驾也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参。

    连他好不容易翻身的兄长刘锡都在家里的小宴会上问他,“老二,这官家到底在镇子里看到了啥,怎么还失态到住到农家小院去了?”

    刘錡沉默了半晌,却忽然说:“兄长,你说官家会不会真的是天上的星宿,不忍心看着咱们大宋灭种,才下凡来的。”

    刘锡吓得差点给弟弟请郎中,但刘錡却没理他,而是径直回了卧房,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一日的所见:

    一个佝偻着身躯,头发全白了的老妇人,本来带着孙儿在路边摆摊。结果官家正好口渴叫杨沂中去买些水来,竟然被认了出来,老妇人立刻高呼“皇帝老爷”,非要把自家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给赵玖补补身体。

    当时大家都震惊了,甚至忘了纠正这位老人家的称呼。刘錡几乎傻眼了,心说这位爷哪里缺你一碗鸡汤。倒是赵玖奇怪问老妇怎么认识自己。

    那老妇人竟然还自豪地说:“当年俺逃难去东京,皇帝老爷去尧山,是尧山打鞑子的时候,民夫不够,俺这老骨头还被征调去洛阳,那个烧饭服役。远远看见过您,那时候您可真俊,还穿着甲胄呢。老婆子第一次见着皇帝老爷,还是骑着大马的皇帝老爷。”

    所有人瞬间沉默了,因为大家都想到了杜甫的三吏三别。

    最终赵玖艰难地问道:“老人家,当年你多大年纪,家人没有别人来服役了吗?”

    老妇人倒是很平静,“应该是五十五吧,老头子得在城里做工养活孙儿,可惜这老儿没福气,前年咽气了,没能回到老家来看着家里分的五亩田。”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千百年来,周而复始。

    “你不恨朕吗?”赵玖说得更加艰难。

    老妇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半天才想起来跪下道:“天地良心,俺老婆子怎么会这么不知道好歹,皇帝老爷您把金国打没了,帮俺儿子儿媳报了仇,又给俺家分了地,等着来年开出地来,俺和孙子就吃穿不愁了,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回到老家来,还能有自己家的田地耕牛,这都是您给的恩典,俺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恨您!”

    刘錡清晰地听赵官家说:“不,老人家,还有孩子,你们记住。你们能回到老家来,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靠的是你们自己。”

    所有的人,朝臣谋划,百姓纳税,帅臣指挥,将士用命,而他,就是一面旗帜。

    第6章

    十年流光

    无论如何,官家还是在过年前回来了,别说满朝文武,就是一般的京师百姓,好像也觉得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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