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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岳飞简直无语,还早二十年,你怎么干脆不说官家一成年就应该越过渊圣,继承太上道君皇帝的帝位,这样连靖康耻都不会有!

    所以他干脆道:“未必是官家谦虚,韩五哥想啊,从淮上开始经历了多少阵仗,就是开始不知兵,后来如何能不知?他只是爱惜国家军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指挥打仗也是比不上扎根军营的帅臣的,又见识本朝诸多不知兵的惨事,所以才不愿意妄加干涉而已。但真到了决死的时候,官家不还是带着御前班直就敢和娄室对射?说起来韩五哥救驾,真对得起‘天下无双’这个名号。”

    韩世忠被他一吹,更不介意了,又开始研究起军棋来。这东西对他们这些打了一辈子仗的人吸引力太大,岳飞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

    这军棋其实和沙盘推演有些类似,说不得是官家怕他们纸上谈兵都成了赵括,才迟迟没有拿出来。

    他这确实是高看赵玖了,我们赵官家才没想那么多,在他心里,有军棋现世发给文官练练手也是极好的。起码别一开始都是军事废物,赵括纸上谈兵,那也有基本的军事理论常识啊。就建炎初年那帮行在文官,要赵玖说,那军事水平有一个算一个可别侮辱人家赵括了。

    这不是赵玖一行刚在南阳安定下来准备推广,就遇着旧党欲要挑起党争的破事,紧接着着张悫又死了,吕颐浩一来把中枢上下折磨的够呛,这件小事久而久之他也就记不起来了,结果前段时间杨沂中奉命去南阳修建烈士神庙时,又给他找出来他曾经的设计图并带了回来。

    反正那时候主要的任务就是看冷眼看着赵鼎和张浚能做到什么地步,烦闷之下不正好拽着杨沂中刘晏等人先教会了再在内宫陪他下棋。还真别说,这种跨越式的游戏进步瞬间得到文臣武将的一致喜欢,据说张浚闭门思过期间下军棋如狂,每每一大顿感悟。可据不可靠情报,他六岁的儿子有时候都能下过他,可见有的事啊,真的不能勉强?

    但张浚坚信自己是心情压抑下发挥失常,准备过了这个风头再找刘子羽手谈。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折磨人家了。

    当然,估计现在和以后张浚也没空再下棋了就是,这不是赵官家再次将朝政托付秘阁,沿黄河视察去了吗?

    结果不知道韩世忠竟然也神奇地想到了这一点,抬起头来问:“小岳,官家到什么地方了,可是到关西了吗?”

    岳飞道:“哪有这么快,几日前小弟才收得官家手谕,以路程猜测,目下御驾应该到了陕州了。”

    韩世忠对于李彦仙的交情那也是一言难尽啊,不过到底还是认可的,没再说过分的话,只是道:“李彦仙守陕州八年,分隔大河不容易,也无怪乎官家特恩,将陕州知州一职破例交给其弟李燮。”

    岳飞和李彦仙那是真的不怎么熟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不过一声怒气冲天地“韩世忠,你躲什么?”拯救了他。

    整个大宋,或者夸张点四海列国,敢这么直呼他泼韩五大名还不挨揍的,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偏偏燕京城里就有一个,自然是眼前双目通红嘴上长泡的胡寅胡相公了。

    而燕京虽然不如会宁府冰天雪地,到底已经十一月份,他居然还带着汗珠儿,可见是跑来的。

    岳飞赶紧起来行礼,想帮韩世忠挡一挡,道:“不知恩相驾到,鹏举.....”他是因为胡寅举荐才在官家前面出了头的,因此格外尊敬。

    胡寅多头铁的人啊,根本不等他客套完,就道:“魏王,你的事情咱们一会儿再说,本相现在一天恨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在办公,就先让我说。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那岳飞还能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见着胡寅开喷,“我今天一大早就去左军主营找你,秦王真是带兵有方啊,谁也不说你去哪儿了,害得我只能找了三处地方才堵到了你。”

    韩世忠心虚地说:“胡老弟.....胡相公你看你都这么忙了,找我干啥?我就是奉圣命来教训一下王胜那不争气的玩意儿,过两天也就回去了,不信你去问那个丰台的梁知县。”

    胡寅只要不说到军事,拿捏他就跟小孩子一样,冷冷道:“秦王既然说到了王胜,那就该知道御营左军是什么军纪!王胜还只是心里有气,隔三差五去定州找茬打人,而左军在燕京附近整整三万人,拜您做的好榜样,扰民的事就没有一天不发生:左军统制许世安因为兵器失修,差点打死雇佣工匠三人;现任都统解元的亲兵杜老三在街上白吃白喝喝醉了还调戏人家老板娘,被捕时打伤捕头一人。这样的事,你知道梁肃一天处理多少起吗?情节恶劣的还要我亲自逮捕送上断头台。”

    “为这事,我已经找过解都统无数次了,但他总推说威望不足,实在无法完全约束。好了,现在来了位威望足够的,韩良臣,我找你商量约束军纪,你为何避而不见!可知这为新都城建设增加了多少困难!”

    这下岳飞就更不能开口了,因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天下之大谁不知道韩秦王忠勇冠绝三军,又有谁不知道泼韩五老兵侉子作风五毒俱全。他部下除了西军老底子,最晚也是从鄢陵死战里熬出来的老底子,战斗经验丰富、军资补给充分。就是他本人一度自以为功高难封,敷衍军事,甚至思退求全,舞文弄墨,悠游林下的时候,也不耽误他驭下极严,麾下御营左军军纪严明,将士皆敢战、能战。

    这里所谓军纪,指的是作战勇敢,令行禁止,放在战争之时很有用,但平时别的方面就有点向他们老大靠齐,就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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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燕京建设

    但是封建时代,你指望达到每支部队都达到岳家军“冻死不拆屋”的精神,就是赵官家也不敢做这也的梦啊,能在打仗的时候令行禁止尽量扰民不屠村他就认了,但胡寅既然当此任,又如何能不管吗?

    其实官家早有圣旨,行伍本身特殊,却不能拿刑统来约束军务,否则战场杀人岂不是也要杀头?刑部可以跟枢密院就杨政杀妾剥皮时间制定一个专门军律出来,以后军人犯法枢密院与御营总务专审。但那是涉及军事,就御营左军这些破事,全都用刑律就能治罪。

    但这给胡寅增加了无数工作量的同时,也让人清楚的看到,北伐后的御营大军里,依然有着大量旧式军官存在,这些大爷的平均道德素质,依然是普遍性低于士大夫,乃至于低于寻常百姓。

    韩世忠也不是真的傻子,不敢再跟胡寅打马虎眼,苦笑一声道:“相公,你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老韩也跟你说句实话。我知道您这样上火,是因为官家有意以后以左军改为禁军,拱卫京师,所以容不得这样的事。但是不是俺推卸责任,老西军的问题不是一日两日,尤其是北伐河东大胜,一路收获燕云十六州,了却国朝百年事。我再怎么训斥那帮混球这是官家英明别把自己当英雄,他们还是有些骄纵之气的。”

    “就算我听相公的整治一番,也就是能好一阵儿。真要解决这件事,我看还是赶紧把燕京武学建好了,还能用的军官都送去进修一番,也可以从学子里调好苗子重点培养。我手下的王世雄,还有殉国的呼延通都是走的这一路子,瞧着很不错。当然,有实在过分的,也不用您动手,我自是枢密副使,军法如山自可杀人。”

    胡寅听后,也明白韩世忠这真是肺腑之言,也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却也沉默下来。岳飞看他实在状态不好,扶他入座,又示意小厮上茶,道:“相公最近太辛苦了,这是我北上前家中娘子做的菊花决明子茶,最是明目败火,您也尝尝。”

    韩世忠本来想嚷嚷好你个岳鹏举家里有好的不给我喝,万幸及时想起来岳飞的前妻改嫁给他的属下又离婚的破事儿,明智地闭嘴。

    胡寅也真是累了,昨天熬了一个通宵,喝了一盏茶,只觉得苦味萦绕唇齿之间,叹息道:“是啊,武学要建,御要局要建、武库陈相公也说位置不合适,得按照太祖的旧办法设立军器监。”

    “可就是再好的设计图,也不能一天建成啊。何况,到处都要钱。”他还没好意思说,官家的意思是要在武清设立天津港口,民兵两用,从海上解决航运问题。

    建港口啊,岳翻(岳飞之弟,武清县令)昨天还跟他哭穷呢,而海军同都统、这次北伐倒霉连个郡王也没混上的李宝更是比他还上心,没几天就是一封信催促。

    可问题是他跟谁哭穷去?官家要治理黄河,只是千秋万代的大事,何况西辽和高丽的钱怎么说也是官家自己扣来的,他连皇宫都不修全放在河工上,你胡明仲好意思开口!都省?赵鼎这腹黑的下严令给户部尚书林景默每笔款项都要核实才拨发,东南西北要钱的地方多了,就这速度黄花菜都凉了。

    此等境况下,今年胡寅被逼急了,联合陈规把燕云、辽东辽西的秋日赋税给截留了,这下彻底激怒了中枢,这还没迁都呢你知不知道规矩和法律啊,赵鼎张浚气的带着十几名官员联名参奏他。一定要赵官家给个说法。

    赵官家也很无奈啊,北伐虽然胜利了,国家彻底安定了。可是没了这个核心目标之后,疆域广阔有疆域广阔的坏处,哪里都要支援。燕京要规划、海港要动工、黄河要治理、东京机构要逐渐转移、战乱地区波及的百姓要减税减劳役,宁夏那种穷地方还得反过来援助它,太原大名还得修城墙,这还不算哪里受了水旱蝗灾需要援助。

    可国家财政在哪儿摆着,来钱的地方就那么几类:北伐国债现在改成了迁都国债,本来就受到东京豪门无声抵制。印花税等来源稳定可也就那么多。东南那边摊丁入户确实已经到了攻坚克难的时候,李光为人没的说,可要他有吕浩颐的手段也不现实。战争赔款又被他挪用了,可不就指望着税收吗?

    什么,你说海贸收入,那把张俊全家抄了也不够建天津港口啊,何况赵官家也不会傻到自断财源。这是一个来钱不是那么快却一定越发重要的财政部分。

    所以这轻重缓急就成了问题,赵鼎等人倒是不敢故意拖延抵制迁都,而是被胡寅的越级给惹火了,你的差事重要就可以截留税收,这不是公开与东京两分吗?

    昔日太学三能臣,再次吵成一锅粥,都要求官家为自己伸张正义。

    这事儿从道理上说,肯定是胡寅错了,又不是战时,军情如火可以变通,你缺钱就能以相公身份截留赋税,那以后别人都有样学样岂不是又封建割据的意思了,但胡寅的困难又却是摆在那里,燕京虽然没像太原大名一样被炸开了,但也被女真人撤退的时候破坏的不轻,加上一些政治考量,必须重建。

    但陈规城防图都画好半年了,正式建筑没有一处完工,韩世忠杀剩下的燕云汉儿还要安抚,左军庞大的军费开销他还要负责一部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马上就是建炎十二年了,你说这速度新都城什么时候能修建完,更不用说赵官家想的那样逐渐搬移了。

    对此赵官家心知肚明,只能再次发挥自己和稀泥的本事,明面上帮胡寅把这件事扛下来,说是他之前有口谕,只是太忙了忘了跟两府打招呼,私下里狠狠训斥了胡寅一通,再有下次回家种地去。同时也安抚了他一下,韩世忠抄家灭族毕竟留下不少财货,而且那些真犯了罪和抵制大宋的燕云大族可以卖给耶律大石,这两分份钱都给他建设新首都。

    同时教导他要变通,赵官家就不信很多豪门大族不想在燕京买房子置地,你在控制之余也可以发点房地产的财吗?

    对此胡寅走了出去,感受着午间阳光的温暖和忙碌的劳役和市民,叹了口气,继续报效官家报效大宋去了。

    留下韩世忠和岳飞,讪讪而对,打仗他们在行,至于搞钱......还是找专业人士吧。

    ------小番外剧场-----

    宋朝相公们的死后生活(一)

    天下有人间,地下有幽冥。在地府的某一处镇子中,老远就能听到动静。

    “当真无能,这胡明仲居然又让官家为他背黑锅,这种人怎么当上宰相的。换了我,哪里会因为建财之事束手束脚,耽误建设新都。”一个很邋遢的人看着人间的邸报,在那里咆哮。

    不远处一个精瘦的老头出来,冷冷讥讽道:“那王舒王要怎么建财,再在新收复之地搞青苗法,把老百姓搞得家破人亡。”

    这下大家也都纷纷起身了,有个高壮的长须客听到不客气,直接怼道:“司马相公倒是不会搞青苗法,就是会把国朝将士好不容易打下的土地送回去而已,你若是在相位,只怕还要劝官家在西夏故地也在立一个定难军节度使。”

    被精准踩到痛点的司马光差点跳脚,骂道:“章惇小儿,你这无君无父的东西,说什么“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当初官家初登大宝还说他绝类其父,能守住淮南就是祖宗保佑了。现在呢?将来官家到来,我看你有脸见他吗?”

    没错,这正是北宋中后期党争最严重是的三大宰相,后世闻名遐迩的王安石、司马光和章惇。

    前两者不需要多说,章惇除了是哲宗朝的实权宰相、王安石的新法继承人,还有一句预言流传千古:当年向太后(宋神宗正宫)在哲宗早逝无子的情况下主张立其十一弟端王赵佶,也就是现在在少林寺研读佛法的太上道君皇帝,说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他们这一吵架,周围的人和各自夫人不免都来拉架,不过每个人也都敷衍,几十上百年了,你们不烦我们还烦呢。

    没错,这个镇子是地府特设。地府有往生池也有地狱,有十殿阎罗也有作祟妖邪。还有一分部分比较特殊的人就是历代皇帝和宰相,按说人之一死,按照生死簿上善行罪行判断下地狱还是投胎就行,可中国自从秦始皇开始,君王处理天下事,宰相辅弼之,一辈子多少平民生死在其手中,善恶哪里算的清楚?于是这两者就被单独安置,在地府享受安宁。

    等下一个朝代结束了,就可以选择投胎或者自述功绩为地府效力。当然,这是对一般宰相的处理。至于蔡京杨国忠董卓之流,地狱套餐请接收谢谢,十八层体验服务记得给好评哦。

    目前地府除了宋朝宰相镇,还有五代宰相镇,剩下的唐朝宰相还有几个赖在里面不走,非要看看这位建炎天子能做到什么程度。

    当然,自从八公山之战开始,这里的每个宰相都格外关注赵玖本人就是了。

    第48章

    中流砥柱

    燕地冬寒,但是晌午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暖日融融的样子。韩世忠和岳飞都有些无奈,索性出去找走走,陈规跟他们介绍过,燕京府的设计是以丰台为附郭县,四周分列朝阳、昌平、海淀和大兴四个县城。而在丰台县里,又以旧时皇宫和尚书台为两点,各馆阁、衙门、坊市甚至寺院道观均有序分布。

    如今一切都处在建设阶段,除了见证了金国十年大变化的尚书台附近有了些人气,聚了一些附近过来讨生活的老百姓,韩岳二人走了没几步,居然看到有个摊子打着“李和栗子”的招牌,都不由大为惊奇,要知道,二人都看过让官家如痴如醉的《东京梦华录》,自然知道昔年东京有这么一道名小吃,可是靖康之后,或者说官家还于旧都之后,再也没见过,后来也有不少人打着这个招牌,但是东京人民见多识广,一尝就知道不是一家子。也就是那时候还没有专利制度,不然又得给开封府增加工作量:得派出不少衙役去打假。

    眼下栗子新下没多久,看着摊子干净,铁砂炒好栗子,麻草编制成束的炒栗整齐挂在推车上,一旁还有几张桌子,端的稀奇,二人看着喜欢,不由花钱买了一束吃。那摊主看这二人气度不凡,知道是来了达官贵人,虽然殷勤伺候,却并不敢上来搭话。

    岳飞入口只觉得生平没吃过这般香脆可口的栗子,正要称赞,忽见得韩世忠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味道,俺当年去东京履职时也和几个兄弟吃过,这肯定是那州桥北的李和栗子,小兄弟,你这是真货啊,从哪里学来的秘方。”

    对面这摊贩被他吓了一跳,忽而现出些哽咽之意,“好教二位知道,李和正是家父,靖康之中,举家被金狗掳掠过来了,家父死在途中,我为了生计,便在燕京厮混,重操旧业。”

    韩世忠岳飞也都是见过多少大场面的人了,居然同时一顿。

    最后还是岳飞先开口,“既然是河南人,朝廷去年不就让御营前军李逵部护送被掠民众南下吗?可是他们欺负你们或者索要钱财。不要怕,尽可以和我说,我能为你做主。要知道人离乡自贱,若能回东京做一太平商贩,也不枉费了大军北伐的初衷。”

    那商贩摇了摇头,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还有几分哀伤和无奈,“谁不知道岳家军军纪最好,没有这样的事,这位官人想多了。不瞒二位,我来了快十年了,开始没有一天不想回去,可是后来娶了浑家有了孩子,后来朝廷又把燕京打了下来,要当做首都。俺媳妇就说俺傻,现能在首都安家非要回旧都,不信将来官家正式迁都,什么大相国寺素斋、宋嫂鱼羹都得搬来。何况东京都十年没回去了,再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站住脚。”

    那商贩可能看出来两人都有善意,而且位置很高,还是认得自家老招牌,难得打开了话匣子,絮叨道:“而且就是韩家军对燕云那些贵人狠,却也不难为我们这些被抓来的穷苦百姓。最多也就是把食客赶走了他们先买栗子,对了,那个成闵成统制还因为他的兵吃栗子不给钱把人揍了一顿,赔了我双倍的价。我想着那既然如此,不如不走了。反正太平了,都是本国土地,哪里不能做个太平商贩?特别是梁知县上任后划分了不少商业区,这里人口又多,赚的也不少。”

    不愿意透漏姓名的韩家军主帅和岳家军主帅一时相对无言,“成闵......是个好苗子。”

    岳飞没有多说话,看着周围熙熙攘攘,货郎走街串巷售卖针头线脑。几处破坏轻些的商铺已经修葺好了准备重新开业,旁边是个年老的婆婆在卖糖水,馋的好几个孩子围着不肯走。

    他一时间觉得内心无比充实,想到家里,岳雷、岳霖、银瓶和生下来就没见过几面的岳霆都能在这样的太平日子里长大吧。

    只苦了云儿和安娘,尤其是云儿。

    这样想着,他居然拿出身边仅剩的零钱把糖水都买了下来,连着没吃完的栗子一起分给了那几个孩子。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和韩世忠告别,去找陈规商讨了一次精兵计划后,随即前往大名府。如果不出意外,这以后就是御营前军的驻地了。说来这地方还是官家选的。

    赵玖是十一月十一到达陕州境内,这个日子叫他这个前工科狗好不郁闷。弄得知州李燮以下臣僚都有些惴惴不安,纷纷回忆自己那个地方做的不好,有没有犯忌讳的事。

    好在好歹也当了十一年官家了,情绪很快调节过来,拉着李燮的手说:“以前就听说少严(李彦仙表字)立志与陕州同存亡,把家人全部接到了此地,他数次进京也没带上李卿家,倒是教咱们君臣今日才第一次见面。

    这就是典型的套近乎......或者是表示亲近了,李燮本就没啥大本事,以至于李彦仙宁可把邵云引为心腹也只是让他分管后勤,他这陕州知州天下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乃是靠着哥哥的功劳恩荫来的。但饶是如此,也不由感动,连忙说什么都是天恩浩荡云云。

    陕州东据崤山关连中原腹地,西接潼关、秦川扼东西交通之要道,南承两湖,北对晋地锁南北通商之咽喉,对于宋朝来说更是襟带两京,是兵家的战略要地。还能分隔大河东西,因此李彦仙守陕州十年不动,就是给赵宋朝廷立了天大的功劳,足以使得他位列天下第三帅臣,功封亲王。

    赵官家一边和李燮进城,一边闲话问起家里还有什么人?结果李彦仙去了太原又把家人全给带走了,以示他在太原在,连侄子也没落下,就给李燮留了个老妻,顿时无语。

    好吧,果然很李彦仙。

    既然是为了治理黄河而来,已经完全成了纤夫模样的赵子偁就去黄河古栈道那边继续量水位测沙子去了。而赵官家等待他形成数据汇报之余,就想着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来陕州,以前都是走的平陆城,所以吩咐下去,第二日要出去游玩一番。

    李燮哪敢不从,带着府衙们的官差开道,向皇帝陛下介绍本地风景名胜。话说陕州有八景,禹门积雪、茅津夜渡、金沙落照、洪崖秋霁、崤陵风雨、岘山烟霭、绣岭云横、草堂春晓。但目下最著名的却是位于陕州城北部羊角山,其险峻有诗赞曰:“独角悬空黄河中,疑是三峡飞来峰。仰首苍松三千丈,俯视惊涛泻九州。”

    虽然天公不作美,今天起了一层雾,到了中午也不曾散去,但在在山顶尽揽陕州四面环山三面江水,半城烟树半城田亩的胜景。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眺望,能看到城墙上历经了战火与鲜血却依旧随风翻转的“中流砥柱”大纛,那四个遒劲大字都已映刻在此处居民心魂之中,无一日忘记。

    赵玖坐在山石上,李燮杨沂中等侍立于侧,都未说话,感受着天地之间的朦胧安宁之态。最终还是赵玖道:“帅臣之中,少严最早得了这面大纛,嘴上不说,心里却极其珍视,朕以为他会一直带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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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皇子公主

    李燮虽然不如其兄之过人胆烈,到底还是有些道理的,肃然道:“家兄说了,中流砥柱是官家对御营中军将士褒奖,是对陕州士民的认同,如此之功非独属于他一人,所以要永远留在这里。告诉后人,陕州在靖康建炎中是何等的艰苦,有多少将士埋骨疆场甚至没有留下姓名。”

    赵玖站起来远远眺望着被拦在一定距离外的百姓,半晌方道:“是朕小看两位李卿家了。”

    “李卿,朕与你虽是初相见,但你也应该听说过朕是个什么话都直说的脾气,东京都传言官家好虎狼之词......所以别吓到你,说实话,朕点你做这个知州,固然是为了酬谢少严十年之功,但也有你等陕洛豪杰自成一脉,外人来了难以立足的原因。当然这是为了抗金的特殊需求,并不是说你们有割据之态.......”话说到这里,就算有了心理准备的李燮也顶不住,几欲下拜解释,却被赵玖摇手打断。

    “别急,这就如同河北出兵朕只会让岳飞本部为主力一样。但是经历多年,陕州本地百姓、乃至周围城市都服膺于李家军忠义,这种安全感别人取代不了,而偏偏朕为了太原重镇不失,改编了李家军,将少严他们都调到那里去了。这固然是出于国事,可却对李卿家不太公平。也容易让本地士民恐慌,所以朕才让你继续在这里,当个两任知州,也好好安抚一下民生。朕一路走来,看陕州虽然算不得多么繁华,但也是鳞次栉比、屋舍俨然,人民安居乐业,可见你做的不错,朕也没看错人。”

    李燮这才如释重负,口称理所应当臣之本分云云。

    此时到了中午,雾气渐渐散了,赵玖等人又寻了一个亭子,用些午膳。此处角度不同,远远望去,正好可以看见那著名的万锦滩,这里正是正是陕州一处盛景,北面是苍茫百里的中条山,西面是滚滚而来黄河。李燮介绍,一到日暮之时,波光粼粼、沙鸥鸣啼、锦鲤跃尾,古来多有文墨留下,文人骚客胸中均有无限豪情抒发,因此得名万锦滩。

    赵官家多年练箭,视力很不错,但此时黄河已经渐渐上冻,别说沙鸥锦鲤了,就是黄河上打鱼载客的筏子也没几艘啊。因此不觉意兴阑珊,却又忽然想到:“冬天景色到底少了些,等下次出巡,还是把宜佑带上,让她见识一下祖国大好河山。”

    这可不是他偏心,佛佑已经及笄,算是订了婚的大姑娘了,就是他赵玖再大威权,也不可能一夜之间破除封建礼教让她随时能出来游山玩水啊!至于神佑,孩子好不容易平静点了就别刺激她了,只可惜了她的绘画天赋,嗯,可以把马兴祖带出来画下景色交给她临摹再创作。

    别人对此不敢评价,临时被他带来的小翟翟进却道:“官家,女娃娃胆子小,要说您也该带皇子们出来玩呀!”

    李燮震惊地看着他,咱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这少根筋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改,皇子啊,是你该说的吗?

    赵官家要不是这几天和这人接触多了,知道这人军事还行,为人就是个棒槌,说不得也得多想。闻言笑道:“怎么,该不会是你家小子跟你说,朕那几个小子说朕偏心,没事,他们经常在宫里说,还不敢让朕知道,可宫人们不敢瞒朕。”

    杨沂中等人无奈低头,李秀之更是嘴角抽搐,觉得有李纲这么个爹也挺幸福的。

    话说翟家本是河洛豪强,金人洗劫西京时兄弟俩在洛学名家纷纷难逃时散尽家财招兵买马,组织义军和女真人周旋。一度声势很大,连赵官家看上他的牛皋都被他们招徕走了。

    当然人家可不是有啥不臣之心,很早就被宗泽收编了,属于大宋军队,只不过和李彦仙一样地域性色彩和家军性质浓厚。尧山之战前,赵玖将他们兄弟和枢密使汪伯彦留在洛阳为他打掩护,结果金兀术真以为赵玖本人在洛阳,大军进攻之下兄弟二人本想护着汪相公突围。但汪相公要他们自走保全有用之身为国效力,自己则在西京宫殿自焚,彻底洗刷了自己的政治污点,成为建炎以来第一位殉国宰执。

    宰相殉国,大翟翟兴愧疚难当,自己把族中子弟兵交给弟弟,自带亲兵追击金人而死。后来战后抚恤,其子翟琮就破例继承了他的职位和兵马。但却因为远没有其父的威望和资历,很快被李彦仙整合为陕洛一系。

    因此翟进就对李彦仙有那么点意见,不过他这个人天生粗神经,不是领导之才,也不让人讨厌,因此李燮才会为他担心。

    他此时却是完全没有领会老战友兼对手的好意,只是道:“没有,我家小子是御前班直,知道规矩,不敢乱说宫里的事。就是跟我提过,大皇子听说我们洛阳那边天下之中,名胜诸多,很想来看看。”

    赵玖无奈,这可真是实在的连自家儿子也卖了。就这政治水准,也难怪哥哥死后撑不起翟氏兵马,被李彦仙合流。赵官家也是因此做些补偿,将其子翟理纳入御前班直。

    当时西平翟彪当时已经混的很不错了,他们本是一族两支。宗族社会,肯定得帮忙,于是把这位族弟安排了个轻省又前途远大的差事,作为大皇子赵旭(乳名原佐,吴贵妃长子)的亲卫,陪皇子玩皮球兼保护皇子安全。

    可能因为自家老子是个天天出入军营的马上天子,几个皇子赵旭、赵阳(德佐,皇次子,潘昭容生。)和最小的赵旦(吴贵妃所生)都喜欢军人气质浓厚的人,翟小弟作为亲卫没少听几位殿下抱怨父皇偏心只疼姐姐们,他像是捡来的。弄得内侍宫女欲仙欲死,殿下啊,这话我们上报是离间天家,不上报那是欺瞒官家,求您给奴婢们们一条活路吧。

    但其实他们不用纠结,不是杨沂中管着皇城司吗?

    不过赵玖和聪明人待久了,反倒是愿意和他聊聊,道:“朕的长子和次子同岁,明天就七岁该入学了。翟卿也为人父,也该知道对儿子和女儿要求不同。女儿可以宠着,儿子宠坏了可就是大事了。”

    话说到这里,翟进终于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好像很严肃,赶忙闭嘴了,结果赵官家还来了一句,“朕给他们选好蒙师了,是吕公相的次子吕有中,吕氏家学渊源,你儿子跟着也能学点东西,可别跟翟彪似的,到了朕身边这么多年,连《千字文》《百家姓》都认不全,让朕想提拔都提拔不起来。”

    翟彪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翟氏宗族最出息的后生,官拜御前班直统领,又照顾自己儿子颇多,一时间翟进有心想为这个侄子开脱几句,奈何越想越后怕,竟是不敢开口。

    却不知道几百里之外,被预定给皇子当老师的吕有中却在经历人生中的毒打,身体和心灵双重的。执行者叫吕好问和吕本中。

    第50章

    今生无憾

    赵官家也意识到这些人不是能跟他讨论国本问题的宰执,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道:“说来朕还得感谢李卿和翟卿,军功授田的事做了好榜样。要不然很多事情不会那么好办。”

    话说封建时代,土地就是人民的命根子。所以赵玖早就放过狠话,谁敢做良田十万亩的美梦,就一定要歼灭——当然他以身作则,皇室田地被他几乎一网打尽,均摊给饱受战争之苦的河南百姓。

    在这个前提下,军功授田也是项庞大而繁琐的工程,赵官家本着士兵比军官苦的原则,并没有无限制恩赏帅臣,韩世忠岳飞如此之功,也只是一人一千二百亩功臣田,李彦仙稍逊是一千亩。鉴于岳飞太高尚,自家老娘拼命也才留下的十亩地,余者全都不剩全分给了早年将士遗孤,以至于有事还要打儿子的秋风。

    李彦仙和马扩也不差,除了在狄道留下来二百亩祭祀田地,剩下一个的全给了他招募来的李家军残疾退伍的兵卒,一个留给了太行山上那些已经死了儿子孤寡养老。

    韩世忠号称天下无双,公认地天下武人首,怎么让小弟(他眼里的)比下去,他又最是个在乎官家感受的,因此也咬牙捐出了五百亩土地。当然,他还有别的赏赐和长安府蹴鞠比赛分红、对西辽贸易的抽成等等。

    不过,这对一些人也没啥作用,比如张俊,聊城那边的八百亩功臣田他谁也没给,不过也没人指望他就是了。

    对此李燮心中自豪,面上却要谦虚,翟进却有些尴尬,他这个级别又不用做什么表率作用,自家和族里子弟可是全部以军功实额领田地的。

    不想赵官家接着又道:“翟卿,看到你身旁这位今科探花李舍人了吗?他当初为朕献策,解决太行山抗金大族授田问题,就是以你家为例的,这个问题解决顺利,朕和邢王(马扩,原太行山抗金队伍领导人、河北道总管)都得感谢你。”

    别说翟进了,一旁除了寥寥几个知情人,谁也反应不过来啊。但是赵官家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趣,别人也不敢多问,他问谁擅丹青之道,李燮说邵云之弟邵舟在本地任盐茶提举,医药和作画都很出名,于是命人将他从山下传来,将这羊角山美景画下,叫他这个官家“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女儿闺阁夸。”

    在一边帮着调墨的李秀之却想道了很多,当年那些为了抗金抛家舍业跑到太行山里,跟着马总管打游击而付出惨重代价的本地大豪,在不在均田地的范围里是困扰了都省和春耕巡视组的大问题,他当时针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还真是借鉴了翟家的事。翟家兵马多为家族子弟、累世部曲,即使军功授田,许相公当年的处理就是,把人家当年的家业还回来,精确到人,实现另一种家族内部的均田地而已。

    所以李秀之建议赵官家,这些两河本地大豪损失是最惨重的,如果他们的家族子弟全部按御营将士算,一份六份还养孤儿寡母,那么军功授田其实反而保护了他们的利益。只是因为河北河东的土地实在不足,贸贸然把他们原有的土地换了必然不妥,反而是大同路、宁夏路这些地方地多人少而且还汉人不足,可以把他们迁过来,一举多得。当然,中国人安土重迁,人家肯定不乐意,但可以加上三条优惠措施,以为国尽忠为理由给他们额外的收入比如兰州榷场的抽成、家族仍许聚族而居和每家可以推举一人入公阁,这样总有动心的。

    马扩一听就说可行,亲自去动员,除了张横部已经跟着御营左军驻防燕京不好搬迁之外,也只有几家顽固分子不肯享受这份优惠。大多数人还是继续忠君爱国去了。

    要不然李秀之为啥平步青云,因为他一开始就实干啊,妥妥智囊的好苗子!

    赵玖也不急,午后的日头晕晕,让他也有些迷糊,靠在椅子上几乎睡着,但是冥冥中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大声叫了一声:“李彦仙。”周围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御前班直呼啦啦围上来了,李燮本想说官家家兄不在啊,忽然看到无比荒诞的一幕,邵云身边那个随从打扮的家伙抬起头来,那鼻子眼睛,不是他哥是谁?

    不对,他哥没那么瘦、那么黑,而且眼神没这么沧桑。

    但是杨沂中可不管是谁,抽刀就上来拿人了,那人本能地想要反抗,但是反而离得更近的刘晏一扳拿,立马被按倒在地,原来他左手已经近乎残废,根本使不出任何劲力。

    刘晏喝道;“你不是李晋王,到底是何方贼子,接近圣驾,意欲何为?”

    杨沂中也没闲着,刀直接架在邵舟脖子上了,道:“邵舟,此人是你带上山的,你们是受谁的指使,可有同谋?”

    李燮本来还想为邵舟这个老熟人求情,听这话差点没软倒啊,杨沂中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这不是说我李家对陛下不轨吗?果然是奸佞之徒,可目下的情况是人确实是邵云弟弟带来的,就凭两家的关系和陕州的地理位置,这事儿怎么解释。

    哪想到被按倒的人却冷笑道:“残废之人,身无寸铁,如何不轨?不过是听说了太多,想来看看建炎天子是何等英明人物,就这胆色,想来传言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弄得陕州本地官员都快哭了,什么玩意儿,你想找死还要带着我们一起啊。脾气急的欲要上前踹他,但碍于御前班直尽忠职守地隔开了,只能大声喝骂以示立场。

    已经完全醒了的赵官家也不由得皱眉,心里腻味,想他出井以来,切实地收复中原、打倒二圣,尧山射娄室、金河立大石,灭西夏、开公阁,通西域、立原学,从日本天皇嘴里掏金子,向高丽儒臣那里赚银子,还彻底血洗靖康耻,认了个清国儿子,收复了分隔二百年的燕云十六州,怎么在你眼里还是假的?看不起谁呢,李纲最孩视他的时候也不敢跟他这么说话!

    这么一想,这人不会是个来邀名的文士吧,也不大像啊,一般这种人不得来个大骂昏君一头撞死更符合逻辑吗?

    万幸这时终于有人道:“官家,您别生气,这人脑子有病。和女真人打仗的时候掉进黄河里泡久了,脑子就糊涂了,我和小邵前年刚救上他来的时候,他连还以为完颜娄室没死呢!”

    邵舟总算感觉杨郡王的杀气压迫有所减弱,赶忙附和:“正是,梁捕头说的是,官家,这位.......道长是个打女真人的义士,他身上剜出来十几个箭头都是女真人的燕尾镞,还有他左手臂挨了刀伤,筋脉废了,以后开不得弓,这都是为国尽忠所致。”顿了一顿,道:“他只是平日里听人说官家英明神武,乃是星宿下凡,心生仰慕,求臣带他来一睹圣颜。刚才失言......想必是脑子又糊涂了。”

    众人一听,不由放松几分,又有和邵舟交好的司户参军证实此人伤残后心灰意冷做了个道士,就在隔壁山上的吕祖观,度牒还是他给办的。

    如此,杨刘二人才算松了手,倒是翟进训斥道:“你这道士好不晓事,纵然你为国家出力不容易,但也当知道,大宋之所以有今天,还是官家几次不顾生死换来的,你就算脑子不好使,也得记住这点,不然我虽不杀抗金的好汉子,也要教训你的。”

    那人抬头看了眼前已经苍老了很多的故人,恍然不语。记忆里,翟进早就走了,建炎二年,留守杜充所招纳的大盗号称“没角牛“的杨进拥兵几万,在汝州、洛阳之间残害百姓。翟进看不过去这种军贼。适逢杨进派几百骑兵越水进犯翟进营寨,翟进乘他渡到半路途中攻击,追逐杨进几十里,毁掉杨进四个营寨,因马受惊翟进坠落壕沟。

    可怜一代豪杰,竟然就此被杨进这种败类所杀,死不瞑目。

    所幸,一切都好,那么多人都还活着。于是他低头,向赵官家郑重下跪,大礼道:“是草民胡言乱语了,请官家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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