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当我们分析着，小林那边又出了声音。“雾气很浓了。”小林探了探头，喊道：“曾老，您快些撑船吧！”
“莫慌莫慌！”曾老笑呵呵的，丝毫不见慌乱：“老头子我前几日刚得了一件宝贝，比人鱼烛还好用，夜晚的大雾当中，也不会迷失方向，那些东西设置的陷阱，是困不住我们的！”
曾老十分自信，于是引得小林一阵好奇。
我同雪千城对视一眼，想到此人接我们进入鱼凫城时，船头上有一颗褚渊赠予的南海鲛珠，黑暗中能够大放异彩，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曾老说的那个宝贝，应当就是鲛珠。
小林听闻此言，赶忙走到船头，看着那已经在微微发光的鲛珠，瞪大了双眼，立刻问道：“曾老，这宝贝……这是从何而来的宝贝啊！”
曾老嘿嘿一笑，道：“是一神仙相赠。”
第十六章
南海鲛人（上）
得益于褚渊的那颗南海鲛珠，曾老这两日都在夜间出船，撒下渔网后，能够捕捞到白天不会出现的水产种类，所以曾老的活鱼铺子生意变得非常火爆。
小林得知这件宝贝之后，双眼放出精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但曾老没有察觉到，依然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是如何得到这颗鲛珠，又是如何将我们二人引渡进城的。
我听着那些添油加醋的描述，突然有些头疼，如同晕了船一般，觉得自己浑身有些麻木，脑子变得轻飘飘起来。
雪千城抓住我的手，将他的妖力输送进我的身体当中，在一旁轻声提醒，道：“雾气当中可能有毒，类似那种能够令人麻痹的迷药。”
“他们怎么没事？”我指了指同船的小林和曾老，十分不解：“我乃身躯，抵挡不住的毒气，他们一介凡尘普通人，如何能够这般泰然自若，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雪千城也想不明白，看着他们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道：“我也不知为何，不过……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不知道，那日我送进城的二人，很是厉害……”曾老突然评价起我们来，稍作停顿后，重新措辞，道：“那男人……给我鲛珠的神仙告诉我，那是一只大妖，我瞧着确实厉害。”
小林不屑地笑了笑，问道：“怎么厉害？”
“雾气里的那些东西本想用歌声迷惑我们，但是他就这样，又那样……”曾老学着雪千城当时结印的模样，凭空一番比划，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就有一些红色的东西将我们罩了起来，任那些东西的歌声如何魅惑，我们竟都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
听到这里，小林突然来了兴趣，继续问道：“竟有人能够不受那些东西的影响？那另一人呢？”
“嗯……另一人……”曾老眼珠子转了又转，道：“另一人倒是好像没什么本事……”
曾老一番话，令我有些汗颜。
确实……我实在长了一副没什么本事的模样。
小林轻轻一笑，似乎觉得曾老在说些玩笑话，或者上了年纪脑子糊涂了，又是神仙赠予鲛珠，又是能人异士有本事抵御雾气中的那些东西。
“你别不信！那是个女子！不！那神仙说，那是……是一个什么神女来着！”曾老着急，手中撑船的木桨划得分外用力，激起一层层的水波翻涌。
“我信，我信了！”小林微微扶住身旁的物品，生怕乌篷船被曾老摇晃过度，翻进宴嘉池的湖水当中，又继续道：“曾老，您慢些撑船，我要晕船了。”
说着，小林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
“你说……”我伸手戳了戳雪千城，撇嘴问道：“我真的长了一副不怎么厉害的模样吗？”
雪千城摇摇头，却并不作答。
想来，他也是同意曾老的说法的。
我抚上自己的胸口，轩辕弓就藏在那里，这把被三界六道称为神器的弓箭，力量非常强大，但自从认了我这样一个主人，那些力量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想到此处，我便不由得一阵心虚——我真的是那个能够拯救三界六道的神女吗？
雪千城伸手过来，将我的手牵住，劝慰道：“摇筝，一个人厉害与否不能只看表面。”
我点点头，默认了这一句安慰。
很快，曾老便划着乌篷船靠近了鱼凫城的码头，待停稳后，小林伸着懒腰走下船去，重新推起平板车，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我们紧紧跟上。
小林却突然停下来，回身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乌篷船的曾老。
我们赶忙也回过头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小林则又继续走了起来。
我来回摆头，看了看已经远去的小林，又看了看准备再次出船的曾老，向雪千城询问建议：“我们……我们跟谁？”
“回城主府！”雪千城当机立断，已经抬脚去追小林的背影。
我赶忙跟上。
突然明白了，城主府似乎是所有事情的源头，去那里似乎能够更好地理清楚现在杂乱的状况。
一团乱麻，只要找到线头，那么便可以抽丝剥茧，逐渐明晰了。
回到城主府，小林推着平板车原路返回，那里就是一处简单的柴房，我和雪千城几乎将那里整个掀翻过来，却仍旧毫无发现。
“也许……”我默默道：“这个小林，只是个没什么权利的下人，他根本就接触不到……”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雪千城抬手制止，道：“有人来了。”
我赶忙噤声，确认我们二人身上的隐身符还在，便同雪千城前往出现动静的方位，在一处墙根下，听到了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你知道吗？”先是一个人发出提问：“南海鲛人越来越难捉到了，城主为了此事已经几宿几宿的无法安眠了……”
“知道知道！”另一个人声响起，附和道：“我听说，最近宴嘉池上的大雾就是鲛人来寻仇了！”
“啊——原来竟还有这样的原因！”第一个说话的人立刻激动起来，道：“那我们……我们……”
另一人则压低了声音，道：“别嚷嚷！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不会轮到我们的！”
虽是这样说，但那人语气中也充满了不确定与恐惧。
我看了雪千城一眼，发现他也在认真听着，刚想出声与他谈论，却见他轻轻摇头，低声道：“又来人了……”
“你们还在此处作甚！”后来的这个人嗓门洪亮，似乎是这两个正在嚼舌根的人的顶头上司，走近后，开始吩咐，道：“城主今晚要去地牢一趟，你！去打扫卫生！还有你！去找一些香料过来，地牢潮湿腥臭，得拿香料熏一熏！”
言罢，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三人散开了。
“我们得回地牢。”雪千城提议道：“既然城主要去，那我们就必须在那儿。”
我点点头，没想到我们的运气不错，刚刚在柴房没有搜寻到线索时，便想着找一找这个与所有事情都有关的城主。
这不，赶巧了，城主竟是要来地牢寻我们了。
第十七章
南海鲛人（中）
我和雪千城原路返回，又从那个玲珑塔所在的院落，找到爬出来的通道，爬了回去。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那就要提起地牢曾经关押着我们的牢房了。
雪千城说，只要踏进地牢，不管什么样的力量都会被压制。
所以，我们身上贴着的隐身符，很大概率也会失效。
到时候被人发现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地牢，似乎也不太好，并且会引起城主府中他人的注意，令人生出防备之心，对我们而言，在城主府中再有些行动，就会变得不那么方便。
等我们千辛万苦从通道中爬回地牢的时候，正碰到三五个仆人提着水桶进来洒扫。
雪千城隔着牢笼的铁栏杆，叫住其中一个仆人，问道：“小哥！这位小哥！你们这是要做些什么？”
“去去去！”那仆人一脸嫌弃，伸手从水桶中挖出一些水来，洒在雪千城的脚下，似乎他正在接触些什么晦气之物。
“别这么瞧不起人啊！”雪千城拍了拍自己被泼湿的衣角，学着一副凡尘间的算命先生的模样，掐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翻白眼，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我掐指一算，今晚你们城主要来此地走一趟，是也不是？”
人都有猎奇心理，尤其是被他人说中的事情，总会想要一探究竟。
“呦呵！你还真有些本事！”刚刚还嫌弃雪千城的那名仆人停下脚步，对着雪千城上下一番打量，打趣道：“那你再算算，城主大人今晚要来地牢做什么？”
雪千城表现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继续道：“天机自是不可泄露的……不过……”
雪千城的故作高深并没有唬住那名仆人，而是又引来一阵鄙夷，冲着雪千城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要离开。
“听听！再听听！”雪千城眼疾手快，将那人的衣襟捉住，死死攥着，继续道：“你住在城西那卖活鱼的铺子里，你老爹最近得了一件宝贝，可助他夜间捕鱼，只是……”
雪千城还未说完，那名仆人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神仙！神仙！”
我在另一边的牢房中看着瞬间一头雾水。
雪千城却十分淡定，将自己的话说了下去：“你家最近有血光之灾，这样，我教你破解之法，但你要告诉我一个他人不知道的秘密。”
那仆人连忙答应，伸出手来，就见雪千城在他的手上一通胡乱划拉，我看着像是画符，但却看不出那是一个什么作用的符咒画法。
我心中暗暗疑惑，雪千城是何时学会给人算命的？
经过这样一通乱闹，其他几名仆人也围了上来，纷纷要求雪千城为自己算上一卦。
所以，雪千城便要求他们每人说出一个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作为交换，一个又一个地为他们批了八字、算了命。
我听着雪千城口中那些糊弄人的说辞，哭笑不得——这分明是在骗人嘛！
等到那些仆人算完命，皆恭恭敬敬地向雪千城作揖，千恩万谢的开始继续他们洒扫的工作。
我走近雪千城，与他隔着铁栏杆，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是作何？”
“当然是打听消息啊！”雪千城悄悄靠近我的耳边，问道：“你觉得，能够被吩咐前来打扫地牢的仆人，是不是会知道更多事情？”
确实是这样的。
地牢修建在城主府的内宅中，这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城主的私人牢笼，能够关押起来的，必是重中之重的人物，而能够进入这里的人，怕都是城主的亲信了。
我点点头，回应雪千城，指了指最开始被雪千城选中的那名仆人，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家室的？”
“这很简单。”雪千城撇撇嘴，差点笑出声来，解释道：“虽然妖力被压制，但嗅觉并没有受到影响，那名仆人身上的味道与撑乌篷船的曾老味道相似，看年纪，应当是父子没错了。”
“原来是坑蒙拐骗啊……”我的嘴上虽然打趣着，但心底却觉得雪千城反应极快，很是佩服，于是悄悄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他，见他很是受用，便继续问道：“那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秘密都大同小异。”雪千城将那些仆人说出的秘密总结了一下，告诉我道：“城主府确实在猎捕南海鲛人，据说，是为了给那樽观音像供奉长明灯。”
“观音像？不是已经被封禁了吗？”我想起初来城主府的那一日，人人还对符咒阵法被破坏感到恐惧，如今那樽观音像竟然还被好生供奉着，于是便不禁质疑道：“他们莫不是诓骗你吧？”
“不会。”雪千城摇头，道：“五名仆人中，有三人说出了这件事情。”
雪千城让他们一个一个单独批八字算命的用意正是在此。
一人之言不可信，但若是并未串通的情况下，有多人证实了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便是做不得假的了。
我想着，或许是因为符咒阵法被破坏时，那批出现的仆人皆来自外院，对内宅之事应当知之甚少。
如此说来，继续供奉观音像，是一个瞒着大多数人的事情。
“另外二人……”雪千城继续说道：“透露出，那樽观音像十分诡异，不仅能够垂泪化为珍珠，甚至能够帮助他人实现任何愿望，城主……就做了交换。”
至于鱼凫城的城主同那樽观音像做出了什么样的交换，就不是仆人们能够知道的了。
“说来说去，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那樽观音像发生。”我提议道：“我们得想办法，找到那樽观音像。”
雪千城显然是赞成我的提议的，微微点头，看着那些洒扫的仆人，似乎若有所思。
我看不出什么，只能直言问道：“可还有什么不妥？”
“并无。”雪千城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回答道：“只是觉得遗漏了一些什么。”
想不出来便索性不想。
我这样安慰自己和雪千城，毕竟等这些仆人洒扫完毕后，鱼凫城至关重要的人物就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到那时，或许所有的疑问都会被逐步解开，事情发展就会更加明朗了。
第十八章
南海鲛人（下）
月亮刚刚挂上夜空的时候，那些前来洒扫的仆人纷纷退出了地牢，地牢中燃起熏香，闻上去有些香甜，像是小姐们在闺房中添香的味道。
雪千城对气味敏感，觉得这样香甜的熏香实则有些呛鼻子，他不是很喜欢。
我则觉得还不错，自从在清水镇那条由横公鱼鳞片制作的衣裙被损毁，我便同雪千城在成衣铺子里每人置办了几件衣裳，统统放进了随身的包裹当中。
不过，我们已经有三两日未曾洗漱及换洗衣物了。
我抬手看了看已经脏得不像样的衣袖，有些嫌弃，道：“我一个神女，居然沦落成这样，闻起来都有些臭了。”
“不臭。”雪千城反驳道：“你身上西昆仑不冻泉的凛冽之气还在，如同飘雪。”
我看着雪千城的眼睛，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是在用好话哄我开心，还是真情实感地在夸奖我。
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地牢，我私心里想着，这鱼凫城的城主不会是有洁癖吧！
突然，地牢外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门锁被人打开的声音，我侧耳倾听，不多时便传来了一阵木质桌椅年久失修的“吱呀”声。
正在疑惑时，地牢里面就进来了一些穿着铠甲，蒙面且手持火把的护卫，分列在地牢通道的四处，将他们手中的火把举过头顶，将地牢照亮。
一瞬间，地牢里灯火通明。
紧接着，那“吱呀”声再次响起，我们便在这样的声响中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被人缓缓推进来的人。
此人身着黑色袍子，留着山羊胡，两鬓已然斑白，看上去苍老，但是双目却炯炯有神。
“城主！”
举着火把的护卫们恭敬低头行礼，齐声招呼。
我被吓了一个哆嗦，心道：嚯！好大的排场！
雪千城眼底的不屑蔓延开来，轻声吐槽：“凡尘之人，以声势浩大形成震慑之威，但内心却是胆小怯懦的，用他们的话来讲，就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雪千城的话虽有些不雅，但却是事实。
就像褚渊、雪寒千烬等人，往往站在那里便能让人感觉出实力强大，所以往往不用说一些什么叫嚣之语，心念微微一动，便能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我就不行，从前在西昆仑时，与山精野怪对上，总是要互相叫嚣一番，等双方实在骂不动了，才略微动动手，意思一下。
那样的叫嚣，实则是虚张声势。
经雪千城一语，我看着这个被众人追捧的城主，突然有了一种看草包的感觉。
“城主……”雪千城靠近牢笼的铁栏杆，双手搭在上面，询问道：“您这般屈尊降贵来到这里是何苦呢？将我们押到你那里，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有些事情要在此处才能说得放心。”城主推着轮椅靠近雪千城，打量一番，似乎在确认一些什么事情，而他也确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才又放心地继续开了口：“你们二人破坏了鱼凫城的法阵，可有什么目的？”
“我们是无意的。”雪千城紧盯着城主的双眼，观察着他面部的表情变化，如实相告：“这样说，你会信吗？”
城主点点头，却不再出声，而是转动轮椅，来到关押着我的牢笼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前些日子，有一位鹤发童颜的神仙来到鱼凫城，提醒我城中怪事不日便能解决。”城主继续道：“又将你们二人的画像交给了我，叮嘱我若是碰上你们，便要请进门来奉为上宾。”
我心道：你家的上宾难道都是要奉到地牢中来的？
城主一边言语，一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两张画像，递到我的手中，继续道：“可我看，你们是被通缉的案犯，这……”
我看着手中两张画着我和雪千城的三界通缉令，开始暗骂褚渊，虽然上了通缉令，能够将那些藏在暗处心怀不轨者诓骗出来，但于我们而言，通缉令实在让我们在三界中寸步难行。
于是我学着雪千城无所谓的样子，道：“若是我说，这也是个意外，你能信吗？”
城主点点头，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在敷衍。
总之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那些举着火把为地牢照亮的护卫也紧跟着离开了，地牢中又恢复了之前的黑暗。
我向雪千城挪过去，询问道：“他这是何意？”
“试探罢了。”雪千城看着城主离开的方向，道：“你看见他右手食指上带着的指环了吗？”
我点点头，那枚指环似乎是由什么珍贵材料熔铸的，通体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雪千城见我回应后，又继续说道：“那是鲛人一族的秘宝，风月双环。”
风月双环我知道，《山海秘闻》中记载，南海鲛人极为痴情，一生只会选择一个配偶，等到二人心意相通之后，鲛人便会从自己的体内抽出一根骨头，制作出两只指环，再浸泡在自己的心头血当中，待海上无风时，撕下鳞片覆盖，制成一环，名为“离风”，而另一个指环，则需要在乌云密布，透不出一丝光亮的深夜制作，叫做“遮月。”
鲛人一旦送出这样东西，那么就代表着将自己的所有弱点交付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