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牧野骄傲地扬眉,“昂,恃宠而骄嘛。”雪冥看他那样,眉眼盈出柔和,手臂垂落下来,握住牧野的手往膳厅中走,动作自然而熟练。
走在安静的小径上,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小野,可还记得我说的。你我等你向我走来,但是走得辛苦还是轻松,我说了算。”寂静中,雪冥出声道。
牧野点头,“记得。”
这件事上,他拗不过雪冥。
雪冥:“既是如此,这一段时间若是听到什么,就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多想,你只需知一切有我,心安便是。”
牧野不明所以,不过看雪冥那样子,似乎没打算多说,只是提醒他一下,他也没有再问,
只是后来过去了好几个月,他才知道雪冥做了什么。
而此刻,他却没心思顾上想那么多,方才的温度还残留着,挥之不去。
虽说摄政王府大,可两人一并走着,没走一会就到了地方。
膳厅内喧闹声远远地就传到耳朵里,“小景熠,你不批奏折,还来蹭饭,皇宫的东西不好吃吗?”
“诗诗姐姐你不要欺负小孩子,姑父说小孩子好好吃饭是头等事。”景熠据理力争。
离诗诗见忽悠不过,开始人身攻击,“你怎么能听你姑父的?他又没有养过小孩子,听姐姐的,这鸡腿别吃了,你这两天上火,给姐姐吃。”
景熠巧妙地躲过离诗诗的筷子,把景郁夹给他的鸡腿,放到景晏碗里,“我不吃,我给阿晏吃,诗诗姐姐要吃自已夹,怎的抢小孩子的吃的?!”
离诗诗:“嘿你这小屁孩儿,跟那小野子一个样,老是护着一个男人……”
牧野一听到自已的名字就冲了进去,“离诗诗你这死丫头,少在景熠景晏面前造谣。我说乔仞,你能不能让她也怀个孩子,真是闹腾死了。”
离诗诗看到牧野,本能地去看门口,果然看到雪冥的身影,忙不迭地让开位置,当众施展变脸术。
“瞅瞅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怎么闹腾了?我这是给你和雪主占位置呢,来,来坐,正好还剩两个位置。”离诗诗一脸谄媚。
牧野左右看看,离诗诗让出来也只有一个位子,十分无语,“就一个椅子,我们三个人站着呢。”
离诗诗一脸的理所当然,“那有什么,我坐乔仞腿上。你跟雪主,你坐他腿上,刚好够。”
牧野:“……”
最上面的位置,南陨城旁若无人的喂景郁吃东西,对着饭桌上乱糟糟的情形,已经是习以为常。
景郁一边吃东西,时而低声跟景晏说两句话,也完全没理会这头发生了什么。
雪冥走到牧野身后,将他摁坐在椅子上,“你且坐着。”
牧野看他,“那你呢?不如……不如你坐我腿上!”
雪冥失笑,“你这小身板,我恐会压死你,你先吃。”
牧野纠结地皱着眉,他坐雪冥腿上,总觉得怪怪的,而且这么多人呢,还有俩孩子看着,不好。
脑子里想法千千万,就是没有想过,偌大的摄政王府,怎的就没有一把多余的椅子。
最后,还是姬冰倩出来解围,点了点离诗诗的脑袋,道:“诗诗这丫头老是胡闹,椅子被她藏起来了。”
她刚起身,谢思比她更快,蹬蹬蹬跑到帘子后面。搬出来一把椅子,放到雪冥面前。
同时怒瞪离诗诗,“你闹腾就算了,别累着我家倩倩,你自已坐乔仞腿上吧,不给你搬另一个。”
离诗诗也是硬气,一屁股做到乔仞腿上,“坐就坐,姐怕你啊!”
姬冰倩无奈摇头,对雪冥轻轻点头,“雪主请。”
雪冥微微颔首,“多谢。”
姬冰倩脸上的疤好了以后,曾去感谢过他,他又给了些可持续涂抹的药膏,以稳固恢复。
之后,便不许姬冰倩再提这事。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姬冰倩曾不遗余力的帮他,他自然也当回报。
经过这么一闹,众人才发现雪冥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更好相处了,离诗诗这般胡闹,他都没有冷眼相对,任由她捉弄。
这一顿饭,流麟时不时还来跟雪冥勾肩搭背地,虽然每次都被牧野打回去,但是他永不放弃,再接再厉,每回端着酒杯就要跟雪冥谈心。
气得牧野大叫紫影,“紫影你快把他带走!小流子,你把大雪球的衣服都蹭黑了,你刚刚啃了肉,手上还有油,你往哪摸呢!”
流麟无动于衷,搭着雪冥的肩膀,对着他一顿掏心掏肺,“冥啊,我跟你讲,你这什么被人议论都是小事,真的。能直面自已的内心,你是勇土,我流麟都佩服你!”
牧野在一旁气急败坏,“你说话归说话,怎么还上手呢?你别碰他!”
第696章
确实该培养培养感情
流麟喝了点酒,冲牧野傻乐,“小牧牧,你怎么这么护犊子呢,我就碰一下,又没怎么的。”
牧野犹豫地看了眼雪冥,“他,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雪冥温软一笑,眼眸含着笑,看向牧野,“无妨。”
不喜人碰不过是防备心作祟,如今他已渐渐放下心防,迎着一个人往自已心里走。
这放下的同时,免不得也会被别人靠近。这一屋子人,倒是也没有一个能让他生出防备心的。
“就是嘛!没事!大家都是好兄弟。”流麟有些醉意,道:“冥啊,小牧牧这人单纯,还实诚,你得多想着他点。他是我小舅子呢。”
说着说着,又前言不搭后语,扭身抱住紫影,“小影,你真好。那天我蹲在藏花阁门口,人家都以为我是要饭的,还撵我,就你给了我一只烧鸡,让我别挡路。
你都不知道,那天你在阳光下,我看你就像看到了天使。”
紫影皱眉,“天使……是什么?”
景郁不冷不热地插嘴,“一般脑子有问题或者快要死的人才能看到的东西,你自已分辨一下。”
紫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流麟很显然不是快要死那一波的。
她扶着流麟,轻声细语,“我带你回去了好不好?该回家睡觉了。”
流麟只浅酌两杯,也没怎么醉,就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幽怨地看了景郁一眼,拉着紫影往外走,“走,我带你摘花去,这都好几天了,七王府的花应该开一波了。”
景郁:“……”
牧野却是松了口气,“可算走了。”
他拍了拍雪冥被流麟碰过的肩膀,“没事吧大雪球。”
雪冥握住他的手,拿下来,“无碍,快吃饭。”
离诗诗眨了眨眼睛,跟牧野同款担心表情望向乔仞,“相公,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是不是被别人碰了一下就要缺胳膊少腿了。”
牧野:“……离!诗!诗!”
离诗诗冲他做鬼脸,“干什么?我们夫妻说说话也不行。”
雪冥浅浅一笑,任着牧野和离诗诗闹,高岭之花终是融入尘世烟火,不再只戏看世人贪嗔痴,而是亲入其中,或笑或爱,或憾或忧。
饭后,南陨城要带着景郁去后院散步,自从景郁怀孕后,他们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无论南陨城多忙,都不会错过一天。
景熠和景晏缠着谢思讲故事,姬冰倩和离诗诗在给景郁肚子里的孩子,挑选以后做襁褓的布料,还有一些孩童衣服。
虽说有宫廷御用裁缝做这些事,但是她们一个来自北渊,一个来自流月,都有不同的服饰。便想着让孩子试试她们做的衣服,或许还能让几国间文化融合。
而牧野和雪冥,被一众人默认一起离开。
用离诗诗的话说,就是:“你们不回去培养感情,在这添什么乱?”
牧野臊得不知所措,倒是雪冥,接受得坦然,“确实该花时间培养培养感情,那便先告辞了。”
两人回了自已的小院,院里保持着他们离开时一样的场景。
牧野可算是放松了,雪冥一关上门,他回身就八爪鱼一样把人抱住,“还是这里好,没有别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离诗诗那死丫头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
雪冥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人生难得一段任性日子,她口无遮拦是有人宠着。你如今也可任性妄为,有我在,没人敢管你,你可比她更任性。”
牧野满心满身都依赖在雪冥身上,抱得更紧,嘀咕着:“我才不跟她一样,小爷我才不任性呢。”
他如今跟雪冥一样,被人关注着,他要是做一点什么不好的事,别人一定会连带着雪冥一起说,他可不想那样。
雪冥知道牧野在想什么,就着牧野八爪鱼一样抱他的姿势,稍稍弯腰将人托起来,然后毫不费力地把牧野整个抱起来,往院子里走了两步,随后将人放到石桌上坐着。
“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先学会胡思乱想了。”雪冥笑着调侃。
牧野望着他,认真道:“我不是胡思乱想,只是我过了任性的年纪了。”
先前在藏花阁那一月,已经是他最任性的时候。
雪冥轻轻叹息,“你啊,你比离诗诗还要小些,什么年纪不年纪。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是说了,一切有我兜着。”
他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身前是牧野悬空的双腿,距离很近。鼻端盈盈绕着腊梅的清香,香得醉人。
向来都是俯视看人的雪主,以仰头凝视地样子,望着心里的少年,“小野,我派人查了些你以前的事。我知道你十岁的时候偷跑出百炼宫,在外面没有东西吃,去偷东西差点被打死,后来又被百炼宫捡了回去。
我知道,在你最饿的时候,遇到一个青楼女子被人折磨至死,尸体被抬出时,手上握着的半块馒头掉落,被饿到眼花的你捡到,救了你一命,所以你创立了藏花阁,想解救这世间不得已卖身的女子,至少保住她们的命。”
雪冥的声音很轻,说话语速也慢,却一下下砸在牧野的心头,如擂鼓响。
这世间,真心相待的人有很多。
可有的话能与兄弟说,有的话能与爱人说,但是大多数的心里话,只能自已憋着,受着。
就像卡在嗓子里的鱼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习惯之后好像不疼,可时而咽口水,又会被突然扎一下,疼得让人以为自已会死在这小小的鱼刺上。
而这样的疼,往往是不能与人说的。
那些事,谁会愿意主动说给别人听,再是亲近,提到那些不堪,也不过是让爱自已的人难过无措。
而雪冥,却是不需牧野自已说。那些牧野不好说出来的过往,他替他说。
只为告诉他:他都知道,他都明白。不是情感上的安抚明白,而是……
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所以我明白。
不用说出口,我都知道。
第697章
大家都别睡
世间苦难无数,却不是一句苦就能诠释得了的。
我知道你不容易,可谁又容易了?
唯有一字一句地告诉你,我知道你遇到了那些事,我知道你难堪过,害怕过,绝望过,才能让你知道,我真的在爱着你。
那些不堪与人说的话,尽管与我说。
那根鱼刺,我知它怎样卡进去的,知它的形状,知它痛起来会如何,也等着你将它取出,我会接住。
无论取出时,是带血,还是带肉,我都会接住。
牧野的泪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掉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雪冥,“你怎么……”
雪冥两手虚虚地圈在牧野的身周,嘴角挂着温和的笑,“你可怨我查你过往,可却是不可自已闷着。那些事,我都知道,百炼宫里的事如今找不到了亲历者。
但你要知,百炼宫是我亲手灭的,我能猜到在百炼宫的日子是如何。而在东禹,你的梦欲楼,藏花阁。你在外经历的一切,我都知道。
所以小野,你说你混迹市井,经历复杂,不似我那般简单。那如今,你的经历再是复杂,我也摸清楚了。
那我可有资格与你说一句,你仍旧是你,那些过往或许不堪,可没人会记得,他们只记得有个小孩子,倔强地想活着,拼了命地活着。
到后来,即便自已看过了最多的黑暗,却还是想着帮助别人,藏着的那颗心真诚干净,感染了一个内心冰冷的人。”
雪冥轻轻舒了口气,牧野一直的担忧,害怕,故作坚强,他都看在眼里。
思来想去,如此行事,应当最有效。
小院中,腊梅轻轻摇曳,带起阵阵花香。
石桌上坐着的人,垂眸与石凳上的人对视,剪影和谐美好,宛若画中人。
雪冥眸光专注,坚定真挚,仰头注视着眼前的人,“这些事,只有你自已记着,你的两个姐姐只怕都不知,你独自背负着许多。
如今有我,有你景兄,有南陨城。那些事也只我知道,你害怕什么,在担心什么,那些以前的事是不是还会让你困扰,你尽管与我说。”
牧野瘪了瘪嘴,忽然趴到雪冥的肩头,哽咽着:“你查我,谁让你查我的!”
雪冥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我的错,你尽管罚就是,仅此一次。”
牧野半张脸都在雪冥脖颈里,缓了好一会,才闷声开口:“大雪球,我以前可害怕饿肚子了,还怕冷。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还跟狗抢狗窝呢,结果被狗咬了,还追着我跑了好远。
还有我一开始建梦欲楼的时候,他们看我年纪小都不把我当回事,我自已杀了好几个人,才让他们服气。结果他们还是暗地里谋划着要抢我位置,幸好后来我说刺杀南陨城,有了个大目标,他们才安分了些。”
牧野在桌子上坐着,弯腰抱人费劲,不知怎么的,人就缩到了雪冥身上,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地扒着他。
“我与你说了吧,那时我还被男子惦记,幸得遇到景兄,她保护我。那时她还是男儿打扮,可霸气了。”
牧野哼了一声,“后来那人去找景兄麻烦,我直接当街暗杀了他,我的飞镖也不是白练的。”
雪冥欣慰的点头,“本该如此,这般人该死。”
英明雪主绝不会说,自已曾经还以,替那被牧野暗杀的人报仇为条件,达成了自已的目的。
幸好,他先识得景郁。
他哄着牧野,“以后,不会再有人惦记着你。”
牧野点点头,没说话。
其实那些事他早已选择性的遗忘,没什么好记着的,但是说出来后,心里确实轻松了不少。
一直坐到夜深,一阵风吹来,牧野打了个寒颤,雪冥才抱着他回房。
若说牧野先前的任性还暗自把控着分寸,被雪冥今晚这么一说后,在他面前,可是成了实打实的皮孩子。7202
一晚上的时间,也不知他在兴奋什么。
一会裹着被子滚一圈,把雪冥身上的被子全部卷走,然后又滚回来,恰巧滚到雪冥怀里。
然后故作大方的从自已身前的被子里隔出最多容纳一个拳头的空隙,对雪冥说:“要不你钻进来,但是不能破坏我现在的形态。”
雪冥又气又无奈,直接就着被子一块抱住,“老实睡觉。”
牧野前脚答应着,后脚就不老实,伸手去拽雪冥的头发,还把他的头发放在自已的下巴上,假装胡须。
蓦地看到雪冥睁眼,又正正经经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已睡着。
雪冥便盯着他看,看心虚了,自已就往人怀里钻,总之是没个老实的时候。
雪冥闭眼睛闭了一会,还能察觉到那股直愣愣盯着自已脸看的视线,无奈地睁眼,望着趴在他胳膊上的人,“想与我说话?”
牧野狂点头,“但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已在兴奋什么,就是莫名的兴奋,就是睡不着,不想睡。
雪冥叹息,起身半靠着床头,然后把牧野拉到身旁,枕在他的腰旁,手掌轻轻托着牧野的脑袋,道:“说说你在藏花阁遇到的趣事,听说无人敢在藏花阁闹事,是因为每个闹事的人,回去之后都会遇到鬼。”
牧野咧嘴一笑,“我扮的。”
雪冥浅笑看他,“真是胡来。若是遇到较真的,看你如何收场。”
“那我运气还不错,吓唬了几个后就没人敢闹事了,都是些胆小鬼。”
“那倒是该感谢老天。”
“其实我还开了家客店呢,但是我那时候太能吃,让我吃关门了。”
雪冥勾了勾唇,“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不会让你饿着。”
牧野打了个哈欠,“你那么忙,哪里有空给我做吃的,还是给我景兄做吧,她需要呢,我现在没那么能吃了。以前总怕吃不饱,才吃很多,现在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