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这样的努力，要是她知道被父亲轻易换掉了工作，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秦爸大手一挥，眉头紧蹙：“你一个娘们唧唧的说这么多干什么？我决定的事是你能干涉的吗？”
他正觉得自己这个方法简直聪明透顶，根本不理会秦妈的担忧。
女人就是这样，总是畏首畏尾的。
做事情就要干脆利落，犹豫不决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他5059还是放缓了脸色：“万万这次是受委屈了，你等她回来跟她出去散散心，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哄哄。”
不仅如此，他还肉疼的掏出了一张五块：“呐，拿着去给她买对金耳环，免得到了于家没点像样的首饰撑着。”
既是作为安抚的那颗红枣，也算是对于家媳妇换了工作的赔罪。
五块钱可以说是大出血了，秦家哪里对女儿有过这样的大方？
不过这张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和旁边厚厚的600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一部闹剧一样。
秦爸觉得自己这操作简直神来之笔，把钱不耐烦的给了秦妈，就抱着这600块喜滋滋的进了房门锁好。
第377章
吸髓
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秦万万的工作就这样成了曲海洋的。
今早上的时候，秦爸就带着户口本和曲海洋一起来了甲烷厂，把工作进行交接了。
他当然说不出口自己把女儿的工作卖了换钱，就扯了个借口，说女儿吃不了操作工的苦，决定去做个保洁。
这种场面话大家听听就得了，劳资科的人谁也没信。
他们心下暗自的嘀咕肯定是重男轻女，但是也没办法阻止。
因为这样做是合乎程序的，秦爸拿了户口本要来换掉这份工作，曲海洋正好又有中专化学系的学历，可以上任。
而且两人还知道给他们塞孝敬，劳资科的人就睁只眼闭只眼给秦爸盖了章。
这个章盖下来，意味着秦万万摇身一变成了临时工保洁，曲海洋却后来居上，成了气体压缩操作组的正式员工。
于是秦万万的组长就被通知了秦万万离职的事实，曲海洋成了他新的员工。
组长接到调令还以为秦万万跟家里说好了的，没想到她居然还在正常上班，所以带着曲海洋过来的时候很惊讶。
而曲海洋付出了600块，当然是希望顺利交接的，这会儿也不善地看着秦万万。
气体压缩操作工是一人一个岗位的，如果秦万万不肯从工作岗位上下来，他没有办法上班。
看着这位熟悉的老同学被组长驱赶，曲海洋翘起嘴角心里暗爽。
学的好又怎么样？老师青睐偏袒她又怎么样？
看看现在工作不还是到了他的手里，真可怜呐～
秦万万从组长的三言两语中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亲爸把她的工作卖了！
她应该拿起扫帚和抹布去做保洁！
秦万万的脸色瞬间失了血色，惨白的像女鬼一样。
她悲恸之下根本没心思管手里的操作器皿，仿佛帕金森一样抖动，还是组长见势不妙赶紧把器材抢救下来。
开什么玩笑，这些器皿的损失是跟他的奖金挂钩的，组长当然对这个非常上心。
他摆好器材，同情地拍了拍秦万万的肩膀：“秦同志，你家父母已经把工作岗位交给曲海洋了，请现在让开吧。”
失魂落魄的秦万万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开脚步的。
她泪眼朦胧地站在一边，看着曲海洋在组长的帮助下慢慢上手器材，生疏的压缩了第一份气体。
这份工作其实不难，哪怕是普通人来上班，如果有人教导很快就能上手。
只是厂里对气体管控的比较严，需要一些经验丰富的人才来操作是最好的。
怕步骤做错了，没经验的人惊慌失措之下容易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要中专化学系毕业的高材生。
曲海洋虽然不怎么听课，好歹也在中专化学系混了三年，加上有人专门教导，肯定也会做这份工作。
虽然手法生疏，但是新人都这样。
组长又让他上手了两遍，发现这个人学的还算快，已经可以单独正常操作了，还夸奖他两句。
一转头看见秦万万还站在走道上，叹了口气劝慰她：“你回去吧，站在这也没用。”
他就一个小组长，对于上面的命令没有反抗的能力，秦万万就算在这站成树桩生根发芽也改变不了工作岗位没了的事实。
秦万万就跟游魂一样走到了甲烷厂的门口。
秦爸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份钱，就安排了秦妈在厂门口等秦万万出来。
女儿可千万不能跟家里离心，这时候要好好的哄一下，这样他才能继续作为于家的岳父作威作福啊。
要不然闹到断亲，这十几年的培养不就白瞎了？
秦妈攥着皱巴巴的五块钱在厂门口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看到女儿出来眼睛一亮。
她深谙安抚这一套流程，小碎步上去就对秦万万诉说着家里的不容易。
从秦万万刚出生就得了什么病，花了什么钱，长大了要读书买纸笔，一分一毫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
又说家里穷，只有秦爸和秦华国两个顶梁柱工作，养大四个孩子真的费了老命。
要是不生两个女儿，家里不知道多好过，舒坦的很。
从小就是这样，秦妈对于女儿每一分每一厘的花销都烂熟于心，秦万万听着这些话长大，已经听到会背了。
她甚至背得出秦妈下一句话是什么。
气息奄奄的秦万万慢慢侧过头，眼珠再转过去盯着秦妈：“……中专花了十五块六毛三，买衣服、钢笔和月经带。”
这套动作是很瘆人的。
尤其秦万万这会儿是面无表情的状态，就像一个无机质的人偶娃娃，黝黑的眼珠突然转头盯着你。
秦妈果然被吓了一跳：“万万你咋了？这丢人的东西怎么好在外面说？”
第378章
母女背刺
月经羞耻贯穿了整个华国古代史。
把这个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视为污秽，觉得这种东西非常恶心，会玷污各个地方而给女性禁足。
明明女人能够生育是被众人称赞的，标志着她能生育的现象，却被人恶心唾弃。
很搞笑吧？
每个人都生于女性的胯下，却嫌女性月经是世间最污浊的东西，对此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不祥。
连月经带也是如此，女人们只能找最阴暗的角落把它慢慢风干。
在日常生活中，女人们都不会提及月经带这羞耻的三个字，只会用每月的那东西，这样的隐晦词汇来代替。
幸好这会儿是上班时间点，除了远点的门卫，目之所及都没人。
秦妈转头打量周围，压下心里的不安捂住女儿的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在外说这样肮脏的词。”
她敏锐的觉得，老秦这次好像翻船了。
秦万万机敏地一仰头，躲过了母亲整日劳作而变得粗糙泛白的手。
母女两个就这样在甲烷厂门口互相对望，仿佛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秦万万率先开口，语气哽咽：“妈，你知道吗？从我上小学的那一天起，我有多希望出来上班。”
秦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读到二年级，秦人民嫉妒我成绩好，爸爸不肯让我上学，是您挨家挨户去给别人洗衣服，才让我能继续上，我很感激您。
我很爱您，爸爸每一次针对我，我都知道，连他算计我闺蜜向绵绵当秦人民的媳妇，我都忍了。”
秦万万说到这里，热泪盈眶。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小心思而感到可耻，甚至想过让向绵绵嫁进来当自己嫂子，自己就能在家里有点话语权。
全然不顾向绵绵的想法，而闺蜜没有怪她，反而一直在帮她想办法脱离困境。
最后，连jun队文职这样的好工作都舍得拿出来给她，她却还在家庭和这份工作之间犹豫不定。
即使她承诺会报答向绵绵，那点微末的感激有什么用呢？
所以她不敢伸手拿这份工作，怕还不起这个人情。
秦万万回神，看着母亲自嘲一笑：“我想一夜长大，出来上班帮您分担身上的苦难，盼啊盼，盼了整整十年！”
她声音越发尖利，引来了门卫的注意。
秦妈只好低声哀求她：“大妮儿，你声音小点，这工作不还有嘛，做保洁……做保洁经常能活动身体，自由，比你那个工作还好一些。”
她这话，自己说了都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真要是保洁好，谁还争着去当甲烷厂的操作工？都一窝蜂去当保洁了。
再说了，中专有化学系，还是大热门的学科，想进去分数要求不低，也没见中专开了学科专门教保洁啊！
秦万万闭了闭眼：“我心疼您，想给您分摊劳累，工资全部上交，连平时都去做零时工，而您呢？”
甚至打头阵来哄劝女儿，软磨硬泡让她接受命运。
她心疼母亲，主动分担母亲身上的担子，心疼母亲洗衣服泛白的双手，心疼母亲日以继夜找零工做，如今熬白了头。
换来的是什么呢？
嫁给一个完全不如自己的男人就算了，还能用哪个女人不结婚这样的借口勉强安慰自己。
连她唯一安身立命的工作都要剥夺掉，用的还是那样可笑的借口。
也许母亲说的对，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只是人有贵贱之分而已，所有的男人都贵，而她这样的女人最贱了！
竟然还心疼家庭里母亲的劳作是最多的，却受到父亲一直以来的钳制，在家里过得最艰辛，妄图帮母亲扛起家庭责任！
秦妈搓搓手，神色难堪：“大妮儿，算了，咱认命吧，
这不是好歹还有个工作干着吗？”
她知道女儿心中的不甘心，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工作让孩他爸换都换了，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再换回来吧，那600块可不能还回去，是她老两口的养老钱。
想到这里，秦妈眼前一亮，掏出胸口那皱巴巴的五块钱：“大妮儿你别生气了，你爸给了五块钱，专门给你买金耳钉呢！”
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欣喜的笑，仿佛这五块钱是多么大的恩赐一样。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整个中专三年，秦万万只花了15块6毛三，这五块钱已经相当于她一年的花销了，可不就是恩赐？
面对亲妈这样的笑容，秦万万只觉得讽刺，她哈哈大笑，甚至笑得喘不上气来。
秦妈被她这么一笑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女儿在发什么疯。
同时秦妈心里充满了不安，女儿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根本猜不到女儿下一步要干什么。
第379章
透风的心
毕竟是相处了17年的母女，秦妈对秦万万的性格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她当然知道工作对于女儿的重要性，甚至猜到了女儿绝对会大闹，所以早早就跟老秦打好了预防针。
在秦妈看来，这个事情不能这么着急，接连遭受两重打击，女儿很难哄的。
要是间隔开来一两个月，亲妈有把握绝对能让秦万万消气，大不了软磨硬泡诉诉苦丢点面子，女儿总会服软。
谁让这事就是赶巧了，曲海洋这会儿就来要工作了呢？
秦爸也不肯缓缓，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当天就答应了曲海洋。
秦妈这也是没办法了，才硬着头皮过来哄秦万万，不想这个女儿和家里离心离德。
还指望着自己老了，她这个出息又心软的女儿能给家里两个哥哥扶持一把，顺便孝顺两位老人。
虽说一般是儿子养老，但是女儿也要承担养老责任的呀。
也不用秦万万和秦岁出钱，就她和老头年迈体弱去医院住着的时候，两个女儿来端屎端尿擦身体就行，这不难吧？
可别耽误了两个儿子赚钱，女儿耽误一下不要紧，反正女婿会养着女儿的。
秦妈正打算着呢，秦万万终于笑够了，站直了身体抹去眼角的泪滴。
她笑得是自己荒唐的前十七年，完全就是一场笑话，她是个什么档次的人，也配共情亲妈？！
秦万万脸上带着戏谑自嘲，伸手去拿那张皱巴巴的纸币，想看看这买了自己工作的钱长啥样。
秦妈却没有放手。
她挑眉不解的看向秦妈，秦妈尴尬一笑：“大妮儿你听话，咱们去买金耳钉吧，钱不能乱花。”
秦万万心里自动翻译：钱可以给你花，但是你没有选择权，只能买我指定的东西，别想着买其他的。
而且收了金耳钉，这事就翻篇，可不能再反抗父母了，要戴着耳钉乖乖嫁去于家，老实干保洁！
算盘珠子蹦她脸上了！
秦万万又讽刺地笑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样吧，妈，我给你五块钱买金耳钉，你给我换一个操作工的工作。”
看着眼前女儿脸上的笑，秦妈感觉她有点陌生。
秦妈很明白自己的女儿孝顺得很，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叛逆的行为。
她心里越来越慌，却强自镇定：“大妮儿你说什么呢，这咋买？”
秦万万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原来你也知道五块钱买不了我的工作啊？所以你们把我的工作卖了多少钱？”
心知肚明女儿的委屈，照样会帮着爸爸说服她接受命运。
秦妈的眼神不由得闪躲起来：“没，没卖工作，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就不懂事了，妈还能骗你？”
被女儿这样尖锐的指出事实，秦妈有点不适应，觉得女儿冒犯了父母的尊严。
秦万万仔细看着自己亲妈熟悉的脸，心里越发凉透。
母亲并不是她的母亲，在天长日久的生活中，母亲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隐形的父亲，不再疼爱女儿，只爱她的两个儿子了。
所以还留恋什么呢？
秦万万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真好笑，辗转难眠一晚上舍不下家里的牵挂，拒绝了去jun队的好工作，就只为了这施舍的怜悯。
她的心比这初春的风还要凉，仿佛破了几万个窟窿，全是穿堂风。
意识到这一点，秦万万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说：“不懂事？那我就不懂事给你看看！”
她没有再管这个母亲，转头就走。
不就是拿走了她的工作吗？不就是一对耳钉打发她吗？
那她就让整个秦家都没有日子好过！
什么将就嫁人，什么避到jun队，她才不要做这种软弱的事情，她非要硬刚上去让秦家身败名裂！
秦万万心里的怒火根本就压抑不住，跑路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转角。
秦妈反应慢了一拍，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眼看着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完了，秦万万这个女儿是彻底脱离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