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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展枚正色,一本正经道:“我并不像。”

    乐礼灿烂地笑了笑,抬手轻掐了掐他的鼻尖:“好好好,不像。”

    展枚背着手,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子,倒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江循:“……”

    看到这恩爱虐狗的一幕,江循开始从心底里反思追忆,《兽栖东山》里,原主有没有睡过枚妹。

    ……如果原主作死把枚妹给睡了,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乐礼要S那个M自己了。

    《兽栖东山》也就是个三四万字的短文,这几个月来天天想着,江循已经把剧情记得滚瓜烂熟,也有效规避了一切和自己发生关系的妹子……

    当然,直接后果就是,除了秦秋之外,江循的妹子缘彻底断绝,只能整日和原主没睡过的汉子们厮混在一处。

    一番交谈下,江循果断把乐礼确定为自己的大腿二号,在原主落魄之时,这货是下狠手下得最重的那个,留给江循的印象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小心伺候着点儿准没错。

    思及此,江循的心态略略调整了过来,深吸一口气,主动发展话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乐礼口气极其温柔和煦,却又切中肯綮:“昨夜刚刚出事,当然无心游园。方解带我来是探查情况的。”

    展枚认真询问:“可有对策?昨夜我随纪家主搜山,忙足了一夜也一无所获。”

    乐礼朝向展枚,目光极尽柔和之能事:“‘扇面美人’不是一般妖物,要搜寻起来需要技巧,轻易急不得,我来想办法就是,你去歇息歇息吧,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展枚不以为意:“不妨事。同窗在眼皮下出事,我不能置之不顾。”

    乐礼上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也该休息好才是。”

    江循的心灵之窗快要被眼前这对男男辣瞎掉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一颗三千瓦的电灯泡,正在卖力地发光发热。

    他正踅摸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眼睛一转,就看到了叫他更想自戳双目的东西。

    昨日在花窗中出现的美人面,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对江循嫣然一笑。

    没了花窗阻隔,她的五官看上去更清晰了些,不过今日她的装扮与昨日相比稍有不同,一头如瀑黑发披散,白衣飘飞,眉间一点朱砂,清透的白纱覆面,却依稀可见端庄的五官。唯有一双猫眼,带着撩人地魅色,轻轻一眨,风情万点,仿佛洛神临世。

    江循的肺管子都在打颤了,手中“阴阳”如烟火般砰地一声在掌间绽开。

    那美人的眼波一闪,似是疑惑至极,身子向后退去,江循只觉一阵热风灼来,眼睛生痛,下意识地合上眼睫,只控着“阴阳”向气息所在处飞掠而去。

    待那热浪消失,江循睁开眼睛,竟不见了那美人的踪影,“阴阳”漂浮在半空中,迷失了目标,原地兜了一圈,便沮丧地折回了江循身边。

    江循刚刚取回阴阳,就见面前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展枚在那棵树与江循之间看了个来回,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不仅是展枚,乐礼也是一脸不解,这让江循不禁意外:“刚才,那里……”

    ……除了自己,没有人看到那女人?

    展枚向着那空空荡荡、且毫无恶气的树后又望了一眼,便冲乐礼点点头:“秦公子有时候就是这样,容易受惊。此乃常事,习惯便好。”

    ……喂,在你心目里我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

    但撞了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别人还都看不到,江循的日狗之心熊熊燃起,也无心聊天,简单敷衍了两句便告辞离去。

    待江循的身影消失不见,乐礼温和一笑,抬手揽住了展枚的腰,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抱:“怎么,几个月不见,跟别人这么熟稔了?嗯?”

    展枚的耳朵被他弄得有些发痒,抬手拂了一下:“秦公子还可以,虽然我们以前同秦氏交游不深,但是……嗯!!”

    乐礼喜欢看展枚一脸不解的模样,手指指背拂过展枚劲瘦纤细的腰线,无比自然道:“……你瘦了。”

    猝不及防被捏了腰的展枚闻言松了一口气:“是有些。殷氏的饮食太过精细,我习惯杂粮,略有些不适应。大概再过半年,我结了丹,便可以辟谷了……下次不要在外面乱摸,有伤风化。”

    乐礼温文尔雅地笑着:“好,听你的。……我们回去吧,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了。”

    展枚的表情立时舒展了不少:“怎么办?”

    乐礼的笑容如阳光一般和煦动人:“首先,我需要一个诱饵。”

    ……

    江循回到自己的居所,还没坐热乎,便有殷家弟子唤自己去白露殿。江循一头雾水,动身前去,谁成想刚一进殿就被一只迎面扑来的疑似哈士奇的东西抱紧了。

    殷无堂估计已经给吓破了胆,见面就嚷:“我不做诱饵!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我……”

    江循皱眉,反问:“什么诱饵?”

    他放眼看去,发现殿内玉邈、展枚和乐礼都在,纪云霰坐在上面,还有几个顶着张嫌弃脸的殷氏宗族,以及殷无乾、殷无臻两个兔子似的抖作一团的家伙。

    展枚做了个简单的情况介绍:“乐礼他擅长以灵入画,现在已经为那扇面美人绘就了陷阱。万事俱备,只缺诱饵。”

    寥寥数语间,江循已经大致明白这个计划的雏形了。

    乐氏姓乐,却不善作乐,只在画艺上独领风骚。当心智意念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便能赋予笔下的鸟兽虫鱼、花草树木以生命,如果意念够强,甚至能让画中人活起来。

    乐礼虽然只是个少年,但修炼也是小有所成,他所能做的,是复制出一个场景来,与现实的场景相套叠,看起来与现实一般无二,实际上只是画中的一方天地,全然受乐礼控制,只要让殷无堂进入其中,等到那扇面美人出现来杀他,乐礼便可趁机下手,把扇面美人永远封存在画中世界。

    说起来挺简单,但昨日殷无堂亲眼瞧见了殷无越的尸首,现如今要身涉险境,他怎么肯干。

    江循听明白后仍然不解:“……那叫我来作甚?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阿牧:“我也是……”

    果不其然,殷无堂一开口就让江循产生了糊他熊脸的冲动:“秦公子,陪我可好?你陪我我便能安心了!”

    江循一怔,等回过神来,吐血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挺身伏地,冲这位祖宗行上二三十个虎式拜日礼:

    大哥我给你跪了啊!你怎么会觉得我可靠的?啊?我哪里看上去值得托付啊?

    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再加上殷无堂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江循意识到,收小弟的时机来了。

    《兽栖东山》的原主哪里收过小弟?但凡有一个想跟着原主混的,要么变成他的床伴,要么被他泡了马子,头顶一片大草原,自己才来了三个月,就发展出了一个小弟,这进步不可谓不大。

    然而江循也只得意了一秒。

    ……别的种马收小弟的画风不是这样的啊!人家主角抬手一挥,王霸之气震撼全场,无数小虾米纷纷献上膝盖,自己苦逼兮兮地熬了这么久,当别人的小弟倒是当得风生水起,好容易拣着了个咸鱼翻身的机会,却还得硬着头皮去陪人玩儿命。

    况且这个小弟质量看上去也不是很好……

    江循正天人交战之时,就听得一个天籁之音插了进来:“秦家公子灵力一般,若殷家公子真是胆怯,我陪你进去便是。”

    江循如获大赦,在心里给玉邈比了个赞:玉九我真是没白投喂你!好样的!

    没想到殷无堂像是焊在了他身上一般,固执道:“……秦家公子就很好。”

    大哥,我昨天才揍过你。抖M是病,得治。

    江循想破脑袋也理解不了殷无堂的脑回路,索性放弃,转向玉邈,眼神示意:……一起?

    玉邈接收到了他的信号,扶着广乘便要站起身来,身旁玉家的几个子弟盯着他的眼神如同看神经病一样,三四只手一齐伸过去也没能摁住他。

    而玉邈冠冕堂皇地用一句话就打败了他们:“我是为了护殷家公子周全。”

    江循:“阿牧,瞧见没有,玉九有的时候也不那么欠揍,够意思!”

    阿牧:“我不这么觉得……”

    江循:“……为什么?”

    阿牧不吭声。

    昨天看到的喂点心屑的画面,还有玉邈在江循睡后睁眼微笑的画面,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阿牧不说,江循也不再追问,待玉邈走出座位时,江循挑了个没人能注意到他们间互动的角度,冲他眨眨眼,玉邈则转开了视线,恍若未见。

    一侧的乐礼视线一转,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短暂的怔愣过后,他迅速转开眼睛,唇抿成一线,似是在忍笑,旋即就回复了正经温和的模样:“那就有劳玉公子和秦公子了。”

    殿内的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江循却陡然觉得被一道目光锁紧,一阵心悸。

    有人偷窥?

    他立即转头看去,眼角只捕捉到了在白露殿门口一闪而逝的纯白衣袂。

    女人?那个先后在公学与花园中出现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扔了1个地雷

    ————————————

    突然感觉玉九很像护崽的老母鸡……(

    __)ノ|壁

    ☆、

    白衣(二)

    江循的动作略大,惹得玉邈望了他一眼。纪云霰也察觉到有些不对:“怎么了?”

    江循转过脸,腿肚子微颤:“没什么。”

    说着话,他往玉邈的方向横跨了一步,让他的身子挡住了自己。

    玉邈很是淡定地开了句嘲讽:“秦公子请自重。”

    江循禁不住用眼睛斜他:昨天晚上不自重的是谁啊?

    话是这么说,玉邈却没有移开脚步,稳稳地扎在那里,护在江循身后。

    既然诱饵选定了,一系列准备工作就由乐礼着手去做,江循出白露殿门的时候,刻意小心翼翼地躲在纪云霰身侧,等她跨出殿门的时候他才探了个头出去,确定周围没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才挺直了腰背,将折扇在手中挽个花,啪地一声潇洒打开,大步朝前走去,端的是倜傥风流、骚气无匹。

    阿牧:“小循你知道你刚才出门的时候像什么吗。→_→”

    江循爽快道:“偷了鸡的黄鼠狼。”

    阿牧:“……哼你也知道!”

    江循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系统了,笑呵呵地用左手持扇捅了捅自己的右臂:“这才是生存长久之道啊宝贝儿。”

    阿牧:“你你你不准那么叫我!!(*ω╲*)”

    江循深觉有趣,一口一个宝贝儿地调戏着阿牧,心里却始终飘着一片疑影儿,挥之不散。

    对那白衣翻飞、连续三次在自己面前出现的绝美女子,江循有种奇特的感觉。

    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她。

    一定曾在哪里见过她。

    ……

    江循一直想到天擦了黑也是无解,头疼得很,在纸上试图还原出那女子的容貌,又不得其法,乱糟糟扔了一地字纸。乱雪盘腿坐在地上,拾起一张展开,表示好奇:“公子,这是,什么?”

    江循横叼着漱干净的墨笔,有气无力地反问:“你看它像什么?”

    乱雪捧着看了半天,抬起脸来,诚实道:“像鬼。”

    虽然知道你在吐槽我的画工但不要提那个字啊啊啊啊!

    江循激灵一下,急忙岔开话题:“你最近在做什么?老不见你人影。”

    乱雪本来就生得唇红齿白,低下脑袋羞涩一笑的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疼了:“小……小姐。还有履冰。陪履冰玩儿。”

    江循反应了老半天,才想起来履冰是谁的字。

    宫异!

    妈的江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大好。

    怎么好像一夕之间他周围身边所有人的取向都出现了微妙的差别?这还是那个主角嫖出了花式、嫖出了境界、最后还活活把自己给嫖死了的世界吗?搞了半天大家是一样的丧病?你们真的不打算挑挑性别吗?不打算挑挑年龄吗?

    江循的口气如同在关怀自家早恋的傻儿子:“你们俩都玩什么啊?”

    乱雪可看不懂江循溢于言表的纠结,很认真地一根根掰着自己的手指:“我,做家事,编花环,履冰……”可他越说越沮丧,声音低低的,像是被欺负了的大狗狗,“履冰不喜欢……不让,我做。”

    江循不由得嘘出一口气。

    还好,宫异小朋友是个正常人。

    莫名摊上了个粘人的痴汉,又看到乐礼和展枚当众虐狗,要是乱雪再告诉自己他要和宫小公子发生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那江循就真的要怀疑自己穿错世界了。

    相比之下,玉九除了喜欢猫喜欢得有点过头之外,除了有的时候恶趣味了点之外,是个多么正常而笔直的男人。

    《兽栖东山》原著里,玉邈是主角唯一勾搭过而没有嫖到的对象,江循一直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所谓的“兽栖东山”,恐怕也就是原主嫖而不得的怨念罢了。

    傍晚时分,江循再次被召唤去了白露殿。

    他不疑有他,收拾收拾便去了。然而,待他踏入白露殿,他悚然发现,这里与白天的景象,已经有了天之差地之别。

    殿内撤去了所有桌凳,七七四十九支烛火摇曳,幢幢迷影投出散乱的轨迹,正殿中央的地面上,用朱砂勾勒出的灵犀图腾散发出幽微的红光,图腾上方便是一方七尺长、五尺宽的薄透丝绢,上面绘就的图案模模糊糊,仿若在浓雾中浸泡许久,但江循一眼便辨认出,这是月见亭,是主角第一次放飞自我的地……

    江循突然觉得如坠五里云雾,待再脚踏实地时,却已置身于月见亭不远处,亭中已有两人,殷无堂同玉邈都坐在那里。

    喂,能不能给个高能预警啊。

    心知这便是乐礼制造的画中幻境,而且四周浓雾缭绕,景物统统看不分明,江循还是觉得那便是往日的月见亭,并无半点不同。

    江循知道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果断加快速度几步来到了月见亭当中,隔着殷无堂,与玉邈同排坐下,才找到了些安全感。

    殷无堂进来得早些,但还是对眼前的景象颇为震惊:“乐焉和的画工着实了得啊,粗看那画明明不像,但细细看来都是活的。”

    江循正想附和两句,就被玉邈打断了:“无需多言,静静等着便是。”

    于是大家集体收了声,静静等待。

    气氛有些微妙,谁也不知道扇面美人儿会在什么时刻出现,这时间最是难熬,很快,殷无堂的额上就见了明汗,江循也越过殷无堂的后背,悄悄用左手抓住了玉邈放在身侧的手。

    玉邈看也不看他,一副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右手却不引人注目地往江循的方向伸了伸,好方便江循抓握。

    江循用才学来不久的传音入秘,连通了玉邈,对他的上道表示了高度赞扬:“玉九,够义气。今天在白露殿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玉邈的眼皮子都没有抬上一下,道:“应该的。”

    江循尚未来得及为难得说句人话的玉九点个赞,就听他续上了后半句:“因为你那时候在求我。”

    江循果断收回了那个赞。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玉邈还有话在等着他:“……你在撩拨我。”

    江循:“……啊?”

    ……江循搜肠刮肚地思考了很久,也只记得上午自己冲玉邈丢了个求助的眼色而已,哪儿跟哪儿就撩拨了?

    玉邈左手用力,微微握紧了广乘的玉剑柄。他想起今早江循在白露殿望着自己的模样,那双漾着一泓碧波的眼睛,朝自己一转,眉尖眼尾的点点桃花几乎要漫出来了。

    他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江循对他有这样的表示,他也该有所回应才对。

    两个人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个待宰羔羊似的殷无堂,彼此间疏离的神情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中,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一来一往地对着话。

    玉邈认真地继续自己的推断:“……勾引我。”

    “……玉九你脑子没毛病吧?”

    “没有。而且你现在还抓着我的手。”

    江循果断松手,却被玉邈一把反扯住,温热的手心抵住了他的,声声质问直接刺激着江循的大脑皮层:“……还对我献殷勤。”

    “……我什么时候?!……”

    “点心。”

    ——大哥你脑袋清醒一点啊!那只是因为我想讨好你,不想得罪你落得个被你砍死的结局啊!

    江循越听越不对劲,他发现玉邈似乎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产生了什么了不得的误会。

    玉邈双眸正直地凝视前方,抛出了最终的问题:“……秦公子,请问你在求偶吗?”

    江循吐血的心都有了。

    他今天还在忧愁,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有基化的倾向,没想到在玉九眼里,自己也是个基,还是一只妄图求偶的基。

    江循感觉无法反驳,只能摆出最端正的态度,祭出了“你放心”大法来宽玉邈的心:“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玉九,我对你没意思的。”

    话音刚落,江循就觉得被玉邈握着的手腕猛地疼了一下,疼得他差点喊出来,死忍活忍才忍住,与此同时在心里对玉邈进行道德谴责:“卧槽你干什……”

    话没说完,江循就嗅到了一股恶气,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无知无觉的殷无堂身前,“阴阳”伞面上张扬恣肆的邪气叫那恶气倒退三分。

    电光火石间,他同玉邈交换了一下视线,立时间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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