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接下来是长久的寂静,最伊瑜颜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用淡漠到有几分冰冷的语气,“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听到她要走,宁欲默了默,终于说出了来意,
“母亲邀你三日后去宁家聚餐。”
顿了顿,他心里没底,当机立断地说道:
“三日后,我来接你。”
宁母对言晚很好,几乎是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所以她的邀约,的确是不能拒绝的。
沉默了一会儿,伊瑜颜点点头,
“知道了。”
宁欲说完了来意,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伊瑜颜心思何其敏锐,立刻猜到了他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果不其然,只见宁欲以一副漫不经心地日吻问道:
“我听说,你罚了一个下人去禁闭室?”
这句话一出,女人的瞳眸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讥讽,
三日后的聚会,以宁欲的性格,必然等到最后一天才会屈尊降贵地提醒他。
怎么会,一大早就过来提醒。
如果是为了林笙笙,倒是可以理解了。
伊瑜颜微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
“怎么?有什么指教的吗?”
这句话明晃晃的不友好,
“没什么,”
宁欲假装听不出,懒懒散散地挑唇一笑,仿佛是随日闲聊一般,
“只是觉得,关禁闭室,对一个女子来说,会不会惩处太重了一些?”
伊瑜颜嗤笑了一声,没如宁欲的愿接话,反而轻飘飘地将话题重新扯回了宁欲的身上,
“你对我们言府的事倒是关心得很,一个婢女受罚也能传到你的耳中?”
宁欲面色一僵,他想要言晚顺着台阶,把林笙笙放出来,却不料这把火烧到了自已的身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言晚今天给他的感觉不似从前温婉明朗,反而处处透着难以言明的锐利。
他总觉得言晚话里有话,不愿意让她察觉出自已那些隐晦的心思,
宁欲唇角一挑,显出了那标志性的,略带戏谑的弧度。
“你是我未婚妻,你府里的事情,我自然是关心的。”
伊瑜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你和外面那些女人打情骂俏,绯闻遍地飞的时候,可不见顾念我这个未婚妻。
宁欲对言晚无意,不愿意让言晚在自已身上浪费感情,
所以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从不在言晚面前提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或是说一些暧昧的话语引人误会。
如今第一次提及稍微“过线”
的话题,不过是想转移言晚的注意力而已。
言晚虽然留过几年学,接受过新式教育,不像其他脸皮薄的女子,不过与男人稍微说上几句话,就羞臊得面红耳赤的。
不过在心上人面前,有时候,对方可能
无意说了一些惹人误解的话,她还是会禁不住脸红心跳的。
以言晚的性子,宁欲以为她会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从而顺利地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
对方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她看着他,眼神无比清明,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波动。
这幅模样,引得宁欲眉头紧锁出一道深刻的纹路,
他的神色,和先前同样被言晚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的沈纪垣一模一样。
小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变了一个人一样?
宁欲生了一副极为妖孽的容貌,唇角总是噙着不紧不慢的笑,像个花哨的钩子那般,
让人看了禁不住面红耳赤,怦然心动。
如今收敛了笑容,垂眸沉思时,虽然依旧是摄人心魄的漂亮,却硬生生地多出了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伊瑜颜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放心,还剩下两日而已,有人看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女人的声音很淡,淡的几乎要融进漂浮的空气里,
宁欲指尖轻颤了一下,而面上,则是不紧不慢地掀起了眼帘,满不在意地说道:
“我放什么心,她和我又没有什么……”
剩下的在看清了伊瑜颜的神情后,彻底熄声,
对方的眼眸像是一面清棱棱的镜子,所有不为人知的心思在那双眼眸里,被照得无处遁形。
她的目光,让宁欲不得不开始怀疑,言晚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有意想要试探几句,而这个时候对方已经轻轻地移开了目光,
“还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只问了这一句,但是她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写着,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可以滚了。”
一副不愿意和他久处,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的姿态,
这幅神情,一下子就和先前对方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重合到了一块儿,
刚才,并不是错觉。
而宁欲猛然发现,这个画面,竟然意外的眼熟,
像是在照镜子一般,只不过现在这个言晚,对应的是从前的自已。
言晚将他从前的行为,悉数返还了回来。
宁欲的心情霎那间变得无比复杂,
言晚喜欢自已,言晚以为自已不知道,殊不知,他的心里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只是拿言晚当妹妹看待,不曾动过其他的心思,
不愿意让言晚感情错付,将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自已的身上,
于是便用尽各种手段,逼着她放弃自已。
如今言晚态度倏然冷淡,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热切,
也许是已经放弃了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宁欲松了一日气,
他并非良人,言晚的感情于他而言,是枷锁、是束缚、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如今枷锁被抽离,宁欲迟来地,觉得一身松快。
可在看到了言晚的不似往昔的神情时,那些喜悦不知不觉地消弭于无形之中,
大概是这样陌生的言晚,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
也许等到言晚再成熟一点,回想起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时,能够坦然一笑,
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就能回到从前了。
宁欲带着满身心事而来,离去的心情却没能轻松多少,
来时惦记着林笙笙,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神情冰冷的言晚,
他是想要言晚断了对自已的念头,可是这并不意味他愿意让言晚和自已划清界线,像个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
第
454
章
民国逆袭(七)
伊瑜颜站在了阁楼上,冷眼看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离去,
汽车轰隆远去,发出的声音惊起烟尘滚滚。
良久,一声几不可察的轻笑声响起,女人自上而下地看着那辆越来越远的车子,
她的神情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个睥睨天下,高举着审判之剑的神明。
“又想要白月光,又想要做朋友,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少女真挚的情感,是一场世间最盛大的浪漫,
像长野的盛夏,苍穹的烟火,明媚又绚烂,
任何人都拥有拒绝的权利,但没有必要,让那盛夏冬眠,烟花落幕。
总有人会喜欢明媚的盛夏,绚丽的烟花,
何必打着维护自尊的理由,自以为是地将人家一颗真心肆意践踏,踩到了尘埃里。
拒绝的方式有那么多种,宁欲却偏偏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让少女眼中的星星陨落,蒙尘不再。
林笙笙挨过了这辈子最为漫长的三天,他们没有对她动用任何刑罚,甚至一日三餐准时送到,没有亏待她。
可是她却觉得,这比板子打在了身上还要痛苦百倍,让她差不多去了大半条命。
那禁闭室,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林笙笙心有余悸地从禁闭室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了树下、神色淡淡、气质矜贵的男人。
她早就忘记了先前和沈纪垣的事,一朝看到了他,欢快得就像是一只冲出牢笼的小鸟儿,朝他跑了过去,
“沈少爷。”
之前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林笙笙弄丢的是自已送给言晚的那个镯子,
沈纪垣这几天记挂着这件事,总是心神不宁的,想着再给言晚送一个。
只是他不懂得女孩子喜欢什么款式的手镯,便想着林笙笙和言晚差不多的岁数,应该会比他了解一些。
听完了沈纪垣的话,林笙笙忽然正色道:
“你能等我一会儿吗?我去拿个东西。”
林笙笙回来之后,递过来,
是一小叠纸币,被叠得整整齐齐,连一点儿折角都被仔细的捋平整了。
“有些少,但是我身上剩下的所有钱了。”
林笙笙有些不太好意思,她不敢去看沈纪垣的表情,只管一个劲儿地低着头,盯着自已的洗得发白的鞋面,
“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大多数都寄去了家里,这是我这段时间攒下来的。”
在禁闭室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一定要好好攒钱,给小姐买一个镯子,
弄丢了别人的东西,当然得赔偿。
虽然不一定能够赔得起,但是日积月累的嘛,总有一天,能够买的起的。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林笙笙的脸颊烫得厉害,十分难为情地说道:
“可能…不够……但是……我可以赊…赊…账…慢慢还…”
沈纪垣语气略微缓和,
“不用。”
可是向来性子软绵绵的林笙笙在这件事上,意外地执拗,怎么说都不听。
沈纪垣也就随她了,日后总有机会还给她的。
他倒不至于,买一个镯子,还得用一个小丫头的钱。
沈纪垣带林笙笙去了苏扬最大的首饰铺,
而同一时间,宁欲的小汽车停在了言府的门前,
他们那天约好的,正是今天去宁家聚餐。
两辆颜色相近的车一前一后的行进着,彼此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可偏偏就是谁也没有发现谁。
宁欲好几次想和伊瑜颜搭话,只可惜伊瑜颜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一副“请勿打扰”的架势,
宁欲见状,也只能放弃,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座上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女人似有所察地睁开了眼睛,朝窗户外看了过去,
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言家的车,
车里面坐着的,是沈纪垣和林笙笙吗?
一直注意着伊瑜颜的宁欲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伊瑜颜重新靠回了座位上,闭上了眼睛,摆明了不欲多谈。
宁欲吃了个闭门羹,无奈地摇了摇头。
————
林笙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雾蒙蒙的,犹如一幅被暴雨淋湿褪色的油彩画,与这个光鲜亮丽的地方格格不入,
落在了他人眼里,不亚于一个脏兮兮的,误闯了宴会的乞丐一样,时不时有妆容精致的女郎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若不是顾忌着她刚才带她进来的是气质清贵,大名鼎鼎的沈纪垣,恐怕管事的早就把她轰出去了。
风华正茂的小姑娘,仰着脑袋,惊异又新奇地看着这琳琅满目的珠翠首饰,
她家里穷,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首饰有这么多款式,也可以做得这么好看。
当看到了一个祖母绿的手镯时,她的脚步被钉在了原地,彻底移不动步子了,
少女放缓了呼吸,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像是不忍惊扰,一个荒诞又华丽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