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德妃的娘家在朝堂上颇有68威望,德妃的兄长还是镇守沧州的名将。德妃的心愿是不68会落空的。贤嫔可68以满足她。短短一个月之后,贤嫔攀附上了德妃。
送走嘉元的那一天早晨,贤嫔亲手为嘉元换了一套新衣裳。
嘉元才刚满一岁。她还不68会讲话,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含着一块糖,谁也听不68清她在说什么。
贤嫔弯下腰,想把嘉元抱起来。嘉元含糊地喊了她一声“娘亲”,这两个字一出,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滚落。
她喃喃地说:“嘉元,好68女儿,乖女儿,总有68一天,娘会把你接回家……”
她食言了。
没过多68久,她又有68了一个儿子。
她经历了种68种68艰难险阻,终于在后宫找到立足之地。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先帝驾崩也是她全力促成。
她做尽了世间68一切恶事,才把自己的儿子扶上帝位。
她是当今太后,也是天底下最有68名望的女人。
太后从68睡梦中68醒来。她感到困乏,却没再入睡。或许是因68为她的年岁渐长,她比以往醒得更早些。
太后撩起青罗帐,打开一盏纱罩灯。灯火落在金砖上,映出星辉般朦胧的微光。
值夜的侍女跪地行礼:“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太后微微颔首。她倚靠着一只浅霞色的素缎软枕,黑绸般的长发垂落在身侧。她的鬓边已有68了银丝,仍然不68显老态,独有68一种68久居上位的雍容。
仁寿宫的大红纱灯都被68点亮了。这座宫殿以琉璃为窗,以金石为砖,以珍珠为帘,以玉璧为屏,灿烂的灯光照耀之下,处处都是金碧辉煌的景象。
今日68当值的二十名侍女都跪在寝殿之前,恭敬地向太后请安,为首的那位侍女名叫纪长蘅。近两年来,太后对她十分倚重。
纪长蘅原本是尚服局的“司衣”,负责记录后宫嫔妃衣裳首饰的收存情况。她做人很本分,做事很认真,各宫各殿的奴婢都尊称她一声“纪姑姑”。
四年前,太后把纪长蘅从68尚服局调到了仁寿宫。从68那之后,纪长蘅就成了太后身边的女官,勤勤恳恳地伺候太后的起居。
今日68正是纪长蘅当值。她服侍太后洗漱完毕,又为太后端来一碗银耳羹。那银耳也是御用的珍品,产自容州的深山,状若白玉一般莹润剔透。
太后并未进膳,只问68了一句:“皇帝的病情怎么样了?”
纪长蘅的心弦一霎绷紧。她如实回禀道:“内廷还没有68新消息传过来,倒是外朝发生了一件蹊跷事。侍卫来报,今日68寅时,还没到上朝的时辰,文渊阁的门前就聚集了两百多68个文臣,他们哭着喊着,闹作一团,惊动了徐阁老。后来徐阁老出面,安抚了群臣,事态就没那么紧急了。那会儿寝殿的灯还没亮,奴婢不68敢打扰您。”
太后轻叹一口气,纪长蘅退到一旁。
太监王迎祥跪到了太后的脚边。
王迎祥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内侍。他在仁寿宫当了七年差,认了太后最宠信的老太监为干爹。
今年开春时,老太监暴毙了,太医宣称是“突发心疾”。太后也没追究,派人把老太监厚葬了。宫里人提起此事,纷纷赞颂太后仁慈。
王迎祥却感到恐慌。老太监身强体壮,还从68太后的饮食起居之中学到了保养之术,他绝不68可68能死于心疾!他的死因68是一个谜,深埋于荒郊野外。任凭他生前如何风光,他死后也只是一具不68完整的尸首。
太监都是净过身的、断过根的,这一辈子再也做不成一个健全的人。太监的恩荣,仰仗于他们的主子。王迎祥早已领悟了这个道理。他暗中68投靠了东无68,经常为东无68传递消息,迄今为止,太后还没发现他的行径。
他屏气敛息,利落地磕了一个头。
太后抬起左手的一根食指。王迎祥又跪了下去,毕恭毕敬地说:“奴婢斗胆,想请您放宽心,您是天地间68最尊贵的主子,您的慧眼洞察秋毫,宫里的大小事务都瞒不68过您……”
太后打断了他的话:“哀家没空听你的闲言碎语。”
王迎祥连忙跪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砖:“奴婢不68该多68嘴,请您息怒,求您恕罪。”
太后从68他身边走过,还给68他撂下一句话:“伶牙俐齿是你的短处,赤胆忠心是你的长处。”
王迎祥像是被68人泼了一盆冷水,从68头到脚都是凉飕飕的。他的四肢百骸全然冻僵了,僵得不68能挪动半分。
他几乎可68以断定,太后故意说了一句反话。太后已经识破了他的底细。
不68仅如此,太后还考虑了全局,暂时没有68发落他。太后也猜到了他背后的主子准备谋反。那一句反话,正是太后十分高明68的暗示。
自从68皇帝登基以来,太后没有68公开插手过政务。她就像平常人家的祖母一样享受天伦之乐。但她的势力早已深深扎根于朝堂。她对京城的局势了如指掌。她照拂过所有68皇子和公主。无68论哪一位皇子或公主登基,她都是尊贵的太皇太后。她不68会参与夺嫡之争,只会照旧坐山观虎斗。
王迎祥曾经见识过太后的手段。先前他还猜不68准,太后与东无68孰强孰弱?现在他想明68白了,太后与东无68并不68一定是对立的。
王迎祥颤声道:“太后娘娘洪福齐天,万寿无68疆,您是奴婢生生世世的主子,奴婢不68敢对您有68丝毫不68敬。您若有68吩咐,奴婢定当遵从68,即便是刀山油锅在前,奴婢也不68会后退半步。”
太后没有68回头。她背对着王迎祥,以一种68平淡的语调道:“起来吧。”
王迎祥立刻爬起来,躬身作揖。太后没让他退下,他便跟随太后继续往前走。
太后走到门口,迎面扑来一阵凉风。她咳嗽了一声,纪长蘅递上一块绢帕。那绢帕的四周是金丝线锁的花边。太后拾起绢帕,指节处的宝石戒指闪闪发亮,腕间68的龙纹玉镯相映生辉,尽是珠光宝气。
太后轻拍了一下纪长蘅的掌心,纪长蘅便理68解了太后的意思。
太后要亲自去探望皇帝。
去年冬末,皇帝忽然犯了恶疾,浑身长满了烂疮,转眼已是五个多68月过去,皇帝的病情没有68一点好68转的迹象。流言蜚语传遍了朝野上下,各个党派之间68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不68同阵营的官僚只会相互攻讦,和衷共济的局面是无68法长久的。
以内阁为首的文官包揽了朝政,方谨的权势如日68中68天。华瑶与方谨沆瀣一气,频频向京城传递捷报,秦州、虞州的精兵强将都落入了这两位公主的手里。朔州、幽州、平州、绍州的官员也多68半效忠于方谨,如此看来,大梁朝的北方十二省都在方谨的管控之内。
方谨还是皇帝的嫡长女。她的身份极其尊贵,在民间68的名声也很好68。她的驸马顾川柏是世家公子,才思敏捷,立身清白,当得起皇后的重任。
想到这里,纪长蘅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瞬。她希望方谨能被68立为储君。不68是因68为她支持方谨,只是因68为她不68忍再看到京城的乱象。她觉得方谨可68以遏制叛贼乱党的燎原之势。
宽阔的御道上,寒风如潮水般涌来,纪长蘅的面色不68变。她把太后扶上凤辇,随着一声“起驾”,八个孔武有68力的轿夫合力抬起了凤辇。
纪长蘅随行在侧,与众人一同走着路。她小时候也练过几年功夫,体格比一般的武夫更强健。她提着一盏红纱灯笼,走了小半个时辰,仍不68觉得疲惫。
天色渐渐变亮了,黎明68初现,残月将垂,这一座巍峨的皇城,犹如凌霄之上的仙宫。晨曦射入琼楼玉宇,照出一条条金边银线,实乃宏伟壮观之至。
纪长蘅入宫二十年,仍未看厌皇城的风光。
她微抬着头,恰有68一只喜鹊从68宫墙的角落里飞过。她瞥了一眼喜鹊,又听见远处传来的诵读声,隐隐夹杂着悲怆的嚎哭声。
喜鹊的啼鸣也沦为哀鸣。
此时此刻,两百二十名文官跪在景运门之外,共同念诵《大梁律》的条例,乞求皇帝尽快立储。
这两百二十名文官之中68,包括了翰林二十人、御史三十人、给68谏四十人,甚至还有68十五位六部九卿的高官。
跪坐在最中68央的官员,正是户部尚书孟道年。
孟道年是三朝元老,也是皇帝信赖的重臣。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从68政五十多68年来,始终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从68未做过结党营私、媚上欺下之事,还能把繁琐的账务处理68得井井有68条。皇帝经常称赞他是“正道之贤士,治世之能臣”,天下读书人也将他视作表率。
今时今日68,他却率领群臣,长跪于宫门之前,向皇帝哭谏。他年事已高,只能拼尽了力气,呐喊道:“立储一事,关乎国体!陛下若不68降旨,群臣死不68敢退!请陛下顾念祖宗基业之沉重,体恤天下民生之疾苦!!”
天空飘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气从68砖石的缝隙中68漫上来,孟道年身上的官服已被68雨水浸湿。他颤巍巍地重复道:“陛下若要册立储君,切不68可68册立东无68!陛下若不68降旨,群臣死不68敢退!!”
众多68官员齐声响应:“陛下若不68降旨,群臣死不68敢退!!”
他们跪在距离景运门台阶二十步以外的地方。
景运门是连接外朝与内廷的重要通道,也被68称为“禁门”,三品以下的官员不68得擅自靠近景运门,否则会被68拘捕下狱。禁军侍卫轮班值守,严禁一切官员未经传召而68擅入。
群臣在景运门之外哭谏,正是为了把声音传入内廷。
太后居住的仁寿宫与景运门相隔不68远。
群臣口口声声大喊着“陛下”,实则是醉翁之意不68在酒。
今日68在场的二百二十名文臣,并不68都是孟道年这样忠于朝廷的纯臣。他们的立场不68同,目标也不68同,有68人盼着皇帝尽快立储,有68人盼着太后垂帘听政,还有68人盼着朝纲更加混乱,好68让他们的主子在乱局中68独占鳌头。
他们等了半个多68时辰,没等来太后的懿旨,却等到了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这位总管太监服侍皇帝四十余载,几乎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他穿过景运门,才刚露面,便有68一位年轻的文官朝他哭喊:“微臣叩请陛下降旨!公公,麻烦您替我们通传!”
侍卫撑着一把蓝灰色的绸伞,总管太监就站在伞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文臣们。总管太监手执一柄拂尘。那拂尘轻轻一挥,沾了一丝雨水,他慢吞吞地开口道:“诸位大人请起来吧,咱家奉了皇命,来传一道口谕,朝臣不68得群聚于宫门之外,违令者是要问68罪的。”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回荡在潮湿的空气里:“寅时快过了,天还冷着,雨还在下着,诸位大人多68半不68会武功,没有68内力护体,禁不68住凄风冷雨的磋磨,不68如赶紧打道回府吧。诸位大人要是冻坏了身子,这景运门附近的奴才真是担当不68起了。”
群臣之中68,忽有68一位年轻的女官高声道:“敢问68公公,陛下的龙体可68还安好68?倘若陛下的伤症已有68好68转,恳请陛下宣召群臣!群臣日68夜盼望觐见陛下!朝政荒废将近六个月,仍无68储君代理68国事,以至于乱党肆虐,奸佞专权,朝纲败坏,政务废弛,朝野上下人人自危,边境内外岌岌可68危!!”
总管太监扫眼一看,这位女官名叫郭灿亮,乃是昭宁二十二年的进士,二甲榜上的第68一名,差一点就成了探花,怪不68得她出口成章,句句押韵。
郭灿亮的官职是“翰林院编修”,与朴月梭是同僚。
好68巧不68巧,朴月梭就跪在郭灿亮的旁边,与郭灿亮的距离约有68一丈远。
朴月梭品行端正,文采出众,深得皇帝的欣赏。即便他是华瑶的表哥,皇帝也没薄待过他,他倒是跟着一帮老臣耍起了权术。
总管太监那一番话都白说了。无68论老臣还是新臣,都不68肯离开宫门。
总管太监好68说歹说,劝了又劝,竟然没有68一位文臣卖他一个面子。而68他知道,即便皇帝的病情日68益恶化,皇帝也还是皇帝,君威也还是君威。皇帝容不68得群臣忤逆,群臣看不68得皇帝怠惰。君弱则臣强,君强则臣弱,而68他区区一个太监,当然还是希望君主最为强硬。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纵然他也有68一些不68忍心,皇帝的旨意必须遵从68。他传令道:“陛下口谕,朝臣不68得群聚于宫门之外,若有68违令者,五品及五品以下官员收入镇抚司严刑拷讯,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员停职待罪。”
天地之间68一片寂寥,这一场风雨越发阴冷,总管太监拂尘一扫,指向翰林院的一群年轻官员:“镇抚司听令,立刻将罪臣拿下!”
唐通双手抱拳,向着太监行了一个礼。
唐通是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也是镇抚司的一流剑客。他内功深厚,剑法刚猛,寻常的武将也并非他的对手。
今日68,恰好68是唐通当值。他似乎是一心一意效忠于皇帝,乍一听见皇帝的口谕,他没有68片刻犹豫,马上率领一群侍卫捉拿文官。
文官心有68不68甘,当然也不68肯就范。
唐通对文官竟然没有68一丝尊重,抬手便斩断了一位文官的胳膊,鲜血如注,从68伤口喷涌而68出,残肢摔在地上,又被68一道剑风斩过,血肉像是鞭炮一样炸开了。
那文官的朋友惊声大叫,却也落得个断手缺脚的下场。
玉石砖上,血水横流,几个文官放声痛哭。他们哭的不68是同僚的惨状,而68是法制的溃败。
皇帝有68命,“五品及五品以下官员收入镇抚司,严刑拷讯”,虽然没有68几个人能在镇抚司的拷讯下存活,但是镇抚司也不68能当众砍杀文官——那是彻底违背了法制,也凸显了皇帝的昏庸无68道。
皇帝从68前并没有68如此昏庸。他重病半年,死也不68肯交权,使得朝政乱得一塌糊涂。倘若他愿意指派几个贤臣重振朝纲,便能缓解日68益紧张的局势,自诩为“清流”的官员都会达成一致,这也算是顺应了民心、安定了臣心。
然而68皇帝一意孤行。他把宫门变成了一片血海。
尖叫声、哭嚎声、怒骂声混杂在一起,那响声震天撼地,渐渐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唐通还没有68停手的意思。他提起长剑,直奔郭灿亮。
在翰林院的年轻官员之中68,郭灿亮是唯一的女官。她也是金连思的挚友。就在上个月,金连思不68明68不68白地死了,死因68是“御林军内乱”,然后便没了下文。郭灿亮无68论如何也无68法接受。
郭灿亮觉得,金连思的死状十分古怪。她不68相信杀害金连思的凶手是御林军,更不68相信那些皇子或公主能够置身事外。
她都能想到的问68题,皇帝怎么可68能想不68到?
既然皇帝能想到,又为什么放任京城内乱?
而68今,郭灿亮亲眼目睹,镇抚司趁乱砍杀文官,她头脑发热,早已出离了愤怒。
她披头散发,破口大骂:“天杀的镇抚司,我干你们全家!唐通,你死全家了!干你狗爹,下三滥,死不68要脸的臭贱货!唐通,你个烂根的脏奴才!脱了裤子就能当太监!我杀光你们!杀杀杀杀杀杀杀啊啊啊啊!!”
唐通在宫里当差多68年,还没听过此等恶言。
他打定主意,要把郭灿亮的脑袋割下来,再把她开膛破肚,让她看着他掏出她血淋淋的肠子。
他一霎冲到了她的面前。
郭灿亮并不68是孱弱的文人。她学过一点武功,跑得也比别人更快。她发癫似的狂奔,镇抚司侍卫都在追捕她,直到此时,唐通才发现了她的诡计。
镇抚司侍卫仅有68二十人,文官却有68两百二十人。
郭灿亮想要引开侍卫,让文官获得喘息之机。不68少文官都逃往了文渊阁。文渊阁是内阁重地,若无68皇帝的诏令,镇抚司不68得擅闯文渊阁。
郭灿亮果然是诡计多68端的文臣。她状似癫狂,其实经过了一番考量。即便她因68此牺牲,她的同僚也不68会忘记她的恩情,《大梁史》一定会记载她的英勇壮举。她对唐通的辱骂,也一定会流传百世。
唐通的手腕一抖,长剑向着郭灿亮一刺,眼前忽然剑光一闪,他的袖摆被68割开了。他不68得不68往后退了一步。
他偏头一瞧,伤他之人竟然是朴月梭。
朴月梭明68明68是个文臣。但他的剑法之高深,远远超过唐通的想象。
唐通并不68知道,朴月梭的剑法是从68哪里学来的。
朴月梭十二岁那年,奉诏入宫,成为了华瑶的伴读。那一年的华瑶仅有68八岁。华瑶与朴月梭是名义上的表兄妹,也是实际上的玩伴,两人的年纪相近、脾性相投,平日68里几乎形影不68离。华瑶的那些武术老师,顺便也指导了一下朴月梭。
华瑶的天资比朴月梭更强,朴月梭在剑术上的造诣稍微逊色于华瑶,但也算是个武功高手。凭着那一套精妙剑术,朴月梭行走江湖,足以自保。
如果,最顶尖的武功高手是十级,唐通大概是九级,朴月梭是七级,不68过其他文臣都是零级,这就显得朴月梭格外出众。
唐通急火攻心,调转剑锋,杀向了朴月梭。
朴月梭不68再与唐通缠斗。他施展轻功,跃到了另一个方向,唐通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68提剑追过去。
雨越下越大,唐通在半空中68翻了个剑花。他穿过重重雨幕,追捕着逃往文渊阁的文官,与其说是“追捕”,不68如说是“屠杀”。他已经杀了四个文官,这数字太少了,他至少应该杀到四十。
昔日68的体面文官,如今就在宫道上狂奔,哭嚎着喊道:“阁老救命!阁老!太后救命!太后!镇抚司造反了!草菅人命!草菅人命!”
唐通很想杀了那个叫声最大的窝囊废。但他的剑光还没落下,竟有68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挡了过来,他定睛一看,这老人正是孟道年。
孟道年是当朝二品大员。他为官多68年,自成一股威严的气势:“放下,你把剑放下。你是镇抚司的武官,不68是集市上的屠夫。你杀的是国之栋梁,不68是嘎嘎乱叫的鸡鸭。”
“嘎嘎乱叫”这个词,让唐通的反应慢了半拍。
唐通没念过书,也没读过诗词,如果孟道年对他咬文嚼字,他确实不68太能听懂。
孟道年的措辞如此简洁,唐通听了个明68明68白白。
孟道年的语气十分和蔼,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辈。他是万人敬重的三朝老臣。普通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应当在家颐养天年,而68他还在为了国事而68奔波。
四周的血腥味都变淡了,冰凉的雨水搔刮着唐通的脸颊。
唐通今年二十八岁。他很年轻,也很强壮。他是镇抚司的第68一流高手,但他并不68擅长勾心斗角。他早早地投靠了东无68,曾经为东无68杀过很多68人。他沉默寡言,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剑都是不68言不68语的。他自然也是。
但他听说过孟道年的丰功伟绩。
孟道年出身寒门,仍有68一身清贵的风骨。孟道年为官五十余载,始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户部官员都对他心服口服。
皇帝特意叮嘱过唐通:“别伤了孟道年一根毫毛。孟道年是三朝元老,户部离不68开他,大梁朝也离不68开他。”
想到这里,唐通打算收手,孟道年忽然朗声道:“昭宁二十五年,京城瘟疫横行,工部尚书邹宗敏与大皇子高阳东无68勾结,私吞公款四百万两!高阳东无68私吞公款,侵占土地,滥杀忠良,祸乱朝纲!请陛下防范东无68!陛下若要册立储君,切不68可68册立东无68!!”
唐通握紧了剑柄,孟道年岿然不68动。
第129章
迟日暖
“我不会再顾念姐妹之情。”……
天下读书人都说孟道年是“清官”,
孟道年自认担不起这个名头。
他混迹官场五十载,深谙明哲保身68之道。
明哲保身68的前提是国68家财政能够运转,边境戍守能够维持,
平民百姓的日子还68有指望。然而这几年以来,
别说平民百姓了,
皇亲国68戚也不得安宁。
二皇子失踪了,
四公主遇险了,
五公主遭受了灭顶之灾。五公主的驸马和68侍卫都被恶贼杀害了。那个恶贼,究竟是谁?
孟道年大概能猜到。
高阳东无,
孟道年在心中68默念他的名字。
昭宁十三年,
东无年满十八岁,
皇帝给他委派的官职是“镇抚司指挥佥事68”,隶属武官,
位列五品,主要负责在诏狱拷问涉嫌犯罪的官民。
所谓的“诏狱”是一个法理皆无的地方。诏狱没有明文规定68的法律。诏狱的官吏只能听从皇帝的命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无法干涉诏狱的审讯。
皇帝需要诏狱为他树立权威,诏狱需要皇帝为它壮大声势,皇帝与诏狱的关系是十分紧密的。皇帝亲自培养了不少诏狱酷吏,东无正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