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寒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说，“孟经理言重了，经过昨天的晚宴，圈里都知道有一位备受Stack青睐的新锐软件工程师叫孟南絮，我区区一个投资人，哪敢谈什么吩咐。”他声线很稳，平铺直叙到没有一丝波澜，但字字句句，却都在讽刺我。
“周总说笑了，”我公式化一笑，说，“不过都是些虚名，哪有周总您真金白银来的实在，你放心，不管到何时，荣域都是我们的大恩人。”
不就是打官腔嘛，我也会。
周寒之似没料到我早有应对，冷嗤一声，说，“可孟经理做的，远没有说得好。”
“周总指的是？”
“孟经理何必明知故问。”周寒之直接戳穿我，黑眸里带着质问。
我没打算绕弯子，严肃道：“周总，我们从来没想过敷衍你跟林经理，但如今贸然去改人物形象和人设，并不合适。”
周寒之抬眸，说，“那把金融系男主设置成舔狗形象，就合适了？”
我顿时无言以对。
我当然不会告诉周寒之做这种设定前我的确是带着那么一点私人恩怨的，但这款游戏开发到今天，我们也只是就事论事。
吴凌也察觉到了周寒之的不快，解释道：“周总宰相肚里能撑船，相信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在影射您吧？”
周寒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孟经理似乎很不待见这个角色。”
我心中突然警铃大作：“我……有吗？”
“舔了几年都舔不到心爱之人，主角却还是锲而不舍，呵，换做孟经理，你会吗？”
我又被噎了一下。
是啊，我会吗？答案在周寒之这里昭然若揭。
我有种被周寒之公报私仇的错觉。
而周寒之继续咄咄逼人：“这个设定太脱离现实了，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待。”
这话说得挺严重了。
人家林西西只是要改游戏主角人设，而周寒之，直接给它定义为脱离现实。
倒也符合他一向冷静自持的个性。
我耐心解释道：“周总，正因为现实中不存在，所以我们才要在游戏里满足用户幻想。”
“呵，幻想。”周寒之重复这两个字，讥诮道：“孟经理还真是很懂用户需求。”
看着周寒之眼里的鄙夷，我再次接不上话。
吴凌则在一旁打圆场：“听出来没，周总这是认可我们的工作能力呢。”
睁眼说瞎话，我只服吴凌。
周寒之却依旧盯着我：“孟经理如此煞费苦心，周某真的，自叹不如。”
倒是没有否决的意思。
一旁的林西西也听出了这一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怯懦道：“周总，南絮姐，对不起，建议书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多此一举了。”
她说完紧咬着唇，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好像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眶里蹦出来。
周寒之也瞧见了，他缓了缓语气，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如人物形象这一块，确实如此你说，很粗糙。”
此言一出，我跟吴凌皆是一愣。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我便听到周寒之说，“主角原画全部重新定义，找一位有名的原画师过来操刀。”
“周总，这……”我顿时应接不暇。
我们从未质疑过糖糖的画工，但你看，周寒之三言两语，就把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部否决了。
“逍遥客怎么样？”周寒之打断我，黑眸落在林西西脸上，用着宠溺的口吻询问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的作品吗？”
林西西暗沉的脸上闪过一抹欣喜：“喜欢是喜欢，但逍遥客，一定很难请吧？”
我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逍遥客，那位在游戏原画师里出了名的鬼才大佬，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存在，又哪里是我们能接触到的人物？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压根没人见过他老人家的真面目，我们到哪里去请？
可紧接着，我便听到周寒之说，“孟经理，没问题吧？”
第48章一石三鸟
周寒之这哪里是征询我们意见，分明又是在给我们下命令。
而他之所以会做这个决定，只因为林西西本人对逍遥客的追捧。
但话说回来，就在原画师这一领域，估计没几个不喜欢逍遥客的，他画风逼真，风格独特，配色鲜亮，在圈子里本就是一骑绝尘的存在，更何况人家很多时候，还是手绘。
别提多考验画工了。
不过有本事的人，通常脾气比较古怪，所以逍遥客自出道以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在任何采访现场，也没在媒体面前露过面。
身份相当神秘。
“孟经理，”周寒之没有心思听我的解释，平常道：“要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我又何必跟你们提？”
果然是不可能改主意了。
倒是一旁的林西西善解人意道：“学长，其实南絮姐说得也有道理，像逍遥客这种级别的原画师，的确很难请，我虽然很喜欢他，但并不想让南絮姐和吴总为难呢。”
她说这话时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颇有一副难以言喻的无辜感。
吴凌见状回应道：“还是林经理细心体贴，且不说没人见过这位逍遥客的真面目，就说人家那这种级别，我们也请不起啊。”
吴凌考虑问题一向现实而直接。
早几年时逍遥客一幅原画作品就已经卖到了六位数，这两年，他几番跟影视公司合作，创作出了不少出了名的海报作品，咖位更是水涨船高。
“无妨，钱不是问题，”周寒之回应得干脆，温柔的视线落在林西西脸上，说，“只要你们有本事把人请来。”
“学长……”林西西闻言羞涩地低下头，腼腆道：“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你就看孟经理和吴总的表现吧，”周寒之说完起身，一锤定音道，“相信两位一定不会让周某失望，嗯？”
他丢下这句话后领着林西西走了，徒留我跟吴凌两人干瞪眼。
我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荣域集团。
这一顿饭吃的，还真叫一个惊险刺激。
我跟吴凌谁都没有想到，周寒之会给我们出这么大一个难题。
巧的是，听说昨天晚宴上另一家被Stack给名片的著名软件开发公司，不久前也曾托人跟逍遥客约过稿，但人家经纪人直接来了一句逍遥客的工作都安排到了明年初夏，就给搪塞过去了。
这么一块硬骨头，我们怎么啃？
“你还不明白吗？”吴凌捏紧方向盘，愤愤不平道：“周寒之这只老狐狸估计一早就料到了我们的路数，但又不可能由着我们压着林西西，所以故意给我们出难题呢。”
原来，他竟这般呵护她。
“还有你别忘了，上次糖糖当面怼了林西西，”吴凌提及过往，叹了口气，说，“逍遥客要是真来了，她该如何自处？”
这一点我倒是没有细想，就糖糖那个暴脾气，只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吴凌苦笑一声，说，“这个林西西啊，我们还真是小看了她。”
我疑惑地看向吴凌，短暂的沉思后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林西西是故意跟周寒之提起逍遥客？”
“不然呢？”
我略感惊讶，如果吴凌的猜测是真的，那之后，公司恐怕一时半会没个安宁了。
聪明如周寒之，他不可能没看出林西西的这点小心思。
可决定，也是他下的。
他对她，还真是，护得紧啊。
就说我们跟逍遥客合作这件事，若能侥幸找到他本人，达成合作，那只是我们尽了本分，若是完成不了任务，只怕这事，会没完没了。
“一石三鸟，”吴凌冷笑一声，说，“絮絮啊，这次我们可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且不说吴凌的分析是否准确，有一点是无可厚非的——找不到逍遥客本人，我们将吃不了兜着走。
我跟吴凌商量后，决定兵分两路，她负责跟糖糖交涉，毕竟绘制主角形象这件事上小丫头也是殚精竭虑的，这一下子全盘否决，只怕她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而我，则负责查跟逍遥客的经纪人联系，看看能不能跟这位传说中的原画大佬见上一面。
能见到逍遥客本人，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可就我们这种小游戏公司，能入得了逍遥客的眼吗。
我心情忐忑。
一天后，通过圈内的朋友，我顺利地拿到了逍遥客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约在了下午见面。
是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几岁的能言善辩的中年男人，叫霍天磊。
见面地点约在了他本人创办的美术工作室。
他本人还挺客气，听我说明来意后，也没露出傲慢无礼的样子，只是递给我一个表格，说，“孟经理不介意的话，可以填一份合作意愿表。”
这我也是第一次见。
但逍遥客是大佬嘛，搞点花样也正常。
只是表格中有一项挺有意思的——跟我合作的原始理由。
霍天磊解释说，“逍遥客的脾气大家众所周知，孟经理随便写写就是。”
我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写写。
逍遥客的咖位摆在那，这份表格无疑是他在参考合作方所出的一道难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我离开后，霍天磊一定会将表格递给逍遥客。
算是笔试。
我思忖片刻，将我的真实目的写了出来——事关生死。
霍天磊看到之后也略微一惊，浅笑道：“孟经理倒是比想象中幽默。”
“霍总，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捏了捏腕带，真诚道：“我们的项目，非逍遥客不可。”
总要，给周寒之一个交代的。
会面结束，我心事重重地下了楼，片刻后手机响了。
是小雅的电话。
“南絮姐，你快回来一趟吧，”小雅惊慌失措的声调从听筒里传出来，“糖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林经理要找个新的原画师取代她，一定要找她算账。”
我顿时心跳如雷，问：“现在他们人呢？”
“林经理说要去喝下午茶，糖糖找过去了。”小雅如实相告，“不过我没告诉她林经理的位置，南絮姐，吴总出去了，只有你能劝住糖糖了。”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挂断电话后立即联系糖糖，可她电话却一直占线中。
我脚踩油门冲到了林西西最爱的那间咖啡厅。
如我所料，林西西和糖糖都在。
两人的气氛明显剑拔弩张的。
正当我准备上前调和时，只见糖糖不客气地举起了面前的马克杯，朝林西西的身上泼了过去。
“我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林经理，你在这跟谁装呢？”
糖糖面红耳赤的，看着气得不轻。
我快步上前，边吩咐服务生拿来餐纸边劝告道：“糖糖，快跟林经理道歉。”
糖糖也没料到我会来，蜷了蜷手指，固执道：“是她挑衅在先，我没错。”
我诧异地看向林西西，只见她眉眼低垂，神色委屈，配上胸口那一片咖啡渍，怎么看，都不像是始作俑者。
“糖糖，我也是替项目着想，”林西西小声开口，声音憋屈极了，“这件事南絮姐也是同意的，南絮姐，你说是不是？”
我有些无言以对。
但糖糖并没有听解释，瞪大双眼，指着林西西说，“假惺惺，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林西西在其中搞鬼！”
她话音刚落，只见两行眼泪从林西西眼眶中涌出，小姑娘哽咽道：“南絮姐，你都听到了吧？”
我刚要回应，一声呵斥声忽然插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我慌张地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寒之和曾智。
但，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突然现身？
第49章帮手
周寒之第一时间把外套披在了林西西身上，视线掠过我跟糖糖时，像是淬了一层毒。
显然是动了怒。
“周总，我办公室有换洗衣服，要……”
“不必了，”周寒之冷声拒绝，吩咐曾智道，“马上报警。”
听到“报警”两个字时，我瞬间陷入了短暂的错愕之中，急忙制止道：“周总，这其中有误会，我可以跟你和林经理解释。”
说完我求助的看向林西西，却见她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边哭边哽咽道：“寒之，我没关系的，是我不会说话，这才惹恼了同事。”
这通解释之后，周寒之直接黑了脸，安抚道：“别怕，我在。”
他说完又给曾智递眼神。
曾智为难的看了我一眼，犹豫的掏出了手机。
“周总，”一时间我也有些急了，毕竟糖糖也不大，在这样大好的是年纪里，进局子总归是不光彩的，“拜托……”
“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周寒之打断了我的话，露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警局见。”
他说完便护着林西西去了休息室。
一点情面也没讲。
半小时后，我们一行人被带到了警局。
荣域法务部的负责人也神色匆匆的赶了来了。
做完笔录后，警员好心提醒道：“对方律师表明咖啡温度过高，不排除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可能。”
我眉心一跳，问：“难道对方还要朝刑事方向起诉？”
警员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又瞄了一眼糖糖，说：“既然是同事，建议私下和解，态度要诚恳些。”
意思很明显了，目前周寒之就是要追究糖糖的刑事责任，以荣域的财力物力，想要吹毛求疵，完全易如反掌。
糖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造成这种局面，此时此刻完全懵了。
我开解她：“任何时候，攻击他人都是不对的，糖糖，这次你确实做错了。”
“但南絮姐，林西西不该说我绘制的人物模型是垃圾，”糖糖眼圈泛红，“你知道的，作品就是我的宝贝，我绝不允许任何诋毁！”
我略感惊讶，性格软糯的林西西，会说这种话？
“别急，我去跟周总和林经理交涉。”
糖糖虽有错，要她知道点轻重也没坏处，但她罪不至承担刑事责任。
一旦跟这种罪名挂上钩，一个年轻人的前程也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