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那时候我太在意这个男人了，以至于总是患得患失。周寒之眉眼含笑道：“1826天，孟南絮，庆祝我们的五周年。”
我数学不差，强调五周年应该是1825天，但周寒之告诉我：“其中一年是闰年，所以，多一天。”
大约是氛围太好，也可能是我太容易满足，那一晚，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不善于表达的周寒之给予的爱意的，我甚至记得他从身后抱着我的姿势，以及自己绵软到无法走路的双腿。
周寒之重起欲来，真的会不眠不休。
“哗哗”的海浪声拉回了我的思绪，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走到了灯塔的正对面。
如今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一处游船景点，曾经这里是我跟周寒之来搭帐篷的地方。
我站在原地，看着熟悉的灯塔，眼前是游船，但隐约间，我又像看到了曾经搭建的帐篷。
过去和现在莫名重合。
我顿时恍然大悟。
或许，这就是周寒之一再强调的“问题”所在。
那是我在试图忘掉的过往，也是周寒之不屑提及的过去，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刻，他要重新翻开记忆之书，重点画出这一页呢？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刚转过身去，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高大身影。
四目相撞，视线交汇，我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蜷了蜷手心后，才勉强地打了声招呼：“周总，这么巧。”
周寒之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海风刮来，吹得他西装外套猎猎作响，他深深地望了眼灯塔，又看看我，平和道：“看来，孟经理是记起来了。”
第182章差别
看着周寒之笃定的眼神，我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没错，周大总裁绕这么大的圈子，居然就是为了点我。
换做以前，我大概是会开心的吧，但这一秒，我竟然觉得有些悲哀。
“记起什么了？”我作困惑状，心口不一道。
周寒之狐疑地望了我一眼，迈着修长的双腿朝我走来，指着远处的灯塔，质问道：“游戏情节和画面是孟经理设定的，你说不记得，这说得过去吗？”
周寒之的推理是合理的，如果不是他提醒，我真的不记得我们之间还有这样浪漫的桥段。
原来，爱一个人时，真的会把跟他相关的一切刻在骨子里，潜移默化的。
我勾了勾嘴角，说：“周总说的有道理，我想，既然情节和场景是我设定的，那我认为陈书瑶的画稿没问题。”
周寒之摇了摇头，确信道：“不，有差别。”
看着周寒之固执的模样，我耸耸肩，礼貌道：“还请周总明示。”
“这里，”周寒之指着脚下，肩膀都在颤抖，解释说，“这里不是什么游船景点，是帐篷。”
“帐篷”两个字从周寒之口中脱口而出时，我的心口跟着情不自禁地颤了颤：“所以呢？周总的意思是，将游船改成帐篷吗？”
我的装腔作势似惹恼了面前的男人，周寒之拧紧了眉心，直勾勾地盯着我，薄唇微动，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这是简单的替换问题吗？重点是，重点是这个场景里本该出现的是帐篷，帐篷懂吗？”
周寒之说这话时食指是伸出来的，他点了点地面，一副不甘的模样。
我点点头：“明白，周总要是执意用‘帐篷’的话，我们会全力配合。”
我说完收起相机，抬脚准备离开，猝不及防间，男人快步跟了上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疑惑地抬眸，对视时，我听到周寒之不满道：“不是孟南絮，之前你对《物欲》每句台词每个场景都那么上心，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加一个场景或者换一个细节对你而言难道就这么微不足道了吗？”
“这可是你做的第一个项目，这其中……”周寒之截住舌头，缓了缓，又开口道：“还是说，这个项目太小，不如你看中的《HERO》？”
“周总想听实话吗？”我坦诚道，“我只想赚钱。”
“那这个项目对你而言算什么！”
男人陡然抬高的语调把我吓了一跳，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也没看出周寒之对《物语》多么情有独钟，而我们都清楚的事，这不过是他为了给林西西镀金的工具而已。
我有些颓丧，平静道：“算是赚钱的工具吧。”
“是吗？”周寒之似乎不能接受我这个说法，冷嗤一声后，用着谴责的语气道：“既然只是为了赚钱，那为什么把我们过去的种种都融合到这款游戏里来？约会时间，角色之间的纪念日，还有金融系男主喜欢吃的食物等等，孟南絮，你说这是为什么！”
“啪嗒”一声，相机脱手而出，不轻不重地摔在沙滩上，我缓缓抬眸，视线落在周寒之的脸上，顿时无言以对。
原来，他都知道啊。
原来游戏里的那些类似的桥段，那些相同的场景，他都记得啊。
但，他怎么会记得呢？
“呀，宝贝，我的宝贝！”
陈书瑶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跟周寒之之间短暂的沉默，她弯下身将相机拿起，心疼地摸了又摸，意识到周寒之冰冷的眼神后，她尴尬一笑：“我，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
一息间，黑眸落在我脸上，周寒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去。
陈书瑶盯着他的背影，捂着胸口道：“完了，这次画稿是不是又要被打回了。”
“不会。”
陈书瑶好奇地看着我，说：“孟经理，你跟周总……”
“工作交流，”我打断她，“走吧，修改意见路上说。”
有了修改意见后，陈书瑶鸡血满满，不过隔了一晚，就将修改好的画稿整了出来，我扫了一眼后，让她交给林西西。
听陈书瑶说，林西西对这一版的内容持怀疑态度，是她再三表示是周总的修改意见后，林西西才愿意向荣域提交稿件。
结果也是顺利通过了。
从荣域回来后，陈书瑶又偷偷来找我，说：“明明是通过了，可林经理好像不太高兴，还问我将游船换成帐篷的意见是不是孟经理你提的。”
我笑而不语，继续手上的工作。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圆满的结束了，但没想到的是，午休后就出了事。
原来是陈书瑶王嘉等人休息时在办公室八卦，一不小心被林西西听见了。
“我就说嘛，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还指挥我们起来了，”陈书瑶一脸不屑，“原来是来镀金的。”
王嘉补充道：“对啊，刚来那会经常删我们写好的程序，因为她，我差点儿熬到肾虚。”
“你说，周总和孟经理，磁场是不是很怪？”
王嘉作为老员工，又是严冬的朋友，自然没少听我的八卦，坦言道：“我们南絮姐那么优秀，吸引个别渣男，也在情理之中。”
陈书瑶越说越来劲，嘀咕道：“知道吗？我们这款游戏里，其实很多情节都是孟经理的真实恋爱经历，对象是谁不用我明说了吧？”
小雅瞪大双眼：“真的假的，真实经历，南絮姐跟谁啊？”
陈书瑶咧嘴一笑，招呼所有人凑近，公布答案道：“周大总裁。”
八卦人员连连摇头：“不可能。”
“周总心疼的是林经理。”
“对啊，他充其量算南絮姐不知名的前任。”
陈书瑶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说：“真的，我亲耳听见的，昨天在沙滩上！”
以上内容都是小雅战战兢兢的陈述给我听的，说到这里，她紧张地看了我一眼，解释道：“当时我们八卦的时候并不知道林经理就站在门口，她扭头离开时眼圈都红了，南絮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我想着近来林西西草木皆兵的样子，心口顿时一阵不安。
想着下周就要去荣域全体股东大会上做汇报了，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第183章算
林西西又请了病假。
而且一次请了三天。
小雅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跟吴凌时，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南絮姐，你说林经理这病假，该不是跟我们昨天八卦有关系吧？要这样的话，周总那边追究起来，我们……”
看着小雅惊慌失措的模样，我淡淡道：“让大家正常工作，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我暂时还没有思路，眼看着全体股东大会汇报在即，《物语》也到了收尾阶段，项目负责人却突然请了病假，怎么也说不过去。
吴凌的意思是先等等：“林西西这个时候请假，无疑带了点怄气的成分，我们这时候上杆子去找她，岂不是正合她意？”
这一等，就等了两天，眼看着林西西没有销假的打算，我只能主动给她打电话。
“林经理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谣言因我而起，我总得正面应对。
电话那头，林西西说了一家咖啡馆的名字，约我在下午三点见面。
起先我听到咖啡馆的名字时只觉得耳熟，等到地方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很久之前沈华兰约林西西见面的高端咖啡馆。
落地窗前，林西西人已经等着在，见到我，林西西熟练跟侍者要了杯咖啡，不似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了。
看来这段时间她没少来这里喝咖啡。
小姑娘搅动着汤匙，巴掌大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看不出任何生病的迹象。
“南絮姐不觉得这地方很眼熟吗？”林西西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餐桌前，说：“其实那个时候，我是很感谢你的。”
她指的应该是自己被沈华兰刁难的时刻。
“现在想想，我也真是傻。”
她的声音如雨后的花朵，湿润而清脆，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任谁听了只怕都会心生怜悯。
但我清楚，这只是表象。
“我时间不多，不如长话短说吧。”我没打算绕弯子，扫了林西西一眼，说：“林经理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不如把话摊开。”
搅动汤匙的手指一滞，林西西抬眸，问：“《物语》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真的如他们所说……”
“林经理想问哪一点呢？作为一个游戏的研发人员，在创作这款游戏时，必然会添加一部分自身经历，但最终的结果，是为了让游戏玩家顺利买单，”我坦诚相待，“说白了，我们不过是为了赚钱。”
“赚钱？”林西西重复着这两个字，不满道：“这么说，游戏里设定的那些恋爱情节，并非有意为之？”
我抿了口咖啡，淡定道：“林经理怕不是忘了，当初我们是因为什么才拿到周总的投资款的，讲一句不中听的，没有这投资款，我们跟周总和你，也不会有交集，你看，钱多重要。”
我话音刚落，林西西便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冷嗤，她并没有掩饰脸上的愤怒，不客气道：“对，钱很重要，我早该想到的，不然，你又怎么会利用我去算计寒之手里的五千万？”
提到五千万，我一时间没接上话，迟疑间，又听到林西西说：“孟南絮，你不用装了，我跟冯小姐谈过，当初冯总根本没有下令让你跟吴总做什么‘羞辱舔狗计划’，那不过是你们为了拿捏寒之的手段，对吧？”
我静静地看着林西西，没吭声。
看来，她这些天没白跟冯文婷厮混在一起，竟然连这件事都挖了出来。
“孟南絮，你们太过分了，你不仅利用了我，还利用了寒之对你的信任！”林西西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这怎么能说是算计呢？”我平静的放下马克杯，轻轻地搅动着汤匙，反问道：“如果是，那帮忙传递消息的林经理，算不算是帮凶呢？”
林西西瞪大双眼，指着我，指责道：“孟南絮，你还想拉我下水？你觉得寒之会信吗？”
“林经理误会了，我不过是阐述某个事实而已，我说过，我是个商人，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所以，”我放下汤匙，目光逼视而去，“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我劝林经理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话音未落间，林西西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悲愤填膺道：“南絮姐，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这种人。”
她说这话时双唇微动，还发出了一丝无声的嘶哑，仿佛内心痛苦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但我了解林西西，即便她此刻被迫与我同在一条船上，情绪也不至于会如此浮夸，除非……她另有目的。
就在我心生疑窦时，小姑娘的眼角蓦地闪过一抹得意。
我暗叫一声不好，猝不及防间，便看到了从她身后窜上来的沈华兰。
沈华兰的耳朵上挂着无线耳机。
我回想方才林西西有意无意地看向桌底的场景，顿时心下了然。
我猜我们刚才的对话，已经被沈华兰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难怪林西西一直演着受害者的模样，看来，她不仅仅是演给我看，还要演给沈华兰看。
穿着一身貂皮的沈华兰三步做两步地走到我面前，质问道：“絮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苦心积虑的算计寒之？难道他给你的还算少吗？”
挑眉，掐腰，大喝，沈华兰战斗时样子依旧没变。
而站在她身后的林西西，也配合的递给我一个得意的眼神。
怎么说呢，她能把沈华兰叫过来，还是有点脑子的，毕竟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允许前任算计自己儿子，更何况在沈华兰眼里，周寒之的钱，就是她的钱。
“絮絮，你说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将连日来的幽怨一股脑倒了出来：“为什么？周寒之因为个人审美让我们反复更改项目细节，将整个项目进度拖延了三四个月，合作不成，他还要拿走一半项目所有权，阿姨，我们要活，跟着我一起研发项目的所有同事也要活，难道这种时候我们直接坐以待毙吗？”
“可那是五千万，五千万啊……”
“五千万怎么了？”我打断沈华兰，阐述事实道：“其中三分之一的钱用来校企合作，新闻报道你应该也看了，现在整个京港都知道周寒之这个青年才俊饮水思源，荣域的企业形象更上一层楼，《物语》项目也上线在即，阿姨，请问这钱是白花了，还是进我的腰包了？”
我的一席话顶的沈华兰哑口无言，她怔怔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什么恐怖的怪物一样，吞吞吐吐道：“你……你居然跟我顶嘴，林西西，你愣在那做什么，快给寒之打电话！”
“不必了。”
沉冷的声音从侧面传出，我们几人同时望过去，只见周寒之步伐从容地朝我们走来。
男人身姿挺拔而优雅，眼神却深邃而锐利，目光掠过我的脸颊时，短暂的视线相交后，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怎么说呢，应付沈华兰和林西西我并不觉得费力，但面对周寒之，我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寒之，你都听到了对不对，她……她……”沈华兰气得连咳了两声，连话也说不出清楚了。
“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回吧。”
他话刚说出口，沈华兰和林西西便纷纷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沈华兰又瞅了我一眼，不情不愿道：“寒之，你听我说，这一次絮絮她……”
“我会处理，”男人打断沈华兰，浑身上下压迫感十足，严肃道：“曾助理，送她们回。”
沈华兰虽然平日里霸道惯了，但到底没敢做周寒之的主，瞥了我一眼后，冷着脸离开了。
林西西紧跟其后。
半晌，偌大的咖啡厅里只剩下我跟周寒之两人。
男人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拉开面前的餐椅，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我正对面。
我暂时还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只能默不作声地继续站着。
霎时，瑞凤眼轻抬，露出了清亮水润的眼膜，一双平日里看着毫无温度的眼睛，此刻竟然带着一种莫名的无辜感。
“没什么要说的？”
我顿了顿，含糊道：“说什么，周总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
第184章看穿
听到我的回答后周寒之微微挑眉，并未给出正面回应。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已经是默认了我的猜测。
也是，就我跟吴凌制定的那份羞辱舔狗计划，情况危急的假象，骗一骗林西西还行，想要蒙骗周寒之，可能性本就不大。
事实上当初实行这份计划时，我也没想过能真的蒙住周寒之，他虽然脾气差，可智商还是在线的。
而当时我们跟荣域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我想，假如周寒之不愿放弃《物语》这个项目，还得我们主动给他的递台阶，合理的，不丢份的。
我也清楚到手的五千万里有部分算计在，毕竟周寒之本人也并不希望我们跟宏图合作，之所以能“行骗”成功，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唯一让我没想到的是，周寒之竟会答应我们的三个条件，我本以为他另有打算，暗中也在窥探他的行迹，可事实证明，并没有。
所以我就侥幸地认为，那场对决里，赢的人是我。
但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周寒之，到底还是看穿了我们那点小心思。
就说刚才，沈华兰信誓旦旦地跟他讲述“被骗的五千万”时，周寒之那叫一个镇定自若，可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我们蒙骗。
我攥了攥手心，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重新坐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