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周寒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冷嗤一声道：“来我办公室。”他说完便走，气势汹汹的。
“姐姐不去，”元天野撇撇嘴，“他要是敢为难你，我就拿着大喇叭到荣域停车场，让那群股东们看看，他们的好总裁是怎么为难合伙人的！”
“没事，”我镇定开口，说：“正好，我也有几句话要跟周总聊。”
五分钟后，我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周寒之的办公室。
男人面色阴郁的站在落地窗前，一向板正的领带歪到了一旁，莫名的透着一种颓丧感。
看到我，他冷笑两声，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什么？”
“吴凌不是给你看会议直播了吗？”周寒之没有拐弯抹角，“既然你提前拿到了机构的评估数据，完全可以丢给林西西，但孟南絮，你没有。”
看着男人审视的目光，我补充道：“我也是刚拿到数据没多久。”
“我们跟机构合作过，他们的审核时间我清楚，”周寒之直接揭穿我，两步走到我面前，冷冷道，“孟南絮，为什么？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场合出头？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最后一句，周寒之是咆哮出声的，但偏偏他的眼底，却藏着一丝焦灼，和惶恐。
第191章丑
我被周寒之失控的情绪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张网，将我紧紧地拢住。
上台前我就想过这个男人一定会生气，毕竟汇报工作是他亲手为林西西定制的大放异彩的机会，却被我临时截胡了。
但对视的这一秒，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的这双黑眸，由愤怒变成惶恐，惶恐里还带着一丝无力感。
情绪割裂到让我觉得这好像在做梦。
否则，我又怎么会在这张冷硬的轮廓里，看到一丝担忧呢？
但可能吗？当初，明明提出分手的，也是他啊。
心口一阵酸涩，回忆当头一棒，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秒恢复理智道：“周总，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出面，林经理根本应付不过来，至于数据……昨天你不是也看了林经理的PPT，为什么没提醒她加上相关数据呢？”
“一早之前董事会上股东们已经看过项目书，”周寒之思路严谨，又朝我的面前跨了一步，“你也不必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向来是不爱出风头的个性，今天这么反常地在股东大会上夺人眼球，那只能说明，你其实是在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对吗？”
我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淡淡道：“那周总觉得，我是要吸引哪些人的注意力呢？”
周寒之再次逼近，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道：“这得问孟经理了。”
我身后就是墙面，退无可退时，我抬眸，迎上周寒之的视线，说：“对，我的确想吸引大家的注意，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得向所有股东证明我们的价值所在，以及我个人的能力，毕竟我们开门做生意，表现得好点，更多的生意不就随之而来了吗？”
我说完，目不转睛地看向周寒之，只见男人微微一愣，顿了两秒道：“是吗？”
“当然，如果周总对我的个人行为不满意，那就让林经理在努力些，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独当一面了呢。”
“啪”的一声，周寒之的右臂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我的侧脸穿过去，砸在了墙面上，男人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我，下颚线紧绷成一条线，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避开他的视线，解释道：“抱歉，我没有讽刺林经理的意思。”
“你以为讽刺她两句就能避开问题的重点了？”周寒之并没有被我的话题带偏，一字一顿道：“孟南絮，你骗不了我。”
我刚准备还击，只见周寒之霍然后退两步，指着我道：“孟经理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我看着男人一脸讥诮的模样，顿时一头雾水，紧接着便察觉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
林西西和周聘之进来了。
两人看着我跟周寒之针锋相对的模样，神态各异。
他们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我并不清楚，但周寒之应该是察觉到了。
所以刚才他才会陡然后退，估计是怕林西西误会，忙着避嫌呢。
我蜷了蜷手指，平静道：“该说的不该说我都已经说了，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孟经理，”周聘之忽然走了过来，提议道，“马上就是午餐时间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午饭吧？”
我略感诧异，视线落在周聘之脸上时，只见他目光柔和，一副诚恳的模样。
“不了，吴总还在等我。”
“我跟吴总打过招呼了，”周聘之眉眼弯弯，“孟经理今天在会上的表现实在让我刮目相看，正好我还有几个数据相关的问题想跟你请教，还请孟经理给我这个机会。”
我没想到周聘之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细想一下，想要摸清那个人的去向，确实也需要一个周家人，于是我点点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我的回复后，周聘之顿时眉开眼笑：“寒之，林经理，那你们先聊，我跟孟经理先去就餐。”
打完招呼后，周聘之又绅士地跟我做了个请的动作，谁知我右脚刚迈出去，却听到周寒之说：“既然是吃饭，就一起吧。”
我不由地拧眉，视线落在林西西脸上，果然看到了小姑娘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周聘之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但我只定了两个位置。”
吃饭的地方在荣域大厦附近的一家极有格调的西班牙西餐厅。
戏剧的是，周寒之和林西西竟也跟过来了，双人桌变成了四人桌，我跟周聘之并排坐着，对面是周寒之和林西西。
如意算盘落空，我干脆将注意力放在菜单上，只是我向来对异域美食没什么偏好，选来选去也没挑出一道中意菜。
周聘之似察觉到了这一点，提议道，“它家的海鲜烩饭跟我们上次尝的海鲜粥口感比起来更地道，要不要尝尝？”
我刚准备回应，林西西便插话进来：“原来这不是周经理跟南絮姐第一次吃饭啊？”
“是的，”周聘之点点头，笑着说，“说起来，我第一次跟孟小姐一起吃饭，还是一起住酒店那次。”
提到酒店，我的脑海里立即涌出周寒之将我按在门上的情景，不自觉地握起了水杯。
但紧接着，我却听到林西西用着八卦的口吻道：“周经理还跟南絮姐一起……住过酒店吗？”
她说这话时杏眸瞪得大大的，配上她那张纯真可爱的面孔，将傻白甜演绎到了极致。
见我跟周聘之都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急忙捂住嘴巴，怯懦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打听两位的私事……我就是没想到……”
她没把话说完，但显然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至于她为什么要冒着不礼貌的风险划重点，无非就是说给身边的那位听的。
我笑而不语，点餐的间隙，却听到周聘之笑容可掬道：“没关系的林小姐，那晚孟小姐和朋友喝多了，出了点小事故，寒之没跟你说吗？”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两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林西西不可思议地看看我，又看向周寒之，疑惑道：“寒之，那晚你也在？”
第192章区区
听到问题的周寒之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嗯，去给聘之送衣服。”
但这个说法似乎并没有说服林西西，以至于她面上的表情没兜住，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模样。
周聘之马上解释说：“对，那晚我们酒喝多了，一团糟，多亏寒之解围。”
林西西干笑两声，但脸色依旧不太好。
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借口离席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元天野打来的。
我马上起身，拿着手机朝洗手间走去。
“姐姐真的跟那位周副经理一起去吃饭了？”
刚接听，元天野委屈巴巴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冒出来，我捏了捏眉心，解释道：“必要的应酬还是要有的。”
元天野紧接着追问道：“就你们两个人？”
我想着坐在对面的两人，叹了口气道：“周总和林经理也在。”
“咦，那估计姐姐一会怕是吃不下了，”元天野用着阴阳怪气的口吻，话锋一转道，“但没关系，汇报工作已完成，弟弟已经把今晚的行程都推了，姐姐就是想吃龙肉，弟弟也一定给你安排妥妥的。”
“但我今晚有别的安排。”
按计划，我得连夜赶回蚌城，接姑姑和囡囡来京港。
“什么安排比弟弟我还重要？”元天野冷哼一声，“我不管，姐姐说好了要跟我二人世界的，你要是言而无信，就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效率，我工作效率不高，那可是会影响整个项目进度的，姐姐你看着办。”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到元天野噘嘴发狠的模样，只能缓了缓语气道：“今晚的行程很重要，改天行不行？”
“咳咳……”元天野轻咳一声，“毕竟弟弟我善解人意，但下不为例啊。”
掐了线，我轻轻地吁了口气，可刚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林西西。
小姑娘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地盯着我道：“要说这吊男人啊，还是南絮姐你最厉害。”
“过奖，”我收回视线，不客气道，“你也不差。”
“南絮姐，做人不该这样对吧？”林西西忽然抬高了语调，上前两步，走到我面前，指责道：“明明是你答应让我做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可现在你却成了最大赢家，老实说，你挺得意的吧？”
我平静地打开水龙头，回应道：“但凡你再细心点儿，也不会有我上台的机会不是吗？”
林西西冷笑一声，盯着我道：“所以昨天演习时你才故意找个托词离开的对吧？也对，你要是在现场，就得对我的PPT负责，今天出风头的机会岂不是就没了？”
我淡定地关掉水龙头，刚抽了张擦手纸，又听到林西西冷嘲热讽道：“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当着寒之的面装大度，实际上却找法子让我难堪，真是卑鄙。”
她话刚说完，我一个冷眼扫过去，微笑道：“林经理，我跟你说过吧，找人请教呢，就要有请教人的态度，昨天演习前，你也没邀请我不是吗？”
“你！”林西西蓦地被噎住，顿了几秒后扯了扯嘴角，指着我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故意的，为什么？难道你是想在股东大会上表现给周家人看？可是孟南絮，你别忘了，你倒追了寒之那么久，他可是连一个身份都没给你？！”
这是林西西第一次这么歇斯底里地跟我对峙，小姑娘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杏眸里，却满是鄙夷和傲慢。
我盯着她，她也看着我，这种对视持续了好几秒后，我缓缓开口道：“你不会觉得，当一支菟丝花十分光荣吧？”
林西西面上一愣，杏眸闪烁，显然有些不自信。
“那你继续努力吧，争取早一点当上你梦寐以求的周太太。”
我将擦手纸拧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面无表情往外走，又听到林西西认真道：“难道你不想做周太太？”
我停下脚步，冷嗤一声道：“呵，区区一个周太太，能跟我一个项目比？”
丢着这句话后我便出了洗手间，谁知一抬眼，竟看到了靠在墙边抽烟的周寒之。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又听到了多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想到这，我迅速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经过周寒之身侧时，我扯了扯嘴角道：“抱歉周总，公司还有事，我先回了。”
没等周寒之回应，我加快脚步，很快便消失在长廊尽头。
不过这顿饭，倒也没算白来，至少，我让周寒之“看到了”我对项目的决心。
但愿，能打消他一点点的疑虑。
离开餐厅后，我立即把车开往高速路口，过了收费站，我第一时间给姑父打了电话。
“住院手续……已经……已经办妥了，”姑父虽然极力掩饰着心口的激动，但语气依旧是激动的，“明天……明天我真的就能见到……囡囡吗？”
看着视频里一把年纪的姑父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眸里闪烁着希望的光晕，我鼻头泛酸，点头道：“姑父放心，我一定安全地把姑姑和囡囡带到你面前。”
“好，好……”姑父搓了搓手，心潮澎湃道：“絮絮……我们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我点头微笑，又听到姑父话锋一转，热泪盈眶道：“如果……妈在，她一定……一定会很开心。”
轻轻地应了一声后，我掐断了线，下一秒，果断地将油门踩到底，直奔蚌城方向。
终于在一路疾行后，来到了半山腰的墓碑前。
石碑上，是一位笑容慈祥的老人，也是姑父口中的妈。
更是我那朴实无华却又无比善良的奶奶。
可就是这么一位慈祥温和的老人啊，却因为她的不孝孙女，在两年前，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山风呼啸，我“扑通”一声跪在奶奶墓碑前，心口久久无法平静。
其实姑父说得不对，奶奶虽然生在山野，可父母都是当年下乡的文化人，从小教她的就是通情达理，温良恭俭，所以奶奶最重人格，最看重情义，我猜，她要是知道我近期的所作所为，只怕又要拿戒尺打我的手心了。
“但是奶奶，”我摸着墓碑，将眼泪逼回，愧疚道，“你的不孝孙女，只怕这一次，会任性到底了。”
第193章想
月挂枝头时，我回到了儿时的小院。
放眼望去，整个院落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斑驳的院墙上，还能看到枯败的爬山虎，而墙角下，是几盆被凛冬折腾过的枯枝败叶。
一切似跟以前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出神时，一声奶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絮絮，是絮絮。”
我寻声望去，只见扎着两只可爱小辫的囡囡快步朝我跑来，倏忽之间，小家伙就抱住了我腿，缠着不肯撒手。
听到动静的姑姑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四目相撞时，她温柔一笑道：“傻站在那做什么，饭刚好，开饭。”
囡囡应了一声，一只小手紧握住我的食指：“走，絮絮吃饭。”
堂屋里，年代久远的木桌上，大大小小摆满了一桌，还都是我爱吃的菜。
看着姑姑一颠一癫的左脚，我鼻头泛酸，险些落泪。
姑姑是个跛子，要准备这些菜，还得照顾囡囡，可见是忙了很久。
她摆碗，囡囡放筷子，一老一小配合默契，且囡囡摆得有模有样，显然被姑姑教得极有修养。
看着主座上摆放的空碗，囡囡向我解释道：“这是给太奶奶准备的。”
姑姑笑容温和：“囡囡随你，聪明，最近语言上突飞猛进，唐诗三百首学了一个月基本能背诵不少，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囡囡咧嘴一笑道：“老焦说，只要我全部都会了，就带我去最漂亮的幼儿园。”
她嘴上说着话，漂亮的瑞凤眼却盯着我瞧，像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点点头：“等囡囡做完检查，我们就去选学校，好不好？”
囡囡眨了眨眼，小心翼翼道：“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能经常见到老焦和絮絮了？”
“我工作忙，”我避开她的视线，婉拒道，“但老焦会一直陪着你。”
囡囡轻轻地应了一声：“那也是不错的。”
这顿饭吃得我很不是滋味。
饭后，姑姑哄囡囡睡觉，小家伙乖巧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就入了梦乡。
姑姑从卧室出来，又去隔壁给我铺床，边铺边说道：“囡囡这孩子，就是太乖了，她其实还是很想你的，但却没表现出来。”
我想着小家伙刚才偷偷递过来的眼神，一时间五味杂陈。
姑姑却话锋一转道：“我听你姑父说，你跟周家，还有些生意往来？”
我走过去，拉住姑姑的手，安慰道：“在京港做生意，不比别的地方，总要有些人脉关系的，但你放心，只是一起赚钱。”
姑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好，我现在也没别的心愿，只要你好，囡囡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放心，主刀医生很有经验。”
“再有经验，囡囡也是小孩子，”姑姑蓦地红了眼圈，“而且还是在京港，絮絮，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别担心，”我握紧姑姑的手，“我都安排妥当了。”
姑姑抹了抹眼泪，又问：“对了，你去京港这段时间，有查到你爸的消息吗？”
我摇摇头：“还没。”
“罢了，这么多年，他在外面也疯惯了，”姑姑摆了摆手，“回不回都一样。”
我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又安慰道：“时间太久远了，不能急。”
姑姑看了眼时间，嘱咐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早还要开车呢。”
我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但翻来覆去的却睡不着。
这时手机响了，是吴凌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