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我们的视线在化妆镜中交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寒之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这时另一名女造型师过来招呼我坐下，瞅了瞅我的脸颊后，感叹道：“很久没见到这样面相和骨相俱佳的面孔了，特别是这高挺的鼻基底，简直比我化过的女明星还要优秀。”
元天野也凑了过来，毫不客气道：“那是当然，就算姐姐不做游戏研发，她这张脸也是能保她一世富贵呢。”
女造型师捂着嘴笑，表示要先从发型开始。
“孟小姐是典型的鹅蛋脸，我建议把长发盘道耳后，把刘海也梳上去，大胆地露出鬓角和发际线，再搭配白色西装款连衣裙，”造型师边说边将我的头发夹到脑后，“这样就能显得孟小姐职业又干练。”
我对妆造没什么心得，刚准备点头，却听到元天野说：“虽说姐姐的发际线完全经得住镜头的考验，但我建议把长发盘到脑后，再做一个空气刘海，这样既体现了姐姐的职业性，又保留了她本身温婉大方的气质，两全其美。”
造型师看看元天野，又看看我，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刚准备开口，另一侧的周寒之却突然开了口：“既然是职业采访，就不必化得跟相亲节目似的吧？”
闻声，元天野转过身去，静静地看了周寒之一眼后，说：“周总可能年纪大了，不太懂我们年轻人的审美，别的不说，就姐姐这个颜值，哪怕是素颜，也撑得起《起步》的采访。”
他话音刚落，周寒之便转过身来，浅浅一笑道：“所以《物语》的宣传要靠孟经理的颜值？”
“周总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不过是就事论事。”
眼看着元天野和周寒之你一言我一语，越来越针锋相对，为避免场面进一步僵化，我立即打圆场：“还是让造型师做主吧。”
元天野气呼呼地转过身，瞄了我一眼后道：“那下次姐姐单独做我喜欢的造型给我看好不好？”
我也知道元天野桀骜不羁的性子，只能息事宁人地点了点头。
下一刹那，周寒之的声音悠悠传来：“等会先去哪拍？”
工作人员回答道：“演播厅。”
周寒之霍然起身，语气决断道：“我先过去。”
他离开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化妆镜，镜中的周寒之脸色阴沉，神情严肃，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不过他先行一步也挺好，要是再跟元天野拌起嘴，我肯定也吃不消。
更妙的是，林西西也跟了出去。
我可以安心做妆造了。
一小时后，我跟周寒之两人被摄影师安排在演播室里，摄影师先后拍了合照，单人照，以及跟背景字眼不同的造型，虽然身子有些累，但好在只要听从摄影师指挥，整套流程下来心还算轻松。
拍摄进行到大半时，林西西又进来给周寒之送茶水，我呢则继续配合摄影师摆造型，就在这时，两声“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安地四处张望，却没察觉到哪里有异常。
“再来拍一下坐姿，”摄影师握着单反，认真道，“双手放在办公桌上，认真地盯着镜头五秒。”
我依旧听从指挥，但隐约间，又听到了那声“嘎吱嘎吱”声。
可碍于正在拍摄中，我只能坐着不动，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的灯光忽然闪烁两下，我还没反应过来时，耳旁忽然“咔嚓”一声巨响。
镜头在这一瞬忽然被拉长，摄影师张大嘴巴喊着“注意”二字，右侧的灯光师也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弹指一挥间，我只觉得身体猝然被抱紧，紧接着就是“咣当”一声巨响。
我被人护在了怀里。
除了这声巨响格外清晰外，我似乎还听到了周寒之清晰的喘息声：“小心。”
他说话的间隙，时间的镜头仿佛一瞬间恢复正常，我只觉得整个人被人包裹其中，挣脱是，我看到了从身侧流下来的红色血液。
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我的胳膊上。
我惶恐不安地抬起头，视线落在护着我的身影上，却撞上了周寒之担惊受怕的眼眸。
也是在这一秒，红色血液大片划过他的脸颊，我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一时间乱了分寸。
原来，嘎吱嘎吱作响的是演播室上方的吸顶灯，就在几秒钟之前，它陡然从上空坠落，朝我的位置砸了下来。
灯光的碎片在空中舞动时，是周寒之，在这一刻，用他的身躯，挡住了急速下坠的吸顶灯。
第205章提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演播室乱成了一锅粥。
我还在慌神时，林西西惊慌失措的语调便传入我的耳中：“寒之，寒之你流血了！”
我从喧嚣中惊觉，抬眼看向周寒之时，只见血液模糊了他的半张脸，原本上了妆的面颊在此刻苍白一片，头发上隐约还能看到几片玻璃碎片。
吸引灯的坠落撞击声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想，如果灯体砸在我身上……
恐惧感席卷而来，我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但下一刻，我却意识到周寒之抓着我的肩头更紧了。
我第一时间看向林西西，小姑娘眉头皱得很深，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寒之，南絮姐已经没事了……”林西西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周寒之的胳膊，“你吓着她了。”
黑眸颤了颤，周寒之似一秒回过神来，眼神错愕地看了我一眼后，缓缓地松开了护住了我的手。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咆哮声传到我的耳中：“都给我让开！”
我寻声望去，只见元天野惶恐不安地冲进来，三步做两步地走到我面前。
“姐姐，你……你怎么样？”他边说话边打量着我，双手不知所措地在半空中徘徊了几次，最后落在了我的胳膊上：“你……你流血了。”
我低头一看，胳膊上确实有一道划伤，但看着伤口不深，也没瞧着疼。
“还愣着做什么，马上叫救护车！”元天野放开嗓门，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再把你们负责人叫过来，我倒要问问，这么大个公司，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没法保障吗？”
这小子平时温声细语惯了，上一次在TK敲姚春脑袋的时候，也没见他情绪这么失控过，明明是一张看着乖巧的面孔，这会看上去沉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看得工作人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都没敢接话。
“只是意外，”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解释说，“还是先送周总去医院吧。”
提到周寒之，元天野不自觉地顿了顿，桃花眼往我身侧瞄了瞄道：“救护车可能太慢了，坐我的车去吧。”
闻声，周寒之没有立即表态，倒是林西西一脸焦急道：“是啊，留这么多血，必须马上送医院。”
她声音哽咽，眼圈都红了，关心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周寒之似有所动容，视线忽地落在我脸上，随即又移动到我的胳膊上，这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我们一行人出现在了省立医院的急诊室，章家贞作为此次采访的负责人，跟几名工作人员也跟过来了，医生嫌人多，把我们都拦在了急诊室外。
这时周寒之停下脚步，目光瞄向我，问：“孟经理不进来？”
我一脸疑惑，又听到他跟医生说：“她身上有玻璃划伤。”
医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那你也进来吧。”
我跟周寒之一左一右的坐在值班医生面前，医生看着他被血渍染了半边的衬衫道：“你这伤口不小，我们先给你清理伤口。”
周寒之正襟危坐，言简意赅道：“可以。”
碘伏，棉签等工具拿上来时，医生和助手利落地给周寒之消毒，虽然极力隐忍，但我还是从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察觉到了强忍的疼痛。
棘手的是，周寒之头上的伤口被玻璃碎片扎上，足足有五六厘米，按医生的意思，得马上缝合。
“要不要给曾智打个电话？”我怕周寒之有顾忌，主动询问道。
男人静静地瞥了我一眼，又看向值班医生道：“尽量快一点。”
他说要快，但缝合伤口又不是小事，怎么可能快，而且伤口是头侧部，缝合之前还得把这一块的头发剔除，这里里外外又用了大半个钟头。
缝合结束后，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退去一旁。
彼时周寒之背靠在坐椅上，浓眉紧蹙，一脸的疲倦。
他衬衫的血渍已经干了，印成一滴一滴的小血点，看着触目惊心。
我在想，如果那一刻周寒之没有挺身而出，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会是我。
但他为什么要冲出来呢？吸顶灯从那样的高度落下来，后果可想而知，聪明如周寒之，不可能连这点预判都没有。
愧疚和疑惑萦绕在心口，一句谢谢卡在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阖眼闭目的周寒之忽然掀了掀眼皮，毫无征兆地朝我看了过来。
四目相撞，我不自觉地收回视线，重复着医生的台词：“麻醉过了之后伤口可能还有些疼。”
周寒之没做回应，但浓眉紧锁，疲惫中带着一丝愁绪，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他不吭声，我也不好继续搭话，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里静悄悄的，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我想着还在门外等待的那些人，刚起身，就听到周寒之道：“低调赚钱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到幕前工作，之前股东大会是，现在采访工作也是，孟南絮，名和利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
他虽然声音虚弱，但言辞之中的奚落只多不少。
我凝视面前的男人，心口那一点谢意也在这一秒荡然无存。
“周总替我挡了那吸顶灯，我在这里表示感谢，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评判我的人生，”我语气平和，就事论事道，“我知道采访一事周总心里憋屈，替林西西不值，但你也看到了，结果是杰克刘和章主编一起决定的，我们……”
“是吗？”周寒之不客气地打断我，黑眸落在我的脸上，意味深长道：“你以为你跟章家贞搞的那点小聪明，能瞒得了所有人？”
似是被当头一棒，我整个人顿时愣住，惊讶地看向周寒之，下意识地掐了一下手心，才勉强稳住心神。
他竟然知道。
他竟然全知道。
“看来孟经理觉得自己做得很隐秘，”周寒之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声音愈发冰冷，“我能知道，其他人自然也能查得到，孟南絮，风头太盛，也是一把双刃剑，这一点，用不着我提醒你了吧？”
第206章求
我跟周寒之的谈话不欢而散，我先他一步出了诊室，没想到迎面竟撞见了匆匆赶来的杰克刘和曾智。
“孟经理，发生这种事情我很抱歉，”杰克刘诚恳地跟我道歉，询问道，“寒之现在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顶着伤口的周寒之也出了诊室，曾智慌忙迎上去，自责道：“我这才离开没一会，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周总放心，我这边已经交代下去了，一定彻查此事，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话音刚落，元天野窜了出来，没好气道：“你应该庆幸这次砸到的是他周寒之，否则我会让你们整个起步杂志付出代价。”
杰克刘诧异地看向元天野，又看看周寒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又赔礼道：“孟经理和周总今天都受了惊吓，我让人先送两位回去休息，采访的事我们再行商议。”
“这就不必了，”元天野护住我，理智道，“今天的事，希望起步能尽快给个说法。”
他年少气盛，说话很不客气，眼看着杰克刘一脸无奈，我打圆场道：“那就听刘经理安排。”
我们跟周寒之兵分两路离开了急诊室，谁知到了停车场后，我竟看到了等在车旁的章家贞。
元天野也瞧见了，一个快步上前，将章家贞逼得后退一步：“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章家贞信誓旦旦，“没有人比我更想做好这次的采访工作。”
“呵，不是你，那会是谁？”
章家贞见跟元天野说不明白，又看向我，解释道：“演播厅的布置结束后我特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任何问题，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吸顶灯上动了手脚。”
我追问道：“谁？”
“姚春。”章家贞神色严肃，“他本就记恨你们上次在TK下了他的面子，这一次又帮我抢了采访的工作，以他的德性，必然怀恨在心，又仗着宋家在背后撑腰，所以才趁机报复。”
我想着前两天在起步走廊上姚春的眼神，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一抬眼，就看到了元天野阴沉的面孔，我理智道，“这件事我们会看着处理，谢谢你的提醒。”
“你最好没有说谎，”元天野紧跟着补充道，“否则……”
章家贞一脸悻悻，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我看着她犹豫的神色，问，“还有事？”
章家贞瞄了我一眼，吞吞吐吐道：“我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那晚TK发生的事，要我必须找吴凌道歉，他现在把我的银行卡都停了，还说不道歉就要我好看。”
我没想到看着嚣张的章家贞居然会害怕章家豪，无奈道：“吴凌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带到，但结果如何，要看吴凌自己的意思。”
章家贞立即跟我到道谢。
回去的路上，元天野一直处于低气压中，我想着今天的事故可能把他吓到了，再加上他一副冲动的性子，提醒他道：“是不是姚春做的，只是章家贞一人的说法，还得等杰克刘那边查明。”
“嗯。”
“我的意思是，没查明之前，你不能轻举妄动。”
元天野看出了我的心思，点点头：“知道了姐姐，放心吧。”
回公司后，我第一时间找到吴凌，把章家贞的话带给她。
吴凌冷嗤一声：“一码归一码，他们章家兄妹的事我才懒得掺和，别说那晚在TK没出事，就算真有什么，也轮不到他章家豪替我出头。”
我深知吴凌的性子，便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更担心采访一事。
“周寒之受伤，采访肯定要延后，具体还得等杰克刘通知。”
“我第一次这么迫切地希望周大总裁身体健康，”吴凌一脸调侃，“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姚春干的，也不用我们出头。”
“那就把重点放在项目上……”
“等等，”吴凌见我要去工作，急忙叫住我，问，“吸顶灯掉下来的时候，周寒之离你远吗？”
我回想在演播厅的场景，印象中他那时跟林西西站在一处，距离自然是不近的。
“但为什么呢？”吴凌迷惑地看着我，“假如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话，也不至于第一时间冲过来，周大总裁这个行为挺让人迷惑的。”
“所以？”
“还当着林西西的面，”吴凌摸了摸下巴，“该不会是下意识的行为吧？”
我回想在诊室里争执的一幕，自嘲道：“你想多了。”
都被吸顶灯砸成那样了还不忘替林西西叫屈，又怎么会下意识地护住我？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早，我如常下楼，谁知人刚走到车位上，就被冲出来的魁梧身影吓了一跳。
仔细一瞧，不是姚春又是谁？
但眼前的这个姚春，却不像是在TK见到的高高在上的姚主编，也不是在起步走廊上遇见的飞扬跋扈的姚领导，更像是一个落魄到街头的流浪汉。
他本就不太合身的西装敞开着，搭配的衬衫也是皱巴巴一片，连那本就不多的头发也乱的跟鸟窝一样，面上酒窝黑深，更是一脸憔悴。
“孟小姐，”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双手拱在胸前，作求饶状：“孟小姐我错了，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顿时一头雾水，不解道：“姚主编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一时糊涂，不该做这种缺德的事，”姚春紧张地看着我，询问道，“孟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我迟疑两秒，顿时恍然大悟，看来杰克刘那边已经查出了结果，昨天的意外，就是姚春做的，但，他为什么找我求饶？
“姚主编，受伤的周总，”我不想趟这趟浑水，就事论事道：“我帮不了你。”
我说完打开车门，谁知下一秒，只听“啪、啪”两声，姚春竟然当着我的面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我车前。
“孟小姐，”姚春哭丧着一张脸，“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第207章挡
简短地停留一会后，我从姚春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他昨晚在TK喝酒，喝多了，一不小心说了一些机密事宜，然后今天早上在手机上和家里的信箱中出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照片。
照片具体是什么他没说，但能把他吓成这样，足以见得照片内容多么不可告人。
但就这种情况，他应该去找宋家姐夫，而不是来找我啊。
“短信最后说了，一定要找孟小姐道歉……”姚春说这话，恭恭敬敬地将手机递给我，“不然后果自负。”
我随意地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这行字样，以及短信上方那可以打马赛克的三女一男劲爆照片。
我收回视线，心口的疑惑更盛，沉思了片刻后道：“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但对方既然给你发了信息，你完全可以直接跟他联系。”
“我查了，号码注销，”姚春一个头两个大，试探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但我想，对方既然明确要求我来跟孟小姐道歉，你应该是认识的。”
他加重了“认识”两个字的发音。